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地上霜（7）
赵正走了，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孙哉里游走。夜幕后的孙哉，拥挤和嘈杂的程度堪比城市的闹市区。我就像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就这么走着，脑子乱的像一锅浆糊。
突然有一个人拉住我，我扭头一看原来是曹庆。
“你聋了吗？一直叫你，完全不搭理我。”曹庆对我说道。
“我，，，我，，，我没听见。”
我迅速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住城北吗？”
曹庆：“我打算在这里租房子租，过来看看。”
我：“不是吧，你本地人，你租什么房子？你不是给家里人住一块吗？”
曹庆：“一言难尽啊。”
虽然我们同学几个一起进的公司，进去之后我们基本很少有交流。本身不在一个团队，加上我和赵正他们走的比较近，一直忙着我们自己的事，慢慢和同学疏远了很多。
我看曹庆情绪不太好，好像有很多话想说，我提出找一个饭店，好好聊聊，曹庆欣然接受。
我：“你和家里闹矛盾了？”
曹庆：“不是闹矛盾了，是家里真的没法待了。自从进了公司之后，我把所有能开发的亲朋好友都开发了。今年暴跌，基本上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亏的很惨。包括我最亲近的父母，姐姐，姐夫。当时他们也是为了帮我，谁知道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姐夫为帮我，把他们单位很多同事都拉过来开户炒股，现在他在公司都抬不起头，姐姐和姐夫现在也经常吵架，我知道都是因为股票。今年基金销售任务越来越重，我完全卖不出去。我又没有你们几个的能力，不管开户和卖基金你们都不用找关系。我不行，我只能厚着脸皮求我的亲朋好友帮忙，帮了之后还是赔钱，帮一次亏一次。我明明知道会亏，我还是让他们帮忙。你说我对他们来说是不是恶魔。亲朋好友来串门，或者有什么聚会，对于我来讲，每一次都是煎熬。我扛不住了，我真的无法面对他们，我只能选择逃避。刚开始，我打算扛下去，希望行情能有好转，但是实在是扛不住了，公司考核越来越严，任务越来越重，真的扛不住了。所以我打算出来自己住，重新找一个工作，重新开始。”
“什么？你要辞职？”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坐下，有什么好惊讶的。”曹庆看我坐下，继续说道：“其实我早就想离职了，这行真不是人干的。牛市的时候，过的还像一个人，熊市一来，连狗都不如。对了，你们几个除外。”
曹庆停下来强调了一下继续说道：“谁能保证一直是牛市呢，翻看中国的证券市场从来都是牛短熊长。在熊市当中，我们客户经理又是受伤最严重的受伤群体。不仅仅自己要亏钱，亲朋好友和客户都要亏钱，我们是始作俑者，我们开发的大部分人，原本就是普普通通，追求安稳日子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被我们拉进了这个漩涡，本来平静的生活，被我们搅的乱七八糟。我一个月前就想辞职，迟迟下不了决心。一是觉得这么走了，对不起我的客户，他们帮了我那么多，说走就走，太不负责。二来，心里一直不甘心，想等行情反转了，翻了身再走。谁知道行情一跌再跌，没完没了。今天下午开会出的这个政策，让我彻底下了决心，辞职不干了。”
我：“什么政策，我下午有事，请假，没去开会。”
曹庆：“操，你还不知道啊。公司说，最近开户数，和交易量越来越少。说我们没有工作的积极性，躺在历史的功劳簿上养老。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公司决定，客户的交易佣金提成，逐年递减，三年归零。你想想，现在开发一个客户有多难，还只能提成三年，还逐年递减，一年后只能提成50%，第三年只有25%，三年后没了。这不是要把人逼死吗？哪有那么多资源。这哪是为了提高我们的积极性，这分明就是逼我们走啊。除了你们几个，没有人能抗的下来。”
这个政策太让人震惊，太具有杀伤力。在这样的行情下，出这样的政策，我完全不敢相信。
我：“靠，怎么能这样，把我们当猴耍吗？现在开户不好开，交易量萎缩，这是大环境造成的，这能怪我们吗？”
曹庆：“把我们当猴耍我觉得还好，至少每次耍完之后，会给一颗糖吃。我觉得啊，我们像猎狗。每次出门打猎的时候，主人就对猎狗说：好好表现，追到猎物，奖励你一大块肉吃。猎狗上了山，看见猎物就拼命的追逐，心想主人说过，会给肉吃。谁知道，追回了猎物，主人只顾着自己大口大口的吃着，猎狗蹲在旁边摇尾乞怜，希望主人能兑现他的承诺。谁知道，主人嫌弃猎狗影响他的美餐，一脚踹开，要是主人心情高兴了，可能扔你一根骨头。这条猎狗很天真，主人根本就不需要兑现他的承诺，因为它只是一条狗，一条狗而已。如果这条狗追不到猎物，甚至，自己就成了主人桌上的美味。”
曹正的比喻十分形象，从我们进公司开始，就不断的给我们打鸡血，画蓝图，作承诺。我们拼命的给公司追逐猎物，之前的大牛市，公司赚的盆满钵满，大部分的客户经理也只是饿不着肚子而已。可是冬天一到，我们却成了，公司餐桌上的食物。
我：“是啊，可是当初我们不知道我是猎狗，当我们知道自己是猎狗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了餐桌上的美食。”
曹庆：“你还好啊，至少在牛市的时候你们挣了很多钱，也没有开发自己的亲朋好友。除了你们几个，剩下的全是猎狗。那会行情好的时候，我还傻不拉几的帮他们白干了两个多月的活，累死累活的，你说傻不傻。还是你聪明，不到一个月你就下了市场。”
曹庆说到客户经理的不易，总是要强调一下我们几个除外。我想告诉他，人人都有难念的经。我不说，并不代表我没有，说不出来的坎，才是真正难以逾越的坎。我们几个也越到了大麻烦，但我不能说，如果某一天这个雷真的爆炸了，只会让你感到无比惊讶。
我：“当时要不是打架，我也会和你们一样，傻不拉几的帮营业部白干几个月的活。当时以为公司为了培养我们，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拼命的干，现在想想真的可笑。当时的场景我还记忆犹新，我们六个同学现在也只剩下你我和李研。对了，李研有什么想法没？”
曹庆：“李研现在也迷茫的很，他为了开发客户，吃了不少苦，他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走的高端路线，他走的低端路线。我是本地人，还能找亲朋好友帮忙完成任务，他就不一样了，为了开发客户，完全就把自己当孙子一样。都快成了客户的保母了，什么事都去帮忙，没有一点尊严。他说他要是走的话，付出的成本太高了，他不甘心。这就像做股票一样，套了一点不愿意割肉，结果越套越深，越深越不愿意割肉。我想啊，他也快坚持不了多久了。”
，，，，，，
我和曹庆聊的很晚，直到饭点关门不得不走。我们没有聊同学，没有聊同窗的趣事。聊的全是关于工作，关于股票。到后来，我说的很少，一直听着他对工作，生活的种种不满。
这样的环境之下，这样的行情之下，作为从业者，谁又能找到两件令人开心的事呢？
突然有一个人拉住我，我扭头一看原来是曹庆。
“你聋了吗？一直叫你，完全不搭理我。”曹庆对我说道。
“我，，，我，，，我没听见。”
我迅速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住城北吗？”
曹庆：“我打算在这里租房子租，过来看看。”
我：“不是吧，你本地人，你租什么房子？你不是给家里人住一块吗？”
曹庆：“一言难尽啊。”
虽然我们同学几个一起进的公司，进去之后我们基本很少有交流。本身不在一个团队，加上我和赵正他们走的比较近，一直忙着我们自己的事，慢慢和同学疏远了很多。
我看曹庆情绪不太好，好像有很多话想说，我提出找一个饭店，好好聊聊，曹庆欣然接受。
我：“你和家里闹矛盾了？”
曹庆：“不是闹矛盾了，是家里真的没法待了。自从进了公司之后，我把所有能开发的亲朋好友都开发了。今年暴跌，基本上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亏的很惨。包括我最亲近的父母，姐姐，姐夫。当时他们也是为了帮我，谁知道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姐夫为帮我，把他们单位很多同事都拉过来开户炒股，现在他在公司都抬不起头，姐姐和姐夫现在也经常吵架，我知道都是因为股票。今年基金销售任务越来越重，我完全卖不出去。我又没有你们几个的能力，不管开户和卖基金你们都不用找关系。我不行，我只能厚着脸皮求我的亲朋好友帮忙，帮了之后还是赔钱，帮一次亏一次。我明明知道会亏，我还是让他们帮忙。你说我对他们来说是不是恶魔。亲朋好友来串门，或者有什么聚会，对于我来讲，每一次都是煎熬。我扛不住了，我真的无法面对他们，我只能选择逃避。刚开始，我打算扛下去，希望行情能有好转，但是实在是扛不住了，公司考核越来越严，任务越来越重，真的扛不住了。所以我打算出来自己住，重新找一个工作，重新开始。”
“什么？你要辞职？”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坐下，有什么好惊讶的。”曹庆看我坐下，继续说道：“其实我早就想离职了，这行真不是人干的。牛市的时候，过的还像一个人，熊市一来，连狗都不如。对了，你们几个除外。”
曹庆停下来强调了一下继续说道：“谁能保证一直是牛市呢，翻看中国的证券市场从来都是牛短熊长。在熊市当中，我们客户经理又是受伤最严重的受伤群体。不仅仅自己要亏钱，亲朋好友和客户都要亏钱，我们是始作俑者，我们开发的大部分人，原本就是普普通通，追求安稳日子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被我们拉进了这个漩涡，本来平静的生活，被我们搅的乱七八糟。我一个月前就想辞职，迟迟下不了决心。一是觉得这么走了，对不起我的客户，他们帮了我那么多，说走就走，太不负责。二来，心里一直不甘心，想等行情反转了，翻了身再走。谁知道行情一跌再跌，没完没了。今天下午开会出的这个政策，让我彻底下了决心，辞职不干了。”
我：“什么政策，我下午有事，请假，没去开会。”
曹庆：“操，你还不知道啊。公司说，最近开户数，和交易量越来越少。说我们没有工作的积极性，躺在历史的功劳簿上养老。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公司决定，客户的交易佣金提成，逐年递减，三年归零。你想想，现在开发一个客户有多难，还只能提成三年，还逐年递减，一年后只能提成50%，第三年只有25%，三年后没了。这不是要把人逼死吗？哪有那么多资源。这哪是为了提高我们的积极性，这分明就是逼我们走啊。除了你们几个，没有人能抗的下来。”
这个政策太让人震惊，太具有杀伤力。在这样的行情下，出这样的政策，我完全不敢相信。
我：“靠，怎么能这样，把我们当猴耍吗？现在开户不好开，交易量萎缩，这是大环境造成的，这能怪我们吗？”
曹庆：“把我们当猴耍我觉得还好，至少每次耍完之后，会给一颗糖吃。我觉得啊，我们像猎狗。每次出门打猎的时候，主人就对猎狗说：好好表现，追到猎物，奖励你一大块肉吃。猎狗上了山，看见猎物就拼命的追逐，心想主人说过，会给肉吃。谁知道，追回了猎物，主人只顾着自己大口大口的吃着，猎狗蹲在旁边摇尾乞怜，希望主人能兑现他的承诺。谁知道，主人嫌弃猎狗影响他的美餐，一脚踹开，要是主人心情高兴了，可能扔你一根骨头。这条猎狗很天真，主人根本就不需要兑现他的承诺，因为它只是一条狗，一条狗而已。如果这条狗追不到猎物，甚至，自己就成了主人桌上的美味。”
曹正的比喻十分形象，从我们进公司开始，就不断的给我们打鸡血，画蓝图，作承诺。我们拼命的给公司追逐猎物，之前的大牛市，公司赚的盆满钵满，大部分的客户经理也只是饿不着肚子而已。可是冬天一到，我们却成了，公司餐桌上的食物。
我：“是啊，可是当初我们不知道我是猎狗，当我们知道自己是猎狗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了餐桌上的美食。”
曹庆：“你还好啊，至少在牛市的时候你们挣了很多钱，也没有开发自己的亲朋好友。除了你们几个，剩下的全是猎狗。那会行情好的时候，我还傻不拉几的帮他们白干了两个多月的活，累死累活的，你说傻不傻。还是你聪明，不到一个月你就下了市场。”
曹庆说到客户经理的不易，总是要强调一下我们几个除外。我想告诉他，人人都有难念的经。我不说，并不代表我没有，说不出来的坎，才是真正难以逾越的坎。我们几个也越到了大麻烦，但我不能说，如果某一天这个雷真的爆炸了，只会让你感到无比惊讶。
我：“当时要不是打架，我也会和你们一样，傻不拉几的帮营业部白干几个月的活。当时以为公司为了培养我们，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拼命的干，现在想想真的可笑。当时的场景我还记忆犹新，我们六个同学现在也只剩下你我和李研。对了，李研有什么想法没？”
曹庆：“李研现在也迷茫的很，他为了开发客户，吃了不少苦，他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走的高端路线，他走的低端路线。我是本地人，还能找亲朋好友帮忙完成任务，他就不一样了，为了开发客户，完全就把自己当孙子一样。都快成了客户的保母了，什么事都去帮忙，没有一点尊严。他说他要是走的话，付出的成本太高了，他不甘心。这就像做股票一样，套了一点不愿意割肉，结果越套越深，越深越不愿意割肉。我想啊，他也快坚持不了多久了。”
，，，，，，
我和曹庆聊的很晚，直到饭点关门不得不走。我们没有聊同学，没有聊同窗的趣事。聊的全是关于工作，关于股票。到后来，我说的很少，一直听着他对工作，生活的种种不满。
这样的环境之下，这样的行情之下，作为从业者，谁又能找到两件令人开心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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