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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剑仙

    回去时,他们的速度很快。快到什么程度呢?一眨眼的功夫,底下的样子就要换个遍。他们离开荒原,经过群山、密林,现在又到了一个湖上。

    本来,品阶越高的灵剑消耗的灵力越高,飞得也就越快。庭轩在后面跟着,李欢意说了句话,但被风声掩盖。李牧之没有听到,甚至没有注意。

    从启程的那刻,她就在想张凡的事,现在依旧在想。说实话,到了宇休城,张凡的归属是件头疼的事。要是抛弃他,李牧之于心不忍。而如果被其他修士撞见自己和个凡人在一起,那头疼的事就变成了让人嘲笑的把柄,与她有关的人都会失望。

    她想着,肯定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突然一股更大的风吹来,她没有准备,身子立即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似乎马上要从上面掉下去。还好后面剑柄上有突出来的菱角,她借此重新恢复平稳。

    “师姐?”她想问李欢意为什么加速,但话一出口也被风吹走了。

    没有人回答。

    李牧之见此,又朝后面看去,庭轩果然被甩的没影了。同时,张凡因寒风而发抖的身体,如今一僵,他在下面贴着剑刃,感觉又湿又冷。骨子里也是这种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他没了知觉。

    后面的事,有一团紫色的光冒出来,渐渐包住他的身体,为他提供了温暖,才不至于这么草率的死去。

    第四天头上,跨越五千里,他们才到了宇休城。按照律法,修士不能在城中飞。所以李欢意在城门之外收了剑,她一眼望去,前面聚了一大群人。其中有修士,也有瞧热闹的凡人。不止如此,连大街小巷的小贩们也凑过来,一边吆喝,一边跟周围人谈笑。

    李牧之问:“师姐,怎么突然飞得那么快?”

    李欢意笑了,没有解释,只是看向张凡说了句:“这家伙真是命大。”

    李牧之皱眉:“这跟张凡有什么关系?”

    李欢意还是没有解释。两个人也没给张凡松绑,因为她们觉得松绑这件事是修士对凡人的殷勤。在世人心里,修士高高在上,不喜言语,却与天对抗获取力量。他们的目的就是成为高高在上的天,掌管万物,自然不会管地上单独的凡人了。

    几个延清教的弟子跑过来。相对于两位师姐,他们都穿着深蓝色的长袍。一见到她们,根据规矩,叫了声师姐,便纷纷抱手行礼。在荒原里失踪的人也在里面,李牧之只是看了看他们。他们也肯定明白了后面发生的事,抓着脑袋,脸上发出不自然的笑容。

    李牧之平静地说:“没事的,我没有生气,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他们依旧没说话,脸蛋变红,笑容更加拘谨,又看了李牧之一眼,最终把脑袋低下去。后来,两个兴奋的女弟子把他们挤到树边。这两个通灵境的男弟子才解脱般的呼出长气。

    姑娘和姑娘之间,显然更容易讲话。

    两个姑娘,其中一个注意到张凡,她轻声问:“师姐,那是谁啊?”

    李牧之知道她说的谁,但不想回答。

    另一个惊奇地说:“长得这么好看,竟然是个凡人。”

    “他是怎么了吗?为什么是昏迷的样子,还被绑着手和脚?”

    李欢意用教育的口气说:“什么样子也是凡人啊!”意思是让她们不要在意凡人,即使是一个受伤的凡人也不值得让修士分神。

    “师姐,我们不是在意这个男人,只是好奇师姐们为什么会带来一个男人。”

    “这要问你们牧之师姐了。”

    接下来,李牧之觉得自己虚伪。在看了张凡一眼之后,她撒了个谎,说是在回来的路上碰到男人的。那时候男人正被妖怪攻击,是她们救了他。至于他为什么被绑着,后来的事完全可以实话实说。

    当看到两个师妹眼神里满是崇拜,而李牧之却红着脸不敢看人,李欢意又笑了,连逗人的心思都没了。她咳了一声,意思是该安静了。

    所有人不说话了。这样显得城门前的声音更大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边。她们看到,人们都抬着脑袋,他们都在看一个躺在城墙边上的人。

    不知道那个人在做什么,半边的身子已经裸在墙外,他往外错一点,底下的人就一阵惊呼。往内错一点,底下的人又发出一阵惊呼。

    李牧之问:“城门前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说:“这个我知道,因为剑仙按照约定来了。今天一大早,他就出现城墙上,只不过是在上面睡觉。”

    “这么说,那个人是剑仙。”

    另一个反驳:“但没人敢叫醒他,真气人。倘若今天太阳再高点的话,都要晒死人了。而他还睡得那么香。”

    也许是因为她的语气太不好了,一个穿着平庸的人循着声音过来。他叫纪实,是安定国三大家族之一,纪家族长纪安的小儿子。但听说过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奇怪的人。奇怪有三点,一是喜欢和凡人交朋友,一点修士的样子都没有。二是不修习本家功法《听安诀》,三是不懂尊卑,在纪安的五个孩子之中,他是唯一一个敢跟自己老爹吵架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做起事来,不顾家族利益的人。

    很多人怕他,可更多的人讨厌他。

    这时,他走过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喂,我说姑娘,你也太小瞧剑仙了。初入世就十年磨一剑,一剑斩大蛇。这等魄力,这等耐心,岂是常人寻常修士可为?那时他才二十,后两年,又听闻众晓山中有妖已作乱百余载,山下村民苦不堪言,搬离着甚多。还是剑仙,只身进山,熬斗三日斩了妖王。出山时,有村民言,他提着妖怪的头,身上满是血迹。随后把头埋了,立其碑,在那受了三日,才跳进河里消失了。”

    话说到一半,他才发现这群人中有个他认识的人,于是急忙行礼:“原来小郡主也在这儿。”

    李牧之说:“原来是纪公子,不要再行礼了,现在我只是延清教的弟子,不是郡主。但是真的,真的很难听到你为一个人说好话啊!”

    纪实回答:“这是郡主不了解我,我为很多人都说过好话。我不讨厌凡人,也不盲目崇拜那些修为高深的人。总之,在我眼里评价人的标准,是看他们为凡人做了多少好事。”

    李欢意插话:“这么荒谬的言论,我一猜你就是那位人人讨厌的纪公子。”

    纪实笑了:“我一猜也知道你就是延清教的那位大师姐,不过我更喜欢大师兄李修义。我见过他除妖的场景,确实除的是恶妖。”

    “你的意思是,我比不过他。”

    “我认为是的,至少现在是这样的。而且我认为,十年之内,无论是修为还是别的,你很难超过他。”

    “你说什么?”李欢意气的胸口微颤,她是延清教宗主之女,生下来就已入气,被称为万里挑一的天才。而李修义则是低贱的奴隶之子。

    “傲慢,真是个傲慢的人。”她说完,不等告别,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剩下的四个人追过去,李牧之温声说:“看来你又得罪人了。”

    “唉,每天都得罪那么一两个。”

    “是因为你总是拿人比较,所以大家才排斥你。”

    “但不比较,我们哪里能明白道理呢?能知道自己的得失呢?没有比较,这个世界总是美的,人不会觉得自己穷,也不会觉得自己,糊里糊涂地来,又糊里糊涂地死了。”

    “停停!”李牧之捂着脑袋说,“讲道理,没人讲得过你。这方面,你倒和地上的那个人差不多。但有时候,道理是讲不通的。”

    纪实不明白地上为什么会躺着个人,只见李牧之变出拂尘轻轻一挥,张凡身上的绳子断了,她又丢了个钱包。对纪实说:“我走了。”

    纪实再次行礼:“郡主慢走。”

    等她走远,进了城门。纪实还没有离开,他开始仔细观察起张凡。既然李牧之对一个凡人有所认同,那这个凡人肯定有过人之处。说实话,他瞧了半天,始终看不出张凡哪里特别。思考无果后,他把钱包放进他的怀里,又把张凡靠在树旁,做出一副午后歇息的样子。

    张凡的身体真凉,他想着这里不行,又换了个地方。那里是南门,太阳直射,人就少些,但还有巡逻的官兵来往。

    一个通灵境的守卫说:“真想去北门看看啊!我做梦都没想过,剑仙会来这儿。”

    另一边的守卫叹气:“谁不想啊!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剑仙啊!我从守门开始,就一回封城的时候,这里没有过人。不然什么时候,这里不是人来人往。”

    纪实把张凡靠在这儿,还不至于被人所害。等他醒来,就会去忙自己的事了。纪实想着。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又回到北门之下。城墙下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剑仙手持酒壶,平躺在城墙之上,依旧没醒。

    修士们抱怨剑仙,让他们从夜里等到现在。而凡人则更想看着剑仙掉下来,但每次快要掉下来的时候,他们惊呼一片。剑仙似乎没有睡着,能听到那股声浪,他忽的又缩回去。

    这样一来一回,不少凡人走了,只有修士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