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沉没
斯特维奇趴在潜望镜上已经观察了足足有五分钟了。
“你喜欢黑夜吗？巴吾东。”斯特维奇边观察潜望镜边对着巴吾东说话，其实更像是自言自语，“反正我是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宁愿挑个白天，至少能让大家晒两个小时的太阳。”
“是它吗？”巴吾东好像一点儿也不关心晒太阳。
“看不清，有点儿起雾，只能看出是个集装箱货轮……不过舰桥是亮着灯的。”斯特维奇费力地描述着透过潜望镜看到的货轮特征。
自从白天收到了国防部发来的一个位于大西洋航线的坐标，斯特维奇就一直在控制室盯着，这是一次难得的补给机会，国防部电报的大致意思是说先找了个机会给海皇号补充些食物和必需品，部里正在研究下一步的解决方案。现在是后半夜，海皇号终于赶到了坐标海域，漆黑的海面上出现了一艘停伡状态的集装箱货轮。
“甲板上有人在打灯语，是摩斯码。”斯特维奇终于确认面前的货轮是红鲸号，“让我们靠左舷停泊。”
“右转15度，先绕到船尾。”斯特维奇的眼睛这时才从潜望镜上移开了片刻，扭头看向驾驶员安德烈，“上浮，让他们看到我们。”
此刻的红鲸号，船尾甲板上堆满了分装成小包的货物，它们被五花八门的材料捆扎着，全是红鲸号上海员们的就地取材。红鲸号上一共有18名船员，此刻船长只留下两名本国籍海员在甲板上等候，这种事情参与的人越少越好。直到最后一刻船长才被艾罗金告知，这桩在途货物买卖的真正目的是为本国海军的一艘潜艇进行秘密补给，面前这三名中途登船的“商人”原来是海军的人，在此之前监督管理局只是含糊的要求他接三人上船并积极配合他们的交易。
“看到了。”船长手持望远镜对艾罗金说。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潜艇，在薄雾中一个黑黢黢的庞然大物慢慢浮出水面，展示着它光滑的黑色皮肤。
“准备放下舷梯。”艾罗金吩咐船长。此刻他和两名助手早已穿上了救生衣。
“双伡倒。”随着斯特维奇发出指令，海皇号准确地停泊在了红鲸号的左舷处，海上无风，涌浪不高，海皇号的右舷和红鲸号的左舷稳稳地保持数米的间距。
“马克西姆，有情况吗？”斯特维奇非常谨慎。
“一切正常。”新的补给就在眼前，声呐员的语调都带出来愉悦的心情。
“作战官，升起防空导弹，让鱼雷手们接下来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斯特维奇边说边戴上了夜视仪头盔。
“谢里夫，通知没有执勤任务的艇员可以出舱上甲板。”斯特维奇向值更官下达指令。
斯特维奇和巴吾东带领几名艇员爬出升降口登上潜艇甲板，接到值更官许可出舱的通知后，生活区的艇员们也通过潜艇后部的出口来到甲板。巨轮就在眼前，薄雾中月色朦胧，他们终于呼吸到两个多月来第一口没有氨臭味儿的新鲜空气。
艾罗金和一名助手已经从舷梯上拉着长长的防水布泅渡过来登上甲板，两名艇员拉紧防水布以便物资能从船上滑过来。斯特维奇和巴吾东向艾罗金握手表示感谢，艾罗金向甲板上招了招手，留在甲板上的律师助手开始和两名海员一起接力往防水布滑梯上递送包裹，艇员们接到包裹后再通过升降口接力递送到舱内。
“巴吾东，你亲自去操作防空导弹。”斯特维奇吩咐巴吾东，他的技术过硬。斯特维奇在甲板上边走边低头检查，评估上次的爆炸对潜艇造成的损伤，目前能看到的损伤只有一处，潜艇柔软的橡胶外皮被冲击波撕开了一道大口，里面露出了潜艇真正的金属肌肉，这个伤口可能会让海皇号在海中的航行不再那么安静。
“艇长，我觉得那不太像一只鸟。”瞭望员尤里左手不断拧着夜视仪的焦距向天空中观察，右手捏下嘴里叼着的烟头弹进海里，神情严肃的向身旁的斯特维奇汇报。
斯特维奇把头顶的夜视镜移到眼前，向瞭望员指示的方位看，绿色的视野里一个小型物体在不远处飞行，是一个有点像鸟类的热源，却并不振动翅膀。
“有点像无人机。”斯特维奇有些紧张，转身快速走向升降口旁的艾罗金，或者说他只是为了给自己几秒钟时间下决心。
“艾罗金，我们恐怕得中止补给了，有可疑飞行物。”斯特维奇说。艾罗金还没来得及反应，斯特维奇就在对讲机里下达命令：“全体艇员回舱，潜艇准备下潜。”
这时潜艇甲板上突然出现闪光，巴吾东发射了一枚防空导弹，甲板上顿时硝烟弥漫，导弹嘶吼着飞向夜空，一个光点在天空中画出不规则的烟雾尾迹，在远方炸开了一朵烟花。艇员们停下撤离的脚步望向炸点想目睹战果，但所有人都从夜视镜里看到了一个让人心惊的画面：绿色的视野里无人机的残骸坠向海面，但更远方的海平面上空，有两三朵小小的降落伞花正在快速落向海面。
“全体回舱。”斯特维奇下令。艇员们急忙跑向升降口，巴吾东也离开发射架像猿猴一样灵巧地顺着天梯快速回到舱里。
艾罗金和助手不知所以：“上校，那是什么东西？”
“像是声呐浮标。”一旁的尤里在等待进舱，他替艇长回答了。
斯特维奇站在甲板上观察海面，那可不是声呐浮标，远处水面下若隐若现的鱼雷航迹正在冲向这里。
“真是见了鬼了，哪来的鱼雷。”斯特维奇望向天空，既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飞机的声音。他转身看升降口，最后一名艇员正在进舱，防水布无力的从货轮的甲板上垂向海里，海里还漂浮着两箱来不及下沉的包裹，艾罗金和助手正准备下水游回货船上。
“尽快驶离！有鱼雷！”斯特维奇一边向货轮船尾甲板大喊，一边拽着艾罗金和助手的救生衣把他推向潜艇升降口。艾罗金和助手只得爬了下去，最后是斯特维奇，斯特维奇刚关上舱门转动把手，潜艇就下沉消失在了海平面。
船长此时也从望远镜里看到了鱼雷，这当然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观看到行进中的鱼雷。他已下令货轮全速前进，红鲸号此时处于备伡状态，主机开始启动，轮船缓缓向前加速。
鱼雷一共有五枚，它们像飞鱼一样长着翅膀，从一万多米外的反潜机上高空发射，滑翔了相当长的距离后开伞入海，无人机的引导让飞鱼们像是长了眼睛，第一枚鱼雷就击中了红鲸号，海员们都没有应对鱼雷的经验，爆炸产生的巨大倾斜和震动把律师和甲板上剩余的包裹一起弹到了空中，律师跌落下来时摔到了倾斜的船舷上，然后顺着船舷滑到了海里。集装箱挣脱锁扣，像积木一样滚落下来，船长摔倒在甲板上，护栏把他碰得头破血流。
第二枚鱼雷掠过船尾，此时穿着救生衣的律师已经紧紧抓住了从甲板上垂下来的防水布，尝试着想顺着绑在船舷护栏上的防水布向上攀爬。这时第三枚鱼雷撞上红色舷灯下方的船腹发生爆炸，爆炸的冲击波吹起了防水布，把律师抛到了空中，他身着救生衣像一盏破碎的橘红色舷灯，和其它船只碎片一起在空划出弧线然后坠入海中，再也不动了。
两次爆炸一开始让红鲸号向右舷大幅度倾斜，许多顶层的集装箱被直接拋进了海里，随后的船舱进水又让船只大幅度的向左舷倾斜。在高高的桥楼上掌舵的大副随着爆炸产生的晃动像赌徒骰盅里的骰子一样在控制室里撞来撞去，很快便血肉模糊。
红鲸号的水密隔舱在两枚鱼雷的威力下不再能救命，只能略微延缓一下死神的脚步，甲板上已经被七零八落的货柜堵死，全船18名船员要么陷入昏迷，要么已经失去了紧急施放救生艇的能力，仅仅半个多小时后，远洋货轮红鲸号就从海面上消失了，平静的海面上只剩残渣碎屑。
海面下的海皇号已经远遁，控制室里，声呐员马克西姆在耳机里感受着鱼雷爆炸与红鲸号沉没的余波，艾罗金和助手呆坐着，斯特维奇手扶着身旁的控制台站立着，出神地望着声呐显示屏，所有人都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斯特维奇无需再发出全体静默的指令，因为全体官兵此刻都在怔怔出神，比无言的海皇号还要沉默。
“你喜欢黑夜吗？巴吾东。”斯特维奇边观察潜望镜边对着巴吾东说话，其实更像是自言自语，“反正我是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宁愿挑个白天，至少能让大家晒两个小时的太阳。”
“是它吗？”巴吾东好像一点儿也不关心晒太阳。
“看不清，有点儿起雾，只能看出是个集装箱货轮……不过舰桥是亮着灯的。”斯特维奇费力地描述着透过潜望镜看到的货轮特征。
自从白天收到了国防部发来的一个位于大西洋航线的坐标，斯特维奇就一直在控制室盯着，这是一次难得的补给机会，国防部电报的大致意思是说先找了个机会给海皇号补充些食物和必需品，部里正在研究下一步的解决方案。现在是后半夜，海皇号终于赶到了坐标海域，漆黑的海面上出现了一艘停伡状态的集装箱货轮。
“甲板上有人在打灯语，是摩斯码。”斯特维奇终于确认面前的货轮是红鲸号，“让我们靠左舷停泊。”
“右转15度，先绕到船尾。”斯特维奇的眼睛这时才从潜望镜上移开了片刻，扭头看向驾驶员安德烈，“上浮，让他们看到我们。”
此刻的红鲸号，船尾甲板上堆满了分装成小包的货物，它们被五花八门的材料捆扎着，全是红鲸号上海员们的就地取材。红鲸号上一共有18名船员，此刻船长只留下两名本国籍海员在甲板上等候，这种事情参与的人越少越好。直到最后一刻船长才被艾罗金告知，这桩在途货物买卖的真正目的是为本国海军的一艘潜艇进行秘密补给，面前这三名中途登船的“商人”原来是海军的人，在此之前监督管理局只是含糊的要求他接三人上船并积极配合他们的交易。
“看到了。”船长手持望远镜对艾罗金说。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潜艇，在薄雾中一个黑黢黢的庞然大物慢慢浮出水面，展示着它光滑的黑色皮肤。
“准备放下舷梯。”艾罗金吩咐船长。此刻他和两名助手早已穿上了救生衣。
“双伡倒。”随着斯特维奇发出指令，海皇号准确地停泊在了红鲸号的左舷处，海上无风，涌浪不高，海皇号的右舷和红鲸号的左舷稳稳地保持数米的间距。
“马克西姆，有情况吗？”斯特维奇非常谨慎。
“一切正常。”新的补给就在眼前，声呐员的语调都带出来愉悦的心情。
“作战官，升起防空导弹，让鱼雷手们接下来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斯特维奇边说边戴上了夜视仪头盔。
“谢里夫，通知没有执勤任务的艇员可以出舱上甲板。”斯特维奇向值更官下达指令。
斯特维奇和巴吾东带领几名艇员爬出升降口登上潜艇甲板，接到值更官许可出舱的通知后，生活区的艇员们也通过潜艇后部的出口来到甲板。巨轮就在眼前，薄雾中月色朦胧，他们终于呼吸到两个多月来第一口没有氨臭味儿的新鲜空气。
艾罗金和一名助手已经从舷梯上拉着长长的防水布泅渡过来登上甲板，两名艇员拉紧防水布以便物资能从船上滑过来。斯特维奇和巴吾东向艾罗金握手表示感谢，艾罗金向甲板上招了招手，留在甲板上的律师助手开始和两名海员一起接力往防水布滑梯上递送包裹，艇员们接到包裹后再通过升降口接力递送到舱内。
“巴吾东，你亲自去操作防空导弹。”斯特维奇吩咐巴吾东，他的技术过硬。斯特维奇在甲板上边走边低头检查，评估上次的爆炸对潜艇造成的损伤，目前能看到的损伤只有一处，潜艇柔软的橡胶外皮被冲击波撕开了一道大口，里面露出了潜艇真正的金属肌肉，这个伤口可能会让海皇号在海中的航行不再那么安静。
“艇长，我觉得那不太像一只鸟。”瞭望员尤里左手不断拧着夜视仪的焦距向天空中观察，右手捏下嘴里叼着的烟头弹进海里，神情严肃的向身旁的斯特维奇汇报。
斯特维奇把头顶的夜视镜移到眼前，向瞭望员指示的方位看，绿色的视野里一个小型物体在不远处飞行，是一个有点像鸟类的热源，却并不振动翅膀。
“有点像无人机。”斯特维奇有些紧张，转身快速走向升降口旁的艾罗金，或者说他只是为了给自己几秒钟时间下决心。
“艾罗金，我们恐怕得中止补给了，有可疑飞行物。”斯特维奇说。艾罗金还没来得及反应，斯特维奇就在对讲机里下达命令：“全体艇员回舱，潜艇准备下潜。”
这时潜艇甲板上突然出现闪光，巴吾东发射了一枚防空导弹，甲板上顿时硝烟弥漫，导弹嘶吼着飞向夜空，一个光点在天空中画出不规则的烟雾尾迹，在远方炸开了一朵烟花。艇员们停下撤离的脚步望向炸点想目睹战果，但所有人都从夜视镜里看到了一个让人心惊的画面：绿色的视野里无人机的残骸坠向海面，但更远方的海平面上空，有两三朵小小的降落伞花正在快速落向海面。
“全体回舱。”斯特维奇下令。艇员们急忙跑向升降口，巴吾东也离开发射架像猿猴一样灵巧地顺着天梯快速回到舱里。
艾罗金和助手不知所以：“上校，那是什么东西？”
“像是声呐浮标。”一旁的尤里在等待进舱，他替艇长回答了。
斯特维奇站在甲板上观察海面，那可不是声呐浮标，远处水面下若隐若现的鱼雷航迹正在冲向这里。
“真是见了鬼了，哪来的鱼雷。”斯特维奇望向天空，既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飞机的声音。他转身看升降口，最后一名艇员正在进舱，防水布无力的从货轮的甲板上垂向海里，海里还漂浮着两箱来不及下沉的包裹，艾罗金和助手正准备下水游回货船上。
“尽快驶离！有鱼雷！”斯特维奇一边向货轮船尾甲板大喊，一边拽着艾罗金和助手的救生衣把他推向潜艇升降口。艾罗金和助手只得爬了下去，最后是斯特维奇，斯特维奇刚关上舱门转动把手，潜艇就下沉消失在了海平面。
船长此时也从望远镜里看到了鱼雷，这当然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观看到行进中的鱼雷。他已下令货轮全速前进，红鲸号此时处于备伡状态，主机开始启动，轮船缓缓向前加速。
鱼雷一共有五枚，它们像飞鱼一样长着翅膀，从一万多米外的反潜机上高空发射，滑翔了相当长的距离后开伞入海，无人机的引导让飞鱼们像是长了眼睛，第一枚鱼雷就击中了红鲸号，海员们都没有应对鱼雷的经验，爆炸产生的巨大倾斜和震动把律师和甲板上剩余的包裹一起弹到了空中，律师跌落下来时摔到了倾斜的船舷上，然后顺着船舷滑到了海里。集装箱挣脱锁扣，像积木一样滚落下来，船长摔倒在甲板上，护栏把他碰得头破血流。
第二枚鱼雷掠过船尾，此时穿着救生衣的律师已经紧紧抓住了从甲板上垂下来的防水布，尝试着想顺着绑在船舷护栏上的防水布向上攀爬。这时第三枚鱼雷撞上红色舷灯下方的船腹发生爆炸，爆炸的冲击波吹起了防水布，把律师抛到了空中，他身着救生衣像一盏破碎的橘红色舷灯，和其它船只碎片一起在空划出弧线然后坠入海中，再也不动了。
两次爆炸一开始让红鲸号向右舷大幅度倾斜，许多顶层的集装箱被直接拋进了海里，随后的船舱进水又让船只大幅度的向左舷倾斜。在高高的桥楼上掌舵的大副随着爆炸产生的晃动像赌徒骰盅里的骰子一样在控制室里撞来撞去，很快便血肉模糊。
红鲸号的水密隔舱在两枚鱼雷的威力下不再能救命，只能略微延缓一下死神的脚步，甲板上已经被七零八落的货柜堵死，全船18名船员要么陷入昏迷，要么已经失去了紧急施放救生艇的能力，仅仅半个多小时后，远洋货轮红鲸号就从海面上消失了，平静的海面上只剩残渣碎屑。
海面下的海皇号已经远遁，控制室里，声呐员马克西姆在耳机里感受着鱼雷爆炸与红鲸号沉没的余波，艾罗金和助手呆坐着，斯特维奇手扶着身旁的控制台站立着，出神地望着声呐显示屏，所有人都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斯特维奇无需再发出全体静默的指令，因为全体官兵此刻都在怔怔出神，比无言的海皇号还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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