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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雷起

    桅杆下,七个半人高的木桶一字排开,一桶桶海水被倒入桶内,一勺勺粉末被撒入其中。

    “猪猡们!你们有福了!今天让你们干净干净!”

    朱武功双手叉腰,望着甲板上团团转的众人,满意的点点头。

    “老白,待会我留下三个弟兄,你盯好这里,千万要把猪猡们弄干净,待会好给咱们上菜上酒。

    “渠帅今晚宴请贵客,弟兄们都能跟着沾光,咱们吃个痛快!”

    “渠帅威武!”

    “听朱爷吩咐!”

    海寇们一阵狼哭鬼嚎,白姓海寇四人取来钥匙打开镣铐,几下扯掉衣服,把陈生等人赶进木桶里。

    站在海水中,陈生的目光却落在外面的半截竹碗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竹碗滚落甲板,还未停稳便被一脚踢飞,消失在船舷下。

    船舷太远,海寇太近,莽撞只会送命……陈生目光扫过海寇手中出鞘的腰刀,垂下头用力搓着身上泥垢。

    夏夜的海水微凉,但凉意过后,陈生很快感觉皮肤被蜇得火辣辣的疼。

    平日里的海水虽然令人不适,却没有这么难受。

    白姓海寇挥动刀鞘抽打,恶狠狠的声音响起:“蹲下去!把头没进水里三十息,杀杀虱子。兄弟们都看好了,哪个敢冒头就往死里打!”

    陈生钻进水里,直到有东西砸到身上才钻出水面,却是一只毛刷被扔了进来。

    “全身都刷一遍,尤其是指甲,都刷干净!”

    “头发再搓一遍!”

    木桶里的海水变得越发浑浊,一只只虫子在水里浮浮沉沉,转眼间不再动弹。

    “给老子爬出来,劳烦兄弟们打几桶海水给他们冲冲。”

    灯光下的刀刃雪亮刺眼,一桶桶海水兜头盖脸的泼下,皮肤的蜇疼比之前淡了些,一堆没有馊味的衣服被扔到脚下。

    “擦干,换上。”

    “上镣铐,下船舱。”

    空桶搬来做桌椅,酒桶抬出堆成山。

    饭菜酒水源源不断的从下层船舱端上来,海寇们在甲板上大声呼喝,划拳、笑骂、唱小曲……一时间嘈杂不已。

    下层火炮甲板,陈生吃力地抱着一个酒桶,被镣铐拘束着垂头碎步向前,双眼却滴溜溜转个不停,不断扫过两侧的炮窗。

    忽然,陈生迈出的脚步慢了一拍,但转眼间又恢复正常。

    ‘右前方的炮窗在动?炮窗不是和炮车联动的吗?难道它能单独打开?’

    陈生稍稍放缓脚步,身体一点点转向那扇炮窗。

    “小子,待会这桶酒让你放哪就放哪……”

    白姓海寇口中喋喋不休,左手提灯,右手腰刀敲着陈生怀里的酒桶。

    “……听话爷就赏块骨头给……”

    微风拂过,灯光猛地晃动了一下。

    机会!

    陈生微微侧头瞥向左后方,脚下碎步冲向右前方。

    嘭!

    陈生感觉自己撞到了一堵墙,紧接着肩膀一紧,眼前一花,直接飞了出去。

    待视线恢复,陈生发现自己被抵在木箱上,一只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巴。

    “噤声!”

    陈生顺从的眨眨眼,目光飞快扫过四周,发现四个海寇各被三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舱友们则和自己一样只被一人按住,四周影影绰绰的还有不少人。

    “老乡莫慌,”按住陈生的人压低声音,“我等是平海镇军士,专为解救百姓剿灭海寇而来,莫要闹出动静。”

    ‘这口音能听懂!救兵真的来了!但平海镇……没听说过。’

    陈生再次点头后,自称平海镇军士的人缓缓松开手,左手扣紧陈生肩膀,右手持刀在手,拉着陈生躲到一门火炮旁。

    四个海寇被分散开来,白姓海寇便在陈生不远处,两人将他按在地上,一人拔出解首刀抵在他喉咙上。

    “我问你答,若有废话,杀了你问别人。”

    见白姓海寇口中呜呜,又连连眨眼,捂住其嘴巴的大手这才松开。

    “你们头领是梅乐山?”

    “是是,听说渠帅就叫这个名……”白姓海寇的目光不住的往下撇,“军爷,这刀子能不能……”

    解首刀非但不收,反而使劲压了压,白姓海寇不由得用力后仰脖颈,像只伸长脖子的老鳖。

    “这艘船上有多少人?会法术的有几人?”

    白姓海寇的嘴巴不停张合,却没有声音传出。

    “禁气之术,他答不出的。问老乡们可知船上情形?”一个压低的声音响起,却又如同在耳边说话般清晰。

    话音落下,骨骼断裂声接连响起,四个海寇脑袋耷拉着彻底没了声息。

    ‘禁气之术?一种令人无法泄密的法术吗?这个发号施令的人懂法术!他们需要情报!’

    陈生心中念头急转,不等身旁的军士发问,便主动开口道:

    “军爷,小的……俺七日前被指派出舱干活,平日里数过,海寇头领过来时,甲板上的海寇有一百四十人上下,人人皆有手铳……

    “这艘船有两层装火炮的甲板,约有四十门火炮。炮弹比我拳头大些……

    “这艘船是海寇四当家管着,下面的队长、哨长会法术,有哨长三人、队长十二人,船上凡是头目大都会法术……”

    听到陈生说得如此详细,旁边的军士面露诧异,急忙起身唤人。

    “左校尉,这位兄弟对船上情形知之甚详。”

    ‘左校尉?校尉?明朝军中有这官职?还是他姓左……’

    不容陈生多想,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到他身前。

    左校尉蹲下身探手抓住陈生左手腕:“这位兄弟,不知你是哪里人氏,姓甚名谁?”

    陈生正要回答,忽觉一股暖流从左手腕传来,激得他下意识一抽手腕,但左校尉手若铁钳,却是纹丝未动。

    暖流如灵蛇般游动,转眼间游遍陈生全身,令他暖意融融却无燥热,只觉浑身熨帖,精神不由一震。

    ‘这也是法术吗?’

    陈生不由抬头向左校尉看去。

    灯光下,左校尉双眼中似有光芒闪动,令人望之凛然,陈生急忙压下心头疑惑,回道:

    “军爷,俺叫陈墨,山东布政使司济南府泰安州牟县人氏。”

    “嗯,”左校尉含笑点头,“陈兄弟今夜往来甲板上下,可知海寇的头目都坐在哪里,各自如何辨认?”

    “俺听说海寇头领今晚要宴请贵客,各船的大头目都去了最大的那艘海船,剩下的海寇也在吃喝,俺给他们上菜上酒时记下了方位。

    “辨认起来简单,海寇头目不和普通海寇坐一块。普通海寇多着麻衣,队长着灰衣,哨长着黑衣,凡是不着麻衣的海寇都要小心。”

    左校尉仍旧扣着陈生手腕,“陈兄弟可敢去舱门处指出他们所在大体方位,待会不须你与人厮杀,藏好便可。”

    “自是敢的!”陈生用力点头,话锋却是一转,“可这艘船上海寇有百余人,这里才十余人,敌众我寡……”

    “陈兄弟安心,”左校尉面上看不出惊慌之色,声音依旧平稳,“我等既然敢来,自是有准备,有后手。”

    ‘这些官军看着实力不弱,有自己提供情报,胜算至少能提高一丝。

    ‘如果真是俞大猷戚继光麾下,应该不会有借老乡人头一用的事情。

    ‘自己提供了助力,若是表现得好,说不定事后能分点功劳。这七天的罪可不能白受!’

    陈生心思电转,再次用力点头。

    左校尉这才松开陈生手腕,起身走向剩余六人,挨个停留问话。

    四周的平海镇军士各自行动,有人拖走海寇尸体藏好,有人寻来钥匙打开陈生七人的镣铐。

    两名军士带着六个舱友往下层甲板而去,陈生则同其余军士直奔上层甲板而去。

    陈生迈开脚步,紧跟在左校尉身旁不敢落下,心中却是好奇得紧:‘这具身体之前干瘦虚弱,现在却腿脚有力,多半是之前那股暖流的功劳,这就是法术?好想学!’

    众人赶到上层的船舱后,脚步便慢了下来,直到两个前出哨探的军士快速打了个手势,左校尉这才带着陈生摸到舱门处。

    陈生远远的指出海寇头目的大体方位,左校尉仔细看过后,带着他退到一门火炮旁藏身。

    甲板上的海寇喧闹依旧,舱内却无人出声。

    黑暗中,陈生脑海里一下浮现海寇被杀光的场景,一下又想到左校尉他们功败垂成,自己被海寇抓住杀死,心中不由得七上八下。

    “军爷,”陈生轻声问道,“海寇会法术,咱们打得过吧?”

    “放心,咱们比海寇强。”左校尉收回望向舱外的目光,“伸出右手。”

    事已至此,陈生自然不会做出迟疑之举,依言而行后察觉到有细绳系在手腕上,绳上坠着一物。

    陈生右手垂下握住,入手感觉像是一块方形木牌,表面有着细细的花纹,分量却远超普通木头。

    “这枚护符借你护身,若遇危险便握在手中,存念其上,口中诵‘急急如律令’的‘急’字,挥拳击出,可御敌于拳外三尺,便是法术也可抵挡一二。

    “这枚护符在你手中,可用三次。”

    ‘护符?符箓一类的法器法宝?操作倒是简便。但我能使用是依靠什么?护符里自带能源?还是我有天赋?还是之前那股暖流……’

    陈生摩挲着手中护符,知道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压下心中疑惑后问道:

    “军爷,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在下姓凌,名修远,陈兄弟称呼我凌左校尉、凌军士皆可。”凌左校尉望向舱外的夜空,“咱们等雷起再动手。”

    “等雷……”

    轰隆!!!

    炸响的霹雳淹没了陈生的声音,刹那间夜空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