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从未放过
第二天，如法炮制。
下学堂后，顾可柔又悄悄地溜出去。
好像有股神秘的力量，召唤着她前去。
不久后，她明白了这股神秘的力量，正来自于她自己的内心——对人世间温情最后的贪恋。
一连几日，跛子爷家的晚餐，都有人在暗处偷看。
这日，天气闷得很，这是夏季暴雨来临前的征兆。
跛子爷吃完饭后，坐在院子里。女人拿出针线，也坐在一旁，缝缝补补。
“记得你说过老家是在苏州吧？”跛子爷抽着旱烟，问道。
女人头也没抬：“怎么突然问这个？”
“过几天，你带着孩子回趟苏州吧。”
这时，女人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看着跛子爷，有些温怒道：“做什么？赶我们走？”
“我可没这样说，你自己说的……虽然你们是我在半路上碰到的，但自从决定带你们走时，我也做好了要照顾你们一辈子的打算。”
“那现在在这里过得好好的，虽然日子紧巴点，但三餐不愁，为什么要回苏州去？”
跛子爷抬头看着越来越暗的天空，低语道：“有些债是躲不掉的……”
女人不解地看着跛子爷，跛子爷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女人：“这是张秘方，你收好。将来回到苏州还能靠这个做点小生意，养活你们娘俩不成问题。”
女人并没有伸手去接：“为什么不就在这里做生意，何必大老远地跑到苏州去？再说，这字我也不认识，怎么做生意？”
听到这话，跛子爷恍然道：“把这茬给忘了，你哪里识字……我念给你听吧，你牢记在心里，不要忘了。”
说着，跛子爷展开那张泛黄、边角还有些破损的纸张读了起来。
女人愣愣地听着，没什么反应。
但在门外，一直偷偷注视着这里的顾可柔，听后，却神色大变。
这张秘方里的内容，不是跟父亲交给自己的那张里面一摸一样吗？！
这是张染布秘方，里面是林家染坊最火爆也最神秘的几种颜色的配方。
平时林父都是关起门来秘密配制，从未告诉任何人。
而这赚钱的秘方，也是很多人暗中打探，并虎视眈眈的宝贝。
也就是因为这宝贝，林家惨遭横祸，家破人亡。
如今听着曾经的故人，一字一句读出来她早已烂熟于心的秘方，顾可柔再也控制不住林素冉的回忆翻涌而出……
泪水决堤的同时，她感到一把尖刀正狠狠地插在自己的心尖上。并且还残忍的拧动刀刃，将一颗心剜得稀烂。
拳头紧握，指甲嵌入皮肉里。
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哪里又有什么选择？
泪，无声地流淌。
此时，她觉得自己还残存的那一丝妄想，可笑至极。
家破人亡时，没有选择。
复仇这条路，又岂有选择？！
一双已沾染鲜血的手，哪有还有机会选择人世间的温情。
原来，命运一直在将她往一条路上赶，这条路漆黑又孤独。
她想放手，但命运从未放过她……
一场蓄谋已久的暴雨，终于降临。
瓢泼大雨中，她看到了这条路——昏暗无光。
但她毅然决然，只身踏上前去。
*****
这场暴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
所有人都说从未见过这么大，这么久的雨。
于是，学堂决定停课，等暴雨过后再上课。
暂时不用每天早起晚归，读书做功课，伴读园里这几日天天欢声笑语。
可以不用上学，谁不开心呢？
但这几日空闲里，顾可柔却好像更忙了，经常看不到人，但谁也没在意。
悄悄溜出曹府后，除了去跛子爷家，她还去了其他地方。
此时，药铺里的伙计，将包好的耗子药，递给一个穿着普通人家衣服的姑娘手里，并再三叮嘱道：“小心拿好，不要洒出来了。”
姑娘接过药包，轻轻地点头。
往前走几步，就是一家包子铺。
“一笼包子，一斤酱肉。”
姑娘递过银子。老板娘接过银子，并将包子跟酱肉包好递给她。
熟悉的小巷，不用刻意辨别，就能找到那间简陋的房屋。
“跛子爷。”姑娘冲着里面叫了声。
闻声，不一会儿跛子爷就杵着拐杖来开门。
“这么大雨，路上不好走吧。”跛子爷似乎并不意外。
屋子里不见那个女人跟孩童的身影，只有跛子爷一人。
姑娘走进屋里，熟练地从厨房取来碗筷，摆好包子跟酱肉。
“有酒吗？忘买了。”姑娘笑着问道。
“有，早买好了。”跛子爷也笑着去拿酒。
“什么酒？”
“梨花春。”
姑娘的脸色一怔，但很快又恢复原状。
一老一小，就着包子跟酱肉，喝着酒，听外面的雨劈里啪啦地打在屋檐上。
“跛子爷，你这辈子有什么遗憾吗？”姑娘扭头看向跛子爷。
跛子爷若有所思一阵后，缓缓启齿道：“没什么遗憾的事……后悔的事倒是有一件。”
姑娘盯着跛子爷，似乎生怕错过跛子爷说的一字一句。
“但是如果不那样做，恐怕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想想啊，其实没有后悔的机会也不错，至少不会被愧疚折磨一辈子。”
说完，跛子爷也看向姑娘。看着她那双闪烁又深邃的眼睛，还有那一双浅浅的梨涡。眼神里有眷恋，亦有悲伤。
“都说有些选择一旦选了，就不能回头。但他们不知道，有些选择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即便如此，我也想告诉姑娘，不论如何选择，将来都不要后悔。因为选择不难，后悔却像毒蛇一样折磨人。”
雨，依然不依不饶地下着。
跛子爷说的话，就像这场大雨一样，一滴一滴地砸进姑娘的心里。
酒，越喝越少。
跛子爷的话，也越来越少。
最后的最后，姑娘似乎听到跛子爷唤了一声“小冉”。
……
林素冉走进大雨里，泣不成声。
这段时间她极力伪装，想要将自己表现得像顾可柔。
但这场大雨，洗刷掉了她身上所有的伪装。
蒋家的热闹，柳先生的温柔，还有跛子爷家的温馨……
都在这场大雨里被冲刷殆尽。
原来命运的恶魔一直潜伏在她身边，趁其不备时，猛地将她再次推进那条深渊之路。
所以说，从来没有选择。
也从来没被放过。
她，不是那个被眷顾的人。
下学堂后，顾可柔又悄悄地溜出去。
好像有股神秘的力量，召唤着她前去。
不久后，她明白了这股神秘的力量，正来自于她自己的内心——对人世间温情最后的贪恋。
一连几日，跛子爷家的晚餐，都有人在暗处偷看。
这日，天气闷得很，这是夏季暴雨来临前的征兆。
跛子爷吃完饭后，坐在院子里。女人拿出针线，也坐在一旁，缝缝补补。
“记得你说过老家是在苏州吧？”跛子爷抽着旱烟，问道。
女人头也没抬：“怎么突然问这个？”
“过几天，你带着孩子回趟苏州吧。”
这时，女人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看着跛子爷，有些温怒道：“做什么？赶我们走？”
“我可没这样说，你自己说的……虽然你们是我在半路上碰到的，但自从决定带你们走时，我也做好了要照顾你们一辈子的打算。”
“那现在在这里过得好好的，虽然日子紧巴点，但三餐不愁，为什么要回苏州去？”
跛子爷抬头看着越来越暗的天空，低语道：“有些债是躲不掉的……”
女人不解地看着跛子爷，跛子爷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女人：“这是张秘方，你收好。将来回到苏州还能靠这个做点小生意，养活你们娘俩不成问题。”
女人并没有伸手去接：“为什么不就在这里做生意，何必大老远地跑到苏州去？再说，这字我也不认识，怎么做生意？”
听到这话，跛子爷恍然道：“把这茬给忘了，你哪里识字……我念给你听吧，你牢记在心里，不要忘了。”
说着，跛子爷展开那张泛黄、边角还有些破损的纸张读了起来。
女人愣愣地听着，没什么反应。
但在门外，一直偷偷注视着这里的顾可柔，听后，却神色大变。
这张秘方里的内容，不是跟父亲交给自己的那张里面一摸一样吗？！
这是张染布秘方，里面是林家染坊最火爆也最神秘的几种颜色的配方。
平时林父都是关起门来秘密配制，从未告诉任何人。
而这赚钱的秘方，也是很多人暗中打探，并虎视眈眈的宝贝。
也就是因为这宝贝，林家惨遭横祸，家破人亡。
如今听着曾经的故人，一字一句读出来她早已烂熟于心的秘方，顾可柔再也控制不住林素冉的回忆翻涌而出……
泪水决堤的同时，她感到一把尖刀正狠狠地插在自己的心尖上。并且还残忍的拧动刀刃，将一颗心剜得稀烂。
拳头紧握，指甲嵌入皮肉里。
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哪里又有什么选择？
泪，无声地流淌。
此时，她觉得自己还残存的那一丝妄想，可笑至极。
家破人亡时，没有选择。
复仇这条路，又岂有选择？！
一双已沾染鲜血的手，哪有还有机会选择人世间的温情。
原来，命运一直在将她往一条路上赶，这条路漆黑又孤独。
她想放手，但命运从未放过她……
一场蓄谋已久的暴雨，终于降临。
瓢泼大雨中，她看到了这条路——昏暗无光。
但她毅然决然，只身踏上前去。
*****
这场暴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
所有人都说从未见过这么大，这么久的雨。
于是，学堂决定停课，等暴雨过后再上课。
暂时不用每天早起晚归，读书做功课，伴读园里这几日天天欢声笑语。
可以不用上学，谁不开心呢？
但这几日空闲里，顾可柔却好像更忙了，经常看不到人，但谁也没在意。
悄悄溜出曹府后，除了去跛子爷家，她还去了其他地方。
此时，药铺里的伙计，将包好的耗子药，递给一个穿着普通人家衣服的姑娘手里，并再三叮嘱道：“小心拿好，不要洒出来了。”
姑娘接过药包，轻轻地点头。
往前走几步，就是一家包子铺。
“一笼包子，一斤酱肉。”
姑娘递过银子。老板娘接过银子，并将包子跟酱肉包好递给她。
熟悉的小巷，不用刻意辨别，就能找到那间简陋的房屋。
“跛子爷。”姑娘冲着里面叫了声。
闻声，不一会儿跛子爷就杵着拐杖来开门。
“这么大雨，路上不好走吧。”跛子爷似乎并不意外。
屋子里不见那个女人跟孩童的身影，只有跛子爷一人。
姑娘走进屋里，熟练地从厨房取来碗筷，摆好包子跟酱肉。
“有酒吗？忘买了。”姑娘笑着问道。
“有，早买好了。”跛子爷也笑着去拿酒。
“什么酒？”
“梨花春。”
姑娘的脸色一怔，但很快又恢复原状。
一老一小，就着包子跟酱肉，喝着酒，听外面的雨劈里啪啦地打在屋檐上。
“跛子爷，你这辈子有什么遗憾吗？”姑娘扭头看向跛子爷。
跛子爷若有所思一阵后，缓缓启齿道：“没什么遗憾的事……后悔的事倒是有一件。”
姑娘盯着跛子爷，似乎生怕错过跛子爷说的一字一句。
“但是如果不那样做，恐怕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想想啊，其实没有后悔的机会也不错，至少不会被愧疚折磨一辈子。”
说完，跛子爷也看向姑娘。看着她那双闪烁又深邃的眼睛，还有那一双浅浅的梨涡。眼神里有眷恋，亦有悲伤。
“都说有些选择一旦选了，就不能回头。但他们不知道，有些选择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即便如此，我也想告诉姑娘，不论如何选择，将来都不要后悔。因为选择不难，后悔却像毒蛇一样折磨人。”
雨，依然不依不饶地下着。
跛子爷说的话，就像这场大雨一样，一滴一滴地砸进姑娘的心里。
酒，越喝越少。
跛子爷的话，也越来越少。
最后的最后，姑娘似乎听到跛子爷唤了一声“小冉”。
……
林素冉走进大雨里，泣不成声。
这段时间她极力伪装，想要将自己表现得像顾可柔。
但这场大雨，洗刷掉了她身上所有的伪装。
蒋家的热闹，柳先生的温柔，还有跛子爷家的温馨……
都在这场大雨里被冲刷殆尽。
原来命运的恶魔一直潜伏在她身边，趁其不备时，猛地将她再次推进那条深渊之路。
所以说，从来没有选择。
也从来没被放过。
她，不是那个被眷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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