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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当惊堂木一拍,青暖兄妹两个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

    他们二人无不在心里构思这时去荒宅的借口,心里却都清楚,很有可能根本行不通。

    果然,韩昱瞅了他们一眼,半句话都没多问,扔下刑签就要先打二十大板。

    不过一刻钟,所有的事实就都被从这兄妹两人口中挖了出来。

    听到交代,韩昱心里啧啧,为洪侍郎掬了一把同情泪,把女儿养得这么狠毒行事还这么肆无忌惮,洪侍郎这个刑部侍郎只怕要做不成了。

    仅是因为人家小书生长得好就要用这手段毁了人家,洪家的家教是不是根本就没有?

    韩昱一边啧啧,一边发签让官差去洪府拿人。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举人,他或许会在中间和和稀泥,让人去跟洪侍郎那边说一声,只让洪家赔人家些银钱便罢,现在么,有顾徽在旁虎视眈眈地看着,必须是把洪小姐带过来过堂了。

    顾徽看了眼那些已经停下板子的官差,对韩昱道:“韩大人,这些贱奴敢算计就要参见会试的举人,难道只二十大板就算了?怎么着也得杖毙一个吧。”

    韩昱下意识就想说顾少爷太狠,但是想想大夏律,陷害举人,的确该斩的,更何况这还只是两个奴藉,当下连发好几签,看了看下面的两人,说道:“这个丫鬟,接着打。”

    如无意外,这女子是要判罚流放西北的,对于女子来说,流放是比斩头更重的刑罚,这个时候被杖毙了,倒是干脆。

    却不想,卫谌说道:“还是仗男子吧,毕竟女子娇弱。”

    韩昱看过去一眼,只见这说话的人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好像刚才这话就跟讨论晚饭先吃什么比较好一般,让他心里不由得一抖。

    这届举人,果然一个个的都是狠茬子啊。

    “不要打我哥”,青暖疯狂叫喊,背后血淋淋的,却还是坚持爬起来朝堂上磕头,“求求大人了,这事都是我鼓动哥哥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韩昱唏嘘道:“早知如此,你为虎作伥时怎么不替花举人想想。”

    说着摆了摆手,执杖的官差就接着打还摊在地上的青暖哥。

    洪紫瑶满面怒气地在四个官差前面走进衙门大堂时,青暖哥已经没了声息。

    “小姐,求您救救我哥”,青暖听到脚步声,转身就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涕泗横流地喊道,“我家只有我哥哥一个男丁,不能没有他啊。”

    洪紫瑶看了眼趴在一片血泊中的青暖哥,眼睛就是狠狠一缩,前世后来成为洪府大管事的赵和,就这么没了?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洪紫瑶也不见礼,直接质问,目光还向卫谌那边掠了一下。

    韩昱差点笑了,洪家这个女儿倒是挺傲的,连他都敢质问,当下喝道:“洪氏女,你的婢仆指认你买凶陷害进京赶考的举人,你可认?”

    洪紫瑶自然傲了,她是得天造化者,这个前世大半生都在京兆尹这个位置上没挪窝的韩昱算个什么,听到这话,她半点不慌,说道:“大人说什么,小女子不明白。”

    韩昱勾着唇角一笑,吩咐道:“把这银子拿给洪小姐看看。”

    如果此事在之前压下去了,那自然不是事,但现在么,既然审理了,就不是一句不明白不知道那么简单的。

    看到那包她亲自去账房支领后,又交给青暖的银子,洪紫瑶双瞳一缩,却还是坚持道:“小女子真的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

    坚持不认,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是刑部侍郎千金,这京兆府敢给他动刑吗?

    韩昱没再理会她,反而对青暖道:“那些乞丐已经指认你是之前给他们送银子的人了,你现在还不认吗?”

    想到被杖毙的哥哥,青暖浑身一抖,跪趴在地道:“奴婢认了。”

    “你一个丫鬟,哪里来的这么多银钱?还要去陷害举人老爷,你不知道大夏律规定,谋害有功名者最重可判斩立决吗?”

    青暖心里知道她不能把小姐交代出来,如果那样的话,他们一家人都不会有好结果,然而她又没勇气去撞柱。

    正天人交加时,就听洪紫瑶道:“青暖,这事儿真是你做的?难道你打着我的名义去账房支取了银子。”

    很明显地引导青暖的说法,但如果青暖坚持不把她供出来,京兆府就只能恭恭敬敬把她送回去。

    韩昱其实也知道这点,冷笑道:“洪府这真是管家不严,一百多两银子,一个丫鬟说支取就能支取了。”

    一旁,卫谌行礼,“大人,学生有话要说。”

    经过刚才,韩昱下意识地就对这个举子很客气,点头道:“你说。”

    “既然一个丫鬟都能轻易支取一百多两银子,那是不是意味着,洪府富有到根本不在乎区区一百两。”卫谌垂着头,语气依旧淡淡的,“但据学生所知,洪大人只是一个侍郎,月俸三百两。三百两供一个大家庭开销已是捉襟见肘,洪家却能随意支取一百两银子,就是不知这份儿财大气粗是哪里来的?”

    “卫谌,你在说什么?”洪紫瑶听出不对劲儿时就大声喊了出来,意图打断卫谌的话,但他还是不紧不慢把话说完了,洪紫瑶只觉脚跟一阵发软,差点跌倒在地,瞪着红红的眼眶看卫谌,“你这是要把我们家都逼死吗?”

    卫谌根本不看她。

    洪紫瑶赶紧对韩昱道:“大人明鉴,我家并没有富裕到不在乎一百两银子,只是这个丫鬟打着我的名义行事才让她钻了空子。”

    青暖猛地抬头,看向一脚把她揣进深渊的小姐。

    韩昱因着卫谌那番话,却是心思微动,本来只是因为有太孙的观照,顾小霸王的时时紧盯,他才定要帮花举人找出真凶,怎么都想不到,仅仅是因为一句话,他就找到了把洪侍郎拉下来的口子。

    韩昱摆手道:“来人,事情未明,先送洪小姐回府。”

    心里已经决定上书陛下,请来大理寺和他一起审理此案,一个丫鬟都能随意支取一百多两银洪府,是该好好查查了。

    顾徽和苏栩都看出来韩大人有了别的打算,就因为卫谌那一番话,可能一个大员就要这样落马了。

    两人眼中带出几分笑意,拱拳退下。

    洪紫瑶还在解释,这样的情况下,要么她就认了,她是不惜耗费一百多两就要毁一个举人的一生,要么她咬死不认,皇帝可能对她家的财产状况起疑,派人查。

    让她认下陷害花镶的事,是万万不可能的。

    洪紫瑶心存侥幸,大户人家谁家没有几个铺子,皇上就算派人查,又能查出什么。

    韩昱还真怕这洪家大小姐把先前的罪名认下的,毕竟主人家能支取一百多两银子,是很不稀奇的事。

    但让他庆幸又感慨的是,洪家大小姐只是一直解释,却半点没又把陷害举人的罪名认下的意思。

    韩昱摆了摆手,让人请洪紫瑶出去。

    直到这时,洪庆甫才匆匆赶来,洪紫瑶一见父亲到来,立刻双眼含泪的奔过去,“爹,你怎么才来啊?”

    洪庆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对韩昱拱拱拳:“韩兄,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让你这么匆忙地趁我不在家时把我女儿带过来过堂?”

    韩昱笑道:“洪兄言重了,我没有故意趁你不在时才去府上带人,不过是因为事关即将参加春闱的举子,我必须立刻查清楚了。”

    说着看了看洪紫瑶,“洪兄这位令爱,却是坚决不认,如此我这不是就要放她回去了吗?”

    洪紫瑶张了张嘴,不敢把刚才那些话告诉父亲。

    韩昱和洪庆甫向来政见不合,见面就是拱手打个招呼的交情。

    洪庆甫觉得韩昱太不把他放在眼里,就算事关举人又怎么样,提前与他知会一声,还能处理不好吗?

    “这件事,洪某记下了”,洪庆甫说道,“如果没事,我这就带小女回去了。”

    韩昱抬手道:“洪兄请。”

    连具体是什么事都不问问,也难怪能养出来这么个自大的女儿。

    是不是觉得洪家地位够高,一个小举人在你们眼里就跟个小蚂蚁似的?

    但是你都没看见,这旁边还坐着个出身更高的顾少吗?

    洪庆甫还真没多看,临走前看到青暖的情形,又道:“这是小女的大丫鬟,韩大人动了如此重刑是想屈打成招吗?”

    韩昱说道:“洪兄有所不知,小弟这里人证物证俱全,可惜你家这丫鬟的嘴有些硬,无奈之下才动了刑。你掌刑部,看看小弟这刑罚可有不妥?”

    见他说话如此阴阳怪气,洪庆甫说道:“韩兄只要不是借题发挥就好。这丫鬟我可能带回去?如果还未审结,便留在京兆府。只是我女儿是我掌珠,下次,韩兄不要一声招呼不打,就把我这个三品大院的女儿给押到京兆府。”

    韩昱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结仇了,要是之前,尽管有太孙的交代,他可能也会担心一二,但现在却是巴不得他蹦跶地更高一些。

    “好说好说。”

    洪庆甫冷哼一声,甩袖就走,洪紫瑶见刚才很神气的京兆尹在父亲面前半句话不敢多说,顿时心下大安,赶紧就跑了出去。

    走之前,却是看向卫谌一眼。

    她不想轻易放弃这个前世爱她如宝的人,或许明天要约他出来单独谈谈。

    想起那个身为男人却妖里妖气的花镶,洪紫瑶就恨得牙根痒,也不明白,不过是找人收拾收拾他,怎么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

    到了洪府,刚下轿,洪紫瑶迎面就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白皙的脸颊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洪紫瑶懵一瞬,才反应过来似的眼泪簌簌而落,“爹,我根本没有做那些事。”

    洪庆甫冷冷看她一眼,“回去就把你手头的管家权交给陆姨娘,至于你,禁足半年。”

    说完转身就走,

    “爹”,洪紫瑶哭着喊道,“你怎么不把事情问清楚就这样定女儿的罪?”

    回答她的却只有渐走渐远的脚步声。

    …

    花镶睡了大半下午,起来就到了晚上的饭点儿,让一秋到大门处问了问,卫谌他们三个还没回来,她不由就有些担心。

    一秋便叫上钟诚,一起去京兆府瞧瞧情况。

    花镶只好先吃饭。

    那边刚刚买下房子的卢鹤正高兴着,还不知道花镶上午时遇到了什么,而花镶也不想把上午的事宣扬出去,等卢鹤夫妻过来这边说话,问她卫谌、苏栩去哪儿了时,她就找了个借口。

    卢鹤也没怀疑,接下来跟花镶说起外城的房子还有好几处不错的,他让牙人尽量帮忙留着了,等春闱后带他们一起去瞧瞧。

    花镶点头应付着。

    杨氏心思细腻,看出来她有心事,坐一会儿就拉着卢鹤主动告辞了。

    花镶起身送他们出门,恰在这时,卫谌、苏栩、顾徽走进了凝云院,去京兆府瞧情况的一秋、钟诚在后面跟着。

    一刻钟后,四人坐在餐室里,厨娘送来几道刚炒出来的热菜和一盅鸭血粉丝煲便退了下去。

    花镶问起案子的进展。

    顾徽大致说了说,又对花镶道:“镶弟你不用管,这件事我们能处理好。”

    这个隐患必须拔出了,要不然以后还不知道要为镶弟带来什么麻烦。

    见他们都是一副你不用管的样子,花镶只好催促他们快吃饭。

    之后,这件事渐渐就淡了下去,花镶除了会偶尔又梦到当日的情景,已经完全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进入二月,顾府全员都忙碌起来,入场后要用到的各种东西都备了起来,顾夫人亲自监督,就连老夫人,每日也都会让她那边的厨子送些营养又美味的饭菜给他们和顾徽吃。

    考前几天,花镶都想放松一下的,这天便让顾徽带着他们去太子府就一个月前的事拜谢一下

    走出顾府后,都不禁有一种山中只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

    京城大街上,好几十个穿着囚衣头发乱糟糟的男女正被官差押解着游街,时不时还有几个石子烂菜叶被扔到他们身上。

    “洪紫瑶,你这个灾星,灾星。”

    突然,走在后面的一行女犯中,一个女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又笑又骂,状似疯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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