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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绑缚

    我在那之前眼前已经冒出海市蜃楼,心知不妙,月球没有大气怎么可能有这种幻像?必然是过度代谢后的缺氧产生幻觉。紧接着蓦然现出这么个毛骨悚然之物,我倒吸一口凉气,头脑顿时清醒不少,可手脚早已不受控制,随那撬板带着我径直往前,似有什么吸附力一般。滑行速度快到正面遇见两处小环形山也不避让,直接载我腾空跃过。不久之后我从女鬼裙裾的下摆钻进,似透过一面飘忽的墙罩后眼前登时清晰起来。接着看见一艘巨大的星际飞船矗立在星空下,长弧线型外观简洁舒适、流畅的轮廓连带出动静感。舰身整体是白颜色的、尖端涂黑,像个纤秀和谐的白豚鲸。在整流体的衔接处红蓝相间绘制一个月背族特征标识,形状是明亮而犀利的十峰谷轮廓。不难理解,此地应用了某种光学原理在无人区遮掩航天港,具体方式不得而知,可由于光的波动没法做到完全隐身,无意间造成那种女鬼的印像。常人冒然看见瘆得发慌,避之不及哪里还会前往一探究竟呢,反而越传越神。我于是知晓为何近处能歇脚的地点皆尽被人摧毁,此地必包含某些月球上的任务机密。

    带着怒气我打算按照另一折中方案摆转下肢,用身躯扭起力量逼迫撬棍转向,但反而被不知哪里冒出的绑带所约束住。很快撬板载着我弯进一处车间样的金属房,调了个头把我置平。紧跟着密闭门快速落下灯光亮起,我被牢牢锁进屋内,有强磁让我动弹不得。接着房间内响起回压的气流音,同时几根接入管准确插入我身着月球服的交换口——有人打算置换我的支持环境。罢了罢了,是要动用麻醉剂把我制服,不让人反抗了。可月装内持续已久的警示音消失了、黄灯熄灭转绿,指标开始往正常值恢复。周围一下清静起来,我立刻明白进入了紧急救治程序,这里是宇航员专用的自动简易医疗舱,用于前期预处理有状况指针的人员。但在紧张过后,还是有气雾型药剂进入让我慢慢瘫入梦乡,气息匀称下来,我也实在太困了。

    不知睡下多久,我由无梦之地转醒,睡得过香反而要凭借毅力才能挣扎着清醒。肌肉张力随着中枢的恢复而逐渐提升,我细查了生理指标发现自己曾鼾声大作,几乎达到在地球时的分贝值。原本因月球的低重力环境我的鼾症都已改善,现又复现说明劳累产生的酸质让气道出现了淤肿。其它指标则都与轻度缺水相关,身上的冷汗也吹干了,我立刻通过导管吸吮饮液——反正都已被困住,不管是好是歹水源是能补充了。虽则说还理不出头绪,可眼下先把体力恢复好再论其它吧。

    我头眼四面转动,仔细观察这屋子,原来是典型的阿尔忒弥斯医疗舱,主要用于产妇生产与急症对象的前置救护。众所周知,前者是月球上极端的危险征,在地球上的女性都没进化完善的生产机制在月球上就更不必说了,抢救上以秒计时。我拾到的那双撬棍原来是月球上电推型医用移动平台,设计精简且有多用途,紧急时伸出支架可躺平为诊架。是谁搁置在那边诱我捡起尚不可知,但因为它捡回可一条性命真是万幸。只是此刻被它牢牢束缚住也是事实,我只能眼睁睁等着有人来帮我解释谜底。

    诊屋间一直没有医护现身,于是我先拿眼巡视清点自家物品:月装完好穿着在身,电力、气液、推进剂全都已充盈更新,运行一切正常;面盔好端端套在头部,无人帮助打开;气囊装压缩在右侧口袋内,约莫巴掌大小;辅助设施显示的数值也无异常,图样指示像安静的树獭;随身包裹里的内容物我凭记忆逐一口头报出与系统做核对,反馈结果也并未有缺失。我想起筹划逃亡的前3天自己不露声色地整理行囊——一旦决定下来离开就细心盘算冒险生涯中所需物件的取舍。水、食物、药品是必须,以7日之量酌情携带;工作装与外骨骼皆和系统相联因此不能使用,需要另设计抛离的办法;个人ID与证件还需带上,虽然过月背面于通关时有它们也不一定可用,但没有则一定没法通过。其余的零散件归做一包各自就位随身携带:微型合金工具一套、常规急救箱、地图、笔录副本、通信器、天体币钥、导航仪等。扣压后经申请暂时返还我的手表也仔细佩戴腕上,另外还需要个磁性睡袋。研究说人在睡眠时对高能射线的抗御能力最低,这种睡袋能极好偏转粒子并产生模拟重力,带上一床能减少在野外环境睡觉时的辐照伤害。

    一枝枪械及两把工程匕首我犹豫再三,临出发前还是搁置于桌上,试图表现一个良性逃犯的面貌。更何况我真的没想与伤害他人沾边,连自卫也不想。而作案者是否恰巧动用了同样类型的利具做凶器,我并不知晓。事到如今评判资格在于他人,我能做的要么是自证清白、要么是欲盖弥彰,随便吧,多少配合着就是。

    回顾离开的那个夜晚,地球悬在天边尤显明亮,可仔细辨认南半球不时有流星雨阵阵出现,天象是有异常了。我照往常那样工作,但悄悄修改了外围区工地设施的运作流程,临近结束找借口到绵湖区附近的换装间做巡检。进入清洗间后我把工装脱下接入系统中充电,接着取出那次公干外时带回的那套定制气囊装和宇航服迅速穿上,并启用外骨骼沿着山路上行攀爬,依预设好的最快路线翻过山头(过程着实有点艰辛,也被系统记录中,估计已触动警报),最后到达那处工地。而后铲车如意料中那样驶过来,我按事先筹措的计划开始了逃亡之路……

    再往前回想,就是自己拿定主意离去的心路剖析了。那期间表面上看,我比以往更加专注于工作,实际上我心思涣散、效率低下;瞧着我精力充沛,背地里是亢奋后的极度萎靡不振。大凡被父母舍弃的孩子奋不顾身的消耗自己有点类似这种情况,可我并非这样的故事,然则其它糟心的事还的确没有这般共通性。应该不是失恋,因为亲密的关系虽然有,但其实包含有更深在的东西。大约是在中学时默默种下,二十年后被重新掀开却发现那里已长成了茂盛掩盖其踪的森林。

    那些日子里,我能憋着失落的心情早早沉入睡眠,却又早早地在深夜中瞬间清醒,无端地没有过渡状态。在黑暗中我大睁眼睛回放着那时期同她一起的所有经历,细节丰富无比、感知油然重现,以无声无色彩的画面做重放,直到窗外模拟的天亮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