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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这些都是王家三妯娌间接告诉俊昌的。不过他们也说了,在厉害人面前耗子还是怂。

    支梅吐得厉害,俊昌吓得不轻。虽然有听说怀孕会吐,但未曾经历。俊昌还是在第一时间送支梅去了医院。

    确定怀孕,俊昌高兴的跳了起来,支梅却高兴不起来,她害怕极了,因为他俩没结婚。这是父母明令禁止的底线,女孩的大忌。

    回到出租屋,俊昌迫不及待大声宣传,告诉所有人,他要当爸爸了,支梅怀孕已有三月。

    世敏对俊昌说:“拿掉孩子,必须分手。因为我们家世代根红苗正,不允许有污点的女人进门。何况支梅曾经是娼妓。毛家丢不起那人。”

    一个月过去,支梅和俊昌还在痛苦和犹豫中摆摊。这天世敏再次出现在他俩跟前:“限支梅半月内拿掉孩子,允许坐月后离开。”

    半月过去了,支梅仍就与俊昌忧心冲冲摆摊,并无去医院的意思。

    又过半月,俊昌的父亲突然出现在俊昌的摊位。看着鼓起圆圆肚子的支梅,父亲冲向俊昌直接动手。足足几分钟后,俊昌被打得鼻青脸肿,俊昌没有躲闪。他想要父亲出完气之后原谅自己并接纳支梅。俊昌多处出血,支梅实在不忍。跪地哭求道:“爸爸,你别打俊昌了,俊昌没有错,都是我的错。爸爸,你打我吧!爸爸,俊昌是你的亲生儿子,他将来是要给你养老送宗的,爸爸,你不要打他了。爸爸,我们到底做错什么了?”支梅跪哭着爬向依然对俊昌拳打脚踢的公公,想要阻止。俊昌却反身过来用身体护着支梅,他怕伤着支梅。父亲行为受到挑衅,他彻底失去理智,抓起管钳对准俊昌劈脸就要下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开始动手时就往俊昌这走过来的胖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俊昌父亲,并大声喊道:“叔叔不要,叔叔不要,叔叔你这样下去就失去俊昌了。”可能是胖子这句话唤醒俊昌爸爸,他高举的管钳停留在半空中。孙宾,李伟,王家三兄弟紧急扑了过来。一场闹剧得已停息。

    俊昌支梅今天最晚收摊。天已黑尽,他俩还坐在摊位痴痴呆呆看向转盘那盏大灯。凉风飕飕,路人渐少。世华夫妇默默无语在帮他们收摊。最后,他俩还是痴傻地坐着不动。世华夫妇一人拉一个往家走。

    推开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震惊了。小小的出租屋因简陋而潦草,原本就只有一间床,衣服四处堆放。最多的就是餐具厨具。现在好像进了劫匪一般,餐具,厨具打得稀烂,撒满整个房间,衣服全部撕烂扔在地上。就连那床新被子也撕成两半。原本心情刚刚好点的俩人失声痛哭起来。支梅抱着她心爱的被子情绪失控。那是她第一次进城俊昌专程为她买的新被子。她总是小心使用,生怕弄脏了,多洗一次就会旧一次。自与俊昌同居以来,她一直视为他俩的幸福被窝,新婚被窝。棉絮也是弄烂的,棉絮得多贵呀!支梅哭得死去活来。旭丹怎么劝也无济于是。俊昌也哭成泪人,无心照顾支梅。世华跪地哭着抱住俊昌:“俊昌,都怪我,是我喝醉了酒,口无遮拦,胡说八道。你不要这样,你打我吧!俊昌,俊昌,为什么?为什么?志文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对你却如此苛刻,你可是他唯一的舅子啊!支梅那么好,那么能干,所有人都不明白志文为什么不接受她。为什么?你姐姐那么幸福,同是女人,她为什么那样恨支梅啊?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样下去本来是要出事的。偏偏我嘴欠,我不是人。”旭丹看见三人哭成一团,听着世华的声诉,不禁泪如泉涌。她跪下去紧紧抱住支梅,不知说什么好。支梅伤心达到极点。哭到快要断气。俊昌,你打我吧!俊昌你打我吧!世华一直重复着这句。听到哭声,景华,坤华,玉莹,梓桐,孙宾,李伟,胡妹,赵利,胖子……都过来了。今天摊位上发生的事情人尽皆知,家里发生的事情却无人知晓。一群人拥进屁大的出租屋,全都傻眼了。女人们纷纷落泪。男人们也露出痛苦表情。还是男人们果断,叫他们的妻子先帮忙收拾。王景华要妻子弟媳将身怀六甲的支梅扶去自家屋,让两位弟弟留下来陪伴俊昌。自己去了许志文家。

    志文爸爸是王景华叔舅,因排行老三,也叫三舅。当初也是三舅亲自去求景华兄弟,并请求景华母亲帮忙说些好话,景华兄弟这才同意带许志文摆摊做生意。由于年龄相差十来岁,且一个在达州一个在成都,相距甚远。因不是自己亲舅,若干年见上一面也不亲,也不熟,景华兄弟对许志文更加不熟。景华以为,许志文还欠着自己一个人情未还。去劝劝他,放过俊昌夫妇,必竟支梅怀着俊昌的孩子,且俊昌深爱着支梅。

    许志文家房门虚掩着,景华推门而进。主人也知道景华用意连招呼都不打。

    “志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家里是你弄的吧,你这是要干嘛?世敏,他是你的亲弟弟,你也狠的下心?毛叔,婚姻是自己的日子,你为什么这么古板啊!你们能不能,能不能好好商量?”景华一进门就迫不及待问了一连串。

    “景华,你知道吗?”毛叔说道,“婚姻大事俊昌他懂什么?我们不这么做,难道让他俩在一起?支梅不是我们家儿媳妇,这是命。他家父母没有儿子,她的父母永远是俊昌的绊脚石。我当然不答应俊昌去他们家,那样,俊昌会低人一等。我也不会让她来我们家,我也不会让她的父母来骚扰我们家。俊昌现在做生意,什么样的女人我们娶不上。更何况她是一个坏女人。我甚至怀疑世华跟她发生过关系。你让我们这一家老脸往哪搁?她一定做过世华的女人,我,我,我见着你我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是要我命啊。”

    “毛叔,这件事情世华跟我说过,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世华再不是东西,他也知道支梅是俊昌的人。是世华让俊昌去救的她,世华又怎能碰她呢?毛叔,支梅她是受害者,她不是坏女人。”

    “可是她已经不干净了。”毛叔抢着说道。“我们家要干净的女人这过份吗?你为什么不娶一个不干净的女人。”毛叔大声嚷道。

    “毛叔,支梅怀着俊昌的孩子。那孩子的的确确是俊昌的。孩子五个月,支梅来这里已经八个月了。”

    “多不要脸的女人呐,没结婚就爬到男人的床上。就这一点就不配做我家的儿媳。”

    “毛叔,你太过份了,如果俊昌不来成都,他现在在老家,估计红薯,南瓜也不能填饱肚子吧,他又能娶到怎样的好女人。”

    “是你将志文带来成都,志文又将俊昌带来成都。我们不是一直都在感谢你们吗?况且,俊昌不是你直接带出来的。我们欠也欠志文的情。你管我们的家事,太瞧的起自己了。”

    “志文,你就真要把事情做绝吗?”景华问向志文。

    “大表哥,你说这话我就不高兴了,我许志文是忘恩负义之徒吗?我有对不起你吗?这是私事,公私要分明。你不过就是心软同情支梅。我理解你,你也得理解我们。婚姻大事必须双方父母同意。可他俩私下这样,再不管,孩子生下来麻烦就大了。你呀!难怪不能做大事。”

    许志文这话让景华无言以对。特别说他不能成大事。许志文确实能做大事,他到底做了市场老大,自己在市场白混十几年,剜心的话直言不讳,景华被彻底击跨,他握紧拳头,面露凶相,一字一丁说道:“你也生女儿,你已经生了三个女儿,送出去两个,你想生儿子,难道你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吗?假如你的女儿二十年后也遭此劫难,你还能理直气壮说出这翻话吗?做大事?你是本事,能做大事。做大事就要拆散别人吗?”

    “你疯了,你回去吧,今天的话我当你没说。我俩还是兄弟,等你气消了,你就知道你有多愚蠢。”志文用眼神让世敏推他出去。

    许志文与毛世敏结婚已有六年,生下三个女儿。第一胎女儿已五岁,二胎,三胎出生第二天便送了人。理由是他们有女儿,要那么多女儿干嘛。就想要个儿子,农村人没有儿子,你在村里就矮人一等。有个什么小摩擦,别人就会扯起嗓门骂你活该,背时,当绝户。许志文的爸爸曾是村里的书记,得罪了村里不少人。现在书记易主,村民的憎恨便有意无意地,毫无避讳地让他听见。许志文是家中独苗,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对父母而言,堪称完美之家。许志文婚后接连生了两个女孩,气焰被大水浇灭,村民的嘲笑直接写在脸上。经商量后决定,送出第二个女孩,拼第三胎。三胎女儿出生后,村民脸上笑开了花。许志文生气连女儿都没看一眼便送了出去。他就不信,坚持还生不了一个儿子,三胎送出去已有半年,毛世敏至今未孕,起初,许志文对老婆半年未孕并无看法,他甚至希望老婆隔年再生,让身体进入休息期。或许隔年后儿子就会到来。而现在,王景华的话像钢刀一样猛刺他的心,他是一个有城府的人,从小就跟随父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他让老婆推景华出去,假装没有生气,内心深处早已绷不住了。毛世敏对景华的话也是痛到极点。三胎女儿,从孩子呱呱落地起,她就不敢在家里任何人面前大声说话。单是与性别有关的茶余饭后的闲聊她都避之不及,自己给自己定了罪。当然在九眼桥市场,所有摊主都敬畏许志文,言语间特别注意绕道走。万无一失确保不触碰这话题。

    关上房门的毛世敏给许志文端来了洗脚水。放到床边又拿来拖鞋。轻声说道:“洗脚上床吧!”“你说你怎么就不能争点气,你咋就不能生个儿子呢?我许志文哪点比不上别人,偏偏没有儿子等于输了整个人生。马上给我怀上老四,要是还生女儿,咱俩就离婚。”“医生不是说了吗?生男生女不是女人决定的是男人决定的。你怎么能怪我呢?这是你命里没有儿子。”毛世敏一边说一边蹲下去给许志文洗脚。擦干水后,许志文转过身去,倒头就睡。

    “你心里有气就往我身上撒,我心里难道就好受。我难道不想生个儿子装装门面。可是生出来她就是个女孩。怀老三时经常给医生送礼,检查时都说是男孩,我又能怎样?”世敏弱弱地说道。

    “王景华指着鼻子骂我没儿子,”许志文跳起来说道,“一天没儿子一天被人指着鼻子骂。这种日子是终身制的”

    “要不是俊昌和支梅造的孽,王景华也不会骂我们。本来好好的表兄弟关系。”世敏此刻心里害怕极了,她多么希望有个转移志文注意力的借口,希望志文能少发一点火在她身上。

    “俊昌与支梅的事尽快解决,不管别人说什么?只要支梅离开,时间就会带走一切。”许志文说完,倒了下去。

    这一晚,许志文和毛世敏彻夜未眠。毛俊昌和支梅更是哭肿了眼睛。王世华夫妇悔不当初,声声叹息。估计没有睡着的人还有很多,包括俊昌爸爸。俊昌不敢相信爸爸会变得如此狠毒,陌生。从小长大因俊昌是独儿,深受宠溺。来客人时,姐姐妹妹不能上桌,俊昌能上桌。逢年过节时姐姐妹妹买不起新衣服,怎么也得挤点钱给他买件新的。要是实在挤不出来,妈妈也得给他手工赶制一双新布鞋,让他沾点新气。虽然家里的重活都是俊昌帮着做,没让姐姐妹妹做,可他知道她们是女孩,得让着,歇着。现在学着宠姐妹,将来就会宠老婆。俊昌累并快乐着。姐姐嫁给许志文时,许志文已有两年生意经历。姐姐直接进了城,从未受过婆婆丁点气,还丢掉锄头不再炎炎烈日下杵在田中央。就连生了女儿坐月子也是城里度过,婆婆想欺负欺负她也没机会。母亲经常以姐姐的好婚姻作为炫耀的资本。姐姐每次回娘家,都会给爸妈拿二百块钱。二百块钱不是小数目,慢慢地父母对姐姐的话便言听计从。后来姐姐主动提出让俊昌出来学做生意,同时还给俊昌每月六十块钱作为工资。并扬言说等妹妹长大后给她介绍个做生意的男朋友。至此,姐姐姐夫便是毛家的大功臣。指手画脚毛家的任何事情。每件事都站在毛家的立场考虑,别说父母,就连俊昌对姐姐姐夫也是百分百认可。来到市场俊昌从未感受到姐姐姐夫对自己有过细心,他对姐姐姐夫的感情源自姐姐姐夫对父母的那份真。自从单独做生意,姐姐姐夫给他看尽了冷眼冷脸,他都不在意,他从小长大因贫困看别人脸色习惯了。此时此刻,他与支梅只感到父亲可恶,姐姐姐夫可恶,却不知命运真就掌握在别人手里。三十年后的今天,他俩肠子真悔青了,可命运还是让他俩上演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