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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心轨以南,长岐之恨(十四)

    它叼起灰毛兔扯在嘴边甩了两下子,忍着饥饿又将它埋回了土里,并做好了记号。

    做完这一切以后,它又打算穿过茂密的林子,回到那户人家的门前,继续等待头狼。

    此刻的它有些焦虑,让它焦虑的是这徐徐明亮的月色和那后山上的狼嗷。

    往常这个时间,正是它们一窝狼准备休息的时候。

    然而现在都已经这个点了,头狼却还没有准备回窝的迹象,这让它着实等得有些焦心。

    它对着月亮嗯哼了几声,以示不满,转头又趟进了林子里,这一次它下定决心要催促头狼快点回去。

    ……

    穿过茂密的杂树林子,这半大的狼正准备露了头去院门口看看头狼在做什么。

    却只得听小路上有动静,就赶紧把头又缩了回去。

    “恩爷,这狼骷髅可晦气的很,我劝您可别留在跟前,也别吃它。”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瘦叟提着一盏黄油布拽灯笼小声小气的说道。

    “怕甚?我周余恩还怕晦气?”周余恩大摇大摆的走在旁边,手里还攥着那刚扒皮不久仍血肉模糊的狼骷髅。

    眼看这嫩犊子不听劝,瘦叟又不敢多说什么,只作恭维道:“恩爷,您厉害!咱村的人都晓得。可是这老话说的好……做事儿留一线……”

    “得,得得……”周余恩烦了,拽起狼骷髅拎到自己的眼跟前说:“你提着灯给我照着点儿,我取个东西。”

    “恩爷……你这是干什么。”瘦叟但见这骇人的一幕,吓的直哆嗦。

    “老吕,你他娘的给狼扒皮时,没见你害怕一下儿,这时候你给我装什么犊子?”周余恩看着吕皮匠窝火,眼睛一瞪骂道:“把灯打着,老子取它颗长牙。”

    “成,我给您打着……”吕皮匠楞了一下,提着灯撇过脸小声道:“给畜生扒皮那是收人钱财受人之托,是我吃饭的活计,怕不得。”

    “也不知这狼脑子香不香。”说着,周余恩就将这狼骷髅随手抛到了路边的林子里。

    “诶?诶?…哎!…”眼看着狼骷髅飞到了林子里,吕皮匠着急得直跺脚:“恩爷,这狼骷髅不能这么扔……埋祸哩!哎呀!!”

    “呸……穷讲究!埋祸埋我周余恩的,关你卵子事。”周余恩眼珠子一瞪,拍着胸口就说:“牛,羊,狗,鸡,鸭,鹅猪,鱼,老鸹,喜鹊,鸽子!“

    “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老子都宰过!”

    “这骷髅老子想扔哪,就扔哪!怕个求!”

    听了这话,吕皮匠只能是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声说了句:“恩爷嘞,不一样……狼可不比普通畜口……”

    “瞎讲究,有啥不一样,都是畜生不是?”周余恩捏起狼牙放在眼跟前说:“就是比狗尖了不少。”

    “哎……”吕皮匠默默摇头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坏了规矩会遭报应的……我就早该替你埋了这狼骷髅……”

    听了吕皮匠的话,周余恩故作恼火的说道:“没得我的指派,你老小子敢给我埋喽?腿给你打折了!”

    “不敢,恩爷,我也是为你好了……”吕皮匠怕极,提着灯笼往后退了两步。

    院门口,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飘了出来,只叫人心思全淌在了那口火热的大锅里去了。

    “嗯!香味出来了!锅里的水估计烧得差不多了!”

    “走,进屋吃肉去。”周余恩倒也洒脱,收了狼牙大笑一声道:“吕皮匠,今天你可得陪我喝两杯,要不是我宰了这畜生,你也吃不得这么金贵得肉。”

    “谢恩爷赏赐。”吕皮匠被这二杆子吓了一下,也不好再说自己那一套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且就跟着周余恩进了院门。

    “恩哥!你快来看!你看这汤水子已经快熬个干求了!”胡渣汉子见周余恩进了院门,连忙大声嚷道:“兄弟几个快馋死了!就等你回来给哥几个捞肉吃哩!”

    “德性!”周余恩笑骂道:“跟了老子以后,好似没带你吃过个肉!”

    胡渣汉子含蓄一笑说:“哎呀,跟了恩哥可是兄弟们的福分,这不还没尝过狼肉么!”

    “滚……滚滚……”周余恩边骂边往锅跟前看:“把那锅里这狼骨架撤了哇,用求不着了。”

    “得嘞。”胡渣汉子捏起锅边上那狼骨架左右看了看,确定上面不沾肉以后就随手扔在了一边。

    周余恩也不嫌烫,直接从锅里拽出个狼腿来,就着锅狠狠地咬了一口,吆喝道:“嗯!熟了!”

    “哥几个甭拿碗了!吃求吧!”

    “吃!”

    “来来来!给我整块大的!对!后腿肉!”

    “喝!来!就喝!”

    “吃!真香,好东西!就是比狗肉强!”

    “吕皮匠!你也来块大的!”

    “行,我也尝尝。”

    ……

    这时候,月悬空顶,院子里热闹的很,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在这几个男人的世界里,这一晚或许便是天堂般的享受了吧。

    ……

    院门外,那被周余恩顺手丢掉的狼骷髅此刻已被挪了地方。

    林子深处,还是那颗埋了灰毛兔的柳树下,一只半大的狼,对着一颗血肉模糊且粘满秽土的狼骷髅打着圈的讨好。

    惨亮的月色照得这柳树处的空地瑟瑟也潇潇。

    这半大的狼,敛了耳朵,满地摇晃着尾巴,一个劲儿的献着殷勤。

    它知道这是头狼的脑袋,可怜它不知道死是个啥。

    这时候的它,是可悲的……

    它见这狼骷髅半晌没有反应,还以为它是饿的不行,于是就急忙翻了柳树下那灰毛兔,叼到狼骷髅跟前。

    没反应……它还是没反应……

    这半大的狼,使着鼻子蹭了蹭狼骷髅。

    可就这一蹭,狼骷髅的另一只眼珠子掉了出来,滴溜溜滚在了地上。

    是啊,它这才想起来刚才叼着狼骷髅跑的时候路上也掉了一颗眼珠子。

    它疑惑的看着这眼珠子,歪了歪脑袋,不为所以得一头扎进了林子里,寻着气味找到了另一颗眼珠子。

    当它喘着粗气把两只眼珠子凑齐了以后,就平平的窝在了狼骷髅跟前。

    它就这么盯着头狼的骷髅,出神的想着什么。

    就这么等了一会儿后,它又钻进了林子里,没有谁知道他想干什么。

    ……

    夜半,三更。

    五个爷们喝了酒,东倒西歪的各自回了住处。

    只留一口大锅,几个泥碗子,和那东倒西歪的空酒缸还在院里竖着。

    院门未关,锅下的火架子还在冒着青烟儿。

    肆意丢着的狼骨架,被爷们儿们啐了一地……

    就这个明月当空的夜里,一个灰溜溜的身影,在这院里悄咪咪的进进出出十多回……

    它在干什么?它在一根根的拾着地上的狼骨头……一趟趟的穿过树林子往那颗放着狼骷髅的柳树跟前跑。

    ……

    这一夜,这灰溜溜的身影好生忙碌……

    破晓前,这半大的狼又蹲坐在柳树下,它喘着粗气干咳了几声,这一夜的忙活着实让它有些口渴了。

    它盯着那一把把的狼骨头和孤零零的狼骷髅又嗯哼了几声,这才为难似的再进了林子。

    这时的天快亮了,月亮印着半边浅辉,斜斜隐进了渐明的天儿里。

    这时辰,吕皮匠家的木门口。

    一双狼眼睛探在门缝里往里瞅着,瞅了一会儿后,它开始刨门下头的土,试着刨个洞进去,把头狼的皮毛带走。

    在它眼里,只有这样头狼或许就可以再次站起来和它一起回窝了。

    它好饿……好渴,但希望就在眼前,它就这么没命的刨着。

    ……

    一声鸡叫,打破了夜的安宁,周余恩挺着脖子迷迷糊糊的推开门走到院子里。

    他一边走一边下解着腰带,直到出了院门,对着土路跟前的树林子就开始尿。

    “舒坦……”

    这一泡尿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抬手捏了肩膀,准备回去再睡他个天昏地暗。

    只可惜当它再走进院子里时,他当真有些心虚了……

    接过这半边小太阳昏黄的光,满院子都是狼蹄子走过的痕迹。

    “这?……”周余恩第一时间跑回里屋拎了那镰刀出来,又仔细蹲在地上看了那蹄子印。

    “狗蹄子梅花,狼蹄子鬼打叶!”

    是狼!周余恩心里一下子慌的厉害,这满院子都是狼蹄印!那得多少匹狼来过他这院子。

    “这……这算怎么个事!做梦了?”他猛的拍了自己脑门一下,直不楞楞的傻在了当地上。

    再看那大开的院门和轻掩的里屋……更是惊了他一身冷汗……心说自己是不是已经让狼给吃求了。

    “不对!”

    忽然之间,太阳光又爬高了一点,正好照进周余恩那水汪的眼睛里。

    眼睛明亮了,他的脑子也跟着灵光起来,这时候他想起了昨日与这大尾巴狼同行的狼犊子。

    他缓缓蹲在地上,比对了一下那几处狼蹄子的大小。

    “哈哈!还是我周余恩命大!那狼犊子是来寻这死狼来了!”

    “它肯定是怕我宰了它,才不敢进里屋舔我。”

    “怂!这个怂货!真怂!”说着,周余恩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狠狠地说道:“别再让爷们逮住你,都给你宰了炖肉吃!”

    他捏了刀朝着院子四周看了一圈,确定没有藏下狼以后,准备关了院门继续睡觉。

    “来人!救命啊!狼吃人呀!”

    可就在这时候,一声大叫只把他那瞌睡魂又蹬出了九霄云外。

    “娘皮!是吕皮匠家!”

    周余恩骂了一句,提着刀就往吕皮匠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