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姐姐
“啊，阿徵，你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块淤青。”
阿徵也有些疑惑，应该是掉进液池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先前倒没觉得疼，这会子歇下来却觉得胀痛。
“无碍，过些天就好了。”
阿音皱着眉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小盒药膏，非得给她上药。
大年初一，岁首之日，宫女们难得可以穿一些颜色比较艳丽一点的衣裳。侍候高位嫔妃的宫女说不定还能特许簪花以示庆贺。
正午时分，大臣们全都立于长乐宫正殿永兴殿的三十九级台阶之下，正五品以上官员按照职位的高低顺序一一向昭帝行三跪九叩之礼，一一赐茶赐座，是为筵席。
长乐宫宴对那些忙前忙后的奴才们来说，可一点都不乐。
大多数人大约刚到寅时就要爬起来，将那长长的地衣铺在阶上。
夜里更深露重，月光朦朦也有下雨的势头，更怕大风狂作。安排这些的饰丞便直接要她们这些不是安排主子起居生活的太监宫女起早做事。
所幸这雨还没有落下来，要不然更难受。
阿徵偷偷看着这座陌生既熟悉的，宏伟的宫殿，只觉唏嘘。
繁琐的宴会礼节过后，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淅沥的小雨才适时地洒落下来。
“和亲之事，必成？”长信殿内，郑揭突然心生不安。
“陛下之意，成之因，成之果。明日南戎来使，商谈和亲之事，并会带来一些兵士同昭军一同护送公主，待公主平安抵达南戎，接下来的四年，他们的大军不会僭越一步，可这不是陛下所想，不是吗？
陛下莫不是真有不舍？南戎对峙在遂陵的大军一定没有完全退至玉门关，他们一定留了一定的兵力在南郡。
南郡左牵玉门关，右连遂陵，那里常年流民四起，加上戎军之慑，郡守陈当已经逃离，玉门关沦陷的时候想必南郡也已倾覆，只是无人报京罢了。”
曹赋颀长的身影将烛光笼罩，一句一步，轻缓优雅。
“有爱卿这一句话，朕就放心了。区区南郡，不足挂齿，到时候朕自回从千钧卫中调出一千无上精将，乔装成护送的和亲队伍与她一起出城，再另派一支去往玉门关，伪装成西倻的人，前些日子西倻进贡了一批快刀利器，派得上用场。
他们说的是和亲队伍会经过玉门关，到时候他们再让那八千贼军随着队伍一起返回南戎，那么就让我们的一千昭军打乱他们的阵脚。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以保护公主安全，和亲顺利为由，越过遂陵和玉门关，从东南方绕路，直接抵达他们的大帐，杀掉呼延岱。就算他们的马匹多么的强壮，就算他们的贼军多么的彪猛，也不会来得及。是也不是？”
曹赋微微抿嘴，点了点头，“陛下圣明。”
“哈哈哈哈。来人！拟旨！”
安成辅推开门，面露难色，“陛下，解忧夫人求见。”
郑揭愣了愣，有些不耐烦，和曹赋对视一眼之后，“让她进来。”
“既然陛下已经心安了然，微臣告退。”
出殿的时候，便碰见一身艳绿的解秋媛，“看什么看？！”
曹赋不是没有领略过这位经常给人带来烦忧的解忧夫人的目中无人，也是无可奈何。
他摇了摇头，扯出一抹未达眼角的笑意，拱手作揖，“夫人安好，微臣见夫人，胭脂配绿萝……甚美。”
解美媛心中大喜，正想着怎么回他，“陛下召见，夫人得陪伴陛下左右才是。”
她赶忙理了理衣襟，端着态盈万方的短步，再也没有刚才的不可一世。
雨似乎没有要停的征兆，阿徵望着连绵的细雨有些犯愁，昨天夜里刚洗的衣服还晾着，怕是连着几天也不能干了。
“陛下你可知，昨天夜里公主对臣妾有多么的无礼！臣妾就是按照宫规稍稍惩罚了她一下，她便顶撞臣妾，陛下让臣妾代司后宫，怕是要另寻其人了。”
刚一进殿，解美媛便撒起娇来，将昨天夜里在玉芙阁受的气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见郑揭不说话，不停挥笔，她更是直接趴在他身上，一双玉臂紧紧地缠绕在颈间。
“好了，再过几日，你就见不到她了。”
郑揭收起手中的圣旨，终于稍稍安抚她一下，她讨厌昭平，不过就是讨厌她那一双神似孝德皇后的清冷的眼睛罢了。
“往后你安生些便好。”还没等她问出缘由，郑揭便把圣旨重重地塞在她的手中。
解美媛满意地看着内容，“陛下……这是真的吗？这……”
“陛下今日就不要回安和殿了，去臣妾的风露殿可好嘛……”
圣旨，想必是没得跑了，以后就见不到那个讨厌的人了，自是不用顾着她，眼下把陛下带入后宫才是紧要的。
“好好好。”
安和殿内外倒轻松很多，一到换值时间，阿徵便不顾阿音的低声呼喊，冲到下房，可是衣服却似乎早已经被人收了回去，阿音气喘吁吁地撵了回来。
“原来，原来，你……你是为这个呀，今……天早上你起得早，都说冬至晴，春节雨。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就是冬至那天，那天可是个大晴天，昨天晚上我就看着天不对。昨儿个我睡得比你们早，也不知道这是你的衣服，早上看见就胡乱收了。
哎不是？阿徵，你什么时候有这样式儿的衣服，也没见你穿过呀。”阿音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差点没喘过来气。
“谢谢你啊，阿音，这不是我的衣服，这其实是……公主的衣服。”阿徵将阿音拉到床角，低声道，并及时伸手捂住阿音惊呼张大的嘴巴。
“昨夜我不是和你说我掉到液池里面去了吗，不小心跑错了方向，碰见了公主，就换了公主的衣服，过几日我得送过去。”
“公主？是昭平公主吗？”
“嗯，要不然还能是哪个公主？”
当今陛下的孩子，她只知道太子，二皇子，还有一个很受宠的小皇子。
虽然小皇子的母亲只是小小少使，生下他也并未得到晋封，但是年仅四岁的他却是聪明可人。
听说两个月便能开口说话，三岁熟背各类诗词，现在已然能自己谱写音律，吟诗作赋，常常逗得皇帝哈哈大笑，甚至有意无意让朝中得大臣与之对诗。
再就是昭平公主，以及一些早已封王出宫建府的皇子。
“我的阿徵姐姐，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没见过，最起码也听过吧，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混日子。
武盛公主啊！你就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听说过吗？听说最近陛下准备将她和澈山王世子赐婚。
她最是洒脱，我进宫这几年，统共才见过她不过十回，虽然都没敢抬头见真容，嗓门比我还大，感觉不是好惹的，真是和昭平公主完全不一样的门路。”
阿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确实没听说过，不过这下听说过了。”
“然后呢，然后呢，你同昭平公主说话了吗，是不是很温柔，就像神仙一般？”
“说了啊，多谢公主，奴婢参见公主，怎么样，很多吧？”
阿音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连带着其他人也很扫兴，一起发出绵长的“切~”
这次的雨有些怪，只是静静地下，却不掺杂风，凤尾竹在雨水的浇淋之下，显现出与这个时节有些相悖的青翠之色。
安成辅宣读完圣旨，有些惊讶眼前人的淡定，仿佛泰山崩于她的面前也不会有丝毫动容。
她安静地接过这道决定自己命运的圣旨。
跨过除夕，她也才十三岁，便要被送去和亲。换做一般人，都是很难接受的。
“我知道了。”
看出了安成辅的踌躇，昭平淡然道，“我自会遵旨，安大人不必担忧，安心回去复命便是。”
安城辅这才出了玉芙阁，突然想起还有什么没交代，转头又说道，“陛下还说既然要离去，解忧夫人的禁足也就不作数，尚食局也不会亏了公主的膳食的。”
果然，他知道尚食局这些年对她们母女两的亏待，说不定那些人还是在他的指示下才敢这般胡作非为。
“多谢。”
安成辅不在意，他将话传到即可。
南戎来使，恢弘的永兴殿三个大字衬得这座殿宇气势非凡。
他们要求公主十日后就要动身启程，并且要求公主带黄金万两前往南戎，并将眀州双手割让，一个月后他们的大王务必要与公主完婚，否则免谈。
眀州？
郑揭有些迟疑，眼底的愠怒微微浮现，“为何是眀州？”
“眀州地广人稀，草木繁胜，河流居多，更适合我们南戎人居住才对。陛下的疆土如此辽阔，又怎么会介意一个眀州，我们的大王是真心求和，更会善待昭平公主，大王希望两国能一直修好，我们的子民能够安居乐业。难道陛下并不是诚意筑睦？”
文武百官纷纷谏言，上奏眀州不可弃，南戎使颐指气使的模样让人蒙辱。
一直修好，也就代表着以后每隔四年他们就需要挑出一名公主前去和亲。
一个国家的兴亡，天下百姓的生存之道，需要一个女人来决定，还是以这样屈辱的方式决定。那么战争迟早会爆发，而且注定难以胜利。
“陛下，眀州靠近东南方，到时候南戎的大军离京城奉天越来越近，王朝倾覆，万万不能答应啊！”
“陛下，我们已经退让，将公主外嫁，怎能再做出让步？”
郑揭摆了摆手，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
若是割让眀州，千钧卫南下的计划就不能实施了。
“可是呼延岱和麒麟侯商谈时，并未谈及此求。”
“我……”
“眀州是由中枢政权下的三督府直接掌管，是我朝的护国要处，恕我们不能答应，……可否换一座，邺城，邺城虽不及眀州地大物博，但土木也是极盛，若我没有记错，你们的先王妃慕容烈就是邺城人氏。”还没等南戎使解释，曹赋已先一步上前。
慕容烈，前朝的巾帼将军，一百年来唯一的女将军。
“我需要传书给我们的大王，双飞猎鹰最快来回需要五日，我不能保证这中间会有什么变故。”
“大昭的守卫不会让使者有任何变故，五日之内，使者一定安全。”
南戎使肉眼可见地变了脸色。
昭平公主要去和亲的事情一下传遍整个皇宫，有人开心，有人漠不关心。
阿徵咋舌，她看起来那么稚嫩，不谙世事，怎会要被送去和亲。
初五的晚上，阿徵叠好那袭素白的长裙，抱着去了玉芙阁。
“公主？公主？”阿徵压低着声音，轻轻叩门，见屋内的漆黑一片有些失落。
正当她疑虑着准备离开时，转头看见了那抹明明只见过两次面，却很熟悉的身影，“公主？！……”
来人怔了怔，几天没见，她的脸似乎又白上了几分，有点瘆人。
身上不是一贯的素服，而是一身浅蓝色对襟袄裙，反应了好一会儿，她才扯出一抹无力的笑容，“阿徵姑娘。”
阿徵忽觉心中难受，但也只是附和着她的微笑，“公主，奴婢将衣服洗干净送过来。”
昭平没有看一眼衣服，只是看着阿徵，“你进来吧。”
本来阿徵只是想着送完就回去的……顺便看一下她，看一下她对和亲之事的反应。
可是眼下，她的脚却已经不自觉跟在昭平身后了。
“明日我要去华明殿住上几日，因为从明天开始就要着手一些彩嫁的事宜。”
阿徵感觉有一种被窥探的羞赧，公主若不告知，她可能真的会偷偷来玉芙阁见她，以各种理由。
“阿徵姑娘今年多少岁？”
“十……十九。”阿徵诺诺地回答。
“比我大六岁，我……我能叫你阿徵姐姐吗？”
“奴婢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宫女，怎敢与公主以姐妹相称。”
昭平自嘲地笑了笑，“公主？现在可能是。”气氛不觉凝固起来，昭平欲言又止。
“公主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阿徵看出了她的为难。
最终，“阿徵姐姐，你能跟我一起去吗？”阿徵觉得这样的称呼很是亲昵，让人舒心。
阿徵一惊，公主希望自己和她一起去南戎？
可是自己从未去过这样一个生疏的国家，面对不通的语言，剽悍的族风，而且她和公主之间并没有什么羁绊，为何公主如此信任她。
可是，十三岁的公主要一人面对这一切，她总觉不忍。
“公主……公主为何？”
“你知道为什么上次我能一眼认出你是安和殿外的宫女吗，因为……你的眼睛，当时所有人的表情我都记得。
尽管你站在一众人的后排，可我还是注意到了你，纵使当时的你有些局促，可你的眼睛藏着熠熠星光，就像……我的母亲一样温暖。”
阿徵骇然。
阿徵也有些疑惑，应该是掉进液池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先前倒没觉得疼，这会子歇下来却觉得胀痛。
“无碍，过些天就好了。”
阿音皱着眉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小盒药膏，非得给她上药。
大年初一，岁首之日，宫女们难得可以穿一些颜色比较艳丽一点的衣裳。侍候高位嫔妃的宫女说不定还能特许簪花以示庆贺。
正午时分，大臣们全都立于长乐宫正殿永兴殿的三十九级台阶之下，正五品以上官员按照职位的高低顺序一一向昭帝行三跪九叩之礼，一一赐茶赐座，是为筵席。
长乐宫宴对那些忙前忙后的奴才们来说，可一点都不乐。
大多数人大约刚到寅时就要爬起来，将那长长的地衣铺在阶上。
夜里更深露重，月光朦朦也有下雨的势头，更怕大风狂作。安排这些的饰丞便直接要她们这些不是安排主子起居生活的太监宫女起早做事。
所幸这雨还没有落下来，要不然更难受。
阿徵偷偷看着这座陌生既熟悉的，宏伟的宫殿，只觉唏嘘。
繁琐的宴会礼节过后，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淅沥的小雨才适时地洒落下来。
“和亲之事，必成？”长信殿内，郑揭突然心生不安。
“陛下之意，成之因，成之果。明日南戎来使，商谈和亲之事，并会带来一些兵士同昭军一同护送公主，待公主平安抵达南戎，接下来的四年，他们的大军不会僭越一步，可这不是陛下所想，不是吗？
陛下莫不是真有不舍？南戎对峙在遂陵的大军一定没有完全退至玉门关，他们一定留了一定的兵力在南郡。
南郡左牵玉门关，右连遂陵，那里常年流民四起，加上戎军之慑，郡守陈当已经逃离，玉门关沦陷的时候想必南郡也已倾覆，只是无人报京罢了。”
曹赋颀长的身影将烛光笼罩，一句一步，轻缓优雅。
“有爱卿这一句话，朕就放心了。区区南郡，不足挂齿，到时候朕自回从千钧卫中调出一千无上精将，乔装成护送的和亲队伍与她一起出城，再另派一支去往玉门关，伪装成西倻的人，前些日子西倻进贡了一批快刀利器，派得上用场。
他们说的是和亲队伍会经过玉门关，到时候他们再让那八千贼军随着队伍一起返回南戎，那么就让我们的一千昭军打乱他们的阵脚。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以保护公主安全，和亲顺利为由，越过遂陵和玉门关，从东南方绕路，直接抵达他们的大帐，杀掉呼延岱。就算他们的马匹多么的强壮，就算他们的贼军多么的彪猛，也不会来得及。是也不是？”
曹赋微微抿嘴，点了点头，“陛下圣明。”
“哈哈哈哈。来人！拟旨！”
安成辅推开门，面露难色，“陛下，解忧夫人求见。”
郑揭愣了愣，有些不耐烦，和曹赋对视一眼之后，“让她进来。”
“既然陛下已经心安了然，微臣告退。”
出殿的时候，便碰见一身艳绿的解秋媛，“看什么看？！”
曹赋不是没有领略过这位经常给人带来烦忧的解忧夫人的目中无人，也是无可奈何。
他摇了摇头，扯出一抹未达眼角的笑意，拱手作揖，“夫人安好，微臣见夫人，胭脂配绿萝……甚美。”
解美媛心中大喜，正想着怎么回他，“陛下召见，夫人得陪伴陛下左右才是。”
她赶忙理了理衣襟，端着态盈万方的短步，再也没有刚才的不可一世。
雨似乎没有要停的征兆，阿徵望着连绵的细雨有些犯愁，昨天夜里刚洗的衣服还晾着，怕是连着几天也不能干了。
“陛下你可知，昨天夜里公主对臣妾有多么的无礼！臣妾就是按照宫规稍稍惩罚了她一下，她便顶撞臣妾，陛下让臣妾代司后宫，怕是要另寻其人了。”
刚一进殿，解美媛便撒起娇来，将昨天夜里在玉芙阁受的气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见郑揭不说话，不停挥笔，她更是直接趴在他身上，一双玉臂紧紧地缠绕在颈间。
“好了，再过几日，你就见不到她了。”
郑揭收起手中的圣旨，终于稍稍安抚她一下，她讨厌昭平，不过就是讨厌她那一双神似孝德皇后的清冷的眼睛罢了。
“往后你安生些便好。”还没等她问出缘由，郑揭便把圣旨重重地塞在她的手中。
解美媛满意地看着内容，“陛下……这是真的吗？这……”
“陛下今日就不要回安和殿了，去臣妾的风露殿可好嘛……”
圣旨，想必是没得跑了，以后就见不到那个讨厌的人了，自是不用顾着她，眼下把陛下带入后宫才是紧要的。
“好好好。”
安和殿内外倒轻松很多，一到换值时间，阿徵便不顾阿音的低声呼喊，冲到下房，可是衣服却似乎早已经被人收了回去，阿音气喘吁吁地撵了回来。
“原来，原来，你……你是为这个呀，今……天早上你起得早，都说冬至晴，春节雨。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就是冬至那天，那天可是个大晴天，昨天晚上我就看着天不对。昨儿个我睡得比你们早，也不知道这是你的衣服，早上看见就胡乱收了。
哎不是？阿徵，你什么时候有这样式儿的衣服，也没见你穿过呀。”阿音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差点没喘过来气。
“谢谢你啊，阿音，这不是我的衣服，这其实是……公主的衣服。”阿徵将阿音拉到床角，低声道，并及时伸手捂住阿音惊呼张大的嘴巴。
“昨夜我不是和你说我掉到液池里面去了吗，不小心跑错了方向，碰见了公主，就换了公主的衣服，过几日我得送过去。”
“公主？是昭平公主吗？”
“嗯，要不然还能是哪个公主？”
当今陛下的孩子，她只知道太子，二皇子，还有一个很受宠的小皇子。
虽然小皇子的母亲只是小小少使，生下他也并未得到晋封，但是年仅四岁的他却是聪明可人。
听说两个月便能开口说话，三岁熟背各类诗词，现在已然能自己谱写音律，吟诗作赋，常常逗得皇帝哈哈大笑，甚至有意无意让朝中得大臣与之对诗。
再就是昭平公主，以及一些早已封王出宫建府的皇子。
“我的阿徵姐姐，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没见过，最起码也听过吧，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混日子。
武盛公主啊！你就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听说过吗？听说最近陛下准备将她和澈山王世子赐婚。
她最是洒脱，我进宫这几年，统共才见过她不过十回，虽然都没敢抬头见真容，嗓门比我还大，感觉不是好惹的，真是和昭平公主完全不一样的门路。”
阿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确实没听说过，不过这下听说过了。”
“然后呢，然后呢，你同昭平公主说话了吗，是不是很温柔，就像神仙一般？”
“说了啊，多谢公主，奴婢参见公主，怎么样，很多吧？”
阿音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连带着其他人也很扫兴，一起发出绵长的“切~”
这次的雨有些怪，只是静静地下，却不掺杂风，凤尾竹在雨水的浇淋之下，显现出与这个时节有些相悖的青翠之色。
安成辅宣读完圣旨，有些惊讶眼前人的淡定，仿佛泰山崩于她的面前也不会有丝毫动容。
她安静地接过这道决定自己命运的圣旨。
跨过除夕，她也才十三岁，便要被送去和亲。换做一般人，都是很难接受的。
“我知道了。”
看出了安成辅的踌躇，昭平淡然道，“我自会遵旨，安大人不必担忧，安心回去复命便是。”
安城辅这才出了玉芙阁，突然想起还有什么没交代，转头又说道，“陛下还说既然要离去，解忧夫人的禁足也就不作数，尚食局也不会亏了公主的膳食的。”
果然，他知道尚食局这些年对她们母女两的亏待，说不定那些人还是在他的指示下才敢这般胡作非为。
“多谢。”
安成辅不在意，他将话传到即可。
南戎来使，恢弘的永兴殿三个大字衬得这座殿宇气势非凡。
他们要求公主十日后就要动身启程，并且要求公主带黄金万两前往南戎，并将眀州双手割让，一个月后他们的大王务必要与公主完婚，否则免谈。
眀州？
郑揭有些迟疑，眼底的愠怒微微浮现，“为何是眀州？”
“眀州地广人稀，草木繁胜，河流居多，更适合我们南戎人居住才对。陛下的疆土如此辽阔，又怎么会介意一个眀州，我们的大王是真心求和，更会善待昭平公主，大王希望两国能一直修好，我们的子民能够安居乐业。难道陛下并不是诚意筑睦？”
文武百官纷纷谏言，上奏眀州不可弃，南戎使颐指气使的模样让人蒙辱。
一直修好，也就代表着以后每隔四年他们就需要挑出一名公主前去和亲。
一个国家的兴亡，天下百姓的生存之道，需要一个女人来决定，还是以这样屈辱的方式决定。那么战争迟早会爆发，而且注定难以胜利。
“陛下，眀州靠近东南方，到时候南戎的大军离京城奉天越来越近，王朝倾覆，万万不能答应啊！”
“陛下，我们已经退让，将公主外嫁，怎能再做出让步？”
郑揭摆了摆手，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
若是割让眀州，千钧卫南下的计划就不能实施了。
“可是呼延岱和麒麟侯商谈时，并未谈及此求。”
“我……”
“眀州是由中枢政权下的三督府直接掌管，是我朝的护国要处，恕我们不能答应，……可否换一座，邺城，邺城虽不及眀州地大物博，但土木也是极盛，若我没有记错，你们的先王妃慕容烈就是邺城人氏。”还没等南戎使解释，曹赋已先一步上前。
慕容烈，前朝的巾帼将军，一百年来唯一的女将军。
“我需要传书给我们的大王，双飞猎鹰最快来回需要五日，我不能保证这中间会有什么变故。”
“大昭的守卫不会让使者有任何变故，五日之内，使者一定安全。”
南戎使肉眼可见地变了脸色。
昭平公主要去和亲的事情一下传遍整个皇宫，有人开心，有人漠不关心。
阿徵咋舌，她看起来那么稚嫩，不谙世事，怎会要被送去和亲。
初五的晚上，阿徵叠好那袭素白的长裙，抱着去了玉芙阁。
“公主？公主？”阿徵压低着声音，轻轻叩门，见屋内的漆黑一片有些失落。
正当她疑虑着准备离开时，转头看见了那抹明明只见过两次面，却很熟悉的身影，“公主？！……”
来人怔了怔，几天没见，她的脸似乎又白上了几分，有点瘆人。
身上不是一贯的素服，而是一身浅蓝色对襟袄裙，反应了好一会儿，她才扯出一抹无力的笑容，“阿徵姑娘。”
阿徵忽觉心中难受，但也只是附和着她的微笑，“公主，奴婢将衣服洗干净送过来。”
昭平没有看一眼衣服，只是看着阿徵，“你进来吧。”
本来阿徵只是想着送完就回去的……顺便看一下她，看一下她对和亲之事的反应。
可是眼下，她的脚却已经不自觉跟在昭平身后了。
“明日我要去华明殿住上几日，因为从明天开始就要着手一些彩嫁的事宜。”
阿徵感觉有一种被窥探的羞赧，公主若不告知，她可能真的会偷偷来玉芙阁见她，以各种理由。
“阿徵姑娘今年多少岁？”
“十……十九。”阿徵诺诺地回答。
“比我大六岁，我……我能叫你阿徵姐姐吗？”
“奴婢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宫女，怎敢与公主以姐妹相称。”
昭平自嘲地笑了笑，“公主？现在可能是。”气氛不觉凝固起来，昭平欲言又止。
“公主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阿徵看出了她的为难。
最终，“阿徵姐姐，你能跟我一起去吗？”阿徵觉得这样的称呼很是亲昵，让人舒心。
阿徵一惊，公主希望自己和她一起去南戎？
可是自己从未去过这样一个生疏的国家，面对不通的语言，剽悍的族风，而且她和公主之间并没有什么羁绊，为何公主如此信任她。
可是，十三岁的公主要一人面对这一切，她总觉不忍。
“公主……公主为何？”
“你知道为什么上次我能一眼认出你是安和殿外的宫女吗，因为……你的眼睛，当时所有人的表情我都记得。
尽管你站在一众人的后排，可我还是注意到了你，纵使当时的你有些局促，可你的眼睛藏着熠熠星光，就像……我的母亲一样温暖。”
阿徵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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