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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人生似梦

    长安城纷纷扰扰,凤栖岗下依旧笑闻夏蝉。

    陈千慌慌张张,满头大汗跑来茅舍,牛饮两大海碗凉水才道清缘由,云舒也没想到香皂一入长安,石破天惊,多少商家富贾闻风而动,各种手段接踵而至,层出不穷京城柳记如坐针毡,如今已经波及灞桥柳氏。

    柳全无奈之下只得让陈千托信,哀求对策,然值多事之秋,云舒怎敢贸然开始造皂之举,那是自寻死路。

    柳全乃是智者,历经两朝商海沉浮,阅人无数,见地非凡,先前一次雪花盐暗中取巧,今又见识了云舒这般鬼神手段,自然知晓这独眼怪人乃是一尊大神,出手之物皆是惊天动地,神鬼不及。

    云舒就一字告诫,便是:隐

    柳全接到云舒传信,还以为有何良策,熟知闻听此一字真诀,顿陷迷茫无助之中,日夜冥思苦想之下才知此举甚妙,于是告知京城掌柜柳继善便关闭店铺,自己则是去县衙开具通关文书,携老妻去了北海老家。

    京城掌柜柳继善也是依葫芦画瓢,关闭店铺隐居不出,此事才在日月消磨中渐渐散去。

    五千块天外神物香皂变成了无价之宝,成了京城权贵借以攀比和身份的象征,家中珍藏一块可谓是价值连城,如神物般视若珍宝。

    香皂还是京城发酵时,四千贯铜钱便有柳氏下人如数送至灞桥镇上,陈千,大眼,石头无忧四人便以买粮为由来回拉了四趟才算运回,埋藏在了西岗窑洞之中。

    柳氏得钱正好一千贯,对于河东柳氏来说,已是一笔横财,然而京城家主来信询问货源一事时,却个个如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河东柳氏虽然算是世家大族,然在五姓七望眼中却是不够看,合作不成说不定会出动家族中豢养的死士而强取豪夺。

    柳全一去,便没了源头,云舒也落得一个轻松,今日宋大三兄弟联袂来拜,凤栖亭中笑语声声,好不惬意。云舒让陈千提来十五贯铜钱,又再预订三千个镂空木匣,宋大前番全村老少一齐动手,不但上缴了全村丁税,还有不少剩余,如今又有了夏麦入仓,日子过得有了盼头,没想到今日又有新活,激动的嘴唇颤抖,不知如何是好。

    云舒交代其一番闷声发财的说教后,三兄弟欣然而去。

    凤栖岗南侧土岗之下,斑斑白点隐约其中,孩子们驱赶着半大羊羔一边割草,一边放羊,年龄大点便随同云舒田间除草劳作,欢声笑语充斥在田间地头。

    令飞烟依旧足不出户,对葬花吟风靡京城一事也是一无所知,近来曲风又改,哪首云宫讯音时常飘荡在凤栖岗上下。

    近来却是有一事多少搅动云舒心扉,桃林小榭时常有一气宇不凡的俊俏公子出入其中,据香儿打探来的消息说,此华服公子乃是京城官员,名叫王文昭,此父乃是外放大官,蒙父辈荫泽官拜东宫礼仪郎,精通音律,故令飞烟待之如上宾。

    不但如此,哪王文昭被令飞烟琴技和美貌所打动,事故不顾夏日炎炎,殷勤出入桃林,还时常带些奢侈之物。

    香儿有些气愤的传话说是华服公子王文昭已经来此谈及婚嫁一事已有多次,令飞烟进退茫然,珠儿也是有些气愤,不愿追随夫人再入宦官之家。

    云舒闻之哑然,心底里微微掀起的一丝缝隙,被现实又给了临门一脚,震的心谷有些隐隐作痛,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倔强,十诫歌再次荣绕心头。

    傍晚饭后,被炎热折腾了一天的小小在木盆中戏水,带着疲倦的睡意,丝丝未干的发丝还有些一缕缕便倒头睡去。香儿在柴扉外探头探脑,云舒款步而出,香儿略带一分少女的羞涩轻声道:“师傅,飞烟姐姐要我把这个给你。”

    云舒低头看去,见香儿的手心中握着一个纸团,云舒接过,香儿含着不怀好意的笑靥而去。

    云舒闭目抬头,哪个熟悉的容颜在脑海展现,轻声呢喃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令飞烟绝世容颜怎会埋没于我这独眼丑汉,理智告诫自己令飞烟应该是感激大于激情而已。要不是珠儿抛出来的那一句无厘头的话,自己哪里会轻易的开启伤痕累累的心谷。

    摊开纸团,只有一句话:月上柳梢凤栖亭。

    是夜,云舒爽约。

    第二日,卯时起床,唤上陈千,大眼,石头三人越南岗入了花谷。

    傍晚回家,无忧无愁兄妹做好了一大锅饭,众人吃罢后离去,愁儿一脸忧虑的看着爹爹,许久才开口道:“爹爹,令姐姐被人接走了,是一个,一个好英俊的男人。”

    云舒将愁儿怀中的小小接过,抚摸了一下愁儿的秀发,苦笑道:“愁儿,令姐姐美貌如花,岂会埋没在这山林贫地之中,那不是明珠蒙尘嘛?如今有了安身去处,哪是好事啊!”

    愁儿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心中的话。

    “对了,爹爹,珠儿姐送过来一个包袱,不知何物?”

    云舒在炕上看见了哪个包裹,打开看去,是十几贯铜钱还有就是那片桃林地契文书,小榭院子的两把钥匙。

    如数奉还,没留下只言片语,云舒长叹望天,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含恨离去,开启自己将来的人生,总比牵肠挂肚,念念不忘要好的多,感情由不得脚踏两只船,美与丑很少有人会窥透哪个表象,士子佳人,郎才女貌才是这个时代男欢女爱的主旋律。

    自己错了,总是以为会有哪些慧眼识珠的真性情女子会抛开外表的迷惑,真心的是为爱执着,女子的美貌在这个时代只是弄权者身心愉悦的一个陪衬而已,说白了就是看上去不讨厌罢了的一个玩物。

    大家闺秀自以为出身高贵,高人一等,依附于夫家名望更上一层楼,教化其曰不做妒妇,任凭夫君三妻四妾,侍女成群,岂不知她们只是权贵们的附庸和玩物而已,离开了酒池肉林,剩下的就只有容貌,娇嗔,和床笫,云舒对这一类人莫名的有一种不屑和气愤,这不是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的气馁之词,在云舒看来,女子靠美貌为资本依附权贵的那种心里龌龊,真的不比哪些卖笑青楼的女子高贵到哪里去,甚至是不如。或许有人会说那是人生的一种追求方式,云舒心里哪就是扯淡,高级名媛和妓女除了生活方式不同外,其余的皆是一般。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走的该走,散的该散,如梦如幻这或许就是人生。

    东林山庄的邺成嗣,偶尔来茅屋小聚,谈论奇闻趣事倒是口若悬河,可是谈及宫廷之事皆是闭口不言,口风甚紧,云舒一笑置之。

    吴王之女杜秀秀和哪些残存部下,好似打探到了东林山庄由邺成嗣坐镇之后,便销声匿迹,没了半点音讯,凤栖岗下桃林小榭深闭院门,没了生机。

    多日暂停的板脂,花脂的收购又开始活络了起来,陈千,葫芦,大眼,石头四个半大小伙乃是主力,这次外出,不似以前,而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差三差五的出去倒腾一车。

    时值盛夏,夜晚趁着凉快便炼化成油脂,除臭后用大坛存放起来。

    闲暇之余云舒便带领着孩子们一边放羊,一边采摘鲜花,很快宋大制作的第二批木匣也已送到,三千盒神物又横空出世。

    木匠村大多数是匠人工户,虽然开垦些闲田打些粮食度日,多数时间是以做工为主。

    如今村中的宋大简直被村人奉做神灵般,游风岭地处秦岭北麓,山中林木茂盛,正召集村中青壮将砍伐来的粗木推入河流之中,如此借助木材浮力,顺流而下,毫不费力的便运到了云舒所在的凤栖岗。

    宋大如今又有新活计,村中老幼个个笑逐颜开,前两次的小木匣活计村民们可以保障今年温饱不愁。今日又得新活家中便有了余钱,哪个不高兴!

    十几个青壮劳力骑在圆木上顺流而下,来到凤栖岗下,云舒所居住的居中之地南侧早有预留,工匠们在云舒的指点下便开始夯基建房,匠人们夜宿山野,搭盖简易草棚遮阳。

    同时修路铺石,孩子原来所住茅屋被云舒改造成了工棚仓库。

    凤栖岗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梯田,房舍,菜园,茶园,桃林,柿树林,杏树林,相映成辉,清水依依,绿柳垂绦,月牙滩涂中芦苇荡荡,野鸭飞腾,水鸟啼鸣,一处世外桃源,欣欣向荣景象。

    无利不起早,柳记海外神物又现京城,又是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柳记售罄后不得已贴布告示人,说是秋后冬初可能还有最后一批来货,毕竟山高水远,遥途艰辛,家族子弟不少葬身大海,或者是被巨鱼吞入腹中,还望各位贵人耐心等待,柳家会竭尽全力,尽量全部供应京城富贵之家等等好听的不要不要的话哄瞒世人。

    柳全探亲后也已回来,柳氏家主自然也知道了此事得来龙去脉,为家族着想,全力配合自然不在话下,北海柳氏家主柳泉海,嫡女柳清之乃是一商海奇秀,人如其名就如诗经子之清扬,扬且之颜。意思是明眸善睐清秀脱俗,闻听人世间有如此大才,便与动身前往京城凤栖岗,非要一见这独眼怪人,把酒言欢一番不可。

    柳氏嫡子柳泽浩也是跃跃欲试,柳氏家主极力阻拦,毕竟家中嫡子出行,千里迢迢非是小事,便抽调家族精干子弟护送才是,所以暂定年底到京。

    柳全带着老妻还有一个本家侄子柳九回到灞桥镇,便是又赚了一个盆满钵满,不免得意洋洋,如今两次试水,哪些觊觎奸商也渐渐知道了此事不可为,有道是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人家柳家绝不会告知此神物来历,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寻求合作,分拨一些香皂由自家商铺售卖,入金市虽然要去市署衙登记备录,然这海外神物也无法知其价值,官府也只得任其自由买卖。

    云舒后来从柳全处得知,在大唐想要买卖先要去市署衙登记,并规定价格几许,不准故意哄抬物价,否则哪有吃官司的危险,罚金,杖责,或者是流放。真没想到大唐的市场管理办公室有如此大的权力。

    花谷中白叠子长势喜人,枝繁叶茂,油绿绿的棉桃已有不少,而在密林之中,云舒却是将这些乞儿中最具潜力的四个小子挑选出来,日夜训练,以求有自保之力。

    陈千,无忧,大眼,石头,二柱,最小的一个,也是最为英俊的一个叫钟正。

    古墓中残留不少散落兵器,早就被云舒秘密藏了起来,拿出来一些锈迹斑斑的破刀,云舒生炭火经过一番捶打,十几把别具一格,耳目一新的怪异小刀便呈现在六人眼前,将哪些孩子差点晃瞎了眼。

    只见一个圆形套环,链接着一把弯月形的小刀,寒光凛凛,奇形怪状,这便是云舒所用过的指刀,也有人叫其爪刀。

    云舒用杂草捆绑一个草人,亲自演示指刀的具体用途,看的几个孩子手握嘴巴,惊讶万分,最小的钟正吓得直接躲到了陈千的身后,不敢直视。

    看着云舒手中指刀快的不可思议,几乎就在一眨眼的功夫,哪个草人便被卸的杂乱不堪,陈千今日才真正见识到了爪刀的厉害,也真正的知道眼前这个独眼怪汉真的是个高手,令人高山仰止的高手。

    见识了爪刀的厉害,孩子用同样形状的木爪刀训练起来更加的兴趣和努力,一个快速割腕的动作就要千锤百炼几万次,孩子们依旧乐此不疲,看的云舒连连点头。

    云舒的训练手法即高效又科学,绑腿绕桩,负重越野,人体向上,倒立仰卧,配合着人体组织的分布学问,痛点穴位周身分布,孩子们学的是津津有味,下的苦功有时候令云舒都感叹,流浪的乞儿知道生活的艰辛,学起本事来简直就是自虐般的残忍,云舒不断制止这种自损行为,可是孩子们背地里依旧我行我素。

    除了最小的钟正体格稍弱之外,可是却是此子最为刻苦,十岁的孩子在后世哪是宝贝儿般的怜惜,可是在这个时代……

    抽空云舒便出谷来照顾一下无愁和小小,还有哪些很是卖力开垦梯田的宋大等人。

    宋大带领的十几个青壮盖屋,铺路,开地,收粮样样在行,虽然不知道哪个独眼的凌老弟为何要开垦这么多朝阳的梯田,更让他不解是,最近让自己带人赶上牛车到集镇上去大量采买白色薄绢,而且还有几十竹篓的桐油。

    令宋大有些惊喜的是,凌老弟让自己在河边栈道旁空闲之地,撮箕建房,说是要是自己愿意,可以带着自家人或者是近亲来此居住,凤栖岗中有好多活计要干,甚至要用数十人之多。

    宋大每每在夜晚无眠时回想起云舒话语,就激动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此地山清水秀,出入还算方便,有肉有粮,周家十几家佃户每年皆有粮两三千石,如此倒是省下周至出外贩卖了,直接送到前面库房中就是了,而来云舒所给的价钱还多了一文,如此何乐而不为呢,周至也是心满意得的高兴。

    宋大哥仨按照云舒所说便在河边杨柳树西侧,开地建房,三兄弟前后左右为邻,婆姨孩子也一并接来,只要是蓝田县户籍地哪里不缺税赋,官家也懒得管你。如此这三兄弟便在此安家,成了凤栖岗中的一员。

    二十几个孩子嬉闹山林,放羊割草,打场晒粮,无忧无虑,倒是过的快活无比。

    宋大几人近来却是非常烦恼,倒不是为吃喝发愁,而是凌老弟吩咐自己几人所做的事情令人唏嘘,价值不菲,平常百姓连想都不敢想的上好白绢,全部涂刷桐油晾晒成了油布,真真败家。

    宋老三则受云舒指派,赶上牛车到了灞桥镇上,几乎要将人家杂货铺搬空一般,采买回来的算是菜蔬的种子。

    而凌寒这位怪人,整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连续数日都不见其影子。

    小小在过了夏后,便能跑的跌跌撞撞,不用他人来抱,整日的是跟在云舒身后,俨然就是一小跟屁虫,愁儿则是一身清闲,每日里便是和孩子在新建的屋子里读书算数。

    花谷中云舒悉心教导哪六个可造之材,小小则在地上玩弄哪些花花草草,偶尔撕扯几个棉桃玩耍,云舒看在眼,痛在心,可是表面上还称撕的好,小小撅着小嘴有些嘲笑似的看着心口不一的爹爹,气的云舒苦笑不迭。

    云舒乃是见识过冷兵器时代战场杀戮的人,刀刀见血,残肢断臂的血腥程度远远要比后世的枪林弹雨要残酷的多,云舒看见了也是头皮发炸,毛骨悚然,主要是死人不可怕,怕的是活人被人斩杀时的过程会震慑的人心不由自主的发颤。

    然而云舒却在这些孩子的目光中扑捉到了一丝可怕,就是看见残肢断臂的死人时的哪种漠然,甚至是冷笑,云舒不解是什么让这些涉世未深的孩子变得如此冷漠,不惧生死,云舒亲手调教出来的这几个孩子以后会走向哪条道路,云舒不知,真是福祸难测!

    短短数月,炎热褪去,秋风又起,孩子们在千锤百炼中日日精进,可谓是一日千里,爪刀,长刀,长枪,弓箭基本要领皆是信手拈来,三人围攻,贴身近战,进退有序,身法诡异,刀刀见肉,一击必杀,破鋒八刀云舒也教给了他们,并再三叮嘱,以后如若遇到会此刀法的人,务必不要为敌,且万不可透漏是何人传授,否则师傅会逐出师门。

    现在孩子们唯独欠缺的就是耐力和速度,至于临敌经验,云舒倒是没有过多的担心,毕竟这些孩子练的是必杀技,一对二,对三,对四,最多是对五的相互对战早就练的熟练,虽然拿的是木刀,可是训练时孩子们也是毫不留情,往往会弄的遍体鳞伤,看着云舒也是心疼不已。

    凤栖岗下,秋风送爽,泛黄的绿叶中掩映着的大院内济济一堂,那就是二十五个孩子和宋大哥仨十几口。

    陈千大眼抬着一个箩筐步入院中,红肿的嘴角不时的抽动一下,让人啼笑皆非。

    云舒环视四周,习惯似的摸了一下眼罩,独到的目光落在宋大哥仨身上高声道:“大家听我说几句。”

    场上寂静,侧耳聆听。

    “宋大哥,你们兄弟三人还有十几个兄弟辛苦,如今秋收完毕,颗粒归仓,在下由于俗事缠身,一直未曾发放工钱,今日一并结了。”

    宋大起身站立,有些局促不安的搓弄着老手,旁边的宋大嫂一脸忐忑的看着自家男人。

    “凌兄弟,你待我们兄弟恩重如山,都是该做的,有何话说。”

    云舒笑道:“几位大哥,凤栖岗有今日变化,皆是你们功劳,以后啊你们兄弟三人不管有活没活,每月工钱皆是一贯,三位大嫂给我这些孩子缝缝补补,洗衣做饭,也是一贯,省的你们老两口回家吵架!”

    宋大哥仨和自家婆姨恍如梦境,痴傻了一般说不出话来,宋大激动的连连摆手惶恐的道:“老弟,不行不行,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妇道人家闲着也是闲着,干点杂活哪里能要钱呀大兄弟?”

    “三位大哥,大嫂不必多言,做活计,过日子总要有些积蓄,孩子们将来也要成家立业,攒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待哥仨提着沉甸甸的开元通宝时已是老泪横流,婆娘们一个劲的擦拭着眼角,看的孩子们也是一个劲的泛酸。

    “如今秋收已完,可是接下来咱们要干一桩大事,宋大哥,宋二哥,宋三哥,烦劳你们招呼几个青壮劳力,砍伐也罢,采买也罢,要直挺毛竹三百根,粗约两寸到两寸半,长约两丈即可,每根毛竹十文,三位大哥可行否?”

    “哎呀,凌老弟,哪里会用得了那么多钱,一根五文会有大把的人会送来。”

    “好了宋大哥,就这样吧,乡亲们多拿几文也好,多些余粮也好过冬啊!”

    宋大苦叹一声,即感激又无奈。

    “毛竹买齐后,宋大哥带领众人全部运到你们平整出来的西边朝阳处的梯田哪里!我教你们如何搭建竹笼,三位大嫂可到游风岭老家招来几个会缝衣服的妇人,将咱们晒干的油布缝合成一个大大的油布,然后便由宋大哥带领众人将哪个大油布罩在搭建好竹笼上。”

    众人闻听懵逼,毕竟没有见过实物,比喻的再形象对这些庄户人来说也是纸上谈兵,对牛弹琴。

    孩子们每天割草放羊,一样也有工钱可拿,虽然无处去花,倒是总归来说也是一种鼓励,也是一个希望。

    待黄叶满天,飞舞着吹进凤栖亭中时,每个占地约有一亩的四个温室大棚已经赫然在目,游风岭的哪些劳力劳作于其中,出出入入,忙忙碌碌,宋大和哪些劳力不可思议的按照云舒吩咐来做,冬季里种菜这句话传入众人耳中时,个个牙齿咬的崩崩响肯定那是痴人说梦,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与老天抗争简直就是自不量力,宋大出于好心多次来劝,云舒皆是笑笑不做改正,宋大无奈之下只得照做。

    新盖的大院成了孩子们的天堂,云舒依旧住在昔日的茅舍,无忧除了一如往昔的沉默寡言外,更加多了几分刚毅和沉稳,按照爹爹的吩咐,和陈千分成两组,日夜守护着这日新月异的凤栖岗。

    陈千,石头,钟正三人一组,无忧,大眼,二柱一组,日夜轮换,各自厮守一方。

    枯叶落尽,凤栖岗下四个乳白色的大棚在众人好奇又诡异的目光中,静静的斜躺在漫坡上。

    里面的一蓬蓬新绿让搭理大棚的宋大等人被惊的如坠梦境,凌先生的一再坚持,自己的茫然无知想起来就羞愧不已。

    四狗子十几个游风岭庄户被分成四组各侍一处,外面寒风渐冽,而棚内依旧如春。

    风吹一片叶,万物已惊秋。云舒与小小独居茅舍,晨练后打水洗漱,清凉通透,粥罐中小米被熬的突突作响,小小披洒乱发,睡眼惺忪,揉着眼睛便在炕上伸手要抱,云舒接在怀中,抱着在火炉让看着粥气升腾。

    饭后无事,看着不会说话的小小在炕上独自拨弄琴弦,云舒独自依在门口台阶上发呆,几声清脆的鸟叫声从远处传来,云舒举目远眺,只见河边杨柳树下停下一辆华丽马车。

    不时渐行渐近,行来二人,直奔云舒茅舍。

    待人来近,云舒心中一紧,这个杜六已有几月未见,怎么今日突然来访,再看身后之人,体态瘦弱,走起路来摇摆有序,步履轻盈,一身宝蓝色华服儒衫,巾帕罩头,其面容白皙,一双凤眼如女子般清澈如水,视万物脉脉含情。

    云舒刀背双手,身躯微驼,不经意间摸摸眼罩,一拢散落长发,不笑不怒的看着来人。

    “凌老哥别来无恙!”杜六老远便抱拳使礼道,满脸堆笑,一团和气,说着便将一个食盒一样的东西放在脚下。

    待人站定,云舒面无表情的道:“杜兄多日未见,今日突然来访所谓何事?”

    “凌老哥,承蒙援手之恩,我家主子今日特来拜访,老哥这位就是我家主子吴公子!”杜六讪讪笑着一指旁边那个华服公子道。

    “凌先生,突然来访有些冒昧,还请海涵!”华服公子抱拳道。

    云舒不言,独自踱步进了自家茅屋。

    二人对视一眼便也跟着走了近来。

    堂屋内炉火未熄,云舒坐在火炉旁的矮木凳上,添几块木柴,烧上一壶水,一指旁边木凳,杜六倒也不嫌,示意一下华服公子,便坐了下来。

    华服公子初坐矮凳,甚为不适,抖动儒衫将双膝盖住,双膝紧紧并拢,双臂环抱,甚是拘谨。

    堂屋内鸦雀无声,良久云舒突然开口问道:“你是杜秀秀?”

    哪华服公子脸色顿时潮红,不知所措的脸色变换后,煞白一片的道:“是!”

    回答的甚是怯懦。

    “敢问大哥,与十三哥凌白鹤是何渊源?”

    突然一问,令云舒顿时茫然,这凌白鹤又是何人,自己冒用了一个姓氏,哪来的如此张冠李戴。

    云舒虚晃一枪岔开话题问道:“杜兄,一路行来可有尾巴?”

    杜六小眼睛眨巴几下迅速便明白其中意思,脸色有些严肃的道:“我与主子从春明门出城,路上行人不绝,没有可疑之人跟随,又在西岸汤饼店吃了早饭,南行到了延兴门官道,为没见跟随之人。”

    云舒点头后起身拿矮桌放置在三人中间,又取来三个陶土大碗,倒了三碗清水,看了一眼杜秀秀哪双特别而又明媚的眼睛,笑道:“杜小娘子不必在意区区是何人,今日造访直言便是!”

    杜秀秀美眸带笑,有些放开的笑道:“凌大哥,听六哥说你与我江淮军渊源颇深,小妹也就直言不讳了,凌大哥有通天彻地之才,小妹一来谢过大哥先前出手救了哪些昔日袍泽,二来是想求大哥帮衬小妹一把,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你待如何打算?”云舒冷冷发问。

    杜秀秀一昂精致的小脸,义正辞严的慷慨陈词道:“凌大哥,家父死的不明不白,还有离此地不远西边的乱石滩下还埋着六十多位兄弟的屈死怨骨,小妹纵然是一介女流,然父仇不共戴天,怎可不报,岂不枉为人子也!”说着杜秀秀眼圈泛红,怒目圆睁。

    “怎么报?”云舒直接追问。

    “小妹居于京城,孤掌难鸣,跟随在家父身边的哪一众亲卫,只余区区十数人,好在天可怜见,得知一天大喜讯,在河南海州之地,有我江淮军余部在哪儿集结,人数有数百之众,外表看来是打鱼晒盐为生的渔夫,其实皆是我江淮军忠勇之士。”

    杜秀秀有些喜不自禁的续道:“如若有凌大哥出面统领,高举大旗,振臂一呼,哪我江淮儿郎还不是一呼百应,不与李贼讨个公道,决不罢休岂不快哉!”

    “你痛快了,哪我江淮百姓岂不又是流离失所,战火绵绵?”

    杜秀秀突听此言,顿时如霜打的茄子,黯然失色,颓废不已。

    云舒打破沉寂又道:“海州如今是何人为首?”

    杜秀秀闻听,一丝惊喜一闪而逝道:“据说是昔日大兄之子阚云舒,还有二兄之女王若云,二人伉俪情深,共同占据瀛洲三岛,大小海船五六十艘,进可登陆,退可入海。”

    话音未落云舒端起大海碗的清水刚好送到嘴边,多年练就的不动声色的功夫之下没有停顿,可是心中已是波涛汹涌,巨浪滔天。

    迅速梳理头头续续,自己假死已是尽人皆知,秦慕阳假借自己之名聚集袍泽也在情理之中,这样朝廷暗卫哪里会放过蛛丝马迹,定然会招来朝廷水军围剿。

    可是哪个王若云是谁?怎么又会与秦慕阳结为夫妻,难道这里面有不被人所知的隐情不成。

    朝廷暗卫公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卫,每卫人数各有不同,据哪张鹤所说,上到朝堂之上,下到平民市井之中皆有其手下党羽,耳目不谓是不众。据说有白虎一为,大多数是女性,旨在监视大唐境内所有不法女眷,难道哪个王若云是假冒不成,真的如李诀临死前所言,王若云到底身在何处,自己这辈子别想知道。

    四美齐聚桃林小榭中的王若云是真是假,云舒喝水动作行云流水,脑海中却是在天马行空。

    云舒顾不上思绪翻涌,轻轻放心大碗,岔开话题问道:“杜小娘子与这凤栖庄中周家少夫人可是故交?”

    杜秀秀意犹未尽,正欲再次递进相劝,却突然被云舒这一问问的一愣。

    收去脸上憧憬,苦笑道:“实不相瞒,昔日八哥做下错事,差点酿成大祸,多亏凌大哥出手阻止,八哥也算是咎由自取,这周家家主周纪衡也算我江淮一脉,家父与其交好,倘若有其相助,小妹报仇一事会事半功倍,谁知会有此事发生,小妹心有愧疚,只得登门谢罪,谁知那日登门,周家少夫人并不知此事是何人所为,小妹也就隐晦未提,续了一番江南旧情后便告辞而去。哪少夫人旧伤未愈,新伤又添,想必是只知小妹与她皆是来自江南,大概也未发觉小妹是女扮男装吧?”

    云舒一阵无语,自古以来,天下怀有反叛之心者比比皆是,不乏其人,眼前这位便是其中一个,此女看其年龄也就是十六七岁,真没想到会如此野心勃勃,自以为是的狂妄之辈,无权,无兵,无地,无财,凭着几个虾兵蟹将便要扬言高举大旗,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云舒心中不免又担心起哪些追随者来,真的替他们不值,当初之所以假死离开陌刀营的云峰等人,陆家庄时曾苦口婆心劝说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老家也罢,或者是安身洛阳也罢,落地生根,安居乐业,怎奈哪些死忠之士就是放下不心中怨恨。

    谁料想海州安家,依旧是摇旗呐喊,聚众寻事,非要将哪些昔日兄弟葬身大海中不成?

    眼前这个女子倒是根正苗红,江南一代霸主杜伏威的小女儿,杜伏威膝下无子,倒是有三个漂亮如花的女儿,家中的一众女眷还在教坊司中为婢为奴,棍棒加身在学着吹拉弹唱,眼前这个女子不想着怎么救她们逃出牢笼桎梏,却在想着她爹曾经的买卖,简直是异想天开,不自量力。

    杜六见屋内气氛不好,便一抹自己的小长脸,看向云舒道:“凌兄,近来这周家少夫人可是红及长安城,虽是寡妇之身今又嫁给了太原王家家主王明川的大少爷王文昭,凭借着一首葬花吟,一曲云宫音直接入了宫廷,摇身一变成了太常寺教坊司琴瑟博士,真真名利双收!”杜六说着露出了羡慕之色,啧啧不绝。

    云舒听来心中苦闷,不想多言。

    杜秀秀却是穷追不舍的又问道:“凌大哥,不知是否看在江淮旧部的情面上,出山相助?”

    云舒思忖一番后道:“杜小娘子,你找错人了,区区之所以出手相助,皆因在下在前几年逃荒途中,身陷囹圄,江淮军有救助之恩,与哪凌十三也是素昧平生,在下家有儿女,你看炕上还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女方才一岁,家中有如此羁绊,又无雄才大略的区区一庄户人而已,小娘子好意心领了。如今天下规制,老百姓难得的有口饭吃,几亩薄田,小儿绕膝,别无所求,还请小娘子回去吧!”

    说完,云舒端水不饮。

    二人对视一眼,杜秀秀露出一丝苦笑,只得起身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