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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剑指江南

    自古有言,“北方人不相信南方有万石之大的舳舻,而南方人也不相信北方有可容万人的穹庐”;又言“南人勤而不俭,北人俭而不勤”。

    可见南北风俗上有对立、经济上有差异、交流上亦有阻碍。

    自元炘继位大乾皇帝,开明之初,便规定了地方区划,袭用周朝制,分天下为十三承宣布政使司,简称为十三司。各布政使司设置布政使,布政使之外有按察使,布政、按察两使分掌民政与司法,均为一首最高长官。司下为府、州、县,有知府、知州、知县。

    又将近畿①诸府州直辖于政治中心青都府者称为“东京”,而不另设布政使。

    祖宗之地“川宁府”因由先帝遗诏划封给了“秦王“元熙,开明皇帝遂又下诏敕封其为“川宁王”,辖领周边府、州,称为“西府”。

    以上时人俗称为“一京一府十三司”。

    实际上,有识之士多能看出开明皇帝的实际意图,他名义上风风光光地增加了元熙的封地范围,向世人昭显了帝王之恩荣,实际上削减了“秦王”二字的尊贵,只是将元熙控制的塞北当做大乾的藩属和附庸。加之,他又将青都之中元熙一方的势力要么置换为闲散之官,有名无实,要么高位眷养那些有清望的老臣,便让他们通通止存有名誉了。

    开明二年,稻香千里,秋收丰盈。

    一日早朝,太和殿中有时任兵部尚书的郭宣伯与时任大都督的元天骏一唱一和,先后出言主张用兵,一个说“而今岁物丰成,大乾仓禀充盈有积山之象,国库中资钱巨亿”,另一个说“军中猛将云从,马肥兵壮兼休养已久,将士亟待杀敌建功”。龙椅之上端坐的元炘尚未开口,又有时任右都御史的周简也建言说“今钱粮不虞,兵甲沛足,然十三布政使司实有其八;圣上当承天命,顺时出兵,乘势南下”云云。

    其实三人都是皇帝的口舌,百官心中锃亮着咧,哪有敢出命反对的,都在庭下等候着元炘的表态。

    但右列一排的武将早就壮志激荡、热血冲面,等这一天更是度日如年,一个个儿的,要么在家中把那壁藏的刀枪擦得不能再亮,要么在校场之上把那些个儿郎操练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朕知天下百姓苦战祸久矣”,元炘神情悯然,庄重而洪声道:“人心无不向往太平治世,朕亦不愿轻动干戈”,说到这儿他的声情俱变了,“然匪盗猖獗则百姓不能安居,山寇横行则百姓不能乐业,朕唯有忍心动兵,代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说到儿,这位玉宇轩昂的国君骤然起身,往胸前直举二指,声色愈厉道:“朕命大军择日出征,戡定四方②,民安田里之际,方是朕马放楼观山之时!”

    “吾皇仁德深厚,英明卓绝,乃四方百姓之福也!”一时间百官竞相出言附和。

    这个起头的声音粗重而不响亮,来自庭下略显老态的内阁首辅安之衡。其父亲去世后本该丁忧归籍,因多日不见他奏请辞官治丧的疏章,元炘便了然其心意于是降诏“夺情”,不仅许他身穿白色素服入朝办公议事,还赐爵封为“宁国公”,此后不光级别待遇均高于正一品官员,日后致仕还乡,每年朝廷发放的退休俸禄也要多上几百两白银。

    很多无德官员表面上见他那叫一个笑脸逢迎、溜须拍马,毕竟“宁国公”在大乾朝堂算得上一人之下、风光无两;私下里又骂他“待价而沽”、“卖父求荣”,其实这些人胸中羡慕不已,恨不得给他过继为子,又对自己的老父老母也产生了些不一样的想法。

    首辅安之衡久居高位,自然是想仕途再长远些,也再长久些。而治理泱泱大国的元炘,必然也需要他的首辅协同其他辅臣出谋献策、尽心竭力地辅佐他,为他的帝国宏图提出革新的策略或统一的方案,于是有了这廷议出征的一幕。

    接着朝堂之上便有一名年龄稍长的翰林学士手持元炘的圣旨,缓步行至庭下,面朝百官,朗声宣读起来。从“朕闻宇宙无两天地,古今皇朝惟一君臣”,念到“顺则惠之以德,必受大乾雨露之恩;逆则征讨以示兵威,犹如风雷威震,示警四方”,又念到“今之战略,宜先取江南而后定东北,封——”

    念及此处声便断了,有臣子疑心这位翰林气短,抬头一看,却见那位年轻的大乾皇帝不知何时步下了丹阶,由身后自那吓得一身虚汗、不由作擦拭状的翰林手中接过了诏纸,那翰林便自觉而恭敬退到了一边。

    “中州布政使,郑国公赵无双何在?”

    “臣在!”一名身材魁梧,体魄健壮的青年武将出列,稽首回道。

    “朕自年少时,早听了不少先尊故事,每每作战身先陷阵,所向披靡,先帝曾有一评语‘先止有勇,后亦有谋,计大乾开拓之功,十有三四’。朕观无双不仅继袭了先尊之爵位,亦继承了先尊之风采,此前只是先锋时,作战便甚为骁勇。朕今日拜卿为征东大将军,领十万水师攻吴越,卿须助我大乾东连沧海,不准负朕期许!”

    “无双领命。臣自当效命疆场,不负君亲所望!”赵无双仰身拱手回道,随即归入班列。

    “好!——请两晋布政使,中山侯出列!”

    一名四旬有余、直追天命的武将一步而出,当即稽首,他唇方口正、地阁轻盈,从始至终不曾一语。

    “我朝创业之秋,上官侯便随先帝东征西讨,一生戎马倥侗,屡建勋功,立国时已累功升至统军元帅,先帝本该封公,却赐卿侯爵,何也?”

    这位老将憋红了脸,含糊道来:“先帝嫌老将爱喝酒误事,屡有问责,又兼酒后口无遮拦,埋怨多——”

    这位青年皇帝不及上官乘昱把话吞吞吐吐的说完,便打断了他:“朕知卿随年事增长,阅历愈加,而德行愈恭,谨慎沉敏之风非少年将军可比;朕今日拜卿为征西大将军,领八万步兵、一万翼骑攻彭宁,望借卿之智囊,助我大乾边境西抵峡口,直通都江府!”

    “老将,上官乘昱领命,万死不辞!”说完亦归入班列。

    “好!——请琅玡布政使,宋国公出列!”

    一名三旬出头,须眉如戟的武将旋身而出,声似虎啸,“臣听命”。

    “朕小卿一旬有余,记得年少时卿每每战胜归来便取礼物送朕,朕便心喜如狂。卿可曾记得送过朕一柄银身鱼肠匕首?其纹体精美无比,堪似龙鳞!”

    “臣自然记得”,这名武将名叫拓跋傲风,身长九尺,威风凛凛,剑眉虎目,“那是臣随先帝血战塞北十三翼部落之时斩获所得,此战后诸王和群臣尊奉先帝为‘苍色狼汗'。先帝自此称霸塞北草原,号令所至,无敢不从。”

    “爱卿所言甚是,先帝亦曾言,‘大哉乾元,帝国资始’,而后立国时遂定号为'大乾'。朕今日拜卿为戬龙大将军,领十万步兵、一万幽冥铁骑攻龙溪,爱卿身经百战,必能竟功于光明府!”

    “臣领命,愿为陛下之刀锋,直捣龙溪腹地!”说完随即起身。

    “好!”元炘闻其言,喜形于色,随即向武将这一列走来。

    他行至列首,方才止步,将列首这名老将的左右糙手举到一起,又将自己那洁白如玉的双手将之紧紧覆握。见此情景,一众武将热血贲张,又引得左侧的一众文臣频频侧目。

    元炘握住的是大都督“魏国公”元天骏的手,元天骏是元烈同父异母的兄弟,也就是元炘的亲舅舅。

    “太傅劳苦而功高,实居开国第一功,尤善提携后进,与下士同甘共苦,将士无不对太傅感恩报效,兵锋所向无不克敌制胜,朕甚为叹服!更难得太傅治军严肃,攻克大都会五处,府州县城百余处,市井安然,百姓不受战乱之苦,朕心为之神往!”

    “圣上谬赞了,老臣愧不敢当,但有战功皆先帝统率有度、将士抛头洒血所得,老臣不敢居功。”这名面貌清癯,颧骨稍高,身材依稀魁伟的老将如此说道。

    “非谬赞也,古之所谓将才者,曰名将、曰大将、曰才将、曰战将。先帝却言‘朕之胞兄,谋勇绝伦,真天降之才也’,朕猜先帝此语,是将太傅比作‘天将’之意,朕深信之!”

    “先帝亦谬赞了,老臣担不起如此名声,恐为后人耻笑!”元天骏显然懂得功高盖主的道理,心性谨慎,语不漏风。

    “难怪无数将士们折服于太傅之禀性气度,便是朕亦悦服不已。太傅既领大都督一职,须为朕分忧,朕命太傅即日起行,移驻江南布政使司,坐镇庆安府,节制诸军。请太傅替朕一行,先平吴越、彭宁,再定苍梧、龙溪,直至平了那坤极的南羌,朕要大乾十三司,名副其实,尽入囊中!”

    “老臣领命!”

    元炘那意气风发的面庞上,显露着灼灼的目光,他缓缓地巡视着文武群臣,就像巡视着自己的山河一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皆稽首四拜,复叩首一拜,并颂道。③

    武将之中有个虎背熊腰、黝黑黝黑的汉子,亦同声颂道。

    开明二年,秋高气爽,大雁南飞,一路相随的,还有大乾浩浩荡荡的金戈铁马。

    ×××××

    ①[jī]国都附近的地区。

    ②[kān]用武力平定

    ③书中设定,周以前有胡人统治的朝代,官方要求行跪拜礼,有周以来恢复传统拜礼,乾继之。后文多有涉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