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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央

    你走吧。只要藏起来,不抛头露面,不找人下棋,就不会有事。

    回到家中,整个人的心境平静下来之后,萧令姿当时的声音已经在褚嬴的脑海里回荡了大半夜。这是普通人在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最正常的选择。这也是当年桑木清走投无路之下,最后不得已选择的路。可是,结果又怎样呢?

    桑木清抛弃了自我的生活,亡命天涯苟延残喘着过了几年。最终,他也忍受不了这样无趣的人生,在看到棋局时拿起了棋子。彼时,他还没有像褚嬴这样名满天下,人人称羡。这样的桑木清,躲了那么久,都尚且要在死了之后还被挖出来鞭尸,更何况是褚嬴这个现在已经是全南梁万众瞩目的人。

    人生如棋。所以,桑木清的故事在这里只说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摊上这回事,你就算跑得再快,躲得再远也是没用的。

    几个人在西郊大营一直想到天黑也没有想出个好的对策来,就连一向老辣的韦瑞,对着这件事也束手无策了。最后,韦瑞为保万全,只好先让萧令姿回韦家过夜,又让韦岸在军中挑选了十几个好手跟着褚嬴,日夜护卫在侧。照说,进了建康城有护城军在,那些北境人应该是掀不起风浪的。奈何这件事要防的可不止是北境那个走运的萧宝寅,还有皇极殿的耳目,因此动用护城军这种大阵仗就能免则免了。韦岸为褚嬴挑选的这十几个好手,一概都是跟在韦瑞身边日子长久的人物,虽说比不得皇极殿的暗卫那样神出鬼没武功高强,好歹也算得久经战阵。

    好端端宅子里突然多了十几个草莽汉子,身为褚家主母的褚母怎会不起心思。只是她看这些人是自己儿子带回来的,平时除了吃饭时吃相粗鲁些,行事倒还算规矩,便也想着静观其变,没有主动过问。可是,褚嬴回家之后,心里就搁着这个事情,连晚饭也没有吃几口就闷声不响回房去了,褚母这就不得不过问了。

    “嬴儿!你可睡了么?!”三更半夜,褚母让手底下的婆子往褚嬴住的院子外探看了三回,知道他仍未熄灯,褚母便亲自起身过来敲门了。

    “睡了!”房间里正躺在床上对着红头折扇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褚嬴,一听见是褚母的声音,还以为她又要来给他讲什么公子小姐后花园的纯爱故事,赶忙条件反射似的回了一句。

    然后,等他反应过来这回答不对,外面褚母嗔怪的声音已经传来:“呵,睡了你还能答得这样伶俐?!”

    正所谓一子错满盘皆输。褚嬴在棋盘上虽说打遍天下无敌手,可到了家里,任他妙手再多,棋路再雄浑稳健,到底还是对付不了自己头顶上这个半老徐娘。于是,他只有像小时候一样默默从床上爬起来,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来给她开门。在进出自己儿子房间这回事上,褚母到底也是受过书香门第教养的,比起多年后时光的妈妈来,那可算是体面妥帖得多了。

    不过,在心疼自己孩子这件事上,古往今来,全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

    褚母一进了门,褚嬴便知道自己这回不知道又要受她什么奇怪的教了。所以,在她往桌子边坐下来的同时,褚嬴也和以往孩提时那样,双手垂立在那里,低着头一副恭听训示的样子。褚母见他这样,没来由自己就先笑出声来了。随即她屏退了左右两个婆子,让她们出去关上了门。

    等到房里就剩下他们母子二人,褚母这才忽地伸手去拉住了褚嬴垂在袖子里的大手,道:“嬴儿,来,你坐下!如今这里只有我们母子二人,母亲与你说些私房话!”

    “母亲……”褚嬴蓦地有些惊讶,就连顺着她的意思坐到她身边时,褚嬴都有些紧张兮兮。自他十五岁之后,褚母便甚少这样拉过他的手,与他温声细语了。平日里,一般都是她在那头冥思苦想怎么娶媳妇抱孙子,褚嬴在这头见招拆招除了下棋一概不理。

    “你今日回来,神色黯然。晚饭时又吃不得几口爱吃的,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可是为了敏则?!又与她吵闹了?!”褚母脸上虽还带着笑意,这番话里可是半点不拐弯抹角。

    “母亲,你……哎呀……”褚嬴就知道她一般来找自己,除了相亲和乱点鸳鸯谱之外,一般也不会有别的内容。不过,萧令姿的身份暂时不好说破,桑木清藏宝图东窗事发的事情更不好跟她提起。这回正面对上她,褚嬴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我,我跟她……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事情……”

    “哦,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啊?!”褚母看他说不清楚的情状,像极了那些青春期对感情还懵懵懂懂的中二少年模样,还真就更有那一副我就等着看你精彩表演的劲头了。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褚嬴看她就是一副越说越来劲的样子,他自己又一时说不清楚,于是干脆把头一撇,来了一个总结陈词,大家都别耽误下去。

    “唉~你呀!真是个傻小子!”褚母若有意味地盯着他许久,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太阳穴,道:“敏则她不是我生养的,我是不清楚。可你是我生养的,我要是连你这点心思都看不出来,那我这四十几年岂不是白活了?!以前我每次请人做媒,约那些小娘子来家里相看,你总有出不完的招数。不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就是没说两三句人就跑了。可你每次见到敏则,且不说言语动作有多亲近。就是你看着她的眼神,那都能放出光来了,还敢在我这里说不是那样?!”

    “放出光?!有吗?!”褚嬴认真回想了一下所有褚母在场时,他自己和萧令姿的那些往事。印象中好像每次不是在掐架,就是已经在即将要掐架的路上。萧令姿每次来褚宅,不是被他拎出去,就是被他拖出去的。如果褚母这都能看出来有光,那估计应该是火冒三丈的火光吧。

    “深山古寺舍命护花够不够刺激呐?!寒冬腊月鞠水嬉戏好不好玩呐?!弈道居里娇花伴棋够不够诗意呐?!你自己偷偷收起来的那幅桃花好不好看呐?!”褚母一边言笑晏晏,一边连珠炮似的排比句问褚嬴,最后还轻轻拍了拍桌子,嗔怪道,“今日竟还把人带回房里来,连衣服都脱换了!她那身可人儿似的桃花衣裙可还在我这里!”

    “你……你怎么全都知道?!”褚嬴被她问得一时目瞪狗呆,下意识就冲口而出这一句。虽然褚母这些排比句说得并不是全部都对,但她连宅子外面万寿寺的事情都知道,可不就已经是神仙般的存在了么。

    “那是自然了!除了你们在宫中的事情之外,只要是你的事,你母亲我还没到眼花耳背的地步!”褚母的话锋一转,突然就切入了正题了。她慢悠悠地移过一双杏眼神光,若有意味地看着自己儿子在那里目瞪口呆的样子,“你也不用想着法儿同我打哑谜了,我知道敏则的来历。她第二次来家里与我相见,我便知道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了。原先,我也想着你这是高攀了人家,恐怕是不大能成的。因而纵使知道你心仪于她,我也不曾停下过为你另聘妻室的事宜。可惜,你跟你父亲当年一样,看来是很难回头了!”

    “母亲,我……”褚嬴正回过神想跟她解释,却又遭她拦住。

    “嬴儿!你要知道,你们身份相差悬殊。这门婚事若要成就,会比当年我与你父亲的路还要难走千万倍。敏则是个好孩子,我也喜欢得很。她虽没有父母在堂,却有天下至高无上的兄嫂。你要好好想清楚才是!否则,今日你带回来的这十几个护院,恐怕也保不住我们母子的性命!”

    “母亲……”褚嬴本想解释这个误会,可转念再想,褚母虽在事情上有所误会,可她这些话里的示警在某种角度来说却并没有错。于是,褚嬴最后认真地冲褚母点了点头,道:“是,孩儿记住了!”

    “你看,话说开了,这不就好了吗?!”褚母听他受教,眉间心上自有些欣慰,“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想得太多,忌的太多,瞒得太多,才更容易有诸多误解。你我母子连心,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你与她。你若要与她长久,两个人便不能动不动就吵闹,更不能有嫌隙之心。只要你们两人心意相通,同心同德,再艰险的路也终会走过去的。就像当年,我与你父亲一样。纵使你外祖父不喜欢他出身商贾,满身铜臭,可我立志非他不嫁,索性要与他远走高飞了去,你外祖父可也就认了……”

    “说开了……”

    窗外的夜色依然深沉,五月初夏已经偶有蝉鸣。可褚母的这一番话却如同一缕清晨的曙光,忽而就破夜而来,一下子照进了褚嬴原本一片茫然的心里。想得太多,忌的太多,瞒得太多……虽然她有心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且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当年旧事,但这句话却真真解开了这次褚嬴心头所有的结。

    没错,既然上了这条贼船,后退的已经以死证明了不可行,那为什么不主动前进一步,试试正面突破,能不能置诸死地而后生呢。

    次日,褚嬴依约要先去韦家接萧令姿,再借递帖拜宫将萧令姿送回去。褚嬴原本打算趁这个时候将自己的想法与韦瑞父子商议之后再行对策。不想等他到了韦家,韦瑞已经被梁武帝的圣旨召走了。萧令姿是偷跑出来的,怕再给韦家添乱就一直躲在暗门里不敢声张,直到见了来的是褚嬴,才从里面出来,一头扑进褚嬴怀里大哭起来。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桑木清那件事的时候。曾经在她童年印象里最可怕的噩梦,开始一幕幕重演了。

    昨日西郊大营成建制地异动出击,韦瑞他们就该想到是瞒不过梁武帝的耳目的。与其想着怎么去欺上瞒下,或许真还不如一早就向梁武帝坦诚一切。可惜那时候,大家都顾着想该怎么兜这个事情,一下子竟还没顾虑到这一点。现在韦瑞被梁武帝召走了,褚嬴就怕韦瑞会继续为了当年保桑木清的事情而选择敷衍隐瞒,到时候梁武帝若是不信细查起来,反而会更加惹起猜忌,变成没事找事。

    果然,褚嬴刚刚将萧令姿送到兴庆殿没多久,皇极殿的两个小奴就过来请他了。萧令姿刚刚换好衣物,焦急地从内殿赶出来时,褚嬴已经跟着他们走了。萧令姿想要追过去探看情况,却被张月娘一把拦住了。梁武帝没有直接连萧令姿也带走,就说明这把火暂时还烧不到兴庆殿。至于韦瑞和褚嬴,看起来也不是会顺手拉她下水的。所以,从张月娘看来,萧令姿还是不该出面掺和,以免招惹非议,反而让梁武帝更加忌惮。

    褚嬴跟着两个小奴快步赶到皇极殿,一路上他已经见到好几个路口站着那些身穿甲胄,头戴野兽面具的暗卫了。这是他入宫伴驾以来,第一次见到皇极殿不用内廷的侍卫,而用暗卫把守要道的情状。由此可见,皇极殿里如今的情势已经相当危急,梁武帝现在的神经很紧张。

    来到皇极殿门口,那个姓吴的内侍总管照旧笑眯着眼睛,一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一次,褚嬴不敢问,内侍总管自然也连客气的话都不会跟他讲。没多久,皇极殿的大门开了,四个暗卫照旧拖了两具浑身淤紫,七孔流血的尸体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个场景,褚嬴不是第一次见。他记得上一次见到这种尸体被拖出来,内侍总管告诉他的是梁武帝赐死了两个该死的人。所以,这两个也是吗?褚嬴下意识地微微抬了抬眼角,似乎想从内侍总管的脸上揣摩出点端倪来。不巧,这个姓吴的脸上一向是这样云淡风轻地笑眯着眼睛的。

    那么,接下去那两个即将要被暗卫从里面拖出来的……

    内侍总管的手慢慢地放下了,然后顺着他作的那个请势,褚嬴只有硬着头皮迈开脚步走了进去。皇极殿内还是如往常那样明净敞亮,巨大的云龙木刻镂雕屏风上,漫漫映着后面窗户上透进来的阳光,像一层金色的薄纱轻柔地披在棋桌边梁武帝的身上。

    此刻的他,就如画像上的神明,亦如传说中的佛陀,在执掌着天地之间的阴阳二气,信手落子时,天地之间就是一番新的景象。而这景象是狂风骤雨,还是春暖花开;是万钧雷霆,还是烂漫山花,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大概也就是古往今来,天子这个说法的由来吧。

    在天子面前,褚嬴自然不敢怠慢。他快步走到梁武帝面前,顺着脚步就跪了下去参拜。可这天的梁武帝到底是有些不同,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客气地让他起来,然后请他入座开始下棋,而是没听见没看见褚嬴这个人似的,照旧在那里自顾自地琢磨着自己这局棋。

    所以,他是在暗示或警告,这局棋只有他自己才能下,黑白二子都掌握在他自己手中吗?

    褚嬴小心留意了一下周围,忽地发现韦瑞并不在这里。一想到桑木清的事情,外面的暗卫以及刚才拖出去的两具尸体,褚嬴整个人几乎从头冷到了脚,胸腔里的一颗心像是马上就要跳出来。他担心韦瑞已经出事,更担心自己即将出事。

    “听闻,先生昨日在西郊会场受惊了!”

    还好,在褚嬴被自己的脑补吓死之前,梁武帝终于慢悠悠开了尊口。可是,他仍然没有让他起身,甚至连目光都不曾从自己眼前的棋盘上挪开分毫。他手里的黑白二子仍然在交替落下,每每在棋盘上敲出的清脆声响,都能清楚地传到褚嬴的耳里,甚至是心里。

    “至尊都知道了……”一如所料,梁武帝早就已经洞悉了先机。褚嬴这下心里也没有什么好胡思乱想,苦苦思索该怎么隐瞒的了。偶然间,褚母昨夜那席话又风一般吹过褚嬴的脑海。于是,他郑重地双手托起了手里的红头折扇,恭敬地呈向了梁武帝,“至尊容禀!微臣出身寒微,不过一介棋士,此生只醉心于弈道。事缘当年微臣在品棋大会中得见此人棋谱,看他棋风飘逸,奇思妙想之处令人击节赞叹,实在令微臣心向往之。故而微臣不惜跋山涉水,四处寻访,以求与他对弈一局。棋逢对手,足慰平生。可惜……”

    “可惜,你迟了一步,他与你无缘了!”褚嬴还没来得及说完最后赠扇的那段,梁武帝那头已经传来了低沉的感慨声,“桑木清确实是棋艺出众,棋风轻灵飘逸,奇思妙想,潇洒自如。可惜,他的为人就没有那么奇思妙想了。若他当初没有那么固执己见,能像他的棋风这般潇洒,或许今日的结局就完全不同……”

    “至尊……”褚嬴忽然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满脸不解地望着那个一边感慨,一边却仍然在那里自己跟自己下棋的男人。

    他的话音很沉,却没有想象中帝王心术遇到谋逆叛乱的肃杀之气,反而对于桑木清这个人,他多了许多感慨,甚至还有许多惋惜。此时的梁武帝像一个老者,或者说对比褚嬴这个年纪,他也确实算得上是个老者了。一个历经了无数腥风血雨和刀光剑影的老者。一个见惯了多少人间喜怒哀乐和人情世故的神明。恰时,褚嬴在他的脚下,就如同一个只知道下棋的懵懂顽童。

    这天,梁武帝第一次给人讲起了当年桑木清在皇极殿里下的最后一局棋。也第一次给人讲起了那段所有人都觉得好奇,却没有人敢探问的往事。

    是的。梁武帝知道褚嬴见过桑木清。从他被钦点为一品入神,第一次手执这把红头折扇入宫伴驾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这把折扇上的字,是他亲笔题上去的。虽然当初他并不知道萧令姿是用来送给谁。但当他召见桑木清,与他下最后这局棋时,他便从桑木清手里看见过了。

    在梁武帝的印象中,那时的桑木清还不是很老,下棋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快,计算能力还出类拔萃得很。梁武帝知人善任,想过要招揽他,也趁着这局棋抛出过橄榄枝。但是,桑木清拒绝了。理由很简单,他曾受东昏侯知遇之恩,也受了东昏侯的临别嘱托,他要守他的做人信条,君子之道,不能见利忘义背叛曾经的恩主。

    所以,在那个时候,梁武帝就知道,自他的身上,凭着他的这股气节,前齐宗室和遗臣都将被推上不归路。为了新政局的稳定,为了人心归一,为了不再有人妄图借这个所谓的藏宝图兴风作浪,他们都得死。一如当初韦瑞所说,藏宝图真不真,存不存在,对于梁武帝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它是一个理由,一个随时会使得南梁朝局动荡,甚至倾覆,再次陷入天下大乱的理由。

    结果,桑木清跑了。这个前齐埋给南梁王朝的定时炸弹藏进了大海里。梁武帝不得不大开杀戒,把所有可以利用这个炸弹来复辟的人全部杀死。只是想不到,最终还是跑了个萧宝寅。

    梁武帝不能跑去北境杀这个有头有脸的,只能转头派人大海捞弹。好在桑木清最后终于耐不住寂寞,在听见品棋大会的消息时现身了。梁武帝本想将他控制起来,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杀掉他。可他这些年实在太会躲了,五感灵敏到了极点,一度竟还能借着人多热闹就逃走。之后,等暗卫们再找到他的时候,他终于快要死了。

    就在暗卫们想要上去逼迫他交出藏宝图时,毫不知情的褚嬴找过来了。暗卫们想着自己主动去逼迫,恐怕他会咬死不肯放,便正好利用褚嬴这个无关者的身份,引诱他做临终托付。过后只要再把褚嬴结果了,他们就好万无一失将图纸拿回来复命。未料,这个桑木清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真的抵死不松口,面对褚嬴这个千里来找他下棋的人,只是送了把破扇子,寥寥几句表达歉意而已……

    或许,到最后连他自己也终于想明白了吧。

    梁武帝收到情报,知道他已经死了,藏宝图也再没人知道了,心头竟也一下子释然了。这件事从韦家和萧令姿当年为了救桑木清的阴错阳差而起,到最后桑木清什么都没留下无疾而终,仿佛真就是做了一场大梦而已。只是这场梦里流了太多的血,死了太多的人,是非对错也已经说不清了。

    一如眼前棋盘上,梁武帝复盘给褚嬴看的这局他和桑木清最后的棋局。到了尾声,梁武帝乍看是自己这条龙咬死了桑木清的那条,可褚嬴再细品起来,却是桑木清自己在最后的关头,选择放了梁武帝一手。

    红头折扇最后在梁武帝手里被玩味地翻看了几下,就又落回褚嬴手里了。不过,这次不再只是桑木清相赠,要小心谨慎地藏着,而是堂堂正正由梁武帝御赐的天子墨宝,可以光明正大在任何地方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