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信息基建

    听他细细讲着，于是乎我想起那年代中，霍顿校区附近试验性地造出几处演练沙盘，不时召集人员开展机械间的对抗式训练，十峰谷地带发起的实践推动一批批的青少年参与到航天的教育与钻研中。在建立地空映射之后，无数双眼睛从各种角度观察月面，调整备份器做小振幅验证，其后才开始大胆。当AI介入之后测试体验变得更好，随心所欲的情况也越发多起来。不久以后实践开始走在理论之前，硬件的精密度与可靠性越来越高，价格反而降低过半，部分超前的人开始放开手脚，有如草莽一般战斗性十足。有人写好脚本完全交给远程服务器自行规划，还故意制造各种打斗、专门往更极端的地方处冒险，极大增强生存能力。挑战出现后外挂产业也随即现身，与早前的私服不同，作弊主要是为了获取经验值的迅速增长。而新的模式则是有人私下组团铺路，秘密开辟新的道砟和穿凿口让愿意付钱的人畅快地穿越，以此让买家的探索值提升。

    “早些时候，人类的宇航路线都是由国家或大组织主导，以最终实现人类规模化走出地球迈向太空为终极目标。可后来的推进却比意料中来的缓慢很多。一步到位的模式到目前来说仍是正确，能够实现对更远边界的踏足。就像火星之都的崛起、金星营地的建立，都已是人类优质示范的版图钉子。然而对航天技能的普及却存在屏障，门槛太窄太高，一般人难以企及。头一批动手能力强的人已经坐不住了，各种奇葩想法纷至沓来，自行研制的小火箭首先升空。在那个时期的各种失败我亦亲身经历不提也罢，着实浪费金钱、浪费人生。而大灭绝之后对蛮干者们也算长了一次教育，那次弯路走过后，人们虽然对触角发散式的试错继续包容，只是多了一点原则——自己要有鉴赏力，自己都认为有瞎胡闹成分的就不用来掺和啦。直到而今，出格的探测仍被视为破坏世风良俗，此观念正是由那个时代承袭而来…”

    我开始喝眼前的饮料，发现果真是冰的，而且冰得很深。那杯偏是隔热设计，弄得我打了个激灵。在梦涟湖念书时也曾经被这样冻过，一个学妹拿过热饮邀我品尝，冷不丁入口的却是冰透的液体。女生笑得直不起腰，却指着另一只手上冒着热气的饮料责怪：“看看你，怎么这么走神啊！”最终，她把两杯饮料都给了我。但就在半个月后，女孩把自己投入了冰凌凌的湖水之中。

    记忆突然复苏，有如突然透风的玻璃窗，我放下杯子，不再喝它。老户主瞧了一眼继续说：“好在谁都不会和自己的钱包袋子过不去，秩序很快形成。大家猛然醒悟，对一无所知的遥远星星，实际触及才发现和臆绘过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更勿论说踏足其间。由官方获取的资料还少得可怜，也相当片面，因此以公会出面设定了数据分享的协议框架，大家补充交换之后，极大减少了勘测的盲目性。”

    我盯着杯子对那段历史背景能够把握，钉子户主的话让自己的记忆有了个坚实的立足地。当年月球那边状况想像着是理所当然，而用望远镜看过去、分析总结出的做法，竟与实质上天壤差别——连地球上地质地貌气候水文都千秋有异，更勿论遥远陌生的异星。失败的事儿一堆堆越发多了，任谁都开始想了又想、测试再测试、优化再优化。毕竟发射上去需要的费用不菲，谁也不会为没把握的事儿盲目上架。在脑海深处模糊的片段开始逐渐清晰，伴随着想起的除了冰冷美丽的湖，还有围绕在周边的硫磺山、万年冰原、极光小镇。那时期我遊走于川河侵蚀成的大峡谷，藏青色天空映出的岩层地貌展现出各型各样的物状，尾随身后发着绿光的孤狼眼睛透出倦意，风吹出宛如鬼泣的声音。正当我想喝酒时，狼却一口叼走了我的背包，僵持之下我放手，随它吧，下一口是我也无所谓。可究竟那酒是在包中，我只能无可奈何，口中干渴，想着销酒愁竟也如此困难。偏僻处也不时遇见灰熊，有着长长的锐利爪子，彼此谁也不招惹谁远远走过…

    户主人传来的声音像是换了个场所，语气放缓许多：“首批驻月者到来之前，月球这边的轮廓就已开始逐渐清哳，不断描绘出概貌、大细节、小细节、微小细节、太阳辐射规律、土岩性状、水冰分布等等。到后来看到的越多，反而思考的越多，动手越少。然则这样的谨慎可不等于用进废退，从那时候起，神级人物开始层出不穷，由经验和数据总结出的分析设想发表了多篇论文，形成多个验证平台，其后的发射又开始指数型增长，市场真正打开。在探索中前进，前期虽然看上去很费钱，实则后期神速，触类旁通后的结果就犹如贝纳德对流的非线性突破。我就那时起踩准脚印在这个行业里大赚特赚，直至再次盈满而亏。以后的身临其境月球倒像是替我事先备下的先机，那以后我再没回去地球。同联盟者携手之后的开发顺利得有如天助，那儿的信息基建已初步完成，按照我的设想，只要再夯实数据，复制一个数字化小地球都有可能。”

    自此后，钉子户主话峰一转，内容开始影影绰绰，谈话间牢骚连篇，所谓的第三次挫折近于潦草收尾：“这里头的事情还很多，起始我被邀请在月端协作统筹方面事宜，也在那时转变准则开始倡导以契约践行，初现成果后又冒出反对以独占方式进行星体裂殖的舆论。有人比拟为一群精子合力围攻一颗卵细胞，一旦以群体力量突破透明质酸壁却仅有一只精子能独占卵子形成受精胞体成长，是绝对性的有欠公平。一连串事件问题的抛出最后扭转了世界意见，天体探索法案最终落地，无论巨细全都被逐一登记在机器内，信息容器因而膨胀十数倍。随着更多人登驻月球，我也被排斥到边缘地带做些无关紧要的工作，哎，那才是地月间真正最宏图伟业发展时期啊。”

    “我在合作中唤起的热忱被迎头浇灭，重新对人性彻底失去信心。月背族们迁离时我们这群人被坚持留了下来。嘲讽的是，表面上看却是我们这边耍尽手腕要求强钉此地，钉子之名由此而来。实际上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搬到月背那边去，哪里是什么钉子户哦！具体个中事由我也是讳莫如深，毕竟还牵涉到妥协前后签署的各种保密条款，难以不一而足。总之我就是作茧自缚、束手无策、被人引蛇出洞设计了，连自己创建企业的发射权都被迫出让。可谓是一步失步步失，对唯一压我一头的对手妥协一次，就为日后埋下隐患。好吧，对非局中人说这是题外话，真相只有一个，它就摆在那边，只是每个人对其评判的标准并不一致，而一旦作为观察者介入无论怎样都会干扰系统。它坍塌后呈现的结果就是人所带偏见感知到的那样，怎样测试的结果全都一样，全都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