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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禅房花木灵台境

    春气着花如醉酒,明月佩,白云裳。

    ——题记

    暮春的一个小小院落,庭中花木盛开,花影浮动,香气袭人,暖风拂过,熏人欲醉。

    冯润,哦,现在应该叫冯妙华了,正懒洋洋躺在廊檐下,脸上随意搭着一块帕子,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好像睡着了。

    屋里走出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鹅蛋脸,细细的眉眼,笑起来温柔可亲,看到她在廊下睡觉,立马叫她:“妙华,怎么在这里睡,快起来,躺在这风口里,仔细头疼。你要睡回屋里去歇息。”

    冯妙华听到她的声音,立马笑着坐起来:“莺儿姐姐,我没睡,我在这里晒太阳呢,日头晃我眼,我才拿帕子盖上的。”

    莺儿看她这样,也就不阻止她,转身返回屋里,片刻后端一个箩筐出来,在冯妙华旁边席子上坐下,从筐里拿出一碟点心、一袋坚果放地上,对她说:“今天明慧师傅去家里拜见娘子了,估计娘子会和她一起来庙里,晚些时候你就能见到了。”说着又从箩筐里拿出针线,做起女红来。

    冯妙华很奇怪:“我师父去家里了?什么时候?怎么不叫我一起?”

    “一大早就去了,那时候你还没起呢。”莺儿看着她,笑的一脸揶揄。

    冯妙华也不觉不好意思起来,唉,她这个人啊,从小就爱赖床,起床气尤其大,搞得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家里人都不轻易去叫她起床。

    她从家里出发准备来寺庙里养病那天,大清早被人叫起来,一时十分不爽,忘记自己已经不是“冯润”了,发了好大脾气。后来她心里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忐忐忑忑的找那个莫名挨怼的莺儿道歉。

    谁知莺儿听她说完,竟然咯咯笑了起来:“你这人和事都不记得的了,脾气倒是和从前一样。你知道吗,我以前第一回叫你早起,就和现在一样,先是气鼓鼓在那里骂人,后来又巴巴来赔不是。”

    说完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有人附和,说自己有一次也是这样,真不知道姑娘这是什么怪脾气。

    搞得她大囧,真没想到,这冯妙华原主不仅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连习性都有点相似,难不成真像那个道士说的,冥冥中她和她,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至于冯妙华为什么来庙里养病,那就说来话长了。

    那一天冯妙华晕过去后,就让人带下去清理一番安置了,道士临走的时候,嘱咐她母亲,她住的房子污秽所染,需要重新布置,让她暂时换个清净的地方养病。

    母亲于是就陪她到这座叫观音院的寺庙里来住。

    半个多月过去,母亲看她好的差不多了,前几天回家处理家务事了。

    这就不得不提,失忆真是个不错的法子。就算啥也不知道,啥也不会,谁都不认识,现在她都可以理直气壮说出来了,难怪失忆梗大家都爱用,果然是谁都逃不过真香定律!

    失忆的好处还不仅如此。

    现在,冯妙华仿佛置身于新手村,周围所有人在知道她的情况后,都先是表达一番惋惜,然后化身新手村村长,热情帮她讲解向导,末了再追问一句,有没有印象?懂了吗?都不用她费心怎么融入生活。

    当然坏处也不是没有。

    大家对待她简直如对待初生的婴孩一般,甚至吃饭喝水的时候,都有人专门提醒她,这个菜叫什么,那个核桃是要剥壳的,弄得冯妙华非常想说,我是失忆,不是失智,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要么是已经说过的事情,不同人重复来给她讲,更有趣的是,同一件事,不同人版本还有差异,甚至相互抵牾。冯妙华都禁不住思考起来真实与荒谬这种哲学问题。

    还有一点,就是每次照镜子,她还是不适应。

    虽然说这里的她和原来的她长着同一张脸,可是现代社会里的她已经十九岁了。一个已经成年的人,每次看着自己那张回到十二岁的脸庞,真是既熟悉又陌生,一种诡异感扑面而来。所以她才在第一次穿越醒来看到镜中自己时,失声尖叫。

    说来也是奇怪,冯妙华全身上下几乎和现代的她几乎一模一样,只有一点不同。

    现代的她右手手腕上,有一圈胭脂色胎记,仿若细线缠绕,冯妙华却没有。

    其实这都没什么,日子嘛,再不习惯,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

    只有一点,她完全不能适应。

    一天晚上醒来,她居然看到有两个人坐在床前地上,吓得她以为闯进来什么人,赶紧叫人起来点灯。

    后来才知道,这是她屋里守夜的丫环,每天晚上,会安排不同的人值守。

    丫环们劝她不要害怕,安心去睡。冯妙华心想,这能安心睡得着才怪!古人这都是些什么毛病,天天晚上让人在自己床前守着,即不尊重个人隐私,也不顾忌劳动者权益,这一晚上在地上打地铺,不难受啊?

    冯妙华发话,让她们都好好回自己房间睡觉去,并且以后也不用再安排人了,她不用人守夜。

    谁知道丫环们却很惶恐,问是不是她们伺候的不好?

    冯妙华没想到她们误会了,百般解释才让她们明白,不是她们的错,就是自己不喜欢,不想要睡觉时屋里有人。

    丫环们又为难了,说没有人守夜,晚上谁伺候姑娘?

    冯妙华奇怪了,她一个大活人,手脚齐全,喝个水上个厕所,要什么人伺候?古人的这个习惯,她是坚决不打算使用的。

    双方争了半天,甚至最后都惊动了她的母亲,冯妙华还是一副绝无回还的态度。最后母亲无奈,只好由着女儿。

    总之,在大家的热情帮助下,冯妙华总算基本清楚了她现在生活的家庭背景。她现在出身的这个家庭,总结一下就是俩字:富贵,泼天富贵!简单来说,她父亲是当今太皇太后的哥哥,她家是皇亲国戚。要说从古至今太后多了,皇亲国戚更是多如牛毛,一般外戚也称不上泼天富贵。不过她家这外戚可不一般,这主要是因为她家这太后姑妈不一般,因为她是临朝称制,摄政太后!

    这里的王朝国号为魏,他们称为大魏,都城叫平城,就是现在冯妙华所在的这个城市。冯妙华的爸爸名讳冯熙,人却不在平城,在外地当官任职,听说已经好几年了,所以她还没见过他。冯熙的妻子是大魏的公主,可惜也已经去世好几年了。所以,她的妈妈是冯熙的一位妾室,名常蓝。除此之外,府里还有几位妾室姨娘,听说他爸在外地,还有好多个侍妾。

    冯妙华心想,她妈妈能在这种环境里掌家执事,实在是不容易。

    家族人口众多,人际关系复杂,一时半会根本说不清,因此常妈妈跟她说不用担心,以后日子还长呢,等见到各人,再慢慢认识不迟。

    冯妙华叹气,老实说她可没打算在这里长待。那天答应留下来,不过是权宜之计,总不能真的就此死了吧!

    她留下来,不过是为了找到回家去的方法。

    万事万物,既然有来路,自然有归途。

    她才不信,她找不到可以回去的方法!而且她有强烈的直觉,那个臭道士肯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她,可惜现在不方便,回头肯定要找他去好好问问!

    说来那个道士还是有点儿本事的。那一天晚上,常蓝先是将冯妙华安排到自己的房间,第二天她就慢慢退烧了,再后来就和她一起搬到观音院来疗养。

    这个观音院里的主持师傅道号明慧,正是冯妙华的师父。严格说来,冯妙华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拜在明慧的名下,是这间寺院里正式出家的弟子。

    至于冯妙华为什么会出家,据她所知,一是这时代佛教非常盛行,许多人家会把自己或家人挂名在寺院,为了修功德求福报。二是她很小的时候,有个和尚跑到她父亲面前,要冯熙把她施舍给他。据说疯疯癫癫的说一大堆,恼怒了冯熙,让人轰了出去。

    冯妙华很好奇是什么疯话,能让据说非常热衷于崇佛斋僧的冯熙发火。大家说这些年过去了,谁记得那些疯话,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否则郎君怎么发好大火!

    本来没人在意这些疯话,可是后来过了几年,冯妙华忽然生了一场怪病,眼见药石无医。常蓝不知怎么就想起这些话来,正巧明慧师傅当时正好来家里说法,说既然遇见了,也算与她有缘法,不如就做她名下弟子。

    明慧师傅精研佛理,德行持重,在京师很有名望,更加上明慧修行的观音院,正是冯家出资修建的,让女儿在此间舍身,再合适不过。

    说来也奇怪,冯妙华拜入空门后,怪病居然真的渐渐好起来了。为向佛祖表诚心,冯熙和常蓝决定让女儿正式行了受戒仪式,做了尼姑。

    冯妙华名字里的“妙华”二字,其实是师父为她起的的道号,她日常有个乳名,叫做阿奴。

    冯妙华听人说起这些,心想这故事怎么这么熟悉呢,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不是红楼梦里头有讲过的嘛?一个和尚,一个道士,都齐全了。

    说起红楼梦,她就想起另一个事来。

    刚见到师父明慧的时候,师父就问她,怎么不见她戴着金锁。

    明慧说的那个金锁,冯妙华知道,是一个沉甸甸的璎珞,下面挂一个金锁,上面錾刻有佛屠和一些吉祥话。

    那么大一坨金子,带着也太不方便了,又重又土,她才不要戴。

    谁知明慧听了,大惊,说这璎珞上的金锁是专门在菩萨前供奉过,经佛法加持,能辟邪佑身,远离一切妖魔,怎能无故离身。

    常蓝和明慧在那里一番讨论,认为可能正是她那天没有随身携带,才让妖魔邪物有了可乘之机,然后二人嘱咐她以后万不可取下。

    她在旁边听得大囧,拉住师父的手,忐忑问,我这金锁,不会也要找个带玉的配吧?待得到否定的答案以后,她心里松一口气,还好没有,否则还以为穿到什么红楼梦的同人本里了呢!

    “阿姐,阿姐。”

    冯妙华这里正和莺儿说些闲话,忽然听到有孩童的声音,由远及近向院子这边靠近。

    两人都抬头望向院门,只听声音未歇,有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飞奔进来。

    莺儿看到来人,笑说:“当是谁,原来是金刚。怎么就你一个,娘子呢?”

    冯妙华明白了,眼前这个男孩子是她的同母弟弟,名唤冯夙。其实之前已经见过面了,就是在她发烧那几天,只是那时候她烧的半死不活的,实在顾不上留意他。

    仔细看过去,冯夙虽然年纪尚幼,却生的面庞白皙,眉目昳丽,倒是比冯妙华更像常蓝几分。

    冯夙在她二人面前走廊下站定,还有些气喘吁吁,面向莺儿回:“在前面大殿呢,我先跑过来的。还有,莺儿姐姐,我都长大了,不要老叫人家的乳名。”语气颇有几分无奈。转脸笑盈盈朝向冯妙华:“阿姐,我来看你了。”

    莺儿故意逗他,“呦,这会儿难为情了,不是先前老缠着我抱你的时候了?”

    冯妙华从走廊上直接跳下,落在院子里,拉起冯夙的手,转头对身后还坐着的莺儿说:“莺儿姐姐,我们去前面了。”

    还未等莺儿嘱咐他们小心,冯夙就拉着姐姐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