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秀娘
（一）
我又做那个梦了。天又静的可怕，沉静的死亡味道，明明没有。绝望的腐臭味道，明明没有。而我却独自坐在那，冷冷的汗慢慢的渗出，一点一点。仿佛我可以看见，又仿佛我不可以。
秀娘！秀娘！我高声喊。回声传向何方，我又能去哪寻找？好冷的夜，没人答我，而我却醒着，而我却不能回答，而我却活着。我下床，渡到窗边，看啊！月亮也不给我机会，我是什么？古人？现代人？还是未来人？哪怕是月光也好，在哪呢。秀娘，我再次高声喊！
母亲轻轻的进来，她比我担心，比我难过，可是她的言语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啊没有意义。轻薄的空气带著她的话传至我，撞击我的心，庸俗的淡薄的她，讽刺的无用的话，以为能帮上我。以为我喝上一口汤，就能解决我的问题，我们的问题。她不知道，她也无法理解。我的痛苦难以想象。不，是心结，无法形于外，却深入骨。那虚无缥缈的哀愁，让我站在悬崖峭壁上，寒风飒飒，而我孤独愁绝地向世人告别。我贪恋这种美，这一切——都是秀娘给我的。血液凝重的腐朽，我无法顾及。我只知道我被浸入我的心脏里。唯有秀娘能救我。母亲，你知道吗？
为了一个女人？为了这不知是生是死的女人？女人，是美丽的代名词啊。母亲。这女人，我讲过无数遍，却始终没有个定数。她模模糊糊的，像一幅画。母亲站在我面前，阴鬱的脸对著我，她失望极了，甚至留出了眼泪。为了一个不知道姓名的灵魂，放弃自己，放弃大好前程。
和她大吵一架之后，我跑出了家门。我的家在人群中间。外面并没有想象中好。你要一直走，向北，那里有些山。最普通的山，没有特别的名字。你只用放下自己的愁恨，在雾中望著这一切。登上这座山，看看这个小镇，迷雾笼罩著你，模糊代言了所有的景物，你却妄想在朦胧中看见真实？真实，是可笑的。在你以为你看到它的时候，它却突然变了。时刻在变，每一秒，每一分，每一天。可是我仍不死心，在迷雾中望著我的家乡。东边是海洋，一条巨大的江，强大生命力的巨龙，围绕著这个普通的小镇。西边是死路。唯有南方，通向不知道何处的明亮。可是我看不见，雾太大了。是的，我一边下山，一边想，唯有去南方，也许秀娘就在那裡。
你们问我秀娘是谁？可笑的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她是谁？我模模糊糊的有了一段的记忆。这是我的爱妻还是情人，这是我的女人啊。美的，丑的，每一个梦裡，她缥缈的向我靠近，微笑的，或哭著的，或柔美的，或刚强的。她的风采绝伦，在我醒来就消失了。我曾经以为她只是我看的一个人物，可是我翻遍我所有书籍，却发现没有。没有一个女人像她一样，如此美丽。无数个梦，无数个秀娘。在醒来的那刻，床还是床，窗还是窗，没有秀娘，没有秀娘。
（二）
这次回去，我跟母亲讲了我的决定。我决定去找秀娘。她的阻拦几乎构不成危险，我出走了，义无反顾。离开的时候，镇民默然的看著我，他们匆匆而过，没有人关心我的去向。我回头看看我住的那扇窗，一群人围在那裡，妈妈带来了所有人劝解我。黑压压的一群人，像乌鸦，拍的巨大的翅膀向我呼啸而来。可是任何都阻止不了我，即使我心生胆怯，我仍抱著一种信念，只有走过南方那堵墙，就是希望。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一切比我想象的容易。出关的条件极为简单，拿身上值钱的交换。我带出的值钱的给拿走了。我不敢相信，我就这样过关了。我回头看著这个离我远去的小镇，幸福的露出了笑容。
和我一样急切想过关的人不再少数，却只有小部分过关，能拿得出的实在是太少了。接下来一个月，我每星期过一个小镇，每个小镇我就问秀娘的下落。我曾经在一个老先生那里找到秀娘的画像，但只是神似而已。先生的藏书阁里，有著秀娘的画像。画卷徐徐打开，尘迅速的覆盖住她。此刻却有一鼓极淡的清香细细的传出，高雅极了。我恨不得把此画佔为己有。可我就是知道她不是秀娘，秀娘不是一幅画。她是活生生的。老先生送我出门的时候，神秘的说起自己当年也有这样的经历。“孩子，回去吧。秀娘是不存在的。如果你回去，我就把这幅画送给你。她能代替秀娘。”我摇摇头，继续上路了。
我也曾经遇见，欺骗我感情的商人。利用我的急迫，带我去找秀娘，差点被骗的一乾二淨。然而更让我绝望的是我身上快没有金钱了，我不得不打工赚过路费。在一个小镇上，我终于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我和另外一个也出来寻找秀娘的人一起，为一家旅店打工。他面目风尘，他说他找了二十年，并会一直找下去。你以为的，都是假的。他说。如果你不相信，她就离你远去。唯有信仰，才是你继续下去的动力。他说的神秘极了。
“什麽是继续下去的动力？”我问他。
“不知道，我的信仰就是她。她是我活著的理由。”
“这也是我的理由。”我充满信心的回答道。
“可是你就没想到，如果你的消息是假的呢？也许这只是我们书上看来的，或者其他地方？书上的，也是别人看来的或听来的。你的梦是假的呢？秀娘是假的呢？”
他这番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我寻找了五年，他寻找了二十年，他在质疑我，还是在质疑他自己？他是打算让我的信念崩塌，然后自己去寻找秀娘，多少人被他劝走了？难道我要放弃？
他这番话对我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你要有信仰，孩子。”第二天他又对我说。可是我迟疑了。我以为一年能找到的人，我十年都找不到。更何况，我受不了苦，生活太艰辛，与我过去的日子天差地别。我的确想放弃了。但这绝不是我放弃的主要原因。一个星期后，我的母亲找到了我。“你早该回去了。我帮你打听了。这是你想要的资料。”
每年一个小镇里，有几十个人去找秀娘，不止我一个。且不论能不能找到，更重要的是秀娘不在小镇里。“你要找的人，不在小镇里，在城市里。而我们这有几万个小镇，你何时才能找到秀娘，穷尽你一生？孩子，醒醒吧。”我又看见了黑压压的一片围绕著我，告诉我，孩子醒醒吧。
是的，我终于醒了。可是没听她讲完，我却止不住我的眼泪。从未那麽哭过，以后也不会这样哭。男儿的眼泪，是可贵的。我一直知道的，小镇在包围我。也许秀娘也不在城市里。
（三）
再回到家乡，我安分极了。每天躲著，隐藏自己。我没什麽脸面见人，丧失了尊严，还能怎样苟延残喘。我曾有过一丝后悔，哪怕我永远到不了城市，我愿意死在去往的路上。我陷入另一个困境。所以我仍然不停的做梦。关于秀娘。这次的她越发清晰了。我几乎能触摸到她。愉悦的，让我舒畅的，缓解我的哀苦和忧伤。镇上的人们悄悄的指责我，让我愤怒，更加绝望。但是我不会被打倒。我每天爬山，在大雾里看著南方，我再没有想出去的希望和渴望。秀娘也慢慢的沉静下去。
你总有一天会看见我的消息。一个一生都在寻找秀娘的家伙。不管在哪裡。电视里，漫画上，书裡。总有一天，哪怕是做梦。梦里有我，还有秀娘。她微笑的看著我。完美的秀娘，灵魂的秀娘。我愿意在山中沉睡千年等待著她到来。我走不到的地方，在梦里出现了。梦的外面是黑夜，我不知道。我继续睡著。
人儿去，我的秀娘坐在一张黑红色楠木官帽椅子上，穿一身淡紫色对襟绣花襦裙，鹅蛋脸，浅笑盈盈，唱的正是，归来梦。归来梦，千年自是人儿记，怕是梦魂悠悠誓共去，暂铭记。暂铭记。窗破灯影月霜浓，笔成墨干和泪吟。佳城热血千年碧，暗洒点点风中。暂铭记，暂铭记。
我又做那个梦了。天又静的可怕，沉静的死亡味道，明明没有。绝望的腐臭味道，明明没有。而我却独自坐在那，冷冷的汗慢慢的渗出，一点一点。仿佛我可以看见，又仿佛我不可以。
秀娘！秀娘！我高声喊。回声传向何方，我又能去哪寻找？好冷的夜，没人答我，而我却醒着，而我却不能回答，而我却活着。我下床，渡到窗边，看啊！月亮也不给我机会，我是什么？古人？现代人？还是未来人？哪怕是月光也好，在哪呢。秀娘，我再次高声喊！
母亲轻轻的进来，她比我担心，比我难过，可是她的言语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啊没有意义。轻薄的空气带著她的话传至我，撞击我的心，庸俗的淡薄的她，讽刺的无用的话，以为能帮上我。以为我喝上一口汤，就能解决我的问题，我们的问题。她不知道，她也无法理解。我的痛苦难以想象。不，是心结，无法形于外，却深入骨。那虚无缥缈的哀愁，让我站在悬崖峭壁上，寒风飒飒，而我孤独愁绝地向世人告别。我贪恋这种美，这一切——都是秀娘给我的。血液凝重的腐朽，我无法顾及。我只知道我被浸入我的心脏里。唯有秀娘能救我。母亲，你知道吗？
为了一个女人？为了这不知是生是死的女人？女人，是美丽的代名词啊。母亲。这女人，我讲过无数遍，却始终没有个定数。她模模糊糊的，像一幅画。母亲站在我面前，阴鬱的脸对著我，她失望极了，甚至留出了眼泪。为了一个不知道姓名的灵魂，放弃自己，放弃大好前程。
和她大吵一架之后，我跑出了家门。我的家在人群中间。外面并没有想象中好。你要一直走，向北，那里有些山。最普通的山，没有特别的名字。你只用放下自己的愁恨，在雾中望著这一切。登上这座山，看看这个小镇，迷雾笼罩著你，模糊代言了所有的景物，你却妄想在朦胧中看见真实？真实，是可笑的。在你以为你看到它的时候，它却突然变了。时刻在变，每一秒，每一分，每一天。可是我仍不死心，在迷雾中望著我的家乡。东边是海洋，一条巨大的江，强大生命力的巨龙，围绕著这个普通的小镇。西边是死路。唯有南方，通向不知道何处的明亮。可是我看不见，雾太大了。是的，我一边下山，一边想，唯有去南方，也许秀娘就在那裡。
你们问我秀娘是谁？可笑的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她是谁？我模模糊糊的有了一段的记忆。这是我的爱妻还是情人，这是我的女人啊。美的，丑的，每一个梦裡，她缥缈的向我靠近，微笑的，或哭著的，或柔美的，或刚强的。她的风采绝伦，在我醒来就消失了。我曾经以为她只是我看的一个人物，可是我翻遍我所有书籍，却发现没有。没有一个女人像她一样，如此美丽。无数个梦，无数个秀娘。在醒来的那刻，床还是床，窗还是窗，没有秀娘，没有秀娘。
（二）
这次回去，我跟母亲讲了我的决定。我决定去找秀娘。她的阻拦几乎构不成危险，我出走了，义无反顾。离开的时候，镇民默然的看著我，他们匆匆而过，没有人关心我的去向。我回头看看我住的那扇窗，一群人围在那裡，妈妈带来了所有人劝解我。黑压压的一群人，像乌鸦，拍的巨大的翅膀向我呼啸而来。可是任何都阻止不了我，即使我心生胆怯，我仍抱著一种信念，只有走过南方那堵墙，就是希望。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一切比我想象的容易。出关的条件极为简单，拿身上值钱的交换。我带出的值钱的给拿走了。我不敢相信，我就这样过关了。我回头看著这个离我远去的小镇，幸福的露出了笑容。
和我一样急切想过关的人不再少数，却只有小部分过关，能拿得出的实在是太少了。接下来一个月，我每星期过一个小镇，每个小镇我就问秀娘的下落。我曾经在一个老先生那里找到秀娘的画像，但只是神似而已。先生的藏书阁里，有著秀娘的画像。画卷徐徐打开，尘迅速的覆盖住她。此刻却有一鼓极淡的清香细细的传出，高雅极了。我恨不得把此画佔为己有。可我就是知道她不是秀娘，秀娘不是一幅画。她是活生生的。老先生送我出门的时候，神秘的说起自己当年也有这样的经历。“孩子，回去吧。秀娘是不存在的。如果你回去，我就把这幅画送给你。她能代替秀娘。”我摇摇头，继续上路了。
我也曾经遇见，欺骗我感情的商人。利用我的急迫，带我去找秀娘，差点被骗的一乾二淨。然而更让我绝望的是我身上快没有金钱了，我不得不打工赚过路费。在一个小镇上，我终于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我和另外一个也出来寻找秀娘的人一起，为一家旅店打工。他面目风尘，他说他找了二十年，并会一直找下去。你以为的，都是假的。他说。如果你不相信，她就离你远去。唯有信仰，才是你继续下去的动力。他说的神秘极了。
“什麽是继续下去的动力？”我问他。
“不知道，我的信仰就是她。她是我活著的理由。”
“这也是我的理由。”我充满信心的回答道。
“可是你就没想到，如果你的消息是假的呢？也许这只是我们书上看来的，或者其他地方？书上的，也是别人看来的或听来的。你的梦是假的呢？秀娘是假的呢？”
他这番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我寻找了五年，他寻找了二十年，他在质疑我，还是在质疑他自己？他是打算让我的信念崩塌，然后自己去寻找秀娘，多少人被他劝走了？难道我要放弃？
他这番话对我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你要有信仰，孩子。”第二天他又对我说。可是我迟疑了。我以为一年能找到的人，我十年都找不到。更何况，我受不了苦，生活太艰辛，与我过去的日子天差地别。我的确想放弃了。但这绝不是我放弃的主要原因。一个星期后，我的母亲找到了我。“你早该回去了。我帮你打听了。这是你想要的资料。”
每年一个小镇里，有几十个人去找秀娘，不止我一个。且不论能不能找到，更重要的是秀娘不在小镇里。“你要找的人，不在小镇里，在城市里。而我们这有几万个小镇，你何时才能找到秀娘，穷尽你一生？孩子，醒醒吧。”我又看见了黑压压的一片围绕著我，告诉我，孩子醒醒吧。
是的，我终于醒了。可是没听她讲完，我却止不住我的眼泪。从未那麽哭过，以后也不会这样哭。男儿的眼泪，是可贵的。我一直知道的，小镇在包围我。也许秀娘也不在城市里。
（三）
再回到家乡，我安分极了。每天躲著，隐藏自己。我没什麽脸面见人，丧失了尊严，还能怎样苟延残喘。我曾有过一丝后悔，哪怕我永远到不了城市，我愿意死在去往的路上。我陷入另一个困境。所以我仍然不停的做梦。关于秀娘。这次的她越发清晰了。我几乎能触摸到她。愉悦的，让我舒畅的，缓解我的哀苦和忧伤。镇上的人们悄悄的指责我，让我愤怒，更加绝望。但是我不会被打倒。我每天爬山，在大雾里看著南方，我再没有想出去的希望和渴望。秀娘也慢慢的沉静下去。
你总有一天会看见我的消息。一个一生都在寻找秀娘的家伙。不管在哪裡。电视里，漫画上，书裡。总有一天，哪怕是做梦。梦里有我，还有秀娘。她微笑的看著我。完美的秀娘，灵魂的秀娘。我愿意在山中沉睡千年等待著她到来。我走不到的地方，在梦里出现了。梦的外面是黑夜，我不知道。我继续睡著。
人儿去，我的秀娘坐在一张黑红色楠木官帽椅子上，穿一身淡紫色对襟绣花襦裙，鹅蛋脸，浅笑盈盈，唱的正是，归来梦。归来梦，千年自是人儿记，怕是梦魂悠悠誓共去，暂铭记。暂铭记。窗破灯影月霜浓，笔成墨干和泪吟。佳城热血千年碧，暗洒点点风中。暂铭记，暂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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