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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怀山

    昭平看到那个所谓的阶梯时,发现它真的很窄,看看能让两人并肩,还有点挤,因为他要牵马,所以昭平就走在了前头。

    “姑娘上山所为何事?”

    “我……我与姐姐约定在此山见面,我怕在山脚我们会岔开,她也一定会这样想,所以我想在山顶等她应是稳妥。”

    那人点了点头,只是昭平没看见,奇怪他怎么不说话了,便回头望去,可脚上沾了许多泥,路又窄得慌,一个不留神,昭平很悲惨地又要摔一跤,刹那间昭平想到的是——如果压着他了,他那一身白衣不就被自己给糟蹋了。

    可是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昭平抱着头疑惑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他那张绝美的脸庞,昭平有些怔神,但是立马就起身,看到因为稳稳地扶着自己,导致他沾上了自己身上的泥时,昭平顿时觉得愧疚万分。

    “姑娘,小心。”

    “谢谢,抱歉,公子的衣服……”

    对方似乎才注意到,轻笑道,“无妨。”

    昭平也没办法补偿,看他的样子不像是缺钱的主,自己现在也没办法帮他洗啊,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表达着歉意。

    接下来的每一步,昭平都走得极慢,每一步都重重地踏下,也不敢再东张西望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又重蹈覆辙。

    那人看出昭平的刻意,嘴角抿了一笑。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昭平看见不远处竟有一处木屋,周围被纷繁的桃花紧密包围,若不仔细看来,还真看不出。

    “姑娘,不如进去等候。”

    “这木屋是你所建造吗?”昭平有些不可思议,没有同他继续客气,便随着他走了进去。

    “……正是,只是屋里有一个受伤之人,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走进去的时候,昭平看见了他口中的受伤之人,顿了顿。

    然后在对视之中,这些天来所经受的辛苦与坚持,在一瞬间得到了回报。

    “阿徵姐姐!”

    “偲儿!”

    阿徵顾不上自己受伤的左腿,艰难地爬起想要和昭平相拥。昭平喜极而泣,但在看见阿徵的伤势之后,心又揪在了一起。

    白衣男子惊奇地看着二人,昭平解释道,“她就是我刚刚和公子所说的,要相见的姐姐。”

    “原你是女子。这位小兄弟……哦不,这位姑娘也说过她要等一人,只是我听令妹说要等的是姐姐,便没有想到二位姑娘的关系。”

    眼前的阿徵一身都是粗布烂衫,脸上的看起来比昭平还要糟糕,糊了一脸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头发被紧紧地裹起,第一眼看起来还真是不像个女子。

    阿徵抱有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公子,公子误会之后,我并没有及时说出来,我只是……”

    白衣男子并不在意,“无妨无妨,我知道姑娘刚逃出来,有些防备心是对的,你们姐妹二人相聚就好,既然如此,就让令妹给姑娘上药吧。”然后便出去了。

    昭平慢慢地撩起阿徵的裤脚,就看见触目惊心的伤口,因为淋了雨,再加上长途跋涉,伤口在不停地结痂,破裂中循环。昭平都不忍看,一边给她擦去表面的血,给她上药,一边哭着问她这些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们都很感谢老天爷,庆幸对方都还活着,庆幸自己的猜测都是正确的。

    阿徵看着灰头土脸的样子,安慰道,“偲儿,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只是腿上中了一箭,刚才那位公子说过,我这腿再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是那两个人吧,你是怎么从他们手里逃出来的?还有,以后你可不能再这样了,为了我,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阿徵点了点头,笑着说,“好了,我知道了,这次是我自己太不谨慎了,也害得你受惊了。

    他们好像本来就不是那个叫什么囫囵关的人,他们原是靠近北方的人,十几年前年陛下刚刚登基,血气方刚,一心想要一举灭掉南戎,千古传颂,便到处征兵,规定每家每户凡有男丁者皆要报效国家。

    但这两个人都有些残疾,家里便无人参军,他们的父亲,年逾六旬便去了军营,在没过多久的一次战役中死去,就死在了囫囵关,于是他们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过来祭拜,再回去,以谓让他们父亲的灵魂回家。

    上次他们就是在祭奠的时候早已经看见了我们,二人因为残疾从未娶妻,刚好见我们两个女子,他们便有了之后我们所遭遇的事情。

    他们将我抓住之后便想将我带回北方成亲,只是后来我侥幸逃脱,被他们发现后射了一箭,当时旁边有一条小河,我便躲进河里,那些人几番找不到我,也没了办法。

    之后嘛,我就走啊走,走到一处叫甲子城的地方,与一个乞丐换了衣裳,便立马赶过来,因为我觉得你一定会来。”

    “甲子城!我也在那儿待过,若是那晚我没有睡在龙目溪,说不定我们在甲子城就能相见了,你也不会拖着伤势……”

    想到这儿,昭平觉得自己要没有在龙目溪晕倒,阿徵姐姐也不会受那么多罪,带着伤口浸泡在冰冷的河水里。只是,若没有龙目溪的那爷孙两,自己也不一定会走甲子城,万事皆有因果,万事解忧因缘。

    看到昭平如此自责,这不是阿徵的本意,“真没事了,后来到了怀山,就遇到了那位公子,他便去取了药来。”

    二人看了看外面的白衣男子,那人背对着她们,共雨而生。

    待药上好后,昭平对着他喊道,“公子,药上好了,公子进来吧!”

    那人站在桃花里,转过身来,春风四起,拂面而来,淡淡一笑,“阿徵姑娘无大碍,这是最好不过,只是公主,此地你们不宜久留,微臣会护送公主回宫,阿徵姑娘也能得到更好的医治。”

    阿徵和昭平愣在原地,良久,昭平才徐徐开口,“你怎么知道,是那匹马吗?”

    他的嘴角依旧噙着笑,摇了摇头,将手中一只翠玉凤钗递给了昭平,“公主的东西掉了。”

    昭平愣愣地接过玉钗,这应当是自己摔得滚下山脚时掉的,只是现在的它却是崭新无比。

    “那你又究竟是何人?”

    “微臣乃麒麟侯——曹赋,参见公主。”

    “我不想回宫去,我要和阿徵姐姐一直待在怀山,麒麟侯自己先回去吧,多谢麒麟侯对我们的相救之恩。”

    就算他告诉皇帝又如何,郑揭根本不会在意自己的生死,这次和亲计划失败,说不定他还巴不得自己死在外面呢。

    “这恐怕由不得公主了,陛下下旨一定要找到昭平公主,并带回宫去,恕微臣难以从命。”

    曹赋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此时的昭平觉得早知道这样,要是没遇见他就好了。

    “若我不随你回去呢?”

    “皇命难为。身不由己。”

    昭平很是奇怪,这个郑揭到底想干什么,怎会非要让她回宫呢?但是她知道既然是他做出的决定,再加上眼前这个麒麟侯已经知道自己在怀山,那郑揭恐怕也会很快知道,她们不管在哪儿也是待不长的。

    思来想去,最终,“好,我答应和你一起回去,只是我要等阿徵姐姐的伤势好些了再做决定。”

    “这是自然。阿徵姑娘现在不宜移动,微臣每日会派人上山为阿徵姑娘诊治,直至阿徵姑娘可以走动。”

    只要阿徵能快些好起来,其他的都可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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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遂陵大捷,南戎右威王被俘,大统领和上将军,还有大将军明日便能带兵回京畿。”

    朝堂之上,一片称赞之声,“陛下英明神武,绝世无双,千古传颂,后世流芳。”

    “父皇谋略大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郑策身着太子蟒袍,哪有人会看出他其实是一个人面兽心,龌龊苟且之人。

    郑揭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龙椅,“这件事还得麒麟侯曹大人之谋啊,只是他眼下去了北方,说是祭奠他的父亲,等他回来,真要好好地嘉奖他!”

    文武大臣停了奉承,面面相觑,左丞相陆丘程恭敬地举起手中的笏板,“陛下,麒麟侯已身居如此,还当如何嘉奖?”

    “作何嘉奖朕还没有想好,众爱卿如若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说来与朕听听。”

    陆丘程本来就是看不惯曹赋身为一个前朝的谋士,都能封侯,有些不服气罢了。

    这样看来陛下是铁了心地想要曹赋成为自己的心腹了,虽然再怎么看不惯,这个人无论在以前还是现在,都为大昭付出过汗马功劳,在这一点上,他陆丘程无可辩驳。

    但也抵不住他就是看不惯这个人。纵然他脸上时常挂着笑,纵然他待人温和有礼,可总感觉他身上藏着什么东西,让人想要远离。

    “这一点,陛下最好还是等麒麟侯回来,问问他想要什么吧。”

    郑揭点了点头,“总是不知道麒麟侯想要什么,待他回来再说吧。还有赵昇等人以及一众将士朕都要封赏,只是多少年来,中原人第一次获得真正的胜利。”

    百官伏地,齐声喊道,“陛下之恩,福泽万民!”

    阿徵的腿伤好得差不多了,曹赋便亲自护送她们回宫。

    一想到又要回到那个充满了太多悲伤的记忆,还有永远会成为她的梦魇的郑策。

    每当想起这,她都想吐,还有那熟悉的玉芙阁,那里见证太多她和母亲受尽屈辱的地方,都是拜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所赐。

    就因为他不承认昭平是他的孩子,就狠心地将她送去和亲;就因为他不信任母亲,让母亲多年来一直被扣上不洁不贞,秽乱宫闱的污名;就因为他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母亲才会郁郁而终,致死都不曾见过他一面,才会有宫人竟敢想要将她随便掩埋。

    不过,她看着眼前的阿徵,觉得有时候眼缘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就因为安和殿她的一瞥,她就注意到了这个看起来很是亲切的宫女。

    二人共过生死,不自觉地就觉得对方是自己很重要的人。还有郑书,她待自己也是真如长姐一般,但其实,多数时候,昭平觉得郑书更像妹妹。

    刚回到宫,昭平想要直接面见郑揭,她想要知道这个人,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难得的一次,安城辅见昭平来,主动去通传。

    这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她想要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

    以前,安成辅每每都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虽然她知道他不想见她,但是她没想到的是母亲死的前一天晚上,他也是如此冷漠。

    解忧夫人故意以干呕不止,疑有身孕的理由一下子便带走了一大半的太医,而其他太医不是在其他妃嫔宫中请脉,就是拖拖拉拉,她急得只好去求他。

    可是别说见了,连通传都没人愿意通传,她想要硬闯,被人捂住嘴,直接甩了出去。

    她觉得,如若没有他的授意,那些人又怎么敢的。

    到最后,她只能去求解忧夫人,却在路上遇见了李帨,李帨听完昭平的请求后,便火急火燎地赶过去,却还是因为不及时而错过救活母亲最后的机会。

    昭平一想到这里,心中只有无奈与愤。,但是她又能如何,是杀了她的亲生父亲吗,还是用自己如今这尴尬而卑微的公主身份。

    站在安和殿外,仅仅一个月,她却觉得宛若过了一年,物是,人也是。

    昭平回头看了看头顶上的晴空万里,深深呼了口气,抑制住了眼角的几番想要掉落的泪水。

    阿徵有些奇怪,站在安和殿的一众宫女中,她偷偷瞄了好几眼,却没有看见阿音的身影。

    她是生病所以没来吗?阿徵心中有些担忧。

    没过一会儿,安成辅便请昭平进去。

    “参见陛下。”

    和阿徵除夕那夜与她相见不一样,当时她的声音许是哭久了,粗鄙不堪,而现在,她的声音却是清冷无比。

    “免礼吧,找我何事?”

    “陛下见奴婢回来,不应该惊讶吗?”

    郑揭听到她自称奴婢,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

    那天,在雪地里,她为鹤夫人求葬厚礼时,也是说的这样的自称,听起来,很是膈应。堂堂一个公主,却要在自己的父皇面前,如此作践自己。

    可是,只有他们二人知道,正是因为当年他的一句———你有公主之名,却不过是个卑贱之身。让昭平铭记至今。

    “无须惊讶,朕知道你会逃出来的。”

    整个皇宫安然一片,似乎没有人在意这个和亲公主本应该是在南戎的。

    已经过了这么多天,消息应该早已经传入皇宫了才对。为什么他丝毫没有对战事着急的模样?

    “陛下为何能做到如此安定?”

    “这并不是你要过问的事……”

    昭平只是好奇,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公主”,她没有那样大的家国情怀。更重要的是郑揭,心思沉重。她知道,他能如此,定是有了其他的策略。

    但是,她并不想管。

    她讪笑一声,“奴婢是想问问陛下,为何要非要召奴婢回宫,奴婢不在宫中,陛下应该开心才是。”

    郑揭一直背对着她,淡淡道,“你已经十三,再过两年便也是及笄之年,朕想为你先许一门亲事,之后你再也不用再入宫了!”

    昭平惊讶不已,“奴婢才十三,婚嫁之事还是不劳陛下操心,再说,那家愿意娶奴婢这卑贱之身,还是嫁过人的。还是说,陛下,您只是不想见到奴婢,想着把奴婢随随便便嫁了,如此,陛下何苦这样还要召奴婢回宫呢?”

    郑揭已然是被昭平的,一口一个奴婢给激怒了。她是故意这般,来气自己,激自己,让他记得,自己以前是如何羞辱她们母女二人!

    “放肆!”

    昭平不说话,面若寒霜,未有丝毫动容。

    郑揭还想着说说什么,可看到昭平和施好那如出一辙的清冷模样,有些晃神。最后,他还是转过身来,没有再说什么。

    二人在沉默中对视,仿佛一场较量。

    良久,郑揭才开口,“朕给你许的是麒麟侯曹赋,他至今未娶,待你及笄,朕会让你们成婚。”

    麒麟侯曹赋?

    昭平想到怀山那个白衣胜雪,温润如玉的曹赋。撑伞而立,伴雨而生的曹赋。也记得那个低眉垂笑,让人难以看清的曹赋。

    “为何是他?”

    “他身居要位,虽是麒麟侯,更是朕的国师,还有何不可?朕的圣旨会在麒麟侯面见朕时交给他。”

    “那奴婢是不是还得感激陛下,为奴婢寻得如此好亲事。只是,若是奴婢不愿呢?”

    郑揭冷哼一声,“既然你说你是奴婢,那便由不得你!朕记得,安和殿以前有一宫女,似乎是叫阿徵,若你不愿,那她自然是没有任何理由陪侍在你左右,让她去永巷便可。”

    “陛下,好像很喜欢威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