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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海底坟场

    地势自西向东倾斜,但坡度不算陡峭,徐志声和樊宇翔小心翼翼顺着斜坡往下走,一左一右朝东行进,两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睁大眼睛搜寻一切可疑的物体。脚下的海床很像沙漠地貌,结构简单,和深渊、怪石和海底火山密布的马里亚纳海沟很不一样。再往前走,地势下沉幅度增大,两人来到“沙地”的边缘,面前出现一道落差三四米的地理阶梯,机甲头部射灯勉强能够照射到阶梯的底部,就在两人探头向下查看落差时,一股暗流从后方袭来,两人哎呦一声,一齐被水流推下阶梯,好在水流不急,阶梯不高,两人落地稳稳站定,机甲在没有开螺旋桨的情况下承受住了坠落,但这三四米的高差还是震得两人眼冒金星,徐志声机甲的主机也发出了“嗡嗡”的异响。等到面前扬起的沙土尘埃落定,前方依然是约30°的下坡,向海的更深出延伸。继续往前走,海床上出现了不少杂物:挂在凸起的岩石上的朽烂的渔网在海底舞动,指示着水流的方向;一艘长约十米的渔船朽烂过半,歪歪斜斜的趴在海床上,勉强能看出它“生前”饱满的身形。

    “这是什么东西?我看不到了!”樊宇翔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徐志声闻声望去,在射灯的照耀下,樊宇翔机甲的面部附着着一只巴掌大的半透明状的章鱼,正缓缓蠕动着,樊宇翔也感受到机甲面部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十分惊慌。

    “别动!”徐志声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把章鱼从樊宇翔机甲面部摘下来,轻轻一挥手把它扔开,章鱼呼扇着触手飞走了。

    “怎么回事?”频道里的苏文恒听到樊宇翔的惊叫,连忙询问情况。

    “没事,就是一只章鱼糊脸上了。”徐志声回答。

    “这么深的海底怎么还有动物?”樊宇翔在努力平复心情。

    “这里没有马里亚纳海底那么深,所以生态系统也比那里复杂,生物种类远比那里要多得多。”汪子涵说道,“刚才我和文恒还见到了一个保存完整的鲸落,附近有许多海底蠕虫。”

    “别说了别说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樊宇翔连忙叫停。

    “怕什么,人家才是海底的原住民,没准它们看到我们还觉得恶心呢。”汪子涵不以为然。

    “哎呦你这小姑娘说话真是……”频道里传来李清丽的声音。

    “我和子涵也已经进入坐标范围内了。”苏文恒注意到屏幕上显示的坐标,激动地说道。

    “你们再往前走可能也会遇见一道深沟,这附近也有暗流,小心点儿。”徐志声提醒道。

    徐志声和樊宇翔继续往前行进,越往前走看到的人造物就越多,被降解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塑料瓶子在海床上游荡着,沉船残骸、破烂渔网、裸露着钢筋的混凝土块也越来越多。这里就像一座沉船的坟场,经常是有限的视野中能同时看到两三条沉船残骸,船身沾满白色海雪,已看不出本来颜色。

    徐志声走得很慢,路过每艘沉船都会仔细端详,就像是一位在参观博物馆的学者。

    “徐老师,樊老师,我们好像追上你们了。”苏文恒的声音从频道里传来。

    樊宇翔转身一看,两个射灯的光源一闪一闪,绕过一艘沉船摇摇晃晃靠近过来。

    “难怪核弹头一直找不着呢,掉进了沉船堆里,能找着才怪呢。”频道里又传来苏文恒的声音,靠近的两个光源也慢慢显露出白色机甲的轮廓,一个胸前印着“苏”,另一个印着“汪”。

    徐志声此时却盯着一艘巨大的沉船一动不动,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一眼刚汇合过来的苏、汪两人。

    “徐老师这是怎么了?”苏文恒问道。

    樊宇翔也不明所以。突然徐志声的右手轻轻一挥,后背下方的螺旋桨旋转起来,整部机甲拖着两道螺旋桨旋转产生的气泡尾迹升空,飞到毛茸茸的货轮船舷旁然后在半空中静止。徐志声在半空犹豫片刻,伸出双手拨开船舷上附着的厚厚一层海雪和藻类,船体露出本来面貌,船舷在深海海水的常年浸泡下已经变成了暗红的铁锈色,但徐志声拨开的位置隐隐能看到几个白漆大字的轮廓,这应该是三个繁体字,樊、苏、汪三人在下面抬头仰望,只能看清一个“虎”字,“虎”之前的几个字缺失太严重,已经无从辨认了。

    “徐老师,怎么了?您认识这艘船?”苏文恒暗暗担心徐志声在半空悬浮所耗费的电量。

    “这是我的船,华荣号。”徐志声说话时的语调都变得颤抖了,他继续上浮,消失在了船舷上方,想必是去到船上看一看。

    苏文恒仔细看船舷上残余的字体,终于看明白了,原来是三个繁体字——華榮號,徐志声早年在南洋跑船,所以这应该是一艘外籍船舶。三人正在犹豫要不要也随徐志声飞上船看看,突然面前華榮號的船身向外破开一个大洞,徐志声从洞口走了出来。苏文恒一看破口边缘,这沉船在这7500多米深的海底常年经受腐蚀和高压,船体外壳已经锈蚀得和铁皮一样薄,穿着机甲轻轻一推就能推开一个大洞。

    “你们跟我来。”徐志声说罢就又扭头从破洞回到船体里,其他三人只得跟着他鱼贯而入,也来到船体内部。苏文恒本想问问这船当年为什么会沉,但看徐志声似乎情绪有些低落,就忍住没问。

    四个头灯在船体内部四处照射,这艘沉船在常年在深海极端环境下,已经徒有一艘沉船的外型,内部早已锈蚀一空,仿佛外部的一层毛茸茸的海生动植物的附着物才使它还勉强维持着一艘船的外型,不然早在这海底暗流中被吹散了。这華榮號的船舱先前无疑是分为上下多层的,但现在内部空空荡荡,显然是先前的分层都垮塌了,每一层的物品如今都直接散落在海床上,金属的舱门平躺在海床上,附着着白色的絮状物,巨大的金属弯头管道在杂物堆中依稀可见,机舱操作台已看不清本来面目,静静地伫立在海底,像一架蒙灰的钢琴。

    徐志声在轮船内部的一个角落站定,背对着三人。

    “天啊!”樊宇翔跟了过去,随即发出一声惊呼。

    苏文恒和汪子涵闻声加快脚步走近,苏文恒脚下踢到什么东西,荡起一片灰尘,低头一看,竟是一块金砖,而再看徐志声面前,金砖和杂物堆成了半人多高的小山,在四人头灯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把整个角落都照亮了。这些金砖从前应该是装在箱子里,现在箱子朽烂了,金砖裸露出来,散落在四处,有些只是隐藏在尘埃中难于辨认。

    “这是金条吗?”苏文恒捡起一块,手感沉甸甸的,应该是纯金无疑,但其表面居然有斑点状的红色锈迹,苏文恒用手将薄薄的金属锈拂去,露出了金灿灿光亮如新的本色。

    “都是货真价实黄金板料。”徐志声也捡起一块,拂去表面的灰尘和锈迹,声音很低,仿佛在自言自语。

    “原来你之前在南洋是做黄金生意的啊,即使这次我们没找到世界代码,这趟也算没白来。”汪子涵说道,丝毫没注意到徐志声情绪不大对。

    “这些黄金太重了,我们带不上去。”苏文恒又捡起一块,两只手各拿一块掂了掂分量,“先在这里做个标记吧,等下次用潜航器把这些金条运上去。”

    苏文恒正说着,徐志声已经离开三人走到一旁,在地上搜寻着什么。

    “徐老师,您找什么呢?”苏文恒跟了过去。

    徐志声一言不发,在四处寻找了好一阵子,但地上除了尘埃和杂物,别的什么也没有。

    “找不到了,什么都没了……唉。”徐志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没了?”樊宇翔问。

    “人没了,连骨头都找不到了。”徐志声感慨道,“算起来,也将近二十年了。”

    “这么深的海底,这么强的腐蚀,就算是钢筋铁骨二十年也消散了。”樊宇翔宽慰道,“当时你们是遇到海难了吗?”

    “海难?哈哈,是人祸!”徐志声笑了笑,“小伙子们丢了命,我瞎了一双眼睛。”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苏文恒问道。

    徐志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走回金砖堆,看着那金灿灿的一堆,说道:“这些东西能勾魂儿,无论是谁,多看两眼都会发疯,过命的交情在它们面前不值一提,一起在海上漂了那么多年,最后落得个自相残杀,阿诚、灰头、瘦猴、西贡仔……一个接一个的死,就剩我一人独活,成了个瞎子,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都是命啊……现在我这个老瞎子刚复明,就又被老天带回这里,让我再亲眼看看我这个船长做的好事,哈哈哈……”

    徐志声的笑声有些疯癫,在这幽暗的船舱内,这笑声让三名年轻人感到毛骨悚然。

    “所以你是船长,不是老轨。”汪子涵小心翼翼地问道。

    “之前没说实话,我其实是華榮號货轮的船长。老轨,第一个死的就是老轨,瘦猴杀了上船敲诈的日本引水员,老轨想分金跑路,所有人都杀红了眼,鬼迷了心窍,杀啊杀,甲板上到处都是血……”徐志声陷入了回忆,“最后我凿沉了货轮,记得船当年不是在这儿沉的,应该是沉没后又从日本近海海底被暗流一点一点冲过来的,所以才形成了这么个海底坟场,要么就是老天故意把这沉船又搬到了我面前。”

    苏文恒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个被白色机甲包裹的老头竟如此陌生,这个乐呵呵的老中医竟有过这样一段沾血的过往,回忆自己竟带着巨额财富在国外和他相伴那么长时间,想想都觉得后怕。

    “如果这次老天爷还允许我活着上去,你们以后还是喊我徐船长吧,这个称呼我听习惯了。”徐志声说道。

    话音刚落,频道里就传来卢一航的声音:“我找到你们了。”

    四人往后看去,一部机甲从破洞进入船舱,胸前印着“卢”字,正是卢一航,他快步走到众人身边,头部射灯在黄金上扫来扫去,光斑仿佛粘在了金堆上,再也挪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