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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游龙

    路植晏将将回到王府,就看到一人在内院耍镗。

    路植晏索性就站在那儿看他,现在正是桃花初开的好时节,特别是澈山王府的桃花往往要开的早些。

    没想到这个夏成骁表面上不务正业,使镗却真真正正地是个好把手。

    “湛湛长空,乱云飞度,吹尽繁红无数。正当年,紫金空铸,万里黄沙无觅处。沉江望极,狂涛乍起,惊飞一滩鸥鹭。鲜衣怒马少年时,能堪那金贼南渡?”

    夏成骁每念一句,便使出一个蓄力已久的招式,桃花散落,

    “镇南鞭敌岂容他人垫脚踏足,杀王掳马便是今朝一匡天下!”

    最后一招,定!

    雁尾镗落地的声音犹如钟鼓声鸣,大音希声,震耳欲聋。满地桃花被全数吹散,好一个天下第一镗夏成骁!

    一旁的小侍激动地鼓掌,好活好活。

    倒是路植晏却是不以为意,看着这个夏成骁如此耍威风,他怎么忍得了。

    “四哥儿,取我的游龙来!”

    夏成骁仰天大笑,拍了拍他那“腹垂过膝”的石墩儿,“好你个路小子,终于肯舍得用游龙了!我倒要看看,你是力有章法,行有布局,还是说只一个力虚胆空的黄毛小子!”

    “那你且看来——!”

    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路植晏将手中的长剑随手丢给那个被唤作四哥儿的小侍,自己则接过一杆长枪,摆出一幅作战的姿势。

    难得二人不说那么多斗嘴的废话,认认真真地来一场,四哥儿赶紧在离得不远不近的小石阶上坐着,可不能伤着自己。

    “姓夏的,我且让你一招!”

    路植晏手握长枪游龙,红缨飒飒,并套有三只铁环,椆木直如太宁笔,枪长一丈一,银色枪头约莫一尺,薄刃但极其锋利尖锐。

    挥舞时,银光皪皪,铁磨阵阵,让人不觉心生寒意。路植晏用力一握,枪头一震,带动地上的落花四起。

    长枪一横花飘零,松风追月伴我行!

    “你小子,可莫要后悔!”

    夏成骁长驱直入,手中的雁尾镗气势逼人,花遇则裂,力遇则破。

    哼!

    路植晏冷哼一声,游龙凌空一扫,枪尖对镗翼,鎏金对银砌,擦出金属相碰的特有火花。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二人针锋相对时,路植晏突然施力挑起雁尾,夏成骁顺势绕开,两长器互相缠绕,逼得路植晏步步后退,双尖同时落地。

    随后他猛然纵身,竖立游龙,以其为着力点,双腿随着身形在空中翻转。夏成骁张开双臂,仰身退却,及时用手中的雁尾镗撑住,再借力挥出。

    路植晏轻身一跃,便立于那翅金镗尾之处,不偏不倚,不倾不斜。

    夏成骁气急,紧握其杆,想要把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震下去。而他却先走一步,连退一丈,将手中的游龙用力掷出,红缨飞舞。

    虽然夏成骁想要卸去这力,但毕竟是是长兵器,游龙还是擦过耳边,将他的几根糙发削了去。

    “好你个路植晏!”

    “哎哎哎——点到为止,我既已伤你发,你便是输了,输了不可怕,可怕是那点武人气概都没有!”

    路植晏抬脚踢开游龙,顺手接住,垂首撩拨着鬓发,一幅纨绔之相。

    “有本事你再来和老子来一场。”

    “来一百场也是一样,赶紧回炉重造去吧你!你还想教我,只怕是猫教虎猎物,虎教猫爬树——打自己的脸哦……”

    “若不是老子让你,你便是再学一百年戏枪法,便也是如何都赢不了我!”

    夏成骁指着路植晏的鼻子,却被他打开,复指,再打……突然画风一转,刚才还是真刀实枪的两人变成小孩互搏,呃……

    四哥儿觉得没意思,摇了摇头。路植晏将游龙递到他手上,“去,给收起来。”

    夏成骁就是很费解,“你明明更长于这长枪,却为何总是配着长吟呢?”

    路植晏白了一眼,“要你管,我就是不用游龙,怎么了?对了,夏墩子,我要去军营了,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啊,有个老匹夫跟你还挺像的,你们两聊得来。”

    军营?夏成骁瞪大着铜铃般的眼睛,“我说路小子,你没搞错吧,怎么想着去军营,真不像你啊,反正那地方我是不去,去送死啊。”

    路植晏解了手上的腕甲,“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再过两日,大将军的军队就要回来了,你要不去看看再说?”

    夏成骁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打死我也不去,对了,你几时动身?”

    “赵先和他们同行,待他回来就去。”

    听到赵先的名字,夏成骁的眼神顿了顿。

    大军凯旋归来,昭帝郑揭亲自迎接,解凌三人从司马门下马,跟在郑揭行驶在驰道上的仪仗。

    路植晏也在,赵先看见路植晏,露出一抹笑意,他已经听说了路植晏要来他营下的消息,这小子,以后他可得好好教育教育他。

    路植晏注意到赵先的眼神,冲着他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赵先不敢随意喧哗,撅着嘴,胡子快翘到天上去了。

    永兴殿上,郑揭对他们几人加官进爵,解凌和赵先已经已经身居大将军和上将军之位,只能在俸禄上再升一等,而赵昇并未得到封赏,而是得到郑揭一句往后再赐。

    将士们则以杀敌数量为嘉奖之则,殿内殿外铺天盖地的一声“吾皇万岁万万岁”响亮震耳。

    等到典仪结束,赵先就撵上走在前头的路植晏,“臭小子,你等等!”

    路植晏回过头来,今天的太阳有些扎眼,他不禁眯了眼睛,“上将军,何事啊?”

    “你个臭小子,你不会不知道陛下已经把你放到本将军的营下吧,你最好对本将军说点好话,要不然,以后可有你受的。”

    路植晏轻笑,“上将军这是想公报私仇,也不知我们有何私仇。是因为将军在和亲路上几次赛马都输给我,有些不服?我进你的军营,你就偷着乐吧。”

    赵先还真是因为这,但又想与他再理论理论,就被后出来的赵昇喊住,“阿先!咱们得回府先看看母亲,再过几日,再带上小世子回邺城驻守。”

    赵先指着路植晏的鼻子,一幅臭小子,你给我等着的表情,便撒手离去。

    说到这儿,这个赵先虽然比他的哥哥的官位还要大,但是却唯赵昇之命是从。

    上次赵昇最初刺杀南戎王失败,一干人等中赵先觉得只有自己不清楚状况。尽管如此,最后他还是没有向赵昇问清楚,他就权当陛下觉得他行事鲁莽,不堪机密大任罢了。

    金銮宫的郑书已经等了几天了,还是没等到郑揭,本想着自己耍一耍他呢,这倒好,自己却被他耍了,中间她几次三番去了安和殿,不是说陛下不在,就是陛下已经歇下了。

    甚至她发现,安和殿外的守卫都变多了,这个老头子是有多不想见自己。这怎么遭得住,不让她在安和殿见他是吧,那她就去永兴殿,听说这会子封典之仪结束了,她就要去闹闹,父亲躲着女儿的,算哪门子事儿。

    想到这里,难得穿一身广袖华裳的郑书就风风火火地跑出了金銮宫,只是她有点不习惯这及地的裙摆,差点被绊倒了。

    还是自己周全比较重要,返回去再换一套就是了。

    都是昭平说她穿这种宫服更好看,她才脑袋一昏就试了试。

    转回去的路上,她就看到了站在风中含笑看着她的郑郾。

    糟了,这次好不容易被放出来,她又忘记去看郑郾了,待会估计又得敲她的脑袋。

    郑书有些心虚,赶紧在脸上挤满了笑迎了上去,“嘿嘿,二皇兄,你,你怎么在这儿?”

    郑郾霎时正色道,“你怎么还记得我这个皇兄呢?我听说你几天前就已经被父皇解了禁足,这会子又想往哪儿跑?”

    郑郾打量着这一身不一样的郑书,心中还是有点骄傲的。

    这几年她本来回宫的次数就少,每次见她都是干净利落的短装,活泼跳动起来像个男孩子一样。

    现在看来嘛,到底是女大十八变,去年及笄的郑书这样看来还真是落落大方,容颜姣好。

    可是一抬头看见她那假笑的脸,郑郾想着还是算了。

    郑书嫌外衫大袖太碍事,直接将其捋到臂肘之上。郑郾急忙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才稍微放心地帮她放下来。

    “你在宫外皇兄不管,在宫内,你还是要注意一点的,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直接露胳膊的。”

    郑书不解,“凭什么,我们女子要这般死守呆礼,那我的脸还在外面露着呢,我是不是还得把脸挡起来啊?”

    郑书一边说着,一边将外衫脱下来,盖在脸上,逗得郑郾不禁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不管你,但是你上次说好的回来登门拜谢呢?怎么还得让皇兄过来是不是?”

    郑书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没有,二皇兄,我有事情才没去看你,我就是想问问老头子,能不能把他给我和那个什么痞小子的婚事退了。还有,前几日偲儿回来,我还一直以为现在我们大昭很危险呢,可是今日我才知道遂陵的大军都已经回来了,并且还杀了呼延岱,我现在还点蒙,我得问问他去。”

    郑书说完就要去永兴宫,突然又想起来自己回来是换衣服的,郑郾拉住她,“书儿,你不要去,父皇最不喜欢女子问国事,和亲之事我来告诉你,至于赐婚一事,你更不要说了,你以为父皇为何偏偏选中了澈山王世子?”

    郑书狐疑,赶紧拉着郑郾,连拖带拽地回到金銮宫。

    “那你快和我说说,和亲之事是怎么回事?”

    确实,郑书知道老头子虽然宠爱自己,但是以前每每碰到自己干扰到政事,他就没有好脸色。

    估计上次安和殿他也发现自己动了奏折,虽然她就是随便翻翻罢了,但是他肯定生气了。

    郑郾将自己听说的一系列事情,再加之推测出来的整个连贯告诉了郑书。

    郑书虽然似懂非懂,但还是觉得老头子做事还是蛮谨慎的。“可是,那谁是叛徒呢,为什么感觉老头子好像并不是太在意啊?”

    “或许根本没有什么叛徒,只是陛下在试人罢了。算了,你不想知道为什么父皇偏偏看中了澈山王世子吗?

    麒麟侯曹赋其人容貌世间无两,才识更是无双,前朝大魏的谋士。其实他早早就已经看穿了当时父皇的野心,可是魏帝荒淫,被一民间女子魅惑,朝臣再无敢谏者,曹赋冒死进言,却被削去官位,扒去官服。他这样至今未娶的人,似乎更加能让父皇称赞才对。”

    郑书想得比较简单,郑郾一扯开话题,她也就跟着想到了这儿,“嗯嗯,为什么呢?老头子并没有赐婚于他呢?我并不想嫁给他哦,我只是问问。”

    “父皇想要的是兵权和谋略,你以为路植晏看起来一幅纨绔之像。我曾远远看过他,此人眉宇英挺,有大将之才。当然,你若不信就罢了。父皇只有你和偲儿两个女儿,虽然偲儿……,但是对于曹赋此人,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父皇一定将偲儿与曹赋赐婚。”

    郑书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不可能!就路植晏那样的,切,还有什么大将之才,他未来能顺利接下他爹的爵位都不错的了。

    还有偲儿,曹赋此人,近于而立了吧,配偲儿,不行不行,老头子脑子……”

    说到一半,郑书突然想起那个呼延岱不是比曹赋更老吗,虽然这只是老头子的计划罢了,没有真的要把偲儿嫁给呼延岱,可是他确实也干出来了呀。

    郑郾站起身,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信与不信,全在于你,皇兄只是想告诉你,路植晏绝对是父皇所择良婿。到了年底,你就安安心心地嫁了吧,真得好好收一收你这刁蛮任性的性子了。我先走了,你就好好在宫里呆着吧。”

    还没走出殿外,郑郾突然转过头来,看着还在摸着自己额头的郑书,“对了书儿,今日皇兄所说之言,你最好不要告诉父皇,他不爱听。”

    郑书冲他做了个鬼脸,“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