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院

    丹漆乌篷船摇啊摇，蜿蜒向远方。两岸的柳丝轻垂，抚慰清幽的小溪水。粉妆玉砌的女儿睡着了，在自己的怀里，船舱里的人上岸又下船，水芙蓉倚靠着窗子，凝望着岸边的那个人。

    他骑着一匹白马，一路悠游地跟随。天边有五彩斑斓的锦缎铺展，夕阳的余晖晕染着湖面。

    碧波茫茫，一望无垠。烟树苍苍，归鸟返巢。

    水天一线，他的人，他的马变成了一个点，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水芙蓉听得耳边妇人玩笑，那个骑白马的莫不是唐长老，想要西天取经？

    一个接话，不是，唐长老想的是女儿国国王。

    是孙猴子，另一位搭腔。

    哈哈哈——

    人群里响起肆意的大笑。

    水芙蓉的心一阵紧一阵。如果你不是为我，为何从洛阳赶来会面？如果真的公务繁忙，为何又在岸边呼喊船家让我看见？如果你不再记得我的容颜，为何又骑乘白马让我回忆从前？二十年前，见到你是不是一段孽缘？

    那时候，他如芝兰玉树而她春花烂漫。水芙蓉是小家碧玉，家里尚有二亩薄田。父亲乃清寒小官宦，养育一兄和水芙蓉。母亲大字不识一个，却也贤惠持家。兄长热衷斗鸡走马、不学无术，整日价在外浪荡，考不得功名。父母深深忧虑他的前程，终日愁眉不展。水芙蓉自小琴棋书画无师自通，只可惜被母亲看管甚严，以女工为业，从早到晚伏在织布机上织布或者是摇着锭子纺纱。

    家中有一后院，院中唯有树一株，树干遒劲苍老，树枝葱茏庞大。春天里开满了硕大的白色花朵，宛如玉蝴蝶蹁跹婀娜，清香四溢芬芳娇艳。

    没人知道这株古树是何人所植，从水芙蓉祖上它就在，没人关心它看过多少悲欢离合，因为它不言不语。

    每日完成母亲下达的织布纺纱任务，水芙蓉便在树下石凳上写字读书。微风过处，送来淡淡幽香，仿佛双肋插上了羽翼可以飞到圆月之上。水芙蓉爱写诗，更爱做梦。看书疲倦了，靠在参天古木上，梦见脚踩白云身披玉带，到了广寒宫里。嫦娥姐姐热情接待水芙蓉，送水芙蓉饼类和水果，还教水芙蓉跳舞唱歌。水芙蓉还看到了有气无力伐树的吴刚，抱了温顺可爱的小白兔。

    好梦连连的时刻总是会被兄长的恶作剧搅碎，不是被弹弓弹醒，就是被他拽头发，要不然睁开眼面前赫然一张凶狠的脸——母上大人。

    他们让水芙蓉挑水浇园。

    没错，水芙蓉家后院除了一株苍天巨树，剩下的全是蔬菜瓜果，一年四季蜂蝶不断，还有一只黄犬。

    黄犬见生人就狂吠，见熟人就摇尾，这崽子是父亲送给水芙蓉兄长的。从水芙蓉记事起它就在，忠于职守从不懈怠。兄长心情好了，会带它出去溜达，心情不好，就踹它几脚。黄犬“嗷呜”几声后，来找水芙蓉寻求庇护。水芙蓉平素不喜猫儿狗儿，钟爱安静的物件。黄犬在后院里会捉老鼠、找青蛙，经常半蹲着，望着四角天井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