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跃海
最后两名浮上海面的队员是苏文恒和汪子涵，汪子涵出水时，右手挥舞着一只足有二三十公分宽的梭子蟹，那梭子蟹被汪子涵高高举出水面，两只蟹螯对着船上众人耀武扬威。苏文恒更夸张，他不知道从哪捡来一只长满藤壶的破瓦罐，在海底采摘了满满一罐的海胆，双手提着瓦罐浮上来了，感觉已经对机甲的驾驶相当自如，心态也相当放松。
“您二位这是下海寻宝去了，我说这半天了怎么还不上来。”苏文恒和汪子涵刚上甲板解开缆绳，张亚就调侃两人，他是第一个完成海试的，此刻已经把机甲在船舱里充上电了。
“核辐射螃蟹，核污水海胆，这我们也不敢吃呀。”樊宇翔也刚从船舱过来。
“你以为你平常吃的是啥？纯天然无公害？”苏文恒放下瓦罐，“在这日本海沟，除非你晚上睡觉也戴着呼吸过滤器，否则你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富含氕氘氚。”
“嘿，你还别说，我还真是戴着呼吸过滤器睡觉的。”樊宇翔有些得意。
“有本事你吃饭也戴着。”苏文恒微笑。
苏文恒结束海试后心情很好，作为本次行动的主要赞助人和主导者，他总觉得对行动的成败负有责任。一下午的时间，七名成员全部在约八百米深度的海底完成了第一次海试，熟悉了机甲的操作，苏文恒感到信心倍增。当然这第一次海试也是正式探海前的最后一次，没有时间了，明天就要抵达坐标所在的海域了，今晚要为所有机甲完成充电。
又是一个多云的夜晚，苏文恒躺在床上，脑海中波涛汹涌，各种各样的画面放电影一样的闪过，不知道是因为船舱里轮机的噪音太响，还是对于即将到来的明天过于激动，也许这激动当中也有焦虑和紧张。在他第三次看表的时候，时间显示11：20，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了，他又一次紧紧闭上双眼仔细寻找睡意，可眼睛刚一闭上，眼前出现了贝茜的身影，在黑暗中，她的面容如此清晰，朝着自己微笑，还是初见时的模样。他又看见贝茜身着潜航服，抱着周尧的遗体跃出八爪蜘蛛号注水舱，消失在黑暗里，紧接着叶富民肥胖的身体出现在眼前，他躺在甲板上，身上浮现出斑纹，轰的一声巨响，北方联盟的钻地弹在身边爆炸，斯特维奇开枪击中阿扎特，殷红的鲜血在洁白的地板上慢慢洇开……苏文恒的脑海里炸了锅，他猛地坐起来，大叫一声。他曾想过自己可能换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但这段时间日程如此紧张，分散了注意力，没有留给他太多时间关注自己，每当这些血腥的回忆钻入大脑，他都会在心中默念：“我是一名外科医生，见过的死亡多了去了，这算得了什么？”
反正也睡不着，苏文恒索性穿上衣服，走出住舱，来到甲板。抬头望去，月亮在云中穿行，海风刮来寒意，他走到护栏边，突然发现护栏边已经站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看背影恍惚间似是贝茜，如果这是错觉，此刻苏文恒宁愿这错觉永远不要醒来。
“背影”听到身后动静，扭过身来，是汪子涵。
“你也睡不着？”苏文恒平复了一下心绪。
“唉。”汪子涵叹了口气，“我想她了。”
苏文恒默默无言，倚着护栏望向大海。
“她已经融化在地心，化作了空气和海水，也许正在注视着我们。”苏文恒声音很低。
“你说我们这次会平安吗？”汪子涵看向苏文恒问道，“我知道现在不该说这种话，但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唉，也许……失败已经成了习惯，我不敢想象成功了会怎么样。”
“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苏文恒安慰道。但其实他知道，压力太大的人也包括他自己，他有一种冲动，想去紧紧握住汪子涵的手，但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已经不再是一年前那个突然被抽调进F组，如木偶般一切安排听指挥的外科医生了，他现在对整个团队负有责任，不能对个别团队成员产生太多私人感情。
“人活着，总要干一两件有意义的事，我不愿在这核污染和战乱中苟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改变这一切，我也愿尽一百倍的努力，万一真有世界代码呢？对吧？”苏文恒从纷杂的焦虑中找出一丝微笑挂在脸上，“甲板上凉，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上午，苏文恒和汪子涵是起床最晚的两个人，李船长并没有急于叫醒他们，在这种时候，养足精神是最重要的。
两人在餐厅吃过早饭来到甲板，发现甲板上已经站立着六部机甲了，机甲旁边站着李船长和几名海员，所有人都在朝天空中眺望。
“又有海市蜃楼了？”汪子涵自言自语。
李正威转身看到苏文恒和汪子涵上来，向两人喊道：“我们已经到达坐标海域了。”虽说他声音不大，但中气十足，两人和他隔着一二十米都听得清清楚楚。
“天呐！”汪子涵看着天空惊呼道。苏文恒闻声也顺着所有人的目光向天空中望去，天空仿佛出现了两幅错位的画面：左侧空中淡淡的白云仿佛被笔直的切掉了一块，而右侧空中也是多云天气，但两边的蓝色天空略有色差，就像是两幅画拼接在一起，正中间形成了一条垂直的无形拼接线，上至高空，下达海面。
“我感觉这和我们去年在马里亚纳遇到的是一种东西。”张亚的声音从后背印着“张”字的机甲里面传出来。
“马里亚纳？”“卢”字机甲扭头问道，“我们在马里亚纳可没遇到这种拼接线。”
“还记得深海二号是怎么出现的吗？”张亚接着说道，“也是突然出现的，我们这边风平浪静，那边却有滔天巨浪，两艘船近在咫尺却相互看不到，差点就撞在了一起。”
“这次只是换了个方向。”“樊”字机甲说道，“我们从侧面观察到了这条分界线。”
“马里亚纳海沟和日本海沟相连，是不是这条线是沿着这条板块交界带出现的？”“李”字机甲说道。
“不管是什么，反正不能再用海市蜃楼来解释了。”李正威笑道。
“李船长，我们已经到达东经142.98°，北纬38.00°了吗？”苏文恒问道。
“对，但这个坐标不够精确。”李正威抬起左手指了指船头前方这一大片水域，然后对苏文恒说道：“前面大约一平方公里这么大的海域都是。”
苏文恒走到护栏俯视海面，说道：“世界代码应该就在这条分界线正下方，我们先正对着这条分界线搜索。”
“我们在这儿停泊的时间已经太长了。”张亚说道，“李船长，我们下去之后，建议你们向东航行，等我们快上来时再返回，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李正威点头，说道：“我们随时保持联系，你们准备上浮时即使通知我，我会回来接应你们。”
吊机缓缓转动，把六名队员依次放入海中，苏文恒和汪子涵回船舱穿上机甲，等两人再回到甲板，李清丽正在唐秉忠的协助下扣上缆绳慢慢升空，然后又慢慢下到海面，白色机甲背后的“李”字越来越小，到达水面后李清丽解开缆绳，原本绷紧的绳子瞬间松弛下来，白色机甲猛地下沉，透过海水折射出的白颜色缓缓匿迹于深蓝色之中。
“你们如果成功了，潜水艇从此就成为了历史，祝你们好运！”身穿机甲的唐秉忠一边检查缆绳情况一边对苏文恒说道。唐秉忠帮苏文恒扣好缆绳，“铛铛”敲击两下机甲示意检查完毕，苏文恒被高高吊起，又缓缓坠向海面，当感到涌浪拍打机甲产生的波动时，苏文恒松开缆绳卡扣，屏幕瞬间被蓝色的海水包裹，苏文恒快速下坠，双臂紧贴身躯减小阻力，他向下看，是万米的幽深海底。
紧接着汪子涵也绑上缆绳坠入海中。李正威在护栏旁注视着汪子涵解开缆绳，等待她白色的机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真是一群疯子。”李正威摇摇头，内心感慨。
“起航，向东。”李正威用对讲机向舰桥上的舵手下达指令。
“您二位这是下海寻宝去了，我说这半天了怎么还不上来。”苏文恒和汪子涵刚上甲板解开缆绳，张亚就调侃两人，他是第一个完成海试的，此刻已经把机甲在船舱里充上电了。
“核辐射螃蟹，核污水海胆，这我们也不敢吃呀。”樊宇翔也刚从船舱过来。
“你以为你平常吃的是啥？纯天然无公害？”苏文恒放下瓦罐，“在这日本海沟，除非你晚上睡觉也戴着呼吸过滤器，否则你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富含氕氘氚。”
“嘿，你还别说，我还真是戴着呼吸过滤器睡觉的。”樊宇翔有些得意。
“有本事你吃饭也戴着。”苏文恒微笑。
苏文恒结束海试后心情很好，作为本次行动的主要赞助人和主导者，他总觉得对行动的成败负有责任。一下午的时间，七名成员全部在约八百米深度的海底完成了第一次海试，熟悉了机甲的操作，苏文恒感到信心倍增。当然这第一次海试也是正式探海前的最后一次，没有时间了，明天就要抵达坐标所在的海域了，今晚要为所有机甲完成充电。
又是一个多云的夜晚，苏文恒躺在床上，脑海中波涛汹涌，各种各样的画面放电影一样的闪过，不知道是因为船舱里轮机的噪音太响，还是对于即将到来的明天过于激动，也许这激动当中也有焦虑和紧张。在他第三次看表的时候，时间显示11：20，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了，他又一次紧紧闭上双眼仔细寻找睡意，可眼睛刚一闭上，眼前出现了贝茜的身影，在黑暗中，她的面容如此清晰，朝着自己微笑，还是初见时的模样。他又看见贝茜身着潜航服，抱着周尧的遗体跃出八爪蜘蛛号注水舱，消失在黑暗里，紧接着叶富民肥胖的身体出现在眼前，他躺在甲板上，身上浮现出斑纹，轰的一声巨响，北方联盟的钻地弹在身边爆炸，斯特维奇开枪击中阿扎特，殷红的鲜血在洁白的地板上慢慢洇开……苏文恒的脑海里炸了锅，他猛地坐起来，大叫一声。他曾想过自己可能换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但这段时间日程如此紧张，分散了注意力，没有留给他太多时间关注自己，每当这些血腥的回忆钻入大脑，他都会在心中默念：“我是一名外科医生，见过的死亡多了去了，这算得了什么？”
反正也睡不着，苏文恒索性穿上衣服，走出住舱，来到甲板。抬头望去，月亮在云中穿行，海风刮来寒意，他走到护栏边，突然发现护栏边已经站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看背影恍惚间似是贝茜，如果这是错觉，此刻苏文恒宁愿这错觉永远不要醒来。
“背影”听到身后动静，扭过身来，是汪子涵。
“你也睡不着？”苏文恒平复了一下心绪。
“唉。”汪子涵叹了口气，“我想她了。”
苏文恒默默无言，倚着护栏望向大海。
“她已经融化在地心，化作了空气和海水，也许正在注视着我们。”苏文恒声音很低。
“你说我们这次会平安吗？”汪子涵看向苏文恒问道，“我知道现在不该说这种话，但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唉，也许……失败已经成了习惯，我不敢想象成功了会怎么样。”
“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苏文恒安慰道。但其实他知道，压力太大的人也包括他自己，他有一种冲动，想去紧紧握住汪子涵的手，但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已经不再是一年前那个突然被抽调进F组，如木偶般一切安排听指挥的外科医生了，他现在对整个团队负有责任，不能对个别团队成员产生太多私人感情。
“人活着，总要干一两件有意义的事，我不愿在这核污染和战乱中苟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改变这一切，我也愿尽一百倍的努力，万一真有世界代码呢？对吧？”苏文恒从纷杂的焦虑中找出一丝微笑挂在脸上，“甲板上凉，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上午，苏文恒和汪子涵是起床最晚的两个人，李船长并没有急于叫醒他们，在这种时候，养足精神是最重要的。
两人在餐厅吃过早饭来到甲板，发现甲板上已经站立着六部机甲了，机甲旁边站着李船长和几名海员，所有人都在朝天空中眺望。
“又有海市蜃楼了？”汪子涵自言自语。
李正威转身看到苏文恒和汪子涵上来，向两人喊道：“我们已经到达坐标海域了。”虽说他声音不大，但中气十足，两人和他隔着一二十米都听得清清楚楚。
“天呐！”汪子涵看着天空惊呼道。苏文恒闻声也顺着所有人的目光向天空中望去，天空仿佛出现了两幅错位的画面：左侧空中淡淡的白云仿佛被笔直的切掉了一块，而右侧空中也是多云天气，但两边的蓝色天空略有色差，就像是两幅画拼接在一起，正中间形成了一条垂直的无形拼接线，上至高空，下达海面。
“我感觉这和我们去年在马里亚纳遇到的是一种东西。”张亚的声音从后背印着“张”字的机甲里面传出来。
“马里亚纳？”“卢”字机甲扭头问道，“我们在马里亚纳可没遇到这种拼接线。”
“还记得深海二号是怎么出现的吗？”张亚接着说道，“也是突然出现的，我们这边风平浪静，那边却有滔天巨浪，两艘船近在咫尺却相互看不到，差点就撞在了一起。”
“这次只是换了个方向。”“樊”字机甲说道，“我们从侧面观察到了这条分界线。”
“马里亚纳海沟和日本海沟相连，是不是这条线是沿着这条板块交界带出现的？”“李”字机甲说道。
“不管是什么，反正不能再用海市蜃楼来解释了。”李正威笑道。
“李船长，我们已经到达东经142.98°，北纬38.00°了吗？”苏文恒问道。
“对，但这个坐标不够精确。”李正威抬起左手指了指船头前方这一大片水域，然后对苏文恒说道：“前面大约一平方公里这么大的海域都是。”
苏文恒走到护栏俯视海面，说道：“世界代码应该就在这条分界线正下方，我们先正对着这条分界线搜索。”
“我们在这儿停泊的时间已经太长了。”张亚说道，“李船长，我们下去之后，建议你们向东航行，等我们快上来时再返回，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李正威点头，说道：“我们随时保持联系，你们准备上浮时即使通知我，我会回来接应你们。”
吊机缓缓转动，把六名队员依次放入海中，苏文恒和汪子涵回船舱穿上机甲，等两人再回到甲板，李清丽正在唐秉忠的协助下扣上缆绳慢慢升空，然后又慢慢下到海面，白色机甲背后的“李”字越来越小，到达水面后李清丽解开缆绳，原本绷紧的绳子瞬间松弛下来，白色机甲猛地下沉，透过海水折射出的白颜色缓缓匿迹于深蓝色之中。
“你们如果成功了，潜水艇从此就成为了历史，祝你们好运！”身穿机甲的唐秉忠一边检查缆绳情况一边对苏文恒说道。唐秉忠帮苏文恒扣好缆绳，“铛铛”敲击两下机甲示意检查完毕，苏文恒被高高吊起，又缓缓坠向海面，当感到涌浪拍打机甲产生的波动时，苏文恒松开缆绳卡扣，屏幕瞬间被蓝色的海水包裹，苏文恒快速下坠，双臂紧贴身躯减小阻力，他向下看，是万米的幽深海底。
紧接着汪子涵也绑上缆绳坠入海中。李正威在护栏旁注视着汪子涵解开缆绳，等待她白色的机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真是一群疯子。”李正威摇摇头，内心感慨。
“起航，向东。”李正威用对讲机向舰桥上的舵手下达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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