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福报
苏元是最后一个逃难的。
不同于其他人的惶惶不可终日，苏元镇定的像一个灾难的旁观者。
但其他当事人并没有因为这份沉着冷静而对苏元另眼相看。受难者们自顾不暇，极远处反射而来的微弱光亮照在他们脸上，映衬出深深的绝望。
遮天蔽日。
对于这个形容词，苏元曾经只当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而今，他在现实生活中见识到这个词真正的含义。
举头三百尺有神明。光线原因，苏元看不清高悬头顶的东西具体是何模样，他知道自己此刻就是一只被碗扣住的鼠鼠，没有资格瞻仰主宰自己的神。
头顶的东西肯定比苏元脚下生活十六年的土地大的多，整个顶真县被绝望所笼罩，没有人能升起逃离的心思，那种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的压抑感摧毁了所有人内心的防线。
根本无从判断此刻天上那东西的运动状态，没有任何参照物，整个顶真县最高的建筑物此刻也像玩具一样，看不见边界的黑暗取代了蓝天。谁能丈量自己和天空的距离呢？
被干扰的电波使顶真县失控，过去的应急演练全部成为笑话，少数人象征性地挣扎一番，其余人都木然放弃。
苏元能听见的只有无止尽的轰鸣声，声量之大，盖住了地上蝼蚁的哭喊声，排山倒海的声浪打在苏元头上，瞬间引起耳鸣，昏胀的脑袋晕头转向。
天涯咫尺，苏元感觉头顶那玩意就压在自己身上。
“溯，这玩意是你的吗？”
不见任何惊恐，苏元此刻兴奋的情绪充斥大脑，恨不得大声宣扬这是老子的手笔，丁公子你们都low爆了。
办个破生日会，宴请全县顶层来又如何，没有一点格局。
整个顶真县不也被天上这玩意吓得瑟瑟发抖，你们快来赞颂我的伟大，使出你们浑身解数，拍马屁把我哄开心了就饶你们一命。
小人得志。
苏元不知为何想到了这个词。
再贴切不过了。
苏元体会到这一切的美妙，那种憋屈十数年一朝翻身的感觉真的太爽了。
生活拮据，无人在意，还被强行要求见证甲等人过的有多好，精神肉体的双层压迫。
莫名出现的溯成为他的支柱，本以为不靠谱的吹牛成了真，无限放大原本快熄灭的期望。
此刻他人脸上看不清的绝望，全部成为这片恶土滋长的养料，踩在他人身上的背德感化作快感，苏元此刻快成为他昨日最讨厌的人了。
原来他讨厌的不是被压迫，只是自己被压迫。
苏元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疯狂分泌的激素一遍又一遍地冲击他的大脑，他剩下的理智并不多。
畅快，真的太畅快了。
他已经想好要怎么显摆了。
只等溯一声肯定的回答。
“不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溯的话把他击落于云端。
“啊……啊……”
苏元发出不敢相信的声音，如同濒死的野兽。
“怎么可能？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昨天让我做出选择，今天就出现这东西。”
“这种超出常理的东西，难道你能预见？”
“就算你本事大，那你这种大人物，你费这么大劲就为了骗我？”
苏元没有在心里和溯对话，已经失控的吼出来了。
声音淹没在轰鸣声中，不起一丝浪花。
狰狞的面色也因为没有光亮而无人看见，一如苏元过去一样无人在意。
苏元好不容易看见曙光，他真的不愿接受这一切都是虚妄。
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过去浑浑噩噩的生活是何等悲哀，他已经品尝过未来有无限希望的甘甜。
让此刻开窍的苏元回去继续重复做题家的生活，还不如让他去死。
他知道自己的渺小，知道自己在命运洪流的裹挟下根本无力做出任何反抗，他也看不到任何晋升的可能，但是他真的不想回去了。
溯是他唯一的希望。
唯有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他所说的那些不切实际的话成真，他才能挣脱宿命的枷锁。
但是没有回应。
“喂！你他木啊出来啊，回答我的问题。”
苏元气急败坏。
“求求你了，快出来吧。”
已带有一丝哭腔。
出来又能怎么样呢？让它再一次否定吗？
这个猫东西。苏元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相信它说的话。
苏元还在迷茫，却莫名闪过一丝心悸。他下意识抬头看天，眼睁睁看着头顶遮天蔽日的东西消失，没有任何痕迹。
碧空如洗，一如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尖叫声和哭喊声。
短暂的安静，幸存者们茫然地左顾右盼，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随之爆发更热烈的呼喊声。既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有对未知事物的讨论。
苏元又一次和氛围格格不入，他双目无神地瘫坐在地上，失落的瞳孔怎么都聚焦不起来。
年长的教师也不过是普通人，没有九命的自信，刚刚经历窒息的灾难，久久无法回过神。
考试终究无法继续下去。失魂落魄的班主任简单交代几句，便把所有人赶回家了。
苏元头脑空空，机械地走着。
小小的顶真县十余年都没有什么改变，从家到校这条走过无数遍的小路苏元更是熟悉。苏元木然走着，一路低着头，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到家了。
不出意外，苏元在家里看见了久违的父母。
顶真县飞来横祸，所有工厂都受到影响，对企业家而言，员工受伤乃至殒命都只是小事，更难接受的是设备停止运转导致的后续一系列问题。
企业家焦头烂额。想让工厂恢复，这些流水线上的员工起不到任何作用，留下只会添乱，还不如让他们回家。
“把你父母手里的零零七药剂弄到手。”
溯又出现了，化作一个流汗黄豆表情的布偶挂在苏元书包上。
苏元颓废的表情瞬间消失，他拍了拍布偶，拿在手里揉捏。
“喂！什么意思啊！喂！”
溯没有回应，流汗黄豆无声挂在包上，仿佛它真的就只是个布偶而已。
苏元振奋了些，尽管前不久才暗暗发誓不再信任溯，但他心里还是对这个神秘的流汗黄豆有所期待。
“儿子，欢迎回家。”
苏母和昨天一样憔悴，脸上还带着几分“要失业”的忧愁。
苏父此刻正柔声安慰她，一丝不苟的脸上努力挤出几分笑容。
对于苏父，苏元的印象就是严厉，极致的严厉，他是十分怕自己的父亲的。
苏父奉行棍棒教育，教育苏元直到苏父进工厂养家糊口。
自小苏元便被父亲高要求，成绩不好，挨打；做事不端，挨打。挨打多了，苏元没有习惯，只有深深的恐惧。
当年他父母进厂，苏元独立生活，他还雀跃了好长时间。
如今苏元虽已成年，但看见阔别已久的父亲还是很不自在。
“苏元已经成年，以他的成绩是不可能晋升乙等了，干脆早日进厂吧。”苏父一开口就是如此直接，连多年未见的寒暄都没有。
“不行！”苏母斩钉截铁。“我们苦了一辈子，我们的孩子不能继续重复我们的生活了。苏元的成绩不是有希望成为做题家吗？你怎么能这么早就让他进厂。”
苏母埋怨，继续说道：“我们吃再多的苦，也要让苏元读下去。”
“成为做题家有什么用？多少个做题家里才出一个乙等人？与其浪费时间做题，不如早点进厂。”苏父丝毫不留情面。
苏元感觉自己就不该活到这个世界上，无地自容的感觉瞬间染红他的耳根，他捏紧了拳头，憋红了脸，有什么东西卡在嘴边，嗫嚅半天却也说不出一个字。
自己父亲说的有什么错吗？他能改变什么吗？
苏元真的很有自知之明，比如他早知道自己在这次的考试中不可能超过白樱；他也很确定自己最多成为做题家，不可能更进一步。
但是他有什么错啊？他真的很努力了，十多年如一日的做题，不分寒暑，从太阳未起，到夜月高悬。一日能睡眠六个小时便是奢侈，日常没有任何娱乐，省吃俭用只为多买几本做题书。
他努力的结果就是在班级排列前茅，成为比吊车尾还可悲的存在：吊车尾知道自己毫无希望，心安理得摆烂：苏元能看到成功的渺茫，却又不甘放弃，咬牙坚持负重前行。
名列前茅只能成为做题家，距离晋升乙等还差的十万八千里。
“对不起，我真是太笨了，对不起……”
苏元在心里哭喊，脸上却努力维持正常。
他不敢哭出来。苏元从小被教育要坚强，每次棍棒教育结束后，他若是敢哭出来，没有安慰，得到的只有更加猛烈的殴打。
苏元心里的悲伤，被恐惧压住，弯腰垂首，一句话也不敢说。
“把你们加班剩下的零零七药剂给我。”
苏元恍然发现这竟然是自己的声音。
他的意识被关进流汗黄豆布偶里，此刻操纵苏元身体的人自然是溯。
溯恨铁不成钢，“仅此一次，我只帮你这一次。”
“儿啊，你要这个做什么？”苏母不解，“给了你药剂，我们就没办法继续工作了呀。”
“没事，你们以后都用不上到这个药剂了。”
似乎是在回应，苏父破烂手机的铃声响起。“叮当叮当”的幼稚声音却是苏元一家最昂贵的资产，全县工厂的员工只有苏父一人拥有手机。
苏父挺着腰杆听着电话，一言不发，随后默然挂断电话。
“零零七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以后工厂改成九九六的上班制度。”
“什么是九九六？”苏母疑惑。
“早上九点工作到晚上九点，一周工作六天。”
“嘶……”苏母不敢相信，“真的吗？”
苏父微微颔首，示意肯定。
苏母热泪盈眶：“福报啊！九九六是福报啊！”
“儿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苏母激动地抱住了苏元，满是针孔的手勒的苏元竟有些疼，她虚弱的身体一时迸发出难言的巨力。
“做题，一定要做题！”
“儿子，不要轻言放弃，妈相信你！”
苏母喋喋不休地描绘着苏元晋升后的美好生活，如做梦一般天马行空，一时间忘却了过去遭受的所有苦难。
苏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苦涩地笑了笑，似乎也在感恩福报的降临。
没有追问苏元的种种古怪，他轻轻放下两瓶药剂，转身回屋，身体却不自觉的佝偻下去。刚刚接电话时还挺直的腰杆，一时之间便苍老下去。
不同于其他人的惶惶不可终日，苏元镇定的像一个灾难的旁观者。
但其他当事人并没有因为这份沉着冷静而对苏元另眼相看。受难者们自顾不暇，极远处反射而来的微弱光亮照在他们脸上，映衬出深深的绝望。
遮天蔽日。
对于这个形容词，苏元曾经只当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而今，他在现实生活中见识到这个词真正的含义。
举头三百尺有神明。光线原因，苏元看不清高悬头顶的东西具体是何模样，他知道自己此刻就是一只被碗扣住的鼠鼠，没有资格瞻仰主宰自己的神。
头顶的东西肯定比苏元脚下生活十六年的土地大的多，整个顶真县被绝望所笼罩，没有人能升起逃离的心思，那种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的压抑感摧毁了所有人内心的防线。
根本无从判断此刻天上那东西的运动状态，没有任何参照物，整个顶真县最高的建筑物此刻也像玩具一样，看不见边界的黑暗取代了蓝天。谁能丈量自己和天空的距离呢？
被干扰的电波使顶真县失控，过去的应急演练全部成为笑话，少数人象征性地挣扎一番，其余人都木然放弃。
苏元能听见的只有无止尽的轰鸣声，声量之大，盖住了地上蝼蚁的哭喊声，排山倒海的声浪打在苏元头上，瞬间引起耳鸣，昏胀的脑袋晕头转向。
天涯咫尺，苏元感觉头顶那玩意就压在自己身上。
“溯，这玩意是你的吗？”
不见任何惊恐，苏元此刻兴奋的情绪充斥大脑，恨不得大声宣扬这是老子的手笔，丁公子你们都low爆了。
办个破生日会，宴请全县顶层来又如何，没有一点格局。
整个顶真县不也被天上这玩意吓得瑟瑟发抖，你们快来赞颂我的伟大，使出你们浑身解数，拍马屁把我哄开心了就饶你们一命。
小人得志。
苏元不知为何想到了这个词。
再贴切不过了。
苏元体会到这一切的美妙，那种憋屈十数年一朝翻身的感觉真的太爽了。
生活拮据，无人在意，还被强行要求见证甲等人过的有多好，精神肉体的双层压迫。
莫名出现的溯成为他的支柱，本以为不靠谱的吹牛成了真，无限放大原本快熄灭的期望。
此刻他人脸上看不清的绝望，全部成为这片恶土滋长的养料，踩在他人身上的背德感化作快感，苏元此刻快成为他昨日最讨厌的人了。
原来他讨厌的不是被压迫，只是自己被压迫。
苏元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疯狂分泌的激素一遍又一遍地冲击他的大脑，他剩下的理智并不多。
畅快，真的太畅快了。
他已经想好要怎么显摆了。
只等溯一声肯定的回答。
“不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溯的话把他击落于云端。
“啊……啊……”
苏元发出不敢相信的声音，如同濒死的野兽。
“怎么可能？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昨天让我做出选择，今天就出现这东西。”
“这种超出常理的东西，难道你能预见？”
“就算你本事大，那你这种大人物，你费这么大劲就为了骗我？”
苏元没有在心里和溯对话，已经失控的吼出来了。
声音淹没在轰鸣声中，不起一丝浪花。
狰狞的面色也因为没有光亮而无人看见，一如苏元过去一样无人在意。
苏元好不容易看见曙光，他真的不愿接受这一切都是虚妄。
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过去浑浑噩噩的生活是何等悲哀，他已经品尝过未来有无限希望的甘甜。
让此刻开窍的苏元回去继续重复做题家的生活，还不如让他去死。
他知道自己的渺小，知道自己在命运洪流的裹挟下根本无力做出任何反抗，他也看不到任何晋升的可能，但是他真的不想回去了。
溯是他唯一的希望。
唯有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他所说的那些不切实际的话成真，他才能挣脱宿命的枷锁。
但是没有回应。
“喂！你他木啊出来啊，回答我的问题。”
苏元气急败坏。
“求求你了，快出来吧。”
已带有一丝哭腔。
出来又能怎么样呢？让它再一次否定吗？
这个猫东西。苏元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相信它说的话。
苏元还在迷茫，却莫名闪过一丝心悸。他下意识抬头看天，眼睁睁看着头顶遮天蔽日的东西消失，没有任何痕迹。
碧空如洗，一如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尖叫声和哭喊声。
短暂的安静，幸存者们茫然地左顾右盼，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随之爆发更热烈的呼喊声。既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有对未知事物的讨论。
苏元又一次和氛围格格不入，他双目无神地瘫坐在地上，失落的瞳孔怎么都聚焦不起来。
年长的教师也不过是普通人，没有九命的自信，刚刚经历窒息的灾难，久久无法回过神。
考试终究无法继续下去。失魂落魄的班主任简单交代几句，便把所有人赶回家了。
苏元头脑空空，机械地走着。
小小的顶真县十余年都没有什么改变，从家到校这条走过无数遍的小路苏元更是熟悉。苏元木然走着，一路低着头，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到家了。
不出意外，苏元在家里看见了久违的父母。
顶真县飞来横祸，所有工厂都受到影响，对企业家而言，员工受伤乃至殒命都只是小事，更难接受的是设备停止运转导致的后续一系列问题。
企业家焦头烂额。想让工厂恢复，这些流水线上的员工起不到任何作用，留下只会添乱，还不如让他们回家。
“把你父母手里的零零七药剂弄到手。”
溯又出现了，化作一个流汗黄豆表情的布偶挂在苏元书包上。
苏元颓废的表情瞬间消失，他拍了拍布偶，拿在手里揉捏。
“喂！什么意思啊！喂！”
溯没有回应，流汗黄豆无声挂在包上，仿佛它真的就只是个布偶而已。
苏元振奋了些，尽管前不久才暗暗发誓不再信任溯，但他心里还是对这个神秘的流汗黄豆有所期待。
“儿子，欢迎回家。”
苏母和昨天一样憔悴，脸上还带着几分“要失业”的忧愁。
苏父此刻正柔声安慰她，一丝不苟的脸上努力挤出几分笑容。
对于苏父，苏元的印象就是严厉，极致的严厉，他是十分怕自己的父亲的。
苏父奉行棍棒教育，教育苏元直到苏父进工厂养家糊口。
自小苏元便被父亲高要求，成绩不好，挨打；做事不端，挨打。挨打多了，苏元没有习惯，只有深深的恐惧。
当年他父母进厂，苏元独立生活，他还雀跃了好长时间。
如今苏元虽已成年，但看见阔别已久的父亲还是很不自在。
“苏元已经成年，以他的成绩是不可能晋升乙等了，干脆早日进厂吧。”苏父一开口就是如此直接，连多年未见的寒暄都没有。
“不行！”苏母斩钉截铁。“我们苦了一辈子，我们的孩子不能继续重复我们的生活了。苏元的成绩不是有希望成为做题家吗？你怎么能这么早就让他进厂。”
苏母埋怨，继续说道：“我们吃再多的苦，也要让苏元读下去。”
“成为做题家有什么用？多少个做题家里才出一个乙等人？与其浪费时间做题，不如早点进厂。”苏父丝毫不留情面。
苏元感觉自己就不该活到这个世界上，无地自容的感觉瞬间染红他的耳根，他捏紧了拳头，憋红了脸，有什么东西卡在嘴边，嗫嚅半天却也说不出一个字。
自己父亲说的有什么错吗？他能改变什么吗？
苏元真的很有自知之明，比如他早知道自己在这次的考试中不可能超过白樱；他也很确定自己最多成为做题家，不可能更进一步。
但是他有什么错啊？他真的很努力了，十多年如一日的做题，不分寒暑，从太阳未起，到夜月高悬。一日能睡眠六个小时便是奢侈，日常没有任何娱乐，省吃俭用只为多买几本做题书。
他努力的结果就是在班级排列前茅，成为比吊车尾还可悲的存在：吊车尾知道自己毫无希望，心安理得摆烂：苏元能看到成功的渺茫，却又不甘放弃，咬牙坚持负重前行。
名列前茅只能成为做题家，距离晋升乙等还差的十万八千里。
“对不起，我真是太笨了，对不起……”
苏元在心里哭喊，脸上却努力维持正常。
他不敢哭出来。苏元从小被教育要坚强，每次棍棒教育结束后，他若是敢哭出来，没有安慰，得到的只有更加猛烈的殴打。
苏元心里的悲伤，被恐惧压住，弯腰垂首，一句话也不敢说。
“把你们加班剩下的零零七药剂给我。”
苏元恍然发现这竟然是自己的声音。
他的意识被关进流汗黄豆布偶里，此刻操纵苏元身体的人自然是溯。
溯恨铁不成钢，“仅此一次，我只帮你这一次。”
“儿啊，你要这个做什么？”苏母不解，“给了你药剂，我们就没办法继续工作了呀。”
“没事，你们以后都用不上到这个药剂了。”
似乎是在回应，苏父破烂手机的铃声响起。“叮当叮当”的幼稚声音却是苏元一家最昂贵的资产，全县工厂的员工只有苏父一人拥有手机。
苏父挺着腰杆听着电话，一言不发，随后默然挂断电话。
“零零七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以后工厂改成九九六的上班制度。”
“什么是九九六？”苏母疑惑。
“早上九点工作到晚上九点，一周工作六天。”
“嘶……”苏母不敢相信，“真的吗？”
苏父微微颔首，示意肯定。
苏母热泪盈眶：“福报啊！九九六是福报啊！”
“儿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苏母激动地抱住了苏元，满是针孔的手勒的苏元竟有些疼，她虚弱的身体一时迸发出难言的巨力。
“做题，一定要做题！”
“儿子，不要轻言放弃，妈相信你！”
苏母喋喋不休地描绘着苏元晋升后的美好生活，如做梦一般天马行空，一时间忘却了过去遭受的所有苦难。
苏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苦涩地笑了笑，似乎也在感恩福报的降临。
没有追问苏元的种种古怪，他轻轻放下两瓶药剂，转身回屋，身体却不自觉的佝偻下去。刚刚接电话时还挺直的腰杆，一时之间便苍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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