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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丽容最后的判断是绝对赚钱,殡葬行业还是一个尚待开发的沃土。她兴致不减,继续扑棱着想象的翅膀飞翔。当然,这存在一个引导客户的问题,说大了,这是开创一个新的产业,如果真的一切都做对了,价值不可估量。是的,不用保证水电暖、安全等等,物业简直可以直接省掉,有谁会去惦记一个个的骨灰盒呢?还有,也不用在市区拍高价的地,郊区的废地就行……

    我故意打趣着说:“你真要成了,方便的话就给我留一个最豪华的。”

    陈丽容真的是认真地说:“绝对是钻石级客户,水晶棺的那种吧!”

    我说:“我可不想成为木乃伊,过个若干年万一复活了,会被当成电影素材。”

    陈丽容说:“要不给你提供一种塔式的阴宅,塔就建在那个格子里,塔身和周围的墙壁上都是你人生的浓缩,想用壁画就用壁画,想用雕塑就用雕塑,反正就那么大的面积,费不了多大的劲,还有啊,塔就用你的名字命名,大伟塔,怎么样?”

    真的不怎么样,但她好像已经开始营业了……

    就任她继续说吧,我既不鼓励她,也不打击她。她在后面分析多于叙述的言语中,把卖的方式、管理和运行都不断细化,管理人员、一线员工都到齐了,包括奖金福利待遇在内的相关各种制度都建立起来了……

    “老公,不管怎样,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的半口,别再不开心了,做人呐,最要紧的是开心……我煮了鸡汤,要不要一起吃啊?”陈丽容说了一大堆话,这些话多数是从电视剧中学来的。

    我也试着学起来了:“其实发生这么多事,我也不想的,如果当初不是去公司经理办开小车,就不会去上海,不去上海就不会去苏州杭州,也就不会和王二坏产生矛盾,不和他产生矛盾,就不会去运销公司,不去运销公司,就不会出这次事故,现在搞出了这么多事,害得大家都不开心……”

    我还在专心说的时候,陈丽容就扑哧笑了,像一个切开的西瓜。

    几年后,陈丽容还真的去做这事了,只不过这是个先例,审批者不敢私自做主,就让她等着,一直等到这个故事都结束时,也没得到许可。

    差点把美女相约的事都给忘了。

    我起身就要往外走时,陈丽容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我,她似乎忘了我在刚进门时就给她说过要出去的,或者她已经觉得成功把我的目标给悄悄改了。她也敏感地意识到我出去见到的人中一定有女性,因为我一进门就刮胡子。不过,她在把想要知道弄明白,确认了自己的判断后,很正常地说她也正好要出去,还要我早点回来,不要喝醉,真正的男人任何时候都能把控好自己。

    还真看不出来她是宽容还是恼怒,要弄清这个,我知道很难。还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我就发现,真正弄清一件事的困难程度绝不亚于跟人借一笔钱。比如在几何课上,老师指着黑板上的一个图形问我是什么,我信心满满地告诉他是三角形,但是他摇着头启发我,我再说是直角三角形,他点了点头又继续摇头,我的同桌悄声提示我是等腰直角三角形,结果是我俩都被罚站在教室最后面。

    我在走进海青坊时,江露已经早都到了,她的风衣搭在胡桃色的椅背上,紧身的体恤和随性的牛仔裤让她更加性感逼人。她站起了一半,扬手招呼我。

    我坐定后,她见我注意茶楼的装饰和客人,便自嘲着否定了这里以茶楼为名的合理性——装饰雅得不能再雅,也假的不能再假。有轻柔的背景音乐,偶尔还有不入流的歌手登台,但没人去注意他们,他们自己也似乎不抱被注意的念头,如果再留心一下伴奏,让人能想到古代剑客们,他们手中的剑互相磕碰,却不在意磕碰的目的。不像是茶楼,也不像是音乐会所,总之什么都不像。

    不过,茶还真的不错。

    穿着荷花肚兜的女歌手一脸疲态,在唱一首她原创的歌。

    “昨夜醉了,忘了所有清冷与夜黑,任凭东风西风扑面吹,抖落一地泪水。昨夜醉了,没你同醉不知路何归,让心顶风冒雨去崩溃,我还能再为谁……”

    她已经把自己的能量全部轰了出去,却被周围的无视轻易融化。她唱完后,我喊了一声:“好!再来一个。”没人附和,连她也完全忽视这唯一的叫好声,很快走下小小的唱歌台,差点摔倒。

    “她好像就感动了你一个人。”江露调侃我。

    “那绝对是意外,她可能曾想过要感动人们,只是她早就知道,这世界能这样就被感动的人已经没几个了。”

    江露没说话,让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幼稚,便端起茶盅,喝了口茶。再去看暗黄灯光下的她,她卸下了浑身的盔甲,丢掉了一贯的张扬,柔顺地低下头,左手撑着下巴,认真地看着我们面前的那个烟灰缸。我刚在里面扔了一个烟头,因为没有被完全掐灭,一丝淡淡的青烟不屈不挠地向上升起,升到我们头顶高处的时候,被灯光淹没。她长时间的看着,我想她能在这一丝青烟中看到什么呢?和我有关吗?

    歌手们很快串完了场子,茶屋里的音乐效果交给了碟片,一开始是木村好夫的吉他曲《平凡人生》。我很熟悉这个曲子,还是在南方的时候,学校的一个同事以一个伪发烧友的身份,硬是给我灌输了不少旋律。

    江露说:“我有过一张木村的碟,要是他们的碟和我的一样,要是他们不换碟的话,下一首该是《伤心之恋》了。”

    我有些接不上她的话,只好随性说:“可他们肯定是要换的。”

    “难道就没意外吗?”她像是在问自己,也没希望我告诉她答案,因为她已经有了满意的答案。

    这谁又能知道呢?我忽地一下想起了很多句子:

    人生就是由种种意外串起来的……

    如果没有意外,那该少了多少乐趣……

    意外应该是个中性词……

    我再去看她,她右手去拨弄左手中指的指甲。她的指甲上没有做过任何涂抹,除了整洁外,也没什么异样,但她还是仔细用拇指擦着,那样子好像是指头在亲密地交流。

    “你在想什么呢?”江露认真地问我。

    我打趣着说;“我说想你,你信不信?”

    “你就不能认真点?”

    “其实,我是认真的。”

    话就在这停顿了。那天我们肯定在那间茶楼还说了很多的话,只是事过境迁后,我再也想不起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