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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逃跑

    初九,太阳意外得灼人。

    逶迤拖地的绣金大红嫁衣在阳光之下灼灼其华,熠熠生辉。

    昭平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之下,身着火红嫁衣,走过朱色地衣,穿过长长的台阶。

    这一次,她真的要离开这座生活了十几年的皇宫,第一次看见连绵的重楼叠榭,高低不一的各处殿宇,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郑揭站在永兴殿最高层台阶之上,并没有牵着她的手,只是看着昭平在一步一步地踏向金银丹凤朝阳轿。

    队伍前排,大统领赵昇,上将军赵先,卫使长路植晏,三人一同护送公主,以及千人卫队,给尽了皇家公主出嫁的脸面。

    阿徵低头慢慢地扶着昭平的手,看到昭平这一身打扮,心中一直想着,她真的很好看,等到一两年再大些,倾国倾城之色必然不会落下。

    澈山王郑措看到路植晏在队伍中,心中舒了一口气。这臭小子,还算有分寸。

    随着一声“轿起!”群臣一声“恭送公主。”和亲队伍出发。

    而只有金銮宫内的郑书还在,“来人!放本公主出去!”

    紧密封锁的金銮宫,郑书有些绝望,这个老头子故意没说不让她去护送偲儿,让她没有及时想出对付他的法子。

    现在已经是辰时,偲儿应该到了出发的时间了,自己得立马赶过去才行。

    “来人啊!你们这些人,等本公主出去了,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跑!”

    “梁卫尉!梁咏途,本公主知道你在外面,每回你都斗不过我,这次你也休想把我困在这里!”

    郑书喊得口干舌燥,殿外的卫尉梁咏途岿然不动,“既然如此,公主像以前一样逃出去吧,微臣很是期待。”

    梁咏途刚刚巡逻过来,就听见“对手”的吵闹之声,于是很客气地又多派了些人手守在这里。

    郑书抓狂,这只是她的狂言罢了,因为她当初意外发现金銮宫的一处通往宫门外的一处暗道,如今也被堵住了。

    这就说明臭老头子发现了她每次能轻而易举逃出宫去的秘密啊。

    一定是谁告的状,这件事只有侍女飒羽知道,岚儿都能背叛偲儿,飒羽会不会也会背叛自己。

    猛然醒悟自己居然怀疑飒羽,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头,她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你真不是人!”

    可是眼下该怎么办。

    殿外的侍卫见里面没了动静虽有些疑惑,却不敢轻举妄动,他们谁不知道这个武盛长公主最爱耍小聪明,陛下已经下了严令,他们可不敢冒风险。

    郑书再次试探被堵住的暗道,是真硬啊,这可如何是好。

    “来人,本公主饿了!”

    没人回应。

    “来人!本公主饿了!你们一直这样看着我,我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们担待得起吗?”

    殿外的侍卫这才有所顾虑,准备派一人前往禀告梁咏途,再让一人去尚事局取些膳食来,等陛下同意了再送进去才稳妥。

    郑书耳朵紧紧地贴在殿门上,听着他们讨论声音,心中暗喜。

    待走了两人后,郑书就以百里冲刺的姿势猛地冲向殿门,用她引以为傲的偷学来的武功,一脚踹过去。

    在侍卫的心惊胆战之下,只听得一声闷响,门吱呀叫了几声之后就没了动静。

    这不可能,可是几番尝试之下都没有什么进展。难道真的要等到偲儿到了南戎,老头子才肯放自己出来吗?

    “你们放我出去,你们去禀告那个臭老头子,如果他再不放我出去,我就自缢而死!”

    梁咏途早习惯了郑书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法,刚没走多远,侍卫又来禀告。

    “不管公主说什么,你们不用管就是了,陛下说了如果公主在他来之前不在金銮宫的话,你们的脑袋就不想要了。”

    “是……”侍卫犹豫地遵令,毕竟金銮宫那边将他们吵得不得安生,做到无动于衷还真的有点难。

    “梁卫尉,可否带我去一趟武盛公主的金銮宫,放心,我不会让公主逃出去的。”

    轻微细细的声音响起。

    二人愣了一下,随后,“参见二皇子。”

    二皇子郑郾,一身霁色长袍,月白的貉绒在轻轻摇曳,左手执扇,一幅清雅俊逸的模样,只是脸色微微泛白,紧蹙的眉头也不会在轻笑的漩涡中完全舒展开来。

    自初四以后,春天真的到来,只是就算在和煦的春风来临,他依然会不住地咳嗽,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匿在风中。

    他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还烦请卫尉了。”

    “这……”梁咏途有些为难。

    “金銮宫外那么多侍卫还会出什么问题吗,若真是有什么,自是我的问题。我只是想看一看皇妹,此次她回宫都还未曾见过我。”

    梁咏途挣扎之下还是同意了,“只是二皇子不宜停留太久,公主聪慧过人,可能真的会……”

    “那就多谢卫尉了。”温和地让人不觉心情舒畅。

    郑郾说话时不停地敲打着手上的折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寻求一丝依赖感。

    坐在地上的郑书一听到开锁的声音时马上起了来,想着直接闯出去,可是在看到人墙一般的侍卫时果断放弃,只是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二皇兄!你怎么来了?!”

    待郑郾一进殿,他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殿门关了起来。

    郑书冷切了一声,小声嘀咕,“切,等我出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只是转脸将郑郾拉远席地而坐,低声道,“二皇兄,你能帮我逃出去吗?我一定会对你感恩戴德的。”

    郑郾作势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不——行,父皇不让你出去,我没有办法.”

    郑书撇了撇嘴,还以为救星来了。

    “那你去看没有?看见偲儿了没有?她走了没有?”

    “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来到这儿,偲儿已经走了,我就是在回宫的路上看见梁卫尉为你发愁。你现在真是太过放纵了,难怪父皇要收拾你的性子,这次回来几天了,二皇兄都没瞧见你人影。”

    郑郾嗔怪道,又是一记敲头。

    郑书吃痛,满脸委屈,“就是因为二皇兄老是打我,我才不敢见你的!你以后少打我,我这会在北行山真学了些有用的,你若是再不把身体养好,真的打不过我的。”

    “哦~真的吗,那我可得快点好起来,要不然还真让你翻了天了。”

    郑书知昭平走了,心中更急了,索性站起身,“皇兄帮帮我吧,这次若见不到偲儿,就没有下次了。”

    郑郾长叹一口气,“我们几个当中,父皇最是宠你和阿丞,见不得你有什么差池,你怎么非要和他作对呢,若是你有什么事,没有哪一个人敢不尽心尽力地救你。”

    “那又怎样,那他还不是……”突然想起什么,“二皇兄你快走吧,唠唠叨叨地又不能帮忙。”郑书一边说着,一边将郑郾往外推。

    郑郾无可奈何,被强行赶了出去。

    梁咏途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见公主还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看什么看?我去睡觉还不行吗?”郑书朝他翻了个白眼。

    郑郾走后,她才好不容易安生了一会儿,所有人都以为公主真的放弃了,却忽然隐约闻见一股飘渺的烟味。

    梁咏途觉得不太对劲,就听见郑书的喊叫,“啊啊啊,着火了,救命啊!”

    顾不上其他,一群人赶忙冲了进去,却并没有见到着到郑书的身影,只见得寝殿似乎有呛人的烟冲出来,“快,公主在寝殿!快救火!”

    没想到公主真的豁得出去,为了逃出去连自己的寝殿都要烧。

    可是令大家傻眼的是,这寝殿里面哪里有公主的身影,只有一撮还未烧尽的竹简和布条!

    梁咏途暗叫一声不妙,反过头看着刚才他们冲进来打开的殿门,接着又去了一趟中马府,赤骥也不在,他才确定公主一定是已经逃了出去。

    “快去禀告陛下!”

    “等等!先不要告诉陛下,你们先去去往西直门的必经之路,我去禀告二皇子。”

    梁咏途心急如焚,往常陛下也就是说一说罢了,并不会多加责怪,可这次不一样。

    侍卫们也弄得大气都不敢喘,便互相抱怨起来。

    “你好像最后一个进殿吧,为什么不关殿门?”

    “凭什么怪我,你不也在我旁边吗?”

    “我就在殿门处,居然没发觉公主溜出去了,公主果然不一般。”

    “要是找不到公主,咱们还不知道怎么着呢,若是陛下震怒,咱没好果子吃,你们居然还有心思在这互相推诿责任。”

    此时的金銮宫寝殿,郑书缓缓从逼仄的床底艰难地钻了出来,看着安静空旷的宫殿和虚掩的殿门,确认没人之后,发疯似地冲出殿去。

    “嘿嘿,梁咏途,你还是玩不赢本公主我!”

    对啊,刚才她怎么可能会从殿门逃出去,那么多人在那儿站在,她肯定会被抓住的。

    可是跑到中马府,她才发现赤骥不在,如果没有赤骥,离偲儿出发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不一定能赶上。

    正当她纠结于要不要骑其他的马,毕竟中马府的马匹都是宝马,虽比不得赤骥,但也有一试的道理。

    这时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嘶鸣,是赤骥!

    “二皇兄?!”

    郑郾牵着赤骥笑意盈盈。

    “我只是捡到一个乱跑的马儿罢了,既然她的主人是你,那我便把它还与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郑书一幅我懂了的样子,抱拳道,“是是是,多谢恩人!我有急事,回来再登门拜谢!”

    说完在明晃晃的太阳下,一拉缰绳,赤骥一声长鸣,驾着马绕过去往西直门的路。

    一路上出奇地顺畅,郑书有些意外。

    “卫尉下令关闭宫门——,卫尉下令关闭宫门——”

    西直门守将连忙将宫门关上,只是有些疑惑。

    “你们可有见着长公主,如若见到长公主,坚决不能让公主殿下出宫门。”

    守将大惊,“可是……可是公主刚刚已经……出了……”

    侍卫们感觉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只得派一人禀报梁咏途,继续追。

    一路颠簸,昭平感觉有些反胃,阿徵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准备叫队伍停一停,却被昭平拉住了。

    “这才走多长时间,接下来的路还长着,如若一直这样走走歇歇,三十日之前怎能到南戎,那南戎王不就有了借口……”

    阿徵一想也是,但看着昭平从未坐过这么长时间的轿子这么遭罪,心里有些不忍。这会子已经出了奉天,她还是未看见郑书,若是她在,还能同公主聊一聊。

    “你同我说说话,大抵要好些。”

    阿徵点了点头,而后才吞吐地问出,“听武盛长公主喊你偲儿,我以前不敢问,可是现在公主给了我胆子。”

    昭平会心一笑,没有丝毫犹豫,“我叫施偲(cai),你呢?”

    施偲,阿徵在心中默默念了很多遍,施,很温暖的姓。

    “公主姓施?”阿徵在确认。

    “我母亲姓施,他不让我姓郑,我就跟母亲姓施,很好听对吗?”她以为阿徵在疑惑。

    阿徵使劲点头,“嗯嗯!好听!”

    “你也叫我偲儿吧,和长姐一样。”阿徵知道她不想叫武盛公主皇姐,就是不想承认自己皇家的身份。

    叫公主小名,她只是个宫女何德何能,但是阿徵却不自禁答应,“只是在其他人面前……”

    昭平颔了颔首。

    阿徵便试探着轻声唤一句,偲儿。

    昭平笑意更浓,连带着之前的不适都消失不见。

    一千卫队气势雄昂,然而在队伍的前头的上将军赵先快要被这个澈山王府的小世子给烦透了。

    “赵将军,等回朝之后能否让晚辈去将军府和将军比一比,看谁的武功更厉害,如何?”路植晏心想着早知道与上将军同行,就不必和郑措吵了。

    “赵将军,要不咱们现在就赛马吧,就——就以前面的那棵树为目标如何?”路植晏指着远处的一棵孤零零的老树道。

    赵先冷哼一声,嘴角的胡须快翘到天上去了,陛下怎得派遣如此聒噪的黄毛小儿,让人不安生。

    他猛地牵动马辔,将自己和路植晏的距离拉远了。

    路植晏还以为赵先真的要同他赛马,斗志昂扬地拉起缰绳驰骋起来。

    青骓的马鬃在裹着沙的狂风中飞扬,他却依旧恣意。腰间还挂着一柄长剑,额头上所系红缨,夹杂着被吹起的头发,肆意飘扬。真正应了那句鲜衣怒马少年时。

    跑了一会儿才发现赵先没有跟过来,有些恼怒,“赵将军,莫不是害怕比不过晚辈和青骓,便怂得不敢比了吧?”

    阿徵和昭平听着外面的喊声,撩开轿帘,“好像是澈山王世子,听说他这次是护送公……偲……儿……的卫使长,似有些稚气。”

    二人不禁抿嘴轻笑。

    赵先听到这样赤裸裸的挑衅,哪里还忍得了。“小子,你想赢本将军,还得等一百年!”说罢,骑下坐马似一把凌厉的箭奔腾而去。

    看着二人这般有失稳重,为昭平此行的安危有些担忧。别说她了,那一千千钧卫都看不下去,大统领赵昇便指了几个人前去追他们。

    “偲儿——”昭平似乎听见了谁在呼唤自己,只是还没听清就已消匿。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清晰,“偲儿——偲儿——”

    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