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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收之桑榆

    黄河北岸西山作坊。

    通往作坊的一条羊肠小道上有一个十二三岁的衣衫褴褛的孩子,匍匐在路边,此刻走来一个步履蹒跚的黑面汉子,走到孩子跟前时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道旁的孩子。

    眼神中略过几丝不安和怜悯,哪个孩子身上的麻布衣衫条条片屡,眼神中透出几分哀求,怯怯的小声说道:“叔,能不能救救我……我妹妹?”

    黑脸汉子眉头一皱诧异地看着地上的孩子,匍匐在地的孩子面黄肌瘦,两只眼睛异常的眍䁖无神,肮脏的小手伸开五指,手中心露出一把掺杂着多半泥土的粟米,微弱的道:“这个可以给您!”

    黑脸汉子呆住步伐,矮身蹲下,轻声问道:“这是何意?”

    “叔,我就这么一点值钱的东西,我妹妹年幼,不能吃,求求你好心的叔叔,救救我妹妹!”

    黑面人颤巍巍的问道:“你妹妹在哪儿?”黑脸汉子心惊,这个孩子带有浓重的北方口音,好似后世的北京口音,就是现在的幽州,云州。

    这个汉子便是云舒,闻讯长安突变,恩人西去,望这茫茫大地,举目无亲,浑浑噩噩般来至这西山作坊,谁知在这半路碰到这个濒临死亡的孩子,手中紧握的一小把掺杂泥土的粟米好似比命都重要,自己不吃,让自己来救救他的妹妹,心头突然间有一种异样的东西在流动。

    云舒慢慢扶正地上的孩子,孩子紧握粟米的手伸向斜方,云舒顺势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土地小庙,说是庙,实际上就是几块泥坯堆积成一个小小的土丘,里面好似有东西供奉。

    云舒放开孩子,疾步奔向土堆,见哪泥堆里面供奉着一个被风吹雨打成不样子的泥像,在泥像的前面摆放着一个破布条缠绕的包裹,一张黑黝黝,圆咕嘟的小脸被破布条半遮半掩,还有几只绿豆蝇在其周围飞舞。

    云舒探身伸手拨开布条,将手指凑至这个婴儿的鼻孔处,已经气息全无,云舒心中一阵巨痛,不甘心的摊开哪堆破布条,婴儿的周身上下裸露出来,果然是个女婴,二指扶在其胸口处,突然感觉到还有几下微弱的心跳。

    云舒心中一喜,慌忙抱起女婴,来至哪个瘫软的男孩面前,一手拽起哪个羸弱的手臂便背在其身后。一手抱婴儿于前胸,被男孩于背后,便向西山作坊奔去。

    西山脚下,有几户房倒屋塌的一处破旧村落,好似荒无人烟,一个窝棚底下有几个壮汉,坐在阴凉处正无所事事。突然见远处奔跑来一个黑影,步履稳健,行走如飞,不一会儿便来至眼前,几人正在惊恐间,为首那人突然见眼光露出几分喜悦,吼道:“少爷,在这儿!”

    云舒早就望见孙沐之等人,急促的喝道:“沐之大哥,快快先救人要紧!”

    几个壮汉也闻声而起,七手八脚将云舒手中的孩子接过,再将男孩搬到窝棚之中。

    众人紧接着就是一阵忙碌,熬粥的熬粥,端水的端水,片刻哪个男孩在喝了半碗凉水后,神色好了许多。云舒也喝了一碗水,再次将哪个女婴抱在怀中,用手指沾水,轻轻拨开婴儿的小嘴巴,将几滴水珠滴入口中。

    过了一会儿又滴入几滴,片刻后,哪个婴儿小小下唇微微动了一下,云舒一阵狂喜,连声道:“活了活了,还有的救,快拿米粥,快快!”

    少卿,一个大汗端来一个瓦罐,里面冒着热气,在粗瓷大碗中倒入一些米汤,云舒四处环顾,哪里能够找到什么勺子,见地上有几片树叶,顺势捡起,折成一个漏斗状,舀了一点米汤,放在嘴边吹了吹,又试了试,感觉温度正好,便一点一点滴入婴儿小口中。

    孙沐之和陌刀队员们看的瞪眼的瞪眼,咧嘴的咧嘴,自家少爷哪里捡来的孩子不说,怎么喂养婴儿的婆娘本事都做的如此这般行云流水,一阵阵诧异不已。

    半碗米汤下肚,女婴握动了几下小嘴,甜甜睡去,再看哪个男孩此刻已将剩余的粟米粥喝了个干干净净,可是右手却是紧紧握住,生怕哪些杂米被抢一般。

    看的众人一阵哑然失笑,孙沐之则来至云舒身旁,蹲坐下来小声问道:“少爷,你怎么会来至这济源县,这两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云舒坦然一笑,说道:“恰逢其会而已,稍后再跟各位大哥详谈。”

    说罢看向哪个握着米的少年道:“小兄弟,你们是哪里人?”

    男孩此刻的精神已是大震,诺诺的站起身来,来至云舒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地上哭诉道:“多谢叔叔救命之恩,小子我是幽州人氏,蛮子杀我父母,烧了屋舍,一路逃荒至此。她……她……”说罢伸手指了指云舒怀中的女婴又小声说道:“她不知是哪里人氏,小子我逃荒路上捡的,她的娘亲已经饿死在路上了,小子看她还有气,就捡了她!”说罢声音已是细不可闻,听的云舒却是心头巨颤。

    云舒眼眶泛红,伸出手来道:“来,把你手中的米给我,叔叔收下了!”

    小男孩一紧手臂,寻思片刻后,目光顿时惊喜,毫不犹豫的将脏兮兮的小手洒向云舒的手掌心,云舒再次看着这一小把粟米,“刺啦”一声撕下一块衣角,将这把粟米小心翼翼的包好,系好纳入怀中,看着男孩道:“以后就跟着这些叔叔们,有他们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们,知道吗?”

    说罢云舒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这个浑身污垢,臭闻熏天的男孩,男孩紧抿嘴唇,激动不已的磕头不止。

    灵魂游荡初唐,本以为自己会风生水起,怎料想被权贵之间的一声轻轻的唏嘘便把自己吹的遍体鳞伤,险些丧命。云舒呆在西山深处的窑洞之中冥思苦想,不断的唉声叹气,泪眼婆娑,终究也是无济于事,一路东来,哀鸿遍野,白骨盈道,完全颠覆了自己这个后世的思维概念。

    这就是初唐,这就是此个时代的人性。

    适者生存,物竞天择终究是铁律,死者已矣,还是怎么能够在这视人命如草芥的年代生存下去才是唯一,也不妄这灵魂在这个年代白来一趟。

    济源县西山作坊,就是后世的有许可证的铁匠铺,从官衙库部处购买粗铁,就是生铁,然后抡锤打制成精铁后再有官府收购,赚钱微薄的劳力费,维持生计而已的苦差事。

    西山村在王屋山东麓山坳之中,五六户人家,却因战乱兵祸,早就死的死,散的散,于是济源县衙便将此地以区区十几贯钱卖于孙沐之。

    西山深处十几里的地方更是荒无人烟,一片荒芜。在这周围山顶,山腰处大大小小散落着几个窑洞。

    云舒足不出户,没日没夜在这山坳窑洞中鼓捣着什么,周围窑洞中居住着陌刀队的二十五人。

    孙沐之每日带领五名弟兄在外围作坊内有模有样的叮叮当当锤炼钢铁。其余的兄弟皆都隐居在这深山之中。

    云舒捡来的哪兄妹二人,男孩来自幽州燕山,只知姓严,乳名山子,十三岁,云舒想到这个孩子父亲本来姓严,谐音通燕山,应该就叫严山。

    女孩云舒为其洗澡才发觉,也就六七个月大,父母身死,乃是严山所捡,就跟随其姓严也好,毕竟是缘分一场,众人皆推举云舒给起名,云舒突发奇想就叫严如玉吧。

    黄河南岸有一地名曰驿马店,南部丘陵之地有石炭,就是后世的煤,云舒派徐老蔫带人大量收购,且放在炉火中烧开大烟大火,还有如鳞片状的亮晶晶的石炭。

    云舒思忖,自己便宜老子遗留下来这帮兄弟,手中还没有一把趁手兵器,对于这些出生入死的沙场老将来说实在是急的抓耳挠腮,无的放矢。

    要想生存,先得保命,云舒只得利用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炼制焦炭,况且这个冷兵器时代的初唐,还没有冶炼之法。皆因炉膛火温度不够,不足以融化近一千五百多度的铁。

    脑海中记忆唐朝时期最为著名的就是龟兹铁饼,大宛良驹,也就是后世的大马士革军刀和汗血宝马。

    所以云舒不计代价让精通马术的疤脸,在长安西市走街串巷的四处打听这两样东西。

    好在这个年代不限制马匹通行,而且这个时代要是有一匹马比之后世有一辆林肯都要显耀的多。骑马者皆是非富即贵,一般衙役捕快什么的根本就不敢过问,生怕惹了哪个权贵而大祸临头。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好。

    功夫不负有心人,云舒在西山深处炼制出焦炭和制作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石墨坩埚的十几天后,长安暗卫云清传来好消息。以价值四百贯钱购得大宛马一匹,和三百贯从天竺商人哪里购来铁饼一块约五斤左右。

    不几日,骑宝马而至驿马店,雇船摆渡北岸,云舒观之喜不自禁,一看这匹宝马果然神骏,高大威猛,通体金黄锃亮,唯独在其额头处多了一簇白毛,才少了一百贯,要是纯色得要价五百贯的天价。云舒再翻来覆去看着手中那几块大小不一的玄铁铁饼,心中狐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古印度乌兹钢铁。

    如此这么一笔巨大的开销,心痛的疤脸几天没睡着觉,云舒倒是坦然,毕竟沈同州还在秘密运作着云酿生意,每月倒也有几千贯的进账。

    云舒见云清神色忧郁,一把将其搂住走到僻静之地,拍了拍肩头说道:“清儿,逝者已矣,我们这些难兄难弟毕竟还要生存不下,长安城中可有异样?”

    云清一撅嘴强颜欢笑道:“少爷,一切如旧,倒是没有什么大的事情。不过经过这些日子来的明察暗访,倒是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动手烧我们听风阁的好像是北衙禁军所为。”

    云舒闻听心中骇然,这北衙禁军乃是天下亲卫,难道真如房老狐狸所言,是当今天下李渊命人所为,如果真是这样,哪皇帝李渊与太子党合伙敲打李世民也是大有可能。

    云舒微眯双目,思索片刻道:“清儿,暗中查访是何人带队所为,早晚有一天老子定然让他血债血偿,就算是皇帝老儿,老子也不放过!”

    云清听罢吓得就是一个哆嗦,自家少爷老重的杀手,这种杀气似曾相识,好像以前在自家老爷身上看见过,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云清默默点头应允,突然间记起一事道:“少爷,还有一件事好生蹊跷!”

    “何事?”

    “那日田伯下葬后,柿山宅子里来了一个女人,我们怕是贼人赶尽杀绝,没有开门应对,谁知又过几日,我等查探无人时准备去望沈大哥处清理账目,突然从咱家对面的草丛中窜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仔细查看才发觉是……是。”

    云舒急切的问:“是谁?”

    “是,是听风阁的暮云姐姐!”

    云舒心头一阵翻涌,暗忖:这朱暮云怎么还活着,不是说那晚听风阁的人全部罹难吗?她怎么会逃出生天,难道此女背后大有文章?

    云清咽了口水又道:“暮云姐姐说,那晚火起,自己正好起夜看见有人入听风阁内,见人就杀,毫不留情,朱姐姐自幼在水边长大,熟悉水性,趁其混乱偷偷爬入中院池塘之中的荷叶之下,直至房倒屋塌,人马离去后才偷偷逃至曲清湖边,侥幸逃过一劫!”

    “奥?”云舒眉头一皱,见人就杀,好狠的手段,自己的听风阁无辜躺枪,真是白白冤死。

    “清儿,万年县衙可有什么昭告示人?”

    “有是有,就是说听风阁走水所致,院中尸体派人秘密处理的,我等皆都不可靠近!”

    云舒听罢,气的钢牙紧咬,目眦欲裂。

    云清却突然间转了话题问道:“少爷,前面作坊里的哪个半大小子是谁?”

    云舒一楞笑道:“一个苦命的孩子,我在半道上捡的,这个小子和你一样,自幼在深山中长大,父母皆被突厥鞑子给杀了,我观察数日,发现这个小子头脑灵活,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那日我见他时就已经饿的站不起来,手中却拿着一把糙米给我,让我救救他妹子!”

    云清听后,眼光一亮暗暗点头道:“自己为妹子而不独活,是个仗义的汉子,少爷,你可不知,如今战乱不断,多少家不是卖了女儿,求的仨瓜俩枣的为了一口饭而活下去!这个小子宁可自己不吃也要就活自家妹子,仗义,难得!”

    “清儿,你还不知,他哪个妹子不是自家的亲妹子,是在逃荒的路上捡的。”

    “啊!还有这等事?”云清被惊的目瞪口呆。

    试想这个年代,女子根本就如同玩物,不值一钱,根本没有什么女权可言,与后世把女人捧上天之举可是有天壤之别。

    云舒微笑间,就看云清早就一溜烟跑个没影儿了,原来是去找严山去玩去了,云舒摇头苦笑,真是孩子心性。

    不一会儿,云清去而复返,手中却拉着严山,此时的严山虽然身体还比较虚弱,不过好在这些日子顿顿饱饭,脸上有了不少血色,喏喏的看着云舒,满脸的不好意思。

    云清好像有记起什么事来道:“少爷,还忘记告诉你了,暮云姐姐被丁大哥安排道咱们宅子里住下了,没事给我们洗洗衣服,做做饭的,你看可行否?”

    “否个屁,都安排停当了,还问我干嘛?记住了,小心谨慎!”

    “放心少爷!”声音已经是远处传来。

    云舒来至大宛宝马前,此刻徐老蔫众人已经有几人被从马背上掀下来,痛的龇牙咧嘴,痛苦连连。

    良驹认主,生人勿近,云舒拍了拍宝马脖颈,抓住马鬃身体一跃而上,大宛宝马稀溜溜一声长啸,前蹄腾空而起,云舒以前在太子旧训练营就骑过马,而且还练习的不错,而且身体的柔韧度如今已是今非昔比。

    云舒双腿一夹,薅住马鬃,那宝马见如此不灵,飞速奔跑,云舒抖缰提臀,如附骨之蛆甩之不掉。宝马良驹果然不同凡响,四蹄纷飞,去势如电,速度极快,哪些西域马果然不能与之相聘美。

    如此几个来回,宝马服服帖帖的被云舒带回,众人一脸艳羡。

    陌刀,云舒一直对其兴致盎然,脑海记忆中唐朝陌刀闻名于世,可是却后世的历史文献中只有记载,没有实物,徐老蔫,孙沐之等人将陌刀图形画于纸上云舒才了然于胸。

    阚棱乃是陌刀鼻祖,因其祖上世代以屠宰为生,熟知那种刀具好用,家乡周边又多铁匠,于是便常常改制,现如今流传于世的屠宰刀还保存有陌刀的影子,其型如螳螂,鼓肚于前,中间锋刃劈砍,回撤拉刀,其骨肉立端。

    后来阚棱投军,开始也是以一把砍骨刀出世,后来马上做战,加长柄至一丈八尺,由于在作战中手忙脚乱时时常背与刃翻转,往往以刀背迎敌,大为不便,于是便改为两边开刃,如两把砍骨刀背对背打造在一起,型如柳叶,鼓肚于前,可刺,可砍,可拍,可带。

    陌刀队三十六卫,三人一伙,站成竖排,前头带队之人,直刺开道,战场上战马通灵,见前方有人持刃阻挡,往往会本能避之,如此正好,左右二人横挥陌刀,直击马腿,利用战马快速冲刺的速度与力道,马腿立断,人仰马翻,后续战马不急避闪,踏之自损。

    如若分散攻之,三人小队正好相互配合,一正面佯攻,一人偷袭,一人护其左右,这便是陌刀斩马三人阵,可进可退,可攻可守,变化莫测,灵活自如。

    云舒心中顿时明了,古人果然聪慧,马上之人手中除非手持两丈开外的兵器,否则根本就够不到马下袭击之人,就如一个直角三角形,斜边永远比任何的一个直角边都长。

    云舒与胡大锤等人,日夜在深山中打造哪几块雪花镔铁,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锻造之法,利用包钢技法,暗红,深红锻造,再利用油脂淬火,马尿酸洗之法终于打造了五把大马士革军用长刀。

    刀长一尺五寸,前端螳螂肚,打磨开刃,刃口处果然出现了一层清晰可见的流云花纹,云舒心中惊喜不已,果然与后世的大马士革军刀花纹一般无二。

    由于乌兹铁有限,只能用夹层的包裹法将好钢用在刀刃上。云舒让胡大锤找来一把作坊内自己精心打造的一把精钢刀,二人相互对砍,“咔嚓”一声脆响,哪柄长刀被分成两段,看的胡大锤手持哪半截长刀直直发呆,冷汗直冒。可知战场上一刀便能决定生死。再看向云舒手中的宝刃,丝毫未损,且寒光凛凛,刀刃处二指宽好似有流云飘过,让人心底发毛,云舒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宝刀,喜不自禁,一时得意忘形,哈哈大笑。

    云舒又入洛阳请人雕刻了几十个虎头刀柄,花纹握手,桐油漆了三遍,又定制了几十个硬牛皮刀鞘。

    待云舒将这五把军刀装配完毕,握感真是趁手,妙不可言,顺势挽了几个刀花,顿时精光四射,寒光凛凛,让人不寒而栗。馋的周围几人早就嘴角流涎,一个劲的稀溜溜不绝。

    本来都是些爱刀之人,见了宝物怎能不喜,只是在主家面前个个不敢开口罢了。云舒自然理会,让众人只得把玩练习,倒是不可将此物示之于人,恐遭他人觊觎,横生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