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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朱砂

    “对!那我们明日就去找皇兄!”昭平说的时候眼睛充满了希冀。

    阿徵摇了摇头,“明日不行,今日二皇子去了东宫,很有可能是郑策与他商议明日出宫之事,所以明天二皇子很有可能并不在。”

    昭平有些失望,“那怎么办?”

    “去找武盛公主,若是我们经常去往二皇子处,这一定会引出端倪的。”

    昭平很有道理,便也同意了,只是接下来她再也睡不着了,她满脑子都是郑策被废,贬为庶人的场景。

    她知道郑揭对自己这抢来的江山很是看重,但又是一个及其守旧,看重颜面之人。

    储位授予嫡长子,这是自古以来的世袭制。所以如若没有什么证据赤裸裸地扔到他的面前,他是不会轻易废了郑策的。

    第二天辰时,太阳早已悬挂在空中,晃得人眼睛还有些疼。

    而此时的郑书正睡得四仰八叉,飒羽见是阿徵和昭平,还是叫醒了郑书。

    郑书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大骂飒羽。还好飒羽及时搬出了昭平的名字,郑书这才没有发作出来,披了件外衫就出来了。

    “偲儿,怎么了?哈~~~~~”

    郑书一边说着,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还不停摇晃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更加清醒,兴许是难得的“起早”,可是摇晃起来,更难受了。

    郑书觉得脖子上就像是顶了一个很重的圆球,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来气。但她觉得只是没睡好罢了,依然像往常一样,拉着昭平的手坐下。

    昭平见郑书这个样子,就知道尽管自己觉得已经很晚了,但是对于郑书来说还是太早了。

    “要不你再睡会,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不碍事的。”

    郑书轻轻摇了摇头,“别别别,偲儿,你别走。我以前真不会睡到这个时辰。只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昨天晚上做了个长梦吧。偲儿,你说,怎么了?”

    昭平见她面色似乎不太好,有些担心,“长姐,要不你还是睡会吧,你这脸色……”

    她话都还没说完,只见郑书突然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三人惊呼不已。

    “飒羽,快,快去找太医!!!”昭平喊道。

    飒羽这才反应来,连忙冲了出去。

    没一会儿,便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太医,让本来宽敞的金銮宫显得狭小拥挤。

    郑揭来得也很快,他径直走到床边,猛地拉开昭平,看着郑书毫无血色的脸,甚是心疼。

    而昭平,如果不是阿徵及时接住,怕已经被摔在地上了。

    但是昭平也没有在意,这样的情况在小时候她已经经历过不知道多少遍了。而且眼下,她更加担心的是郑书的安危。

    经过五六名太医的诊治,都是面露难色。引发这种症状的可能性有太多种了,在郑揭面前,他们也不敢妄下定论。

    “书儿到底怎么了?!!!”

    郑揭的大吼声让众人吓得纷纷跪下,而昭平和阿徵只是静静地站在床尾。

    阿徵看着昭平,她很怕昭平会因为郑揭现在与对待自己时的反差,而伤心。

    无人应声,只有李帨缓缓抬起头,“启禀陛下,不知公主可有长时间接触过朱砂?”

    “朱砂?飒羽!”郑揭皱起眉头,几个太医哆哆嗦嗦地更加不敢动了。

    飒羽连忙走上前,“奴婢在。奴婢前几日并未在金銮宫,只是昨天才回来。只是依奴婢所见,长公主应当没有接触过朱砂才是……不如将长公主的贴身饰物和吃食给李太医看看,看有没有类似于朱砂的东西。”

    飒羽的话刚落音,郑揭就已经吩咐其他侍女将郑书的经常佩戴的饰品悉数拿了出来。因为吃食早已经没法取证了,所以只能先从这儿看起。

    郑书不喜繁杂的配饰,拿出来的也不过几只手镯,脚铃以及一些其他零零碎碎的饰物罢了。

    李帨和其他几名太医一一检查均未发现不妥。

    整个金銮宫安静地掷针有声,每个人的神情都很凝重。

    谁不知道郑揭有多宠溺郑书,若是她出了什么差错,恐怕现在所有在金銮宫的人都不会有好的结果。

    “难道是吃食?!!!谁敢在长公主的膳食里面加朱砂?!!!”

    郑揭气急,声音比之前更是慑人。

    他转头看着虚弱的郑书,满眼都是心疼。而站在一旁的昭平,也是红了眼眶。

    阿徵轻轻抚着她的背,她知道,昭平担心郑书,不比面前的皇帝少。

    可是,她的心中恐怕依旧还有着那么一丝羡慕吧……

    郑揭抓着郑书的手,却发现她的手腕之间依然套着手环,他急忙将其扯下来交给李帨。

    郑书嫌每日在睡前将这些东西取下来,早上起来又要戴上去,很是麻烦。所以经常睡觉的时候都会免去这些,所以大家也并没有想到郑书现在身上还戴着东西。

    李帨仔细观察后摇了摇头,郑揭又直接将她脖子上藏于里衣的符锁取了下来,递给李帨。

    阿徵在看到那个符锁的一瞬间,心中不停地在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符锁会在郑书这儿?!!!

    她的瞳孔也随着她的震惊在不停地抖动。她拼命地压制着自己内心的喧嚣,她好想马上就问郑书,这个符锁她到底是从何而来。

    因为,她有一个一样的!只是上面写的是“好”字,而现在李帨手上拿着的,刻有的是个“其”字。

    正当阿徵不停地猜测时,昭平跪了下来,“这是我给长公主的,是由赤金所制,不会掺有朱砂。”

    阿徵的思绪被打断,也连忙跟着她跪了下来。

    这让李帨很是为难,毕竟在昭平说完这些话时,他再次确认了一遍,这个符锁确实不是掺有朱砂,而是完完全全就是由朱砂打造!

    郑揭并没有理她,甚至说,在昭平说这是她给郑书的时候,他反而觉得这更加有可能是危害郑书的东西。

    而阿徵心中的疑惑更加强烈。

    尽管李帨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说出来,“启禀陛下,这枚符锁全然就是一整块朱砂。”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昭平竟要害长公主?!

    阿徵更觉得不可能,这枚符锁本就是由赤金打造,世间仅有两枚,怎会被仿冒,而且连字都一样。

    郑揭接过符锁,看着上面的其字,马上就想到了一个人。

    魏其。

    那个夺走自己曾经的心爱之人,荒淫无道,怠于朝政,最终被自己以清君侧的名义打落皇帝的宝座。

    现在他看到这个字,他就觉得恶心,他就愤恨。

    一想到他们还生了一个孩子,他就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夺人所爱的匪徒,他气得将符锁重重地砸在地上。

    符锁在冰冷的地板上弹了几下,随后四分五裂。

    他走到昭平的身前,明明是父女,可是他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昭平满脸的不可思议,这是母亲给她的,怎会是朱砂所制?

    突然,她想到了那个女人,在她和亲之前,这不就是解忧夫人亲手给她的吗?

    是她!一定是她故意这样,因为她本来想害的是自己!

    她刚抬起头想要将事实说出来,迎来的却是郑揭狠心的巴掌。

    昭平本就娇小,瞬间侧倒在地。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强忍着泪水,可还是顺着她的鼻翼流了下来。

    阿徵惊呼,立马将她扶起来。

    她不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一个父亲这么讨厌自己的女儿,以至于下此狠手。

    阿徵忍不住,她抬头盯着郑揭。

    可是下一刻,一种没由来的恐惧就让她垂下了头。这个面孔她记忆尤深,这双如猛兽般的眼睛曾经在她的梦魇中久久不能散去。

    “陛下!陛下为何不听昭平公主解释,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如此对待公主!!!陛下可以为长公主殚精竭虑,焦急万分,却是仅仅因为一枚符锁就直接掌掴昭平公主!!!”

    阿徵一边扶着迟迟不肯转过头来的昭平,一边冲着眼前这个——拥有大昭至高无上权力的人,说出这样的不公。

    她自然是不会相信昭平会害郑书,这根本就不用她去推理什么,这就是理所当然。

    “放肆!!!”

    郑揭怒不可遏,一个小小的宫女罢了,还是玉芙阁的宫女,如今都敢这样目无王权了,他抬手就要打阿徵。

    却被昭平突然挡下,她细长的手腕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尽管青筋暴起,尽管她的手在不住地颤抖,可是却依旧在坚持。

    她的眼睛通红,直直地盯着郑揭,就像是要将人看穿一般。

    本来白皙的脸此时却印上鲜红的掌印,几乎要渗出血来!

    阿徵的瞳孔不断放大,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敢说出这样的话,她已经低声下气地生活了十几年。

    可是现在,她只知道,昭平在为了自己,和她的父亲,和皇帝对抗。

    在她眼里,昭平不过还是一个孩子,在她眼里,昭平是比自己小六岁的妹妹。

    所有人恨不得将头插到地底,巴不得快点逃离。在这样针锋相对的时刻,谁敢发出一点声音?整个大殿安静地可怕。

    其实若是有人认真观察,就会发现这两个像仇人一样的一对父女,此时此刻,他们的眼神有多么的像。

    “反了!!!”郑揭猛然甩开昭平,捂住胸口连连后退,最后瘫坐在郑书的床上。

    这些太医此时才敢上前,安成辅口中惊慌地喊着“陛下,陛下。”

    而郑揭口中一字一顿地说道,“来人,来人……把她们二人……给朕……抓起来……”

    说完,他再也没了力气,最后被人抬到了安和殿。

    路植晏气喘吁吁地赶来时,正看到昭平漠然地离开,身后是梁咏途等人。

    “公主?……这是怎么回事?”看着昭平脸上的神情和伤势,他就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自从上次和亲,他倒也是认得昭平的。

    梁咏途摇了摇头,他哪敢妄加议论。但是他却敢挡在路植晏身前,“这里是后宫,小世子还是不太方便进入。”

    “我知道,我就是想知道长公主怎么样了。”

    “长公主有四名太医照看,又有十几个侍女在侧,马上就会无恙,小世子还是请回吧。”

    路植晏刚想和这个梁卫尉舌战一下,便听到昭平冷淡的声音,“梁卫尉,走吧,难道你不怕陛下醒来怪罪于你吗?”

    梁咏途这才径直略过路植晏,不再与他说些什么。

    “等等,公主,请问您这是发生了什么?”

    昭平回过头,淡淡地说道,“无事,只是现在长姐的病情比较严重,希望你能像在驿站时一样,好好照顾她。你是长姐未来的夫婿,去看看她也是情有可原。”

    昭平说完瞥了一眼梁咏途,像是说与他听的一般。

    梁咏途撇撇嘴,又看了眼路植晏,最后还是带着昭平走了。

    路植晏看着昭平的身影很是奇怪,今日本是他随着赵先前往邺城的日子,他想向郑揭来感谢一番并辞行。

    虽然其实根本没什么必要,但他就是想到皇宫来一趟。

    谁知道和郑揭话说到一半,飒羽和安成辅便急慌慌地闯进来,说是长公主晕倒了。

    他本来想跟着郑揭后头看看,可是他坐着仪驾跑得太快了,自己又没去过后宫,一下子迷路了。

    东问问西问问才跌跌撞撞地找到这里。一路上,那些个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把自己看得都心虚了。

    他双手环胸拖着下巴,算了,想不明白不想了。然后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金銮宫。

    飒羽一看到路植晏并没有奇怪,而是欠身行了一礼,直接给他让出一点位置看郑书。

    “郑……长公主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这是佩戴朱砂饰物所致,所幸时间并不长。大概再过一两个时辰便能醒,之后按时服用药方,不出一旬,大约就能好全了。”李帨收拾着药箱之后便走了。

    “朱砂饰物?”

    “回小世子,因为长公主佩戴了一枚符锁,那是昭平公主给的,已经被陛下摔毁了。”飒羽说道。

    符锁?昭平公主给的?这不就是在驿站时自己亲手给郑书的那个东西吗?可是,昭平公主不像是想要害郑书的人啊?路植晏想不通。

    看着郑书现在的样子,他的心莫名的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