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Q先生和007
有我的财力和技术支持，你可以成为美国电影里的超级英雄！我给你提供钱，给你提供装备。你当007，我当你的Q先生！
红色的数字飞速变化，越来越小，最终归零。屏幕上的六个“0”闪烁着，一阵尖细的滴滴声响了起来，几个劫机者的膝盖不禁一软。然而，炸弹却没有爆炸。响声持续了十秒之后，屏幕上的数字停止了闪烁。劫机者的头目掏出卫星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
“老板，按照您的吩咐，输入了应急码……接下来，请指示……”说完，他屏住呼吸，等待着对面的指示。
对于老板这个人，越接触就越让人觉得难以捉摸。想当初，老板刚抛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不管谁听了都吓得要死，觉得他精神失常；可是讲几遍流程之后，又人人都觉得构思精巧，不成功都难。接触到行动细节之后，他更是对此人的算无遗策和冷酷无情敬畏三分：看守炸弹的人没有应急码，不知道怎么制止炸弹爆炸；他知道应急码，却又接触不到炸弹。不难看出，只有劫机成功，两人才能见面，制止炸弹爆炸。这明摆着逼人不成功便成仁，所以几个小时前，一个消息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有人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原计划无法完美进行，这就意味着大家都要给飞机陪葬。可偏偏大老板却不急不躁地三下两下弄出个备用计划，大家又不用死了……“猜不透啊……”他在心里长叹着。
“泄密的人，有没有收获？”话筒里终于传来那个熟悉的、被变声器加工过的声音。
“这里没有收获。应该不是飞机上的人……”
_2016年_
1月23日_13小时整_
“好，不用管了。按照我之前交代的，原计划已被破坏，新计划开始执行。”
“明白！”头目跑到桌旁，把卫星电话小心翼翼地摆在炸弹旁边，按下免提键，然后打开计时器后方一个独立焊接的小铁盒。电话话筒里传出一种尖细的噪声，时高时低、若有若无，让人耳膜不舒服。过了大概十几秒，小铁盒里的电路板上亮起一盏红灯。
嘀！嘀！嘀！
三声急促的警报声过后，计时器的屏幕一亮，数字又开始跳动。
09：59：59……
“声波遥控……”头目拿起已经挂了的电话，心里再次叹服，“你果然是一点空子都不给人留啊……”
“弟兄们，”他转过身去面对手下，“按照老板的指示，任务第二阶段按原计划进行！”他的目光依次扫视着每个人的面孔，寻找着可能的退缩和怯懦。大家也都知道这目光的含义，因此个个怒目圆睁。
“看到了吗？”头目把炸弹转过来，让每个人都看清上面的倒计时，“这次倒计时没法再关掉！我们只有十个小时！想要生存，就要齐心协力！这回，是不成功便成仁！”
驾驶舱里，机长汗如雨下，机械地操控着飞机。枪声一响，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劫机者们闪电般冲进驾驶舱，不由分说地把他跟副机长揍了一顿。
“看到了没有！”头目此刻像一头发怒的野兽，揪着他的头发，强迫他走出驾驶舱，走过商务舱，看着交战现场的惨状，“这就是你们反抗的下场！”
机长的嘴唇哆嗦着，“扑通”一声跪下来，抱着郑俊红的尸体号啕大哭。头目粗暴地把他拽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尸体也被拖到机尾，扔进地板上那个方形的洞里。尸体掉下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在他耳朵里，却像是全世界所有的火山同时爆发，把他的心烧成灰烬。
他精神恍惚地被驾回驾驶舱，按在驾驶座上。枪口顶着他的后脑。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眼泪无声地在脸上横流。副机长也被吓得不敢说话，驾驶舱就这么沉寂着，过了不知多久，劫机者的头目走了进来。
“我警告过你们，不要耍花招，可是你们不听，所以这些命，要算在你头上……”头目的语气轻描淡写，显然还不打算真的算账，“接下来，你可得好好听话了。待会儿，我让你呼叫地面，你到时候最好给我听话……”
副机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通信系统明明全都失灵了，为什么……头目显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冷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个电视遥控器似的东西，拇指一按，副机长马上发现，通信信号灯已经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
“别乱动啊……”头目嘴里发出“啧啧”的挑逗声，又按了一下按钮，再次切断了所有对外联系，“告诉下面的，飞机出现故障，请求迫降！”
副机长看着机长像个傀儡般把手伸向通话按钮。虽然两人没有对话一句，但是他心里明白，机长已经垮了，剩下的只是一具任人驱使的躯壳。
广桥机场空管中心。
各种仪器的噪声和对话被耳机隔绝在外，管制员专心致志地观察着雷达屏幕上密集的符号。一架架飞机被简化成带着尾巴的圆点和一行数字，但是没人敢在心里把它们看得简单，因为大家都知道，每个点都满载着几十上百条生命。
忽然，一个陌生的符号闯入了雷达界面。管制员的眼睛瞪大了，他观察着、确认着、通过无线通信询问。几分钟之后，他站起来召唤上级。主管走了过来，不一会儿就找来了主任。雷达界面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最终，主任一路小跑，闯进旁边的指挥中心。
“QA931！”推开门，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会议室改成的指挥中心里，焦急的等待中，楼市长先开了口：“怎么了？”
“QA931出现了！”主任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它飞回来了！”
“QA931，QA931，请回话……”
无线电里响起了久违的呼唤。副机长兴奋得浑身发抖，可是看着身边三个手持刀枪的劫机者，又瞬间泄了气。既然这批人能随心所欲地控制机上的对外联络，那么要在他们眼皮底下搞点什么肯定难于登天，更何况机长的精神状态显然也搞不了什么诡计，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枪口在机长后脑上一顶，他的脑袋猛地往前一低。
“说话！”劫机者头目喝令道。
机长慢慢抬起头，眼睛盯着前方，像没听见一样毫无反应。
“QA931，请立即表明身份并对失联进行说明，否则你机将被空军拦截……我重复一遍，请立即……”
“说话！”头目的声音再次提高，“照我教你的说！”
副机长紧张地看着毫无反应的机长。他不知道这人是疯了还是消极抵抗，但是他知道再这么下去，除了挨一颗子弹不可能有别的下场。事实证明他的紧张是必要的，头目略一思索，往右跨了一步，枪口顶住了副机长的脖子。
“你不说，我先杀他！”
机长终于转过头来。看着脸色煞白的同事，他叹了口气，手指伸向了COMM1面板的按钮。
“这里是QA931，我是机长秦平，个人识别码是……”
枪挪开了，副机长浑身脱力，满身大汗地瘫在座椅里。
“……经过长时间的检修，我们终于确认故障来自于……”按照劫机者头目的交代，机长老实地汇报着，“……故障排除后，本机已无危险，所以没有备降，但是油料已不足以按原计划执行航班任务，因此本机决定转向返航……”
机长说完，看了看头目，脸上万念俱灰。无线电沉默了好一阵子，看来对方也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故事。
“蹲下！”劫机者头目忽然大声命令。
外面一阵嘈杂，驾驶舱里的劫机者霎时间全部蹲在地上，好像在玩藏猫猫。
副机长立即转头朝窗外望去。果然，两侧的舷窗里各出现了一架战斗机，距离是如此之近，透明的歼–10驾驶舱里，飞行员直接用肉眼观察客机驾驶舱里的情况。
副机长紧张地跟机长对视。他明白，要是地面上觉得客机动向不对，这些战斗机就是要负责发射导弹的。
无线电里还是静默。第三架战斗机如同魅影般从天而降，挡在了客机正前方。
副机长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要是这架飞机忽然开始摇动翅膀，那自己八成活不过今天了。
“QA931……”无线电终于响了。机长犹豫了一下，按下了通话按钮。
“这里是QA931，请讲。”
无线电里一阵阵杂音，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侧着耳朵倾听，生怕漏掉任何一个音节。
“QA931，请回答，是否有疑似7700情况？”
“没有，飞机安全。”机长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QA931，是否需要空军引导？”
“我机设备一切正常，不需要引导，谢谢。”
“明白。批准你的降落请求，右转航向020，上升到标准加5400保持……”
三架战斗机机身一侧，潇洒地飞走。关上通信频道，机长长出一口气，松开了领带。劫机者们站起身来，大笑着互相击掌。
“干得不错，”头目用枪身拍了拍机长的脸颊，“待会儿还得麻烦你。”
经济舱的后排，劫机者们在谈笑风生。最后的反抗者要么被消灭、要么投降，他们终于彻底控制了飞机，这些人不由得松懈了下来。一些重伤的乘客被抬到这里，他们就任由通往货舱的洞口大开着，方便这些重伤员断气之后往里扔。经过特殊处理的弹头，进入人体后就会化为金属碎片，优点是不会穿透人体，不会打碎飞机的玻璃。但是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它会引起巨大的痛苦，而且根本无法救治。几个小时里，经济舱后排一直被呻吟声笼罩着，最坚强的一个人挣扎了六个小时才咽气。
劫机者们骂骂咧咧地把最后一具尸体扔进货舱，然后把洞口盖住。货舱里，微弱的应急灯光时亮时灭，似乎是不忍心勾勒出眼前这幅惨绝人寰的画面。
一阵窸窣，一只手忽然从死人堆里伸出来，然后是另一只手。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爬了出来，歇息片刻，她又爬回去，把另一个女人拉出来。两人靠坐在舱壁上，大口喘息。然后，她们看着眼前的尸堆，痛哭流涕。
“先别哭了……”李若颜安慰着赵宁，虽然她自己也是泪流满面。赵宁点了点头。两人爬得离尸堆远远的，直到精神再也支撑不住才停下来。
“他们都死了……”赵宁上气不接下气，“怎么会这样……”
眼见劫机者开枪的时候，她的神经彻底崩断，整个人不知所措。就在这时，李若颜把她压倒在地。她立刻就明白，这是要装死。
“要睁着眼！”李若颜拿着一把可能是捡来的小刀，在她衣服上戳了几个洞，在她耳边小声嘱咐着，“我见过很多死人！相信我！”
_19时26分_
距离爆炸_还有_3小时34分钟_
几分钟后，满身鲜血的两人被当成尸体扔了下来。然后她们以惊人的毅力和胆量在死人堆里藏了整整六个小时，直到洞口被封死才爬出来。
“咱们完了……”赵宁抽泣着，“咱们死定了……”
“不会的，”李若颜给她看了看夜光表盘，“时间已经过了，炸弹没有炸！他们一定有别的计划……”
“还不是一样……”赵宁万念俱灰，“咱们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不一定……”李若颜说着，返身跑回尸堆，在里边扒翻着死人。赵宁愣愣地看着她，手足无措。
不一会儿，李若颜跑了回来，她手里拿着的，正是那部卫星电话。
“电话怎么会在这儿？”赵宁的表情像做梦。
“我自己的手机从那个箱子里掉出来，我捡到了。卫星电话我藏在别的尸体上……”她一边说一边按下重播键，“我就琢磨着有什么不对……”
电话接通了。
“徐猛！”她飞快地说着，“我是李若颜啊！”
忽然，赵宁猛地把李若颜按在地上，挂断了她的电话……4
“若颜！若颜！”
重生般的狂喜霎时间又变成黑漆漆的迷雾。客厅里回荡着徐猛绝望的呼喊。
回应却只有“嘟嘟”的断线声。
他没有放弃，一遍遍回拨那个号码，然而跟以往一样，根本打不通。徐猛急得团团转，脸抽搐着，时而坐下，时而起来疯魔一样乱走。
过了不知多久，林云嵩忽然咳嗽了一声。
“我手机上收到一个推送新闻，可能，跟你说的这事有关系……”他举起双手，眼睛望向地上的遥控器。
徐猛点了点头。林云嵩捡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画面上，正是新闻播报。那架飞机的照片放在大屏幕上，主持人正在连线警方。
“根据我们收到的消息，”警方发言人谨慎地措辞，“不久前有关部门就收到了失联飞机的信息。当时机组声称是机械故障，需要迫降。然而就在刚才，又有了另外的消息。这个消息指明飞机很可能被劫持。具体细节我们还不能透露，但是一系列事件表明，这些劫机者受过专业的……”
劫机？
徐猛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
“他们刚才进来的时候，见人就杀，”林云嵩看徐猛脸色很不善，关掉了电视，“但是用枪指着我，却没有开枪。他们拉扯我，好像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他们要绑架你？”徐猛恍然大悟。
“应该是这样。我就纳闷，我这样的身份，就算绑架了，要赎金也不太方便吧？一个电话，起码招来全省一半的特警和武警，他们怎么拿着钱跑？”
“你是说……”一个从未想到的可能性令徐猛浑身微微战栗。
“兄弟，我当过兵，复员以后还干过一年半的刑警，”林云嵩终于恢复了一点平日的气势，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结合你说的，这个人不管是谁，他劫持飞机，又杀了所有知情人，又嫁祸曾凡，还想绑架我—他会不会是想用飞机和我来做交易呢？”
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李若颜！”徐猛一接起来就狂呼。然而回答的，却不是她。
“你是徐猛？”一个男人阴森森的声音传来。
赵宁也是内奸？！
一个念头在李若颜脑海里炸响，然而马上她就发现自己猜错了。一条光柱出现在前方，照亮了尸堆，又一具人影被扔了下来。
“尸体？”洞口再次被封闭，赵宁小声问。
“不一定……”李若颜小心地观察着。
不一会儿，那个“尸体”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个应急手电筒，四处寻找着什么。
“是卢立兴！”赵宁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我们在这儿！”她站起来朝他招手。
卢立兴一笑，蹒跚着朝这边走来。赵宁要去迎接他，李若颜却捷足先登，跑在前面。
“李若颜！”卢立兴惊喜万分，“你也活着……”
然而迎接他的却不是拥抱。李若颜抢过应急手电筒，迎头把他打倒在地。
“你……”赵宁目瞪口呆，“你疯了？！”
“压住他！”李若颜拼命用膝盖顶住卢立兴的腰，“他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赵宁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咫尺之遥。然后她看到卢立兴猛地把李若颜掀开，而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枪！
卢立兴真的是劫机者一伙的！他害死了李春，害死了郑俊红，害死了那么多乘客！
怒火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使她忘记了害怕，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把他压倒在地。
“打电话报警！”她抄起李若颜丢下的应急手电筒，狠狠砸着卢立兴的头，“要先拨0086！”
赵宁的提醒是完全有必要的。
李若颜毕竟没有国外生活经验。她不会拨跨国长途，所以之前只能用重拨键呼叫徐猛。
“我是QA931航班的乘客，飞机被劫持！”李若颜飞快地拨通电话，“我重复一遍，飞机被劫持，而且有一颗炸弹！飞机在往机场飞！他们可能要……”
赵宁的惨叫打断了李若颜。回头一看，她已经被卢立兴甩到一旁。李若颜冲过去帮助赵宁，电话被卢立兴蛮力抢了过去。卢立兴刚要站起来，李若颜抱住他的腿用力一拉，又把他摔倒在地。洞口打开了，劫机者们一个个跳了下来。
李若颜见势不妙，抛下卢立兴就朝机尾跑去。
手电光刺眼，把她逼在角落里。卢立兴伸开手臂，挡住了同伙。他发现，李若颜手里拿着一把刀。
“是你！我装死的时候他们搜我的身找电话，我就意识到是你！”
卢立兴沉默着。
“是你，一直拖时间，给他们机会锯开舱板拿到枪！是你，假装反抗，给他们发暗号，通报我们的情况！他们计划仓促，人手不足以控制这么多乘客，是你，混在我们中间出主意，引出所有敢于反抗的人！是你，假装跟劫机者谈判，设下圈套，杀了他们！”李若颜长发乱飞，满脸是血，咬牙切齿，好像恨不得吃了卢立兴，“是我太傻！怎么没早看穿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背后，赵宁被头目拖了过来。
“她报警了！”头目气急败坏，“她坏了大事！弄死她！”
劫机者们正要行动，卢立兴却示意先别急。他皱着眉头，看着卫星电话里的通话记录，说：“刚才她没有打通。”
李若颜满脸震惊，劫机者倒是舒展眉目，笑了起来。
“她打过两个电话……我先看看她还打给谁了……”卢立兴选择了倒数第二个号码，按下重播键，等了一会儿，然后张口便道：“徐猛。”
“李若颜在哪儿？”徐猛的声音狠得像狼。
“林云嵩呢？”
“他在我手里，”徐猛看了一眼林云嵩，“你想要活的死的？”
林云嵩哆嗦起来。
“活的！”
“好！”徐猛的觉得自己的心脏像一个几吨重的集装箱终于落地，“拿她来换！”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的时间像几年那么漫长。徐猛腮边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好，”对方终于说话了，“我们会开车把她送过去，交换……”
“你们怎么出机场？”徐猛怀疑这人是在敷衍。
“放心吧，我们自有办法—晚上十点见。你记一个坐标……”
电话挂断了。
“这是哪……”徐猛抬头问林云嵩。然而看到的画面却使他浑身的血都变冷了：林云嵩正拿着一把手枪，指着自己。沙发上那把空枪还在，所以他肯定是从地上捡了一把。这把枪里有子弹！
时间好像在一瞬间凝固了。徐猛动不了，却可以做无数的思考。千言万语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最后留下的只有一句：他居然真的是幕后主使！我怎么这么大意！
“砰”的一声，林云嵩开枪了。
扑通！
徐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站着。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扭过头去，他看到一具尸体趴在门边。一个双腿被子弹打穿、腹部中了一枪的蒙面人居然没死，并且以坚强的毅力拿着枪一路爬到这里。
他又转头看着林云嵩。
“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林云嵩识趣地把手枪掉转，放在沙发上。他走到徐猛面前，看了看他用血写在地上的坐标，面露微笑。
“你知道这里？”想起自己刚才怎么对他，徐猛有点不好意思。
“太知道了。”
布加迪跑车在公路上飞驰。林云嵩坐在副驾驶座上，紧紧抓着车门扶手。
“你开慢点，”他没仔细数，但是眼睛已经被超速闪光灯闪得有点发痛了，于是忍不住开口提醒，“我虽然不会开车，但是你这个开法……别到时候地方没到，先被交警查住……”
“你不会开车？”徐猛终于开始留意最高限速，“那你这么多好车干什么？”
“我有司机啊，”林云嵩微微一笑，“再说我这个身份，没有好车也会被人说闲话，比如说怀疑我生意不行了什么的……”
徐猛摇着头。对他来说，这些太难理解了。
“要去的地方，是个公园？”徐猛忽然想起了什么，“有多大？有没有楼？
咱们怎么知道去哪里找？”
“你去了就知道了。”林云嵩随口一答，然后发现徐猛眼神不善地看着自己。
“我说，我这身份的人，不顾自己的危险，甚至没有先报警，而是帮你去救女朋友，你就不能对我友善一点？就算这都不论，我几十岁的人了，你一个小_19时46分_
距离爆炸_还有_3小时14分钟_
年轻，总该对我客气点吧？”林云嵩终于受不了他的态度，愤愤不平起来。
“她不是我女朋友。”跟以往一样，徐猛没有道歉，只岔开话题。
“小伙子，我也是过来人，你不用解释。嘴上说什么不算数，你骗不了你自己。”林云嵩嘿嘿一笑，“算了，我也不是那么无私—就算我不来，你也不肯，是吧？”
徐猛没有搭茬，默默开车。脸上和耳朵上的伤口又开始疼。
“你说，绑架你的人，跟劫持飞机的是一伙吗？”过了一会儿，他问道。
“我看差不离儿。”
“你觉得是谁？”
“说不好，但他们的目的我是清楚的。”林云嵩面色凝重。
“要钱？”徐猛觉得这太好猜了。
“最简单的当然是这个，”林云嵩轻松一笑，“都知道我有钱，不过通过绑票要钱……不是那么明智。说实话我的钱大部分不是现金，至于国内的现金，别说绑了我，就算我自己去，恐怕也没法全部取出来。所以我估计，如果要钱的话，他们的目标是我在美国的钱……”
“美国？”徐猛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心，“你在美国有多少钱？”
“能动用的，三十亿美元。”
跑车猛地往旁边一蹿，然后被方向盘赶紧拉回来。
“这么多？！”徐猛被吓了一跳。
林云嵩哈哈大笑。
“那当然，集团在美国即将有大动作，所以准备了很多流动资金。”他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不过我估计，他们搞这么大动作，恐怕动机不是要钱这么简单。”
“是什么？”
林云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叹了口气：“混到我这个程度，想不得罪人是很难的。大部分情况下，我自己都没察觉，却已经被人恨得要死……”林云嵩的语气平平淡淡，“我觉得他们是想毁了我，要让我生不如死。所以，他们要弄死的，不是我，而是见岳集团。”
徐猛看了他一眼，没明白。
“下个月，集团就要在美国上市了。”
“上市？”徐猛皱了皱眉头，“你要卖了它？”
“差不多，”林云嵩被他的问题逗乐了，同时也明白了这个人的知识水平需要怎么解释才能明白，“不过呢，不是卖给某一个人，是拆成股票，卖给好多好多人。”
“那还不是卖？”徐猛不以为然，“还是零卖，我跟你说，废品生意我懂……”
“也有那么一点不同，”林云嵩耐心地解释，“比方说，我的集团现在，乱七八糟加起来，值十个亿—这是打比方啊—我拿出十分之一，一个亿，来发行股票。一百万股，每股一百块钱。全卖出去，我就算不赔不赚。但是，假如每股涨成两百块钱呢？我不就什么都不用做，赚了两倍的钱？”
徐猛从来没听过这么简单粗暴的生意，一时惊呆了。
“会有那么多的人买？”徐猛想了一会儿，自以为找到一个漏洞，“就是毒品也不敢保证想卖多少就卖多少啊……”
“我这个例子举得很不合理—也不是想拆成多少股就拆成多少股—但是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林云嵩像个大学教授一样循循善诱，“客户为什么要买？毒品是因为自己消费。股票呢，是为了客户自己赚钱。”
“这玩意儿怎么赚钱？”
“股票的价格不是固定的。上市以前，你公司的价值是实价，能卖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但是一旦上市，价格可就变成估价了。估的是什么？是你的公司未来赚钱的能力！我的集团生意越好，盈利越多，股票就越抢手，每股的价格就会越高。假如我们每年净挣五千万，按股市的估法，市值就是五千万乘以最少二十—后面这个二十叫市盈率，它是怎么算出来的我就先不讲了—最后赚多少？十亿！”
徐猛直接失语了。这种好事让他都有点动心了，不禁开始琢磨着自己的血会不会有人感兴趣。
“那怎么大家没有都上市？”
“也不是那么简单，”林云嵩哈哈大笑，轻轻拍着自己的大腿，好像在回忆IPO[1]一路来的艰辛，“实际上，这里头道道很多。首先上市就不容易，乱七八糟的各种指标、审查、资格……就算上市了，也不是你经营得越好股价就越贵那么简单……很多时候，其实就是看消息。你的公司老传出好消息，大家觉得你公司以后会更赚钱，都想买你的股票，那价格自然就高。你的公司老传出坏消息，大家觉得你的公司八成要倒闭，谁也不愿要你的股票，价格自然就低了。”
“哦……”徐猛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顾大明和黎玉成推测炸飞机是为了压低麒麟航空的股价。
但是他马上又想到一个疑点：“麒麟航空比你的公司规模小吧？怎么它早就上市了，你才上市？”
林云嵩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长得有点夸张。
“麒麟是纯民营企业啊，我不一样，”笑完了，他叹了口气，“年轻的时候，就想着钱这东西，越多越好—怕什么还能怕钱多吗？后来才知道，钱太多了，真的不是好事。”
“怎么不好？”
“我的集团，不是我自吹，说是能影响中国经济那不现实，但是影响一两个省还是没问题的。”林云嵩苦笑着，“我已经不是个纯粹的商人了。我也不能单纯从做生意的角度来决定一些事情，我说了不算。其实我挺羡慕曾凡的。”
“羡慕他？”徐猛笑起来，“他还不是没钱了，黑了心，搞这搞那，闹得命都没了……”
“他没钱了，至少还有处跑。”林云嵩打断了他，喟然长叹，“换成我，跑都[1]全称InitialPublicOfferings，首次公开募股的意思。
跑不了……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这个身份的人，出国都要往上报批。我要是跑了，就是全球红色通缉令，一辈子谁见了谁抓……”他不停地摇头。
“刚才说到哪儿了？”林云嵩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捡起话头，“对了，股价。
这个人，劫持麒麟航空的飞机，又要绑架我。他显然是要把我们两家一起搞垮！嘿嘿，他们不用真的杀了我，只要让我失踪几天，上市的股价……”
“股票归根到底还是赚钱的事，对吧？”徐猛还是没完全弄懂，“你不赚，还有别的钱啊。”
“我跟你说实话吧，”林云嵩把头靠在座椅上，“我的钱啊，都是银行的。”
“银行？”
“对。我起家，是借银行的；我扩大经营业务，是借银行的；我收购，还是借的银行的。这年头，谁不一样？”林云嵩苦笑一声，“银行的钱不能永远不还，要是上市黄了……哎，到了！”
跑车猛地右转，在林云嵩的指挥下开了一会儿，停了下来。徐猛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终于明白他那句“到了你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这里哪有一点公园的样子，全是大片的平地。
“这算什么公园？”徐猛又开始凶狠起来。他觉得林云嵩是在耍他。
林云嵩微微一笑，下了车。
“这是我的梦想。这是见岳集团的明天。”他靠在车身上，张开双臂，像是在做PPT演示。
徐猛跟着下了车，茫然地看着四周，越发怀疑自己上当了。这里太过平坦空旷，绝不是一个交换人质的好地点。
“你刚才问我我的钱哪里去了？就在这里。”林云嵩跺了跺脚下的水泥地，“都在这里！我的未来，集团的未来，都在这里！”
“看到了吗？光是脚下这条主干道，就有3500米长！”他激动起来，手舞足蹈，指点江山，“这里，将要建起亚洲最大的影视制作基地！那里，要建起比迪士尼乐园还要大、还要先进的主题乐园！那里，将要建立世界上最大的室内水上世界！全亚洲的娱乐业，都是我的！那座山要整个凿空！那片湖，要被高档度假村包围！我把所有的钱、所有的希望，都押在这里！我用我所有的经验和知识，下了这个赌注！成，就流芳千古！败，就尸骨无存！”
徐猛被他的气势震住了。他第一次见识到了真正的有钱人是什么样子。
“你觉得怎么样？”林云嵩恢复了平静，回头笑着问徐猛。
“你真有钱！”徐猛想了半天，也只能由衷地说这么一句。
“呵呵，钱啊，本来就不够，这么一折腾，还是不够，”林云嵩长叹一声，“要想完成它，全看上市了。”
上市两个字提醒了徐猛今天的正事是什么。
“咱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能在这儿干站着。”他举目四望，也没看到一个能隐蔽的地方。
“上车吧，”林云嵩打开车门，“往前开一阵，有一个小楼已经竣工了。没通电，在这看不见。”
货舱里，卢立兴挂了电话。
“行啦，你捡了一条命。”头目听完他的汇报，冷笑着对李若颜说，“上来，我不会杀你。”
“我不上去！”李若颜从刚才的通话里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然后把刀架在自己喉咙上，“你要是强迫我，我就自杀！你们要的人也死定了！我保证徐猛见不到我，就会杀了他！”
卢立兴叹了口气。
“无所谓了，”他伸手制止了头目，“我留在这里看着她。”
“电话给我！”李若颜伸出手，“我不会乱打的，我只想确保你们没骗徐猛！”
“不可能！”头目冷哼一声。
“你不给，我就自杀！”她横下心，手一用力，脖子上出现一条血痕。
“这样吧，”卢立兴赶紧制止，“交换的时候，在地面上了，你用手机跟他联系就行。”
李若颜一愣。
“我当然知道。”卢立兴指着她的口袋，“我就是发现你的手机不见了，才猜到你是装死……”
“怎么样？卫星电话是不可能的。你真自杀了，我们只好骗他……”
李若颜喘着粗气琢磨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卢立兴举着双手退了回去。
“她也留下！”李若颜指了指赵宁。卢立兴跟头目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劫机者们在头目的带领下，沿着梯子爬了上去。
货舱里，只剩下三个人。
未竣工的办公室里一片黑暗。除了微弱的月光和星光，只有两点火星在时亮时暗。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除了等待和抽烟，他们无事可做。
_20时29分_
距离爆炸_还有_2小时31分钟_
“你这是什么烟？”徐猛抽了两口，忍不住拿出来想看看商标，可是根本看不清。
“秘密。”林云嵩微微一笑，“卷烟厂给我特制的，限量版。每年除了我这里，就专供北京。”
“厉害。”徐猛不住点头。
“接着。”一个纸盒砸到了徐猛。拿起来一看，林云嵩扔给他一包。
“等这事完了，我直接送你几箱。我留着也没用。”林云嵩挥挥手，“我跟你说，烟虽然好，可我平时抽着，都不知道是什么味儿。每天五点起床，健身、开会。吃早饭，开会。坐飞机，开会。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天天如此，年年如此……”
“你拼命也没白拼啊，你赚到钱了。”徐猛笑了一声。
“嘿嘿，”林云嵩笑了，“可惜钱不是万能的。”
对这种耳熟能详的有钱人的抱怨，徐猛不以为然，没有说话。
“你知道我最想回到什么时候吗？”沉默了一会儿，林云嵩问。
“额……赚到……第一个一百万的时候？”
“不是。那时候开心是开心，但是已经不自由了。”林云嵩大口地吐着烟圈，“就想着赚第二个一百万……我真正开心的时候，是年轻的时候。你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干什么吗？”
“你当过兵对吧？”徐猛没忘记他说过的话。
“对，伞兵。我还打过仗。1979年的时候没用空军，我们伞兵就打散了混编到前线去了。我当了侦察兵……”
“1979年？打谁？”
徐猛的这种无知令林云嵩直接放弃了科普的打算：“我和曾凡就是那时候认识的，我救过他的命，他认我当大哥。那时候啊，我们都没想过能不能活到战争结束……”
“你是说，你在部队的时候最开心？”徐猛摇着头，“你喜欢打仗？”
“打仗当然不怀念。部队嘛……他们后来把我开除了，也说不上怀念。再说了，在部队苦得要命，烟瘾就是那时候养成的，”林云嵩又点上一根烟，“我怀念的是那种生活，多单纯，多省心，听命令就行，吃穿不愁。还有啊，我喜欢跳伞。有的人害怕，但是我第一次跳就不用教官踹，自己跳下来。我跟你说，跟电影上可不一样，一开始的三五秒的确有点难受，但是只要达到了自由落体速度，你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你会觉得自己的身体都不存在了，就像只剩下灵魂，在蓝天白云里飞，又不用翅膀，耳边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那种自由的感觉……”
林云嵩来了兴致，喋喋不休地讲着跳伞的一些要领，怎么控制下降速度啊，怎么调整身体姿势啊，手里的烟头在空中优雅地划着弧形。徐猛看得出他有多么陶醉，虽然没跳过伞，但是林云嵩的声音里有一种巨大的感染力，令徐猛也不禁想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我现在还经常跳伞，这可能算是我唯一剩下的爱好了—哎，对了，”林云嵩语气轻快，听上去仿佛年轻了好几岁，“这事完了，我带你跳伞怎么样？”
这话令徐猛居然有一点感动。
这事完了……这事完了……
他不禁真的畅想，假如李若颜安全了，自己能开心地玩点什么。
“我……我没钱……”
“嗐，”林云嵩哑然失笑，“你救了我，你以后还能缺钱？这么说吧，今天我提到的事，我跟谁都没说过。你这年轻人啊，虽然有时候……直接了点，但你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单纯的人。这年头，没有什么比单纯更可贵。人啊，都是贪，就连曾凡，过命的兄弟，也变了……”
徐猛又看看手机，犹豫着是要出去等还是继续在这里。
“对了，年轻人，你叫什么？”
徐猛沉默了，没有回答。
“你不愿说就算了。你是哪里人？”
徐猛还是没有回答。
“得，得，”林云嵩苦笑着摇摇头，“那有什么你能跟我说的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以后？”徐猛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你平时都干什么？”林云嵩还是不死心。
徐猛不得不承认，林云嵩跟他见过的所有人不同。他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说话很有感染力和说服力。一想到全国最有钱的人之一对自己这么客气，他的心里就有种前所未有的自豪和满足。这种感觉继而变成感动。他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就太不够意思了。
“我叫徐猛。”徐猛扔掉烟头，“我有时候是学生，有时候是送快递的，有时候是打扫卫生的，有时候是坐办公室的，你懂了吗？”
“打零工？”林云嵩显然理解偏了。
徐猛嘿嘿笑了起来，久违的童心像是被从箱底翻出来一样。
“我要是说，我每次睡着，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你能懂吗？”
徐猛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然后憋着笑，想看林云嵩吓坏的反应。
对方好久没说话。
“怎么？”徐猛嘿嘿一笑，“觉得我是神经病吧？”
林云嵩咂了一下嘴，手里的烟头停在空中。
“那个大夫叫什么？搞病毒的那个。”他认真地问。
“刘兴继。”徐猛的声音悠长。他又回忆起当初跟李若颜一起出生入死的日子。
“我知道这个人，你说的高铁的事情我当然也听说过……不过照你这么说，要是你扎一针变成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再扎第三个人，只要时间够用，全世界都会成为你？”
这个角度徐猛还真没想过。不过略一思索，他摇了摇头。
“那不行。我试过，只有直接输进我原来身体里的血才能传播—输过我原来的血的人，算真货，真货再输血给别人，别人就算二手货。二手货再给别人输血就不管用了。”
徐猛知道这个还是因为当初给李若颜凑钱，扎了一个富二代之后等了好久他才失望地接受了现实。
林云嵩“哦”了一声，又陷入了沉默。
“行啦，”徐猛不愿再折腾他，“你不用担心我这个疯子会抓着你不放。只要救出李若颜，我就送你去警察局。”
听了这话，林云嵩却笑了起来。
“小兄弟，要是有人说，他想研究长生不老，你觉得他是疯子吗？”
“那当然。”徐猛毫不迟疑。
“要是有人研究心灵感应呢？”
“我看也是疯子吧？”这个词他听李若颜提过。
“要是研究用思想挪动物体呢？”
徐猛直接笑了起来。然而林云嵩却没有笑。
“我跟你说，这些真的有人研究过，或者说，有机构研究过。研究长生不老的，是世界最大的公司之一，谷歌。研究另外两个的，是中央情报局。”
徐猛愣住了。他不知道林云嵩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很多普通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在有钱的人或者机构看来，是价值！是市场！”林云嵩的语气里没有一点戏谑的成分，“你刚才要是跟我开玩笑，那无所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建议你以后一定要来找我，我可以让咱们一起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
徐猛浑身一震。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世还能向除了李若颜以外的人坦承，坦承之后还被当真。
“钱？”
“对啊，赚钱！我没理解错的话，只要能准备好足够的血，找到足够的躯体，你这就是不死之身啊！长生不老谁不想？！再说，体验不同的人生，不同年龄、不同身份的人生，是多少人的梦想啊！就算是再有钱的人，也会想尝试一下啊！”
“可是……那就变不回来了……”徐猛突然怕他真干这事，有点结结巴巴的。
“可以研究啊！”林云嵩好像真的当真了，站起来侃侃而谈，“我牵头，全世界最顶尖的人才都可以招来研究这种病毒，实力不比刘兴继那个江湖大夫强多了？到时候，别的不说，首先你自己就能从中受益—你看中一种人生，不想变了，那就不变了！你可以跟你的小女朋友永远在一起，过开心的日子！”
徐猛的心跳猛然加速，血液似乎都沸腾起来。是啊，可以不变了，可以跟李若颜……
他简直不敢想下去，怕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脏承受不住这种幸福。
“你要是不想那样，想继续这种刺激的生活，更好！”林云嵩看他没有回答，以为自己猜错了，“你想想，有我的财力和技术支持，你可以成为美国电影里的超级英雄，想当谁就当谁！想劫富济贫？想行侠仗义？我来帮你！我给你提供钱，给你提供装备。你当007，我当你的Q先生！那样的生活，比赚钱更有意思！甚至比回到我年轻的时候更有意思！”
林云嵩哈哈大笑起来。这种笑毫无掩饰，发自内心，令徐猛都跟着高兴起来。虽然不知道007和Q先生是谁，但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憧憬和希望瞬间充满了身躯。
“你说的这……”他激动地站了起来，但是话只说了半句，他的脸色骤变，跑过去把林云嵩的脖子一按，让他弯下腰。
林云嵩抬头一看，窗户远处有一辆车开着灯急速驶来。_20时58分_距离爆炸_还有_2小时02分钟_
红色的数字飞速变化，越来越小，最终归零。屏幕上的六个“0”闪烁着，一阵尖细的滴滴声响了起来，几个劫机者的膝盖不禁一软。然而，炸弹却没有爆炸。响声持续了十秒之后，屏幕上的数字停止了闪烁。劫机者的头目掏出卫星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
“老板，按照您的吩咐，输入了应急码……接下来，请指示……”说完，他屏住呼吸，等待着对面的指示。
对于老板这个人，越接触就越让人觉得难以捉摸。想当初，老板刚抛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不管谁听了都吓得要死，觉得他精神失常；可是讲几遍流程之后，又人人都觉得构思精巧，不成功都难。接触到行动细节之后，他更是对此人的算无遗策和冷酷无情敬畏三分：看守炸弹的人没有应急码，不知道怎么制止炸弹爆炸；他知道应急码，却又接触不到炸弹。不难看出，只有劫机成功，两人才能见面，制止炸弹爆炸。这明摆着逼人不成功便成仁，所以几个小时前，一个消息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有人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原计划无法完美进行，这就意味着大家都要给飞机陪葬。可偏偏大老板却不急不躁地三下两下弄出个备用计划，大家又不用死了……“猜不透啊……”他在心里长叹着。
“泄密的人，有没有收获？”话筒里终于传来那个熟悉的、被变声器加工过的声音。
“这里没有收获。应该不是飞机上的人……”
_2016年_
1月23日_13小时整_
“好，不用管了。按照我之前交代的，原计划已被破坏，新计划开始执行。”
“明白！”头目跑到桌旁，把卫星电话小心翼翼地摆在炸弹旁边，按下免提键，然后打开计时器后方一个独立焊接的小铁盒。电话话筒里传出一种尖细的噪声，时高时低、若有若无，让人耳膜不舒服。过了大概十几秒，小铁盒里的电路板上亮起一盏红灯。
嘀！嘀！嘀！
三声急促的警报声过后，计时器的屏幕一亮，数字又开始跳动。
09：59：59……
“声波遥控……”头目拿起已经挂了的电话，心里再次叹服，“你果然是一点空子都不给人留啊……”
“弟兄们，”他转过身去面对手下，“按照老板的指示，任务第二阶段按原计划进行！”他的目光依次扫视着每个人的面孔，寻找着可能的退缩和怯懦。大家也都知道这目光的含义，因此个个怒目圆睁。
“看到了吗？”头目把炸弹转过来，让每个人都看清上面的倒计时，“这次倒计时没法再关掉！我们只有十个小时！想要生存，就要齐心协力！这回，是不成功便成仁！”
驾驶舱里，机长汗如雨下，机械地操控着飞机。枪声一响，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劫机者们闪电般冲进驾驶舱，不由分说地把他跟副机长揍了一顿。
“看到了没有！”头目此刻像一头发怒的野兽，揪着他的头发，强迫他走出驾驶舱，走过商务舱，看着交战现场的惨状，“这就是你们反抗的下场！”
机长的嘴唇哆嗦着，“扑通”一声跪下来，抱着郑俊红的尸体号啕大哭。头目粗暴地把他拽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尸体也被拖到机尾，扔进地板上那个方形的洞里。尸体掉下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在他耳朵里，却像是全世界所有的火山同时爆发，把他的心烧成灰烬。
他精神恍惚地被驾回驾驶舱，按在驾驶座上。枪口顶着他的后脑。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眼泪无声地在脸上横流。副机长也被吓得不敢说话，驾驶舱就这么沉寂着，过了不知多久，劫机者的头目走了进来。
“我警告过你们，不要耍花招，可是你们不听，所以这些命，要算在你头上……”头目的语气轻描淡写，显然还不打算真的算账，“接下来，你可得好好听话了。待会儿，我让你呼叫地面，你到时候最好给我听话……”
副机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通信系统明明全都失灵了，为什么……头目显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冷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个电视遥控器似的东西，拇指一按，副机长马上发现，通信信号灯已经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
“别乱动啊……”头目嘴里发出“啧啧”的挑逗声，又按了一下按钮，再次切断了所有对外联系，“告诉下面的，飞机出现故障，请求迫降！”
副机长看着机长像个傀儡般把手伸向通话按钮。虽然两人没有对话一句，但是他心里明白，机长已经垮了，剩下的只是一具任人驱使的躯壳。
广桥机场空管中心。
各种仪器的噪声和对话被耳机隔绝在外，管制员专心致志地观察着雷达屏幕上密集的符号。一架架飞机被简化成带着尾巴的圆点和一行数字，但是没人敢在心里把它们看得简单，因为大家都知道，每个点都满载着几十上百条生命。
忽然，一个陌生的符号闯入了雷达界面。管制员的眼睛瞪大了，他观察着、确认着、通过无线通信询问。几分钟之后，他站起来召唤上级。主管走了过来，不一会儿就找来了主任。雷达界面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最终，主任一路小跑，闯进旁边的指挥中心。
“QA931！”推开门，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会议室改成的指挥中心里，焦急的等待中，楼市长先开了口：“怎么了？”
“QA931出现了！”主任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它飞回来了！”
“QA931，QA931，请回话……”
无线电里响起了久违的呼唤。副机长兴奋得浑身发抖，可是看着身边三个手持刀枪的劫机者，又瞬间泄了气。既然这批人能随心所欲地控制机上的对外联络，那么要在他们眼皮底下搞点什么肯定难于登天，更何况机长的精神状态显然也搞不了什么诡计，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枪口在机长后脑上一顶，他的脑袋猛地往前一低。
“说话！”劫机者头目喝令道。
机长慢慢抬起头，眼睛盯着前方，像没听见一样毫无反应。
“QA931，请立即表明身份并对失联进行说明，否则你机将被空军拦截……我重复一遍，请立即……”
“说话！”头目的声音再次提高，“照我教你的说！”
副机长紧张地看着毫无反应的机长。他不知道这人是疯了还是消极抵抗，但是他知道再这么下去，除了挨一颗子弹不可能有别的下场。事实证明他的紧张是必要的，头目略一思索，往右跨了一步，枪口顶住了副机长的脖子。
“你不说，我先杀他！”
机长终于转过头来。看着脸色煞白的同事，他叹了口气，手指伸向了COMM1面板的按钮。
“这里是QA931，我是机长秦平，个人识别码是……”
枪挪开了，副机长浑身脱力，满身大汗地瘫在座椅里。
“……经过长时间的检修，我们终于确认故障来自于……”按照劫机者头目的交代，机长老实地汇报着，“……故障排除后，本机已无危险，所以没有备降，但是油料已不足以按原计划执行航班任务，因此本机决定转向返航……”
机长说完，看了看头目，脸上万念俱灰。无线电沉默了好一阵子，看来对方也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故事。
“蹲下！”劫机者头目忽然大声命令。
外面一阵嘈杂，驾驶舱里的劫机者霎时间全部蹲在地上，好像在玩藏猫猫。
副机长立即转头朝窗外望去。果然，两侧的舷窗里各出现了一架战斗机，距离是如此之近，透明的歼–10驾驶舱里，飞行员直接用肉眼观察客机驾驶舱里的情况。
副机长紧张地跟机长对视。他明白，要是地面上觉得客机动向不对，这些战斗机就是要负责发射导弹的。
无线电里还是静默。第三架战斗机如同魅影般从天而降，挡在了客机正前方。
副机长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要是这架飞机忽然开始摇动翅膀，那自己八成活不过今天了。
“QA931……”无线电终于响了。机长犹豫了一下，按下了通话按钮。
“这里是QA931，请讲。”
无线电里一阵阵杂音，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侧着耳朵倾听，生怕漏掉任何一个音节。
“QA931，请回答，是否有疑似7700情况？”
“没有，飞机安全。”机长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QA931，是否需要空军引导？”
“我机设备一切正常，不需要引导，谢谢。”
“明白。批准你的降落请求，右转航向020，上升到标准加5400保持……”
三架战斗机机身一侧，潇洒地飞走。关上通信频道，机长长出一口气，松开了领带。劫机者们站起身来，大笑着互相击掌。
“干得不错，”头目用枪身拍了拍机长的脸颊，“待会儿还得麻烦你。”
经济舱的后排，劫机者们在谈笑风生。最后的反抗者要么被消灭、要么投降，他们终于彻底控制了飞机，这些人不由得松懈了下来。一些重伤的乘客被抬到这里，他们就任由通往货舱的洞口大开着，方便这些重伤员断气之后往里扔。经过特殊处理的弹头，进入人体后就会化为金属碎片，优点是不会穿透人体，不会打碎飞机的玻璃。但是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它会引起巨大的痛苦，而且根本无法救治。几个小时里，经济舱后排一直被呻吟声笼罩着，最坚强的一个人挣扎了六个小时才咽气。
劫机者们骂骂咧咧地把最后一具尸体扔进货舱，然后把洞口盖住。货舱里，微弱的应急灯光时亮时灭，似乎是不忍心勾勒出眼前这幅惨绝人寰的画面。
一阵窸窣，一只手忽然从死人堆里伸出来，然后是另一只手。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爬了出来，歇息片刻，她又爬回去，把另一个女人拉出来。两人靠坐在舱壁上，大口喘息。然后，她们看着眼前的尸堆，痛哭流涕。
“先别哭了……”李若颜安慰着赵宁，虽然她自己也是泪流满面。赵宁点了点头。两人爬得离尸堆远远的，直到精神再也支撑不住才停下来。
“他们都死了……”赵宁上气不接下气，“怎么会这样……”
眼见劫机者开枪的时候，她的神经彻底崩断，整个人不知所措。就在这时，李若颜把她压倒在地。她立刻就明白，这是要装死。
“要睁着眼！”李若颜拿着一把可能是捡来的小刀，在她衣服上戳了几个洞，在她耳边小声嘱咐着，“我见过很多死人！相信我！”
_19时26分_
距离爆炸_还有_3小时34分钟_
几分钟后，满身鲜血的两人被当成尸体扔了下来。然后她们以惊人的毅力和胆量在死人堆里藏了整整六个小时，直到洞口被封死才爬出来。
“咱们完了……”赵宁抽泣着，“咱们死定了……”
“不会的，”李若颜给她看了看夜光表盘，“时间已经过了，炸弹没有炸！他们一定有别的计划……”
“还不是一样……”赵宁万念俱灰，“咱们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不一定……”李若颜说着，返身跑回尸堆，在里边扒翻着死人。赵宁愣愣地看着她，手足无措。
不一会儿，李若颜跑了回来，她手里拿着的，正是那部卫星电话。
“电话怎么会在这儿？”赵宁的表情像做梦。
“我自己的手机从那个箱子里掉出来，我捡到了。卫星电话我藏在别的尸体上……”她一边说一边按下重播键，“我就琢磨着有什么不对……”
电话接通了。
“徐猛！”她飞快地说着，“我是李若颜啊！”
忽然，赵宁猛地把李若颜按在地上，挂断了她的电话……4
“若颜！若颜！”
重生般的狂喜霎时间又变成黑漆漆的迷雾。客厅里回荡着徐猛绝望的呼喊。
回应却只有“嘟嘟”的断线声。
他没有放弃，一遍遍回拨那个号码，然而跟以往一样，根本打不通。徐猛急得团团转，脸抽搐着，时而坐下，时而起来疯魔一样乱走。
过了不知多久，林云嵩忽然咳嗽了一声。
“我手机上收到一个推送新闻，可能，跟你说的这事有关系……”他举起双手，眼睛望向地上的遥控器。
徐猛点了点头。林云嵩捡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画面上，正是新闻播报。那架飞机的照片放在大屏幕上，主持人正在连线警方。
“根据我们收到的消息，”警方发言人谨慎地措辞，“不久前有关部门就收到了失联飞机的信息。当时机组声称是机械故障，需要迫降。然而就在刚才，又有了另外的消息。这个消息指明飞机很可能被劫持。具体细节我们还不能透露，但是一系列事件表明，这些劫机者受过专业的……”
劫机？
徐猛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
“他们刚才进来的时候，见人就杀，”林云嵩看徐猛脸色很不善，关掉了电视，“但是用枪指着我，却没有开枪。他们拉扯我，好像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他们要绑架你？”徐猛恍然大悟。
“应该是这样。我就纳闷，我这样的身份，就算绑架了，要赎金也不太方便吧？一个电话，起码招来全省一半的特警和武警，他们怎么拿着钱跑？”
“你是说……”一个从未想到的可能性令徐猛浑身微微战栗。
“兄弟，我当过兵，复员以后还干过一年半的刑警，”林云嵩终于恢复了一点平日的气势，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结合你说的，这个人不管是谁，他劫持飞机，又杀了所有知情人，又嫁祸曾凡，还想绑架我—他会不会是想用飞机和我来做交易呢？”
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李若颜！”徐猛一接起来就狂呼。然而回答的，却不是她。
“你是徐猛？”一个男人阴森森的声音传来。
赵宁也是内奸？！
一个念头在李若颜脑海里炸响，然而马上她就发现自己猜错了。一条光柱出现在前方，照亮了尸堆，又一具人影被扔了下来。
“尸体？”洞口再次被封闭，赵宁小声问。
“不一定……”李若颜小心地观察着。
不一会儿，那个“尸体”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个应急手电筒，四处寻找着什么。
“是卢立兴！”赵宁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我们在这儿！”她站起来朝他招手。
卢立兴一笑，蹒跚着朝这边走来。赵宁要去迎接他，李若颜却捷足先登，跑在前面。
“李若颜！”卢立兴惊喜万分，“你也活着……”
然而迎接他的却不是拥抱。李若颜抢过应急手电筒，迎头把他打倒在地。
“你……”赵宁目瞪口呆，“你疯了？！”
“压住他！”李若颜拼命用膝盖顶住卢立兴的腰，“他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赵宁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咫尺之遥。然后她看到卢立兴猛地把李若颜掀开，而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枪！
卢立兴真的是劫机者一伙的！他害死了李春，害死了郑俊红，害死了那么多乘客！
怒火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使她忘记了害怕，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把他压倒在地。
“打电话报警！”她抄起李若颜丢下的应急手电筒，狠狠砸着卢立兴的头，“要先拨0086！”
赵宁的提醒是完全有必要的。
李若颜毕竟没有国外生活经验。她不会拨跨国长途，所以之前只能用重拨键呼叫徐猛。
“我是QA931航班的乘客，飞机被劫持！”李若颜飞快地拨通电话，“我重复一遍，飞机被劫持，而且有一颗炸弹！飞机在往机场飞！他们可能要……”
赵宁的惨叫打断了李若颜。回头一看，她已经被卢立兴甩到一旁。李若颜冲过去帮助赵宁，电话被卢立兴蛮力抢了过去。卢立兴刚要站起来，李若颜抱住他的腿用力一拉，又把他摔倒在地。洞口打开了，劫机者们一个个跳了下来。
李若颜见势不妙，抛下卢立兴就朝机尾跑去。
手电光刺眼，把她逼在角落里。卢立兴伸开手臂，挡住了同伙。他发现，李若颜手里拿着一把刀。
“是你！我装死的时候他们搜我的身找电话，我就意识到是你！”
卢立兴沉默着。
“是你，一直拖时间，给他们机会锯开舱板拿到枪！是你，假装反抗，给他们发暗号，通报我们的情况！他们计划仓促，人手不足以控制这么多乘客，是你，混在我们中间出主意，引出所有敢于反抗的人！是你，假装跟劫机者谈判，设下圈套，杀了他们！”李若颜长发乱飞，满脸是血，咬牙切齿，好像恨不得吃了卢立兴，“是我太傻！怎么没早看穿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背后，赵宁被头目拖了过来。
“她报警了！”头目气急败坏，“她坏了大事！弄死她！”
劫机者们正要行动，卢立兴却示意先别急。他皱着眉头，看着卫星电话里的通话记录，说：“刚才她没有打通。”
李若颜满脸震惊，劫机者倒是舒展眉目，笑了起来。
“她打过两个电话……我先看看她还打给谁了……”卢立兴选择了倒数第二个号码，按下重播键，等了一会儿，然后张口便道：“徐猛。”
“李若颜在哪儿？”徐猛的声音狠得像狼。
“林云嵩呢？”
“他在我手里，”徐猛看了一眼林云嵩，“你想要活的死的？”
林云嵩哆嗦起来。
“活的！”
“好！”徐猛的觉得自己的心脏像一个几吨重的集装箱终于落地，“拿她来换！”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的时间像几年那么漫长。徐猛腮边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好，”对方终于说话了，“我们会开车把她送过去，交换……”
“你们怎么出机场？”徐猛怀疑这人是在敷衍。
“放心吧，我们自有办法—晚上十点见。你记一个坐标……”
电话挂断了。
“这是哪……”徐猛抬头问林云嵩。然而看到的画面却使他浑身的血都变冷了：林云嵩正拿着一把手枪，指着自己。沙发上那把空枪还在，所以他肯定是从地上捡了一把。这把枪里有子弹！
时间好像在一瞬间凝固了。徐猛动不了，却可以做无数的思考。千言万语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最后留下的只有一句：他居然真的是幕后主使！我怎么这么大意！
“砰”的一声，林云嵩开枪了。
扑通！
徐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站着。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扭过头去，他看到一具尸体趴在门边。一个双腿被子弹打穿、腹部中了一枪的蒙面人居然没死，并且以坚强的毅力拿着枪一路爬到这里。
他又转头看着林云嵩。
“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林云嵩识趣地把手枪掉转，放在沙发上。他走到徐猛面前，看了看他用血写在地上的坐标，面露微笑。
“你知道这里？”想起自己刚才怎么对他，徐猛有点不好意思。
“太知道了。”
布加迪跑车在公路上飞驰。林云嵩坐在副驾驶座上，紧紧抓着车门扶手。
“你开慢点，”他没仔细数，但是眼睛已经被超速闪光灯闪得有点发痛了，于是忍不住开口提醒，“我虽然不会开车，但是你这个开法……别到时候地方没到，先被交警查住……”
“你不会开车？”徐猛终于开始留意最高限速，“那你这么多好车干什么？”
“我有司机啊，”林云嵩微微一笑，“再说我这个身份，没有好车也会被人说闲话，比如说怀疑我生意不行了什么的……”
徐猛摇着头。对他来说，这些太难理解了。
“要去的地方，是个公园？”徐猛忽然想起了什么，“有多大？有没有楼？
咱们怎么知道去哪里找？”
“你去了就知道了。”林云嵩随口一答，然后发现徐猛眼神不善地看着自己。
“我说，我这身份的人，不顾自己的危险，甚至没有先报警，而是帮你去救女朋友，你就不能对我友善一点？就算这都不论，我几十岁的人了，你一个小_19时46分_
距离爆炸_还有_3小时14分钟_
年轻，总该对我客气点吧？”林云嵩终于受不了他的态度，愤愤不平起来。
“她不是我女朋友。”跟以往一样，徐猛没有道歉，只岔开话题。
“小伙子，我也是过来人，你不用解释。嘴上说什么不算数，你骗不了你自己。”林云嵩嘿嘿一笑，“算了，我也不是那么无私—就算我不来，你也不肯，是吧？”
徐猛没有搭茬，默默开车。脸上和耳朵上的伤口又开始疼。
“你说，绑架你的人，跟劫持飞机的是一伙吗？”过了一会儿，他问道。
“我看差不离儿。”
“你觉得是谁？”
“说不好，但他们的目的我是清楚的。”林云嵩面色凝重。
“要钱？”徐猛觉得这太好猜了。
“最简单的当然是这个，”林云嵩轻松一笑，“都知道我有钱，不过通过绑票要钱……不是那么明智。说实话我的钱大部分不是现金，至于国内的现金，别说绑了我，就算我自己去，恐怕也没法全部取出来。所以我估计，如果要钱的话，他们的目标是我在美国的钱……”
“美国？”徐猛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心，“你在美国有多少钱？”
“能动用的，三十亿美元。”
跑车猛地往旁边一蹿，然后被方向盘赶紧拉回来。
“这么多？！”徐猛被吓了一跳。
林云嵩哈哈大笑。
“那当然，集团在美国即将有大动作，所以准备了很多流动资金。”他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不过我估计，他们搞这么大动作，恐怕动机不是要钱这么简单。”
“是什么？”
林云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叹了口气：“混到我这个程度，想不得罪人是很难的。大部分情况下，我自己都没察觉，却已经被人恨得要死……”林云嵩的语气平平淡淡，“我觉得他们是想毁了我，要让我生不如死。所以，他们要弄死的，不是我，而是见岳集团。”
徐猛看了他一眼，没明白。
“下个月，集团就要在美国上市了。”
“上市？”徐猛皱了皱眉头，“你要卖了它？”
“差不多，”林云嵩被他的问题逗乐了，同时也明白了这个人的知识水平需要怎么解释才能明白，“不过呢，不是卖给某一个人，是拆成股票，卖给好多好多人。”
“那还不是卖？”徐猛不以为然，“还是零卖，我跟你说，废品生意我懂……”
“也有那么一点不同，”林云嵩耐心地解释，“比方说，我的集团现在，乱七八糟加起来，值十个亿—这是打比方啊—我拿出十分之一，一个亿，来发行股票。一百万股，每股一百块钱。全卖出去，我就算不赔不赚。但是，假如每股涨成两百块钱呢？我不就什么都不用做，赚了两倍的钱？”
徐猛从来没听过这么简单粗暴的生意，一时惊呆了。
“会有那么多的人买？”徐猛想了一会儿，自以为找到一个漏洞，“就是毒品也不敢保证想卖多少就卖多少啊……”
“我这个例子举得很不合理—也不是想拆成多少股就拆成多少股—但是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林云嵩像个大学教授一样循循善诱，“客户为什么要买？毒品是因为自己消费。股票呢，是为了客户自己赚钱。”
“这玩意儿怎么赚钱？”
“股票的价格不是固定的。上市以前，你公司的价值是实价，能卖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但是一旦上市，价格可就变成估价了。估的是什么？是你的公司未来赚钱的能力！我的集团生意越好，盈利越多，股票就越抢手，每股的价格就会越高。假如我们每年净挣五千万，按股市的估法，市值就是五千万乘以最少二十—后面这个二十叫市盈率，它是怎么算出来的我就先不讲了—最后赚多少？十亿！”
徐猛直接失语了。这种好事让他都有点动心了，不禁开始琢磨着自己的血会不会有人感兴趣。
“那怎么大家没有都上市？”
“也不是那么简单，”林云嵩哈哈大笑，轻轻拍着自己的大腿，好像在回忆IPO[1]一路来的艰辛，“实际上，这里头道道很多。首先上市就不容易，乱七八糟的各种指标、审查、资格……就算上市了，也不是你经营得越好股价就越贵那么简单……很多时候，其实就是看消息。你的公司老传出好消息，大家觉得你公司以后会更赚钱，都想买你的股票，那价格自然就高。你的公司老传出坏消息，大家觉得你的公司八成要倒闭，谁也不愿要你的股票，价格自然就低了。”
“哦……”徐猛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顾大明和黎玉成推测炸飞机是为了压低麒麟航空的股价。
但是他马上又想到一个疑点：“麒麟航空比你的公司规模小吧？怎么它早就上市了，你才上市？”
林云嵩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长得有点夸张。
“麒麟是纯民营企业啊，我不一样，”笑完了，他叹了口气，“年轻的时候，就想着钱这东西，越多越好—怕什么还能怕钱多吗？后来才知道，钱太多了，真的不是好事。”
“怎么不好？”
“我的集团，不是我自吹，说是能影响中国经济那不现实，但是影响一两个省还是没问题的。”林云嵩苦笑着，“我已经不是个纯粹的商人了。我也不能单纯从做生意的角度来决定一些事情，我说了不算。其实我挺羡慕曾凡的。”
“羡慕他？”徐猛笑起来，“他还不是没钱了，黑了心，搞这搞那，闹得命都没了……”
“他没钱了，至少还有处跑。”林云嵩打断了他，喟然长叹，“换成我，跑都[1]全称InitialPublicOfferings，首次公开募股的意思。
跑不了……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这个身份的人，出国都要往上报批。我要是跑了，就是全球红色通缉令，一辈子谁见了谁抓……”他不停地摇头。
“刚才说到哪儿了？”林云嵩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捡起话头，“对了，股价。
这个人，劫持麒麟航空的飞机，又要绑架我。他显然是要把我们两家一起搞垮！嘿嘿，他们不用真的杀了我，只要让我失踪几天，上市的股价……”
“股票归根到底还是赚钱的事，对吧？”徐猛还是没完全弄懂，“你不赚，还有别的钱啊。”
“我跟你说实话吧，”林云嵩把头靠在座椅上，“我的钱啊，都是银行的。”
“银行？”
“对。我起家，是借银行的；我扩大经营业务，是借银行的；我收购，还是借的银行的。这年头，谁不一样？”林云嵩苦笑一声，“银行的钱不能永远不还，要是上市黄了……哎，到了！”
跑车猛地右转，在林云嵩的指挥下开了一会儿，停了下来。徐猛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终于明白他那句“到了你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这里哪有一点公园的样子，全是大片的平地。
“这算什么公园？”徐猛又开始凶狠起来。他觉得林云嵩是在耍他。
林云嵩微微一笑，下了车。
“这是我的梦想。这是见岳集团的明天。”他靠在车身上，张开双臂，像是在做PPT演示。
徐猛跟着下了车，茫然地看着四周，越发怀疑自己上当了。这里太过平坦空旷，绝不是一个交换人质的好地点。
“你刚才问我我的钱哪里去了？就在这里。”林云嵩跺了跺脚下的水泥地，“都在这里！我的未来，集团的未来，都在这里！”
“看到了吗？光是脚下这条主干道，就有3500米长！”他激动起来，手舞足蹈，指点江山，“这里，将要建起亚洲最大的影视制作基地！那里，要建起比迪士尼乐园还要大、还要先进的主题乐园！那里，将要建立世界上最大的室内水上世界！全亚洲的娱乐业，都是我的！那座山要整个凿空！那片湖，要被高档度假村包围！我把所有的钱、所有的希望，都押在这里！我用我所有的经验和知识，下了这个赌注！成，就流芳千古！败，就尸骨无存！”
徐猛被他的气势震住了。他第一次见识到了真正的有钱人是什么样子。
“你觉得怎么样？”林云嵩恢复了平静，回头笑着问徐猛。
“你真有钱！”徐猛想了半天，也只能由衷地说这么一句。
“呵呵，钱啊，本来就不够，这么一折腾，还是不够，”林云嵩长叹一声，“要想完成它，全看上市了。”
上市两个字提醒了徐猛今天的正事是什么。
“咱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能在这儿干站着。”他举目四望，也没看到一个能隐蔽的地方。
“上车吧，”林云嵩打开车门，“往前开一阵，有一个小楼已经竣工了。没通电，在这看不见。”
货舱里，卢立兴挂了电话。
“行啦，你捡了一条命。”头目听完他的汇报，冷笑着对李若颜说，“上来，我不会杀你。”
“我不上去！”李若颜从刚才的通话里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然后把刀架在自己喉咙上，“你要是强迫我，我就自杀！你们要的人也死定了！我保证徐猛见不到我，就会杀了他！”
卢立兴叹了口气。
“无所谓了，”他伸手制止了头目，“我留在这里看着她。”
“电话给我！”李若颜伸出手，“我不会乱打的，我只想确保你们没骗徐猛！”
“不可能！”头目冷哼一声。
“你不给，我就自杀！”她横下心，手一用力，脖子上出现一条血痕。
“这样吧，”卢立兴赶紧制止，“交换的时候，在地面上了，你用手机跟他联系就行。”
李若颜一愣。
“我当然知道。”卢立兴指着她的口袋，“我就是发现你的手机不见了，才猜到你是装死……”
“怎么样？卫星电话是不可能的。你真自杀了，我们只好骗他……”
李若颜喘着粗气琢磨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卢立兴举着双手退了回去。
“她也留下！”李若颜指了指赵宁。卢立兴跟头目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劫机者们在头目的带领下，沿着梯子爬了上去。
货舱里，只剩下三个人。
未竣工的办公室里一片黑暗。除了微弱的月光和星光，只有两点火星在时亮时暗。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除了等待和抽烟，他们无事可做。
_20时29分_
距离爆炸_还有_2小时31分钟_
“你这是什么烟？”徐猛抽了两口，忍不住拿出来想看看商标，可是根本看不清。
“秘密。”林云嵩微微一笑，“卷烟厂给我特制的，限量版。每年除了我这里，就专供北京。”
“厉害。”徐猛不住点头。
“接着。”一个纸盒砸到了徐猛。拿起来一看，林云嵩扔给他一包。
“等这事完了，我直接送你几箱。我留着也没用。”林云嵩挥挥手，“我跟你说，烟虽然好，可我平时抽着，都不知道是什么味儿。每天五点起床，健身、开会。吃早饭，开会。坐飞机，开会。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天天如此，年年如此……”
“你拼命也没白拼啊，你赚到钱了。”徐猛笑了一声。
“嘿嘿，”林云嵩笑了，“可惜钱不是万能的。”
对这种耳熟能详的有钱人的抱怨，徐猛不以为然，没有说话。
“你知道我最想回到什么时候吗？”沉默了一会儿，林云嵩问。
“额……赚到……第一个一百万的时候？”
“不是。那时候开心是开心，但是已经不自由了。”林云嵩大口地吐着烟圈，“就想着赚第二个一百万……我真正开心的时候，是年轻的时候。你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干什么吗？”
“你当过兵对吧？”徐猛没忘记他说过的话。
“对，伞兵。我还打过仗。1979年的时候没用空军，我们伞兵就打散了混编到前线去了。我当了侦察兵……”
“1979年？打谁？”
徐猛的这种无知令林云嵩直接放弃了科普的打算：“我和曾凡就是那时候认识的，我救过他的命，他认我当大哥。那时候啊，我们都没想过能不能活到战争结束……”
“你是说，你在部队的时候最开心？”徐猛摇着头，“你喜欢打仗？”
“打仗当然不怀念。部队嘛……他们后来把我开除了，也说不上怀念。再说了，在部队苦得要命，烟瘾就是那时候养成的，”林云嵩又点上一根烟，“我怀念的是那种生活，多单纯，多省心，听命令就行，吃穿不愁。还有啊，我喜欢跳伞。有的人害怕，但是我第一次跳就不用教官踹，自己跳下来。我跟你说，跟电影上可不一样，一开始的三五秒的确有点难受，但是只要达到了自由落体速度，你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你会觉得自己的身体都不存在了，就像只剩下灵魂，在蓝天白云里飞，又不用翅膀，耳边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那种自由的感觉……”
林云嵩来了兴致，喋喋不休地讲着跳伞的一些要领，怎么控制下降速度啊，怎么调整身体姿势啊，手里的烟头在空中优雅地划着弧形。徐猛看得出他有多么陶醉，虽然没跳过伞，但是林云嵩的声音里有一种巨大的感染力，令徐猛也不禁想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我现在还经常跳伞，这可能算是我唯一剩下的爱好了—哎，对了，”林云嵩语气轻快，听上去仿佛年轻了好几岁，“这事完了，我带你跳伞怎么样？”
这话令徐猛居然有一点感动。
这事完了……这事完了……
他不禁真的畅想，假如李若颜安全了，自己能开心地玩点什么。
“我……我没钱……”
“嗐，”林云嵩哑然失笑，“你救了我，你以后还能缺钱？这么说吧，今天我提到的事，我跟谁都没说过。你这年轻人啊，虽然有时候……直接了点，但你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单纯的人。这年头，没有什么比单纯更可贵。人啊，都是贪，就连曾凡，过命的兄弟，也变了……”
徐猛又看看手机，犹豫着是要出去等还是继续在这里。
“对了，年轻人，你叫什么？”
徐猛沉默了，没有回答。
“你不愿说就算了。你是哪里人？”
徐猛还是没有回答。
“得，得，”林云嵩苦笑着摇摇头，“那有什么你能跟我说的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以后？”徐猛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你平时都干什么？”林云嵩还是不死心。
徐猛不得不承认，林云嵩跟他见过的所有人不同。他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说话很有感染力和说服力。一想到全国最有钱的人之一对自己这么客气，他的心里就有种前所未有的自豪和满足。这种感觉继而变成感动。他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就太不够意思了。
“我叫徐猛。”徐猛扔掉烟头，“我有时候是学生，有时候是送快递的，有时候是打扫卫生的，有时候是坐办公室的，你懂了吗？”
“打零工？”林云嵩显然理解偏了。
徐猛嘿嘿笑了起来，久违的童心像是被从箱底翻出来一样。
“我要是说，我每次睡着，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你能懂吗？”
徐猛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然后憋着笑，想看林云嵩吓坏的反应。
对方好久没说话。
“怎么？”徐猛嘿嘿一笑，“觉得我是神经病吧？”
林云嵩咂了一下嘴，手里的烟头停在空中。
“那个大夫叫什么？搞病毒的那个。”他认真地问。
“刘兴继。”徐猛的声音悠长。他又回忆起当初跟李若颜一起出生入死的日子。
“我知道这个人，你说的高铁的事情我当然也听说过……不过照你这么说，要是你扎一针变成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再扎第三个人，只要时间够用，全世界都会成为你？”
这个角度徐猛还真没想过。不过略一思索，他摇了摇头。
“那不行。我试过，只有直接输进我原来身体里的血才能传播—输过我原来的血的人，算真货，真货再输血给别人，别人就算二手货。二手货再给别人输血就不管用了。”
徐猛知道这个还是因为当初给李若颜凑钱，扎了一个富二代之后等了好久他才失望地接受了现实。
林云嵩“哦”了一声，又陷入了沉默。
“行啦，”徐猛不愿再折腾他，“你不用担心我这个疯子会抓着你不放。只要救出李若颜，我就送你去警察局。”
听了这话，林云嵩却笑了起来。
“小兄弟，要是有人说，他想研究长生不老，你觉得他是疯子吗？”
“那当然。”徐猛毫不迟疑。
“要是有人研究心灵感应呢？”
“我看也是疯子吧？”这个词他听李若颜提过。
“要是研究用思想挪动物体呢？”
徐猛直接笑了起来。然而林云嵩却没有笑。
“我跟你说，这些真的有人研究过，或者说，有机构研究过。研究长生不老的，是世界最大的公司之一，谷歌。研究另外两个的，是中央情报局。”
徐猛愣住了。他不知道林云嵩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很多普通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在有钱的人或者机构看来，是价值！是市场！”林云嵩的语气里没有一点戏谑的成分，“你刚才要是跟我开玩笑，那无所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建议你以后一定要来找我，我可以让咱们一起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
徐猛浑身一震。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世还能向除了李若颜以外的人坦承，坦承之后还被当真。
“钱？”
“对啊，赚钱！我没理解错的话，只要能准备好足够的血，找到足够的躯体，你这就是不死之身啊！长生不老谁不想？！再说，体验不同的人生，不同年龄、不同身份的人生，是多少人的梦想啊！就算是再有钱的人，也会想尝试一下啊！”
“可是……那就变不回来了……”徐猛突然怕他真干这事，有点结结巴巴的。
“可以研究啊！”林云嵩好像真的当真了，站起来侃侃而谈，“我牵头，全世界最顶尖的人才都可以招来研究这种病毒，实力不比刘兴继那个江湖大夫强多了？到时候，别的不说，首先你自己就能从中受益—你看中一种人生，不想变了，那就不变了！你可以跟你的小女朋友永远在一起，过开心的日子！”
徐猛的心跳猛然加速，血液似乎都沸腾起来。是啊，可以不变了，可以跟李若颜……
他简直不敢想下去，怕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脏承受不住这种幸福。
“你要是不想那样，想继续这种刺激的生活，更好！”林云嵩看他没有回答，以为自己猜错了，“你想想，有我的财力和技术支持，你可以成为美国电影里的超级英雄，想当谁就当谁！想劫富济贫？想行侠仗义？我来帮你！我给你提供钱，给你提供装备。你当007，我当你的Q先生！那样的生活，比赚钱更有意思！甚至比回到我年轻的时候更有意思！”
林云嵩哈哈大笑起来。这种笑毫无掩饰，发自内心，令徐猛都跟着高兴起来。虽然不知道007和Q先生是谁，但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憧憬和希望瞬间充满了身躯。
“你说的这……”他激动地站了起来，但是话只说了半句，他的脸色骤变，跑过去把林云嵩的脖子一按，让他弯下腰。
林云嵩抬头一看，窗户远处有一辆车开着灯急速驶来。_20时58分_距离爆炸_还有_2小时02分钟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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