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救出

    一小时前，一列车队隆重驶来，颇有人类首登月球的气势。领头的车从我头顶上穿过时，我正怀疑是否真有火山将要爆发，迎头就扑头盖脑埋落下一堆尘壤。还未等我反应过来第二辆、第三辆…第六辆轮番开过。我低伏着头首等待震动过去，平静良久之后才敢抬头扫去厚厚的尘土窥看。眼见有12辆黑色轿车齐刷刷停在面前广场上，并列分成两组亮着前灯，把整个山坳间照得如同白昼。又过了许久，大约是月尘掉得差不多了，才有人开启右边车门从车中下来。陆陆续续出来的人从头到脚全都穿着挺刮刮的黑色西服，身姿魁梧笔挺，井然有序地端正立于车体旁，显得训练有素。

    我看得目瞪口呆，浑然忘记自己处境，眼睛一眨不眨瞧着眼前这一幕——难道是有人在排演一场大型情境剧吗？可参演者如此认真，动用阵仗甚为了得，丝毫不像刻意为之。我动用头罩内的揉目器揉了又揉，睁开双眼还是同样情景，看来真不是幻觉。但我不敢弄出动静，这班人这架势像极了听闻中的山口组。按照八卦书刊栩栩如生的描述佐证，似乎在恭迎老板之类的角色出现。

    少顷，天上有像是舰船一样的物体飞来，在上方处盘绕几圈之后慢慢从天而降，近了才发现是另一辆黑漆漆的大型轿车。这车长得出奇，如同黑鲨鱼一般浑身光亮滑畅、甚至瞭望见星光。透过车窗看到内里的光景豪华得恍如梦境，内饰估计由黄金打造，穿透玻璃似乎都能闻见香槟美食的味道。由于这车下降时稳当得出奇，终于让我发现车身是由绳索牵吊着慢慢放下来，慢到完全没弄起一粒尘埃。

    停稳之后，黑西装们立即沿车左旁边不吭声地铺开红色地毯，一直延伸到坳腰处。我看见车窗内出现不少目露好奇的妙龄女子，想必是车内集齐了历届月球小姐。不用继续看我就明白了，并非是山口组，定是某个沙漠王族降尊纡贵降临到此地，难道是该区域恰好藏着个***礼拜地？

    果然车门开启后，一个典型中亚传统男性装束的高个儿走了出来，尊崇的气度协同装仪表达得可谓恰如其氛。此般得体完完全全不是伪饰而成，而是长期身处别样殊境而产出的专门膈应凡俗的别致产物。两边跟出一对有相同女装的随侍，以纱半掩颜面，并立刻往前开始在地毯上抛洒鲜花瓣，齐整得如同镜子两边同一人。我不由感慨其排场讲究过头，实则这里观众就我一个。高个儿开始往山坳走去，车内鱼贯而出抬着箱子的女伴们，各个身着绫罗万千的生态装，这种衣服能保持曼妙体态的婀娜美丽，但风姿卓绝顶多支撑半个小时。时尚界生产此月球服仅为展现窈窕风情临时用着，那种围绕环形山的T台走一番也差不多用时。车内向外有水汽大量蒸出、随后凝冻沉降，说明车中还温暖如春，内有躁动的小澡池也说不定。

    我满腹狐疑瞧着，这还真是个神仙场面。远远看去，那高个儿面对坳坡做了虔诚的祷告姿势，或许口中念念有辞、或许发出密语。那坡突然开启出一道大门，先是透光刺眼的缝隙出现，接着又以很快速度大大洞开门户。虽然相隔较远看不真切，但可断定其间必然满盈珍宝、暗香浮动。只是不久之后我恢复理性，这所见的诸般俗套虽然神妙，但完全不能吸引我的兴趣，对身处绝境者最关心的自然是冒然而出的意外是否有帮助脱离冏洞。我开始在心里快速计算，立刻想到用攀登绳缆缠绕摩托，以另一端系在小狗标本上，待车列离开靠近我时往车旁的亮闪闪突出物（大约是个金制踏脚台）抛出。一旦钩挂成功就能拖带拉出压迫我的摩托，运气好也许可能会有六次机会。我自信多次攀崖训练出的能力还是有成功把握，如若侥幸得脱再考虑往下该怎么办，总之至少可以换个宽松些的地点而不是在憋屈的方寸地等死。

    我开始着手从应急包中翻找攀登索，一边估算抛出准头所需的距离。实际实施困难颇多，首先臂膀施展很受限，抛出界又过于狭窄；同时我还得考虑到尘土带来的干扰，以及一抛不中之后如何在极短时间内抽回重新投掷。我回顾了刚才车辆开过的间隔大约在3秒，这意味着每次扯不中都需要迅速回抽迅速回投，除了第一回合能瞧真切，剩余的5次可基本算是朝着方位凭着运气盲投了。可即便投中了，这班人看过去也不像善类，被窥得隐秘必然调车返回追我，那么我还需挑战长时间的气血不运带来的机体麻痹，快速跑到他们所寻不到之处隐藏起来，然后……哎，先能爬出再说吧。

    整个流程算计下来可比钉子户描述的小行星连环击打运动星体难度高多了。但此时可不是泄气时候，隐约中有人给我悄悄鼓劲：哈哈，奇迹指不定还是有的，眼睁睁放过等同于赖死月球。可紧跟着电力摩托车被搬移，我还未摸到绳索就被黑西装们拖出抬到高个儿面前，我简直难以理会其中奥妙，到底怎么回事？啥时发现的我！若是从一开始就被捉住，我还更释然。

    那尊贵之人看也未看，径直转身往车上返回。一路上又是女人在抛洒花瓣，弄出的气氛就像在操作严肃的祭祀，那牺牲之物应当是我，何以不堪至此？接下来的事情简单得多，我被遗落在山体内，门闸严严实实关闭上，留下我跌坐地面。我由人摆布着，可刚刚却看清了，黑西装们脸上罩着太空电影中常见的那种帝国敢死队装模做样的头盔，并能想象这帮人钻回黑黝黝的车体，跟随天上主子的大车浩浩荡荡行驶在月亮戈壁的情形，那场面可真是了不得噢。

    山体里面灯火辉煌，光明气派得像地球南半球的夏天。同之前脑补所想完全一样，放眼皆是成箱的金币与宝石珠玉，亮莹莹的水晶骷髅也有几颗，且无不被珍品装裱所华丽着，深深眼窝闪耀迷幻之光。为何不把我大卸八块、四下丢弃在这宝库的各处角落以阻吓冒入者？像阿拉伯神话故事中那样。在弄清状况前我一动不动，能完全确定的是，死在这里可比在黑森森的藏狗洞中强太多了。我忽然发现角壁还点燃有巨大蜡烛，一看盔屏是蓝颜色的提示，表明外界空气的压力与成分俱佳，马上掀开面罩大口畅吸。

    身处奇珍异宝堆积如山的场所真恍如梦境，虽然非己之物，但看着也能膨胀出私心。我臆想银行钱库中的看守若是刚刚入职应具有同样感觉，只是渐次接受现实才能恢复如常之心罢了。从小到大我算是手头拮据，被钱物困缚住手脚的实际经历也有不少，只是随着年龄增长生活踏实起来后，那种时而咬牙切齿的财富理想早已失去激情与颜色。接触人多了以后，我始有总结：“周围大多数人群亦都如此，富贵之说落实到具体的生活只是一个概念和挑战而已，那种所谓惬意地躺在钱堆上数钱、虚荣心出格而睨视一切的想法提提都不靠谱。尤其月球工作之后面对星尘掠影，对宇宙博大有了切身认知，才知对物欲目标的追求确实浅薄可笑。打个比方说，自然界随便缝隙中泄露出一点资源都够地球昌盛富足好几个世代，何必执守眼前而不放眼穹宇去做准确获取。”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地球上人们吃相难看，争抢起来完全不顾道义，面目狰狞无情。我说的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