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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出许志文预料,俊昌与支梅整夜未归。如此冥顽不灵,对抗到底的行为,再次激怒许志文夫妇和俊昌爸爸。他们商量决定,必须“给点颜色”。

    半月后,俊昌以为可以摆摊。今天,俊昌与支梅刚好摆好摊子,还没来得及缓气。耗子带了一伙人包围了俊昌摊位。俩人来不及反应,赶忙打招呼。耗子直言不讳道:“兄弟,别怪我无情,我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本来,我怎么也不会伤害你兄弟,若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我也不敢。你懂得。我来的目的是要将你的全部服装及设备全部毁坏,让你血本无归。今天如此,明天如此,天天如此。要将你赶出此市场。可是呢?这不厚道,说不定有朝一日,你与那人关系和好。我又成了罪人。因此,我个人决定,先将你的整个摊位上所有物件全部没收,等那人发话,我便全数退还。”说完,一伙人动手,很快摊位上只剩支梅和俊昌俩人。一哥们最后说道:“不好意思,俊哥,你和嫂子屁股下面凳子我们也得拿走。”俩人同时站了起来,凳子没了。俊昌回过神来问道:“是许志文叫你们干的吗?”“哥子,何必明知故问呢?”“是许志文叫你们这么干得吗?”俊昌发怒吼道。“哥子,你以为我敢得罪谁?”“是许志文叫你们干的吗?”俊昌第三次怒吼道。“哥子,我能听命的人,难道是你能对抗的吗?”“我只要你亲口告诉我,是或不是?”“如果我不说呢?”“那就请你从我尸体上走过去。”就这样,一个不让行,一个不敢走。逛街的,买衣服的,都围了过来。双方继续僵持着,人群越来越壮观。交通被死死阻隔。站在后面的人开始不辞辛劳搬来高凳。站在高凳上伸长勃子,唯恐看漏了那个片断。此时的俊昌,杀气尽露。支梅却害怕极了。俊昌怎么也打不过那么多人。自己身子不方便,害怕拖累他。

    舞台是搭好了,观众也爆满,好戏却迟迟不肯上演。观众身子站僵了,想要退出来又怕呆会儿挤不进去。只好原地扭动身子。

    许志文终于在大家赖不住时出现了。他挤进人群,对准俊昌就是一拳。“就是我喊来的人,你能怎样?要打要杀冲我来。”俊昌第一次不管不顾还了手,两人撕打在一起。趁乱,耗子的人拖着俊昌的物件走了。谁也不敢拦,谁都不敢说话。众摊主只能甩甩头,瘪瘪嘴。市场乱守好自己摊位,小心被盗。两人扭打了上百回合,不分胜负。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世敏叫来了在家休息的父亲。好不容易才将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人拉开。没一个熟人或亲戚前来帮忙。虽然世敏慌忙找人劝架,大家都像没听见似的。

    全身伤痕累累的俊昌倒地不起。支梅不知如何是好,坐在旁边,紧紧抱起他的上半身心痛地抚摸着,没有眼泪,没有哭声。

    就这样,他们在路人好奇的眼光中一动不动。时值中牛,烈日当照。他们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夜幕降临,薄露轻撒。街上行人渐稀,他俩还是保持那个坐姿一动不动。各摊主收完摊路过他们跟前时,有人摆摆手走了;有人说了句真不该,不必要。走了。只有王家三兄弟过来劝了几句。俊昌,支梅跟本听不进,他们还是走了。直到第二天他们来摆摊,俩人都躺在地上。景华才跑过去,一探究竟。俩人怎么也喊不醒,三兄弟,三妯娌都来帮忙。世敏,志文只是往他们方向瞧了瞧,开始忙自己的。

    大伙七手八脚好不容易才将两人送去医院。当然,没人去叫志文或世敏帮忙。经医生检查两人均无大碍,可能是过度伤心或过度劳累。医生要求,输点液,观察两天。王世华夫妇让大家回去,他们留下来照顾俊昌,支梅。自从这事发生后,王世华非常自责,俊昌爸爸和志文夫妇的没完没了让王世华倍感罪果。他多么希望这事快些停息,大家都步入正常轨迹。曾经一度赞美许志文能干的声音开始改写,不光是王家人瞧不起许志文夫妇,九眼桥整个市场有了不同声音,“对自己的亲兄弟如此,对我们又会是怎样?哎!为了生存,惹不起还是别惹。”只是碍于面子,大家还是认许志文为老大。必竟他与耗子的关系毋庸置疑。

    清晨,空气清晰,气温适宜。王世华与旭丹强行将俊昌,支梅带到街上来吃饭,希望他们能振作精神,从新开始。“俊昌,”四人刚刚坐下,旭丹就开口说出自己的观点。俊昌啊!你还没经历生孩子什么的,支梅身体结实,这么折腾也没伤到胎儿。但这不是办法,我估计,你姐,你哥,还有你爸,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支梅身子不方便,还是送支梅回娘家去吧!等孩子生了,你俩也不用怕谁,孩子给支梅父母帮忙带着,不求你爸妈。时间一长,估计他们也就算了。

    “不行,我怀孕的事爸妈跟本不知道。我爸妈是禁止婚前这种事情发生的。我在这里才安全呢,回家准保挨打。”支梅很不自信地说。

    “支梅,你看啊!当初隐瞒俊昌爸爸,换来今天的代价。纸里包不住火,越早让你父母知道越好。该来的始终要来,逃是逃不掉的,反而给以后留下隐患。孩子出生得见人吧!得上户口吧!这孩子户口还得随母呢!未婚生育可是计划生育大忌,是犯法的。你俩一起回娘家,住上几天,把事情来龙去脉给父母讲清楚,父母也是人嘛,他们一定会理解的。”旭丹一口气说完,支梅,俊昌无言以对。他们真的太年轻,只感觉前景一片黑暗。

    摊子暂时是无法摆了,新住的出租屋是否会招来父亲的毒手,还是未知数。闲着也是闲着,自从支梅肚子显怀以来,就未回过娘家。俊昌以为,支梅父母是喜欢自己的,于是说服支梅,在自己的陪同下回到家中。

    老远看见支梅,俊昌的身影,父母欣喜若狂。妹妹支兰喜鹊似跳跃着给奶奶报喜。

    支梅挺个大肚子,是个人都发现问题。计划生育是不会让这个孩子见天的。支梅,俊昌哪里知道。奶奶好久不见支梅,风风火火出来迎接。爸爸妈妈近距离看见支梅后,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俊昌支梅赶忙进屋。桌上的一大堆礼物倒是让爸爸妈妈没发脾气。奶奶还是先发话了:“你俩得赶紧结婚,依我们了解到的关于计划生育,你俩是犯规了。你们做生意,手里应该不太紧,赶快回俊昌老家花钱把结婚证给办了,兴许能保住孩子。我们这里是平原大坝,花钱也保不住。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我们还以为可以让支梅在自己家保胎呢!我们打算生了孩子再办结婚证。”俊昌看着支梅爸妈说道。他的眼里充满期待,渴望。

    “我们这里一天也不能呆,最迟明天一早就得离开。估计已经有人把消息传到乡上,明天乡上就会来人抓支梅去医院。他们说计划外生育是不行的。没有准生证,医院也不会让你去生小孩。到时候非常危险。”奶奶说话间,目光闪烁,不断地游走在四人之间。

    “真是背时,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都是来收账的。”支梅妈妈终于忍不住爆发。“没一个省事的。人家屋头子女个个都懂事,我们家都是些什么人哦?婚还没结,你一个女子家家,你就那么好意思上男人的床,你就一点都不害羞?你咋就那么不要脸哦?我咋就生了你哦?你现在回来烦我,给我添麻烦。我该咋办哦?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哦。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哦?要遭这种灭顶之灾哦!天哪!这是要我命啊……”

    “啥子要你的命?一有点事情你就闹得不行。她年轻人懂啥子嘛,想办法解决不就行了?没见过世面。”奶奶阻挡哭诉的母亲。

    “你见过世面,”母亲大声回怼,目标转移。“我当然晓得你见过世面哦!你生来大小姐,不知田里是秧苗还是麦苗?人家一天三顿端碗,你一天三顿还是端碗,你到是不晓得粮食是咋个来的?牛耕田,马食物,人家变牛你享福。你多有见识,你能耐,你本事。只有我们这些人这辈子咋个就遇这些人哦?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这辈子真是变牛变马不得好报。懒人有懒福,勤快人没得结果……”

    “这件事情却实不是小事,”支梅父亲终于说话,脸色难看极了。父亲虽然没露出打人时的凶相,但那僵硬,死板,铁青的脸,支梅心里咚咚作响。爸爸又说道,“孩子保不保得住,也就那样。虽然你俩没正式结婚,但也算婚姻。从此,你毛俊昌就是我方家正式女婿。由不得你父亲同不同意入赘。从今以后,你俩做生意赚的钱,都得上交给我。一个家庭收入就得交到一处。家庭才能强大越来。之前,你俩赚得钱没有上交给我,我们家也就没收入,非常老火。”

    “爸爸,”俊昌改口叫道。“我跟支梅的婚姻一波三折,生意也不好做,真没有存下什么钱。乡下毫无发展,年年种地,年年亏。房屋都是大眼睛,小窟窿。不是一家穷,是家家穷。农民年年养猪,却吃不上一餐肉。经济不发达,人心很复杂。弟兄不和,父子仇视,邻居天天吵架。夫妻小则吵,大则动手。爸爸城里好很多,教育资源,医疗资源,经济流通。都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人们对事件的观察,分析,动向都更超前。只是现在,我们真的遇到坎。需要家里人支持。我和支梅都是穷苦长大的,我们没有乱花一分钱。在城里落脚是我们这代人的必修课。我们这代人吃苦,子孙后代便可经永远住在城市。所以请爸妈理解支持我们。我和支梅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保住孩子。我们目前的开支,我们还能周转。不让爸妈操心。只希望爸妈照顾好支梅,让她安心养胎,顺利生产。我回城里去守生意。”

    “你说啥子?”爸爸怒吼,“你回城里去,把支梅丢给我们?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我们给你好好照顾?你做梦!她现在这个样子,你走你就带她一起走。你们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会管,谁做的事谁承担责任,你把她丢给我们,你算啥子男人?你的钱也不打算交回来是不是?支梅,”父亲恶言看向支梅吼道,“我们家的家规我不都给你讲清楚了吗?你没告诉他?我的家庭我作主。”‘啪’的一声,父亲抓起桌上一只空碗,摔俊昌跟前摔个粉碎。

    “依我看呀!你们住城里最安全。”奶奶见势不妙站在父亲与支梅中间急切说道:“你们反正都是租房住,换个地方居住,不会引起人注意。如果城里也很严的话,支梅就在租住的房子里躲起来,不要出去示人。熬过两个月,孩子就出生了。支梅,姑姑没见过俊昌,你现在就带着俊昌去姑姑家,明日一早就离开,家里真不能呆。家里真不是你保胎的地方。”奶奶诚肯说道。

    “还没结婚就要生了,简直不要脸。”母亲因为支梅丢了脸面怎么骂她也不解气。一直骂骂咧咧,语言低俗难听。一场相聚,俊昌与支梅屁股都没挨下凳子,忧心忡忡离开家。

    “去你姑姑家行吗?”俊昌漫不经心地问道,两人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去哪儿。

    “不行,我家与姑姑家并不亲。任何人家也不能长住。我们还是回城里从新租房吧。”

    “房东也会过问的,社区也会过问的,距离生孩子还有两个多月,支梅,现在你该知道拥有自己的住处的重要性了。”俊昌仰头看向天空叹道:“曾经以为,生我养我的家,是我终身的家;生我养我的父母是我终身的避风港,现在才知道都是假象,都是骗人的。给我一把伞的人有权利剥夺我的阳光雨露,随时都以拆走那把伞来要协我。最亲的人最了解软肋之处,下手也最狠。剥夺饭碗与痛下杀手有何区别?你的爸妈身上没有你奶奶一点影子,我的爸妈彻底陌生,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这就是长大的意义?支梅,”俊昌揽紧支梅紧紧抱住,泪水滑落支梅耳际,痛苦表情无以言表。这是俊昌有生以来第一次疼彻心扉,完全无助的眼泪。“支梅,”俊昌捧起支梅的脸庞,泪如倾盆,声音颤抖。“别人的秋天是收获的秋天,是温馨浪漫的秋天,是夏去冬来时的美好记忆。我们的秋天是分手的季节,是肝肠寸断的烙印,是辜负爱人扼杀孩子的罪恶。支梅,”俊昌再度哽咽,表情难看极了,泪水完全浸没他的脸庞。“你打我吧,我知道你心里无法承受,可我真的抗不住了。”俊昌抓起支梅的手使劲锤打自己的胸脯和脑门。“我哪里知道男人没有经济独立,没有摆脱父母束缚,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事业是不可以谈恋爱的,是不可以追求爱情的。我混账,我害人害己。我不是人,支梅,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保护不了你。我欠你的我毛俊昌来世做牛做马还给你。”

    早已哭成泪人的支梅反倒没有惊讶,平静地说道:“其实在回家之前我就有了这个思想准备,只是想陪你再往前走几步,不轻易放弃而已。俊昌,无论将来天涯海角,请你一定记得我,记得我们曾经相爱,记得我们彼此的好。但是现在你得陪着我处理这一切‘后患’,得让我出了月子后离开”。支梅的手有些颤抖.。“这些天来,我无数次想跟你提出分手。可是我也不舍啊!还有丝丝办法我都不会放弃。我是爱你的,我当然有义务替你考虑。我不应该拖累你,爱不是害更不是占有。真爱怎能携手跳火炕?真爱怎容得下自私?俊昌,我们分手,我答应你分手。我们两人都如此艰难,生下孩子,孩子该有多惨啊!我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拿什么保护孩子?拿什么谈理想?有我,你今生也许都会是个穷鬼”。支梅露出绝望,冷漠的神情。

    俊昌紧紧抓住支梅的手一路上未曾放松,两人擦干眼泪再无话说。一路辗转来到许志文,毛世敏,跟前。

    “姐,哥,我们答应你们的要求,打掉孩子,分手。但是,得让支梅做完月子再走。”俊昌诚肯说道,言语间并没有丝毫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