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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日常(三)

    昭平来到书房看到的却是曹赋趴在案几上睡着的场景。

    她轻敛着步伐走了进去,晚风钻进屋内,将桌上的信纸吹得乱飞。她连忙将门关上,转头看他似乎没有被吵醒,松了一口气。

    只见得大婚那一日他穿的红衣,过后他又穿得白衣,伏在案几上,烛火微明,刚才还险些灭了下去。

    他的书房里没有堆冰块,但是却清凉得很。

    看着他的如玉面庞,昭平总觉得他似乎对自己乍远乍近的,她的心里总是透着不安。

    她想将他喊醒,让他去床上歇息。但是她却又感觉曹赋仿佛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每次他难得回来,昭平就像一只无措的小兔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或许是觉得昭平还没有及笄,他一直也没有碰她。一开始,昭平和他共枕一床的时候,总觉得紧张,小心,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可是到了后来,她才稍稍好些。

    只是依旧不怎么敢动,再后来曹赋回府也少了,她倒也逐渐睡得舒坦一些。

    昭平便也没有喊醒他,只是拿出一件薄裳披在他背上,随后便小心翼翼地离去。

    蜡烛撑到最后一刻,也停止了燃烧。

    黑夜里,曹赋慢慢地坐起身,眼睛凝视着前方,晦暗不明。

    阿音回到自己的房间的路上,忽然发现温裴一路跟着。因为那场梦魇,她对男子都有些抵触,特别是行为怪异的人,就像眼前的温裴一样。

    “你跟着我做什么?!”

    阿音一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她慌忙地加快了步伐。

    温裴明显是被她过激的反应给震惊到了,她声音有些大,让温裴瞬间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了。

    他有些奇怪,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大约也没有吵醒其他人,便说道:“阿音姑娘,抱歉,我只是回自己的房间,路过这儿。我马上绕路,抱歉。”

    阿音听不进去他说的话,只是惊恐地冲到房间里。

    阿徵一下子就被她的动静给吵醒了,鸾儿倒是睡得死,仅仅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阿音,怎么了?你怎么从外面进来?”

    阿徵连忙起身,扶着喘着大气的阿音,轻声问道。

    阿音摇了摇头,“我……我觉得热……就跑出去凉快了一会子,听见乌鸦叫声,有些害怕,所以赶忙跑了回来……”

    她随便编了一个由头,毕竟她知道这只是自己的杯弓蛇影罢了,说出来只会让阿徵担心她的心神。

    阿徵将她扶上床,“来,你先睡,我给你扇扇子。”

    阿音点点头。良久,她的心神才安定下来。

    但是后来的几天,她都有意无意地避着温裴。特别是若有什么事要去找他,阿音都让阿徵去。

    温裴自然也察觉到异样,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段时日,曹赋除了惯例的上朝,看起来也没其他的事了。而昭平都没怎么见着郑书,只是收到过她的一封书信,昭平现如今倒是有些想她。

    邺城。

    赵先收到一封皇帝诏令,说武盛长公主会来,让他们一定要保护好她。

    路植晏一听,鄙夷地说了一句,“脑子有病。”

    赵先也觉得奇怪,这长公主为何要来,女子上战场,可不兴啊,更何况她还是尊贵的千金之躯。

    他也听说过郑书的武艺是蛮高强的,但是他一直觉得这仅仅是对女子而言,就算会耍得花式,在战场上也决然是不适用的。公主来,会打乱他们的节奏,分身乏术。

    不过陛下没有阻拦,他们自然也不能过问。特别是这儿还立着一个她未来的夫君,倒也不是特别奇怪。

    只是之前赵先派出去的探兵却一直没见着郑书的踪影,这让他怀疑那封信函是有人假传圣旨逗他吧。

    不过终于在十几天后,看到了郑书的身影,身后还跟了个秦贺和飒羽。

    只是她的目标仿佛并不是先贲营。在路植晏和赵先还有一众将士奇怪迷惑的眼神下,她恣意地策马扬鞭,径直略过他们。

    ——书儿,你莫要去了!

    飒羽和秦贺拼命地在后面追着,喊着。

    看见秦贺,路植晏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这家伙不是好人。

    眼看着她就要跑走了,赵先旋即反应过来,连忙让士兵拉起路障。

    赤骥被迫停下,郑书愤怒地转过头,看到赵先严肃地迎上前来,单膝跪地,“末将参见公主!”

    视线再放长一点,她就看到了把头别过去的路植晏,很是敷衍地抱了抱拳。

    “给我拿开!”

    郑书仿佛很急。

    “敢问公主要去哪里?”

    “要你管,我数三声,你给我拿开!”

    身后的秦贺下了马,对着赵先拘了一礼,随后说道,“想必上将军应当受到陛下的诏令了吧,陛下说了,无论什么方法,保证公主的安全,皆无罪。”

    “老头子又掺和,秦贺!是不是你说的?!”郑书下了马,怒指着秦贺。转头又对着赵先说道:“上将军,你别听他胡说,我要去北行山,是得了你们的陛下的恩准的。”

    赵先犯了难,公主要走,陛下却说她要来。

    郑书还想说什么,突然身边涌上来一大批士兵,将她擒住,几番挣扎不得。

    连赵先都有些发蒙。

    郑书更是一脸错愕,“赵先!你大胆!”

    “开战在即,还请公主营内一坐。”

    听见那桀骜轻佻的声音,郑书的怒气更是上升到了顶峰。

    “路植晏!是你?你给我等着!!!”

    秦贺的脸色变了变。

    郑书先是不动弹了,感受到肩膀上压制的力量有所松懈,立马用力挣脱一只手,拔出腰间短刀玄练,转身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甩起一身琳琅,让众人纷纷后退。

    她的动作太快,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上了马,一声“驾!”赤骥如脱缰之野马冲出,一跃跳过路障。

    “不能让书儿离开!”秦贺大喊一声,赵先连忙挥手召来众多将士,让他们随自己去追。

    路植晏动作也快,等到他们编好队伍,他早已经拿上绳索,跨上青骓追了出去。

    逃脱出来的郑书并不觉得多有成就感,她的心里很是焦急。北行山上,她的师父受了重伤,危在旦夕。

    头顶的骄阳似火,她的额头已经出了汗,前面的空气仿佛都扭曲了起来。纵马带起来的风已经不能让她感觉到凉爽了,反而风中搅着些许尘土,让她更觉得难耐。

    呼啸的风略过耳畔,可是踏马之声却越来越清晰。

    她回头看去,就看到路植晏那一抹黑色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赤骥已经连着奔了好几天,就算再是宝马,到底也比不上同种青骓。

    “公主,你还是停下吧——”

    路植晏自信的话让郑书更加不服输了。她低声对着赤骥说了一句,“赤骥,帮帮忙……”

    长时间的相处让他们似乎心有灵犀,她刚刚说完,赤骥猛然长嘶一声,奋力地向前冲去。

    路植晏随即也加快速度,没一会儿便再次将距离拉近。

    但是赤骥仿佛就是有用不完的力气,每当他快要追上郑书的时候,它便会陡然提速。

    路植晏心想这也不是办法,大喊一声,“公主,对不住了!”然后矫健地甩起绳索,精准一掷,那绳索便如游蛇一般,直接套在了郑书的腰间。

    霎时间的牵扯,让郑书几乎要掉落下马,路植晏一愣,但只是一瞬间便一个飞身,在空中接住了她,二人纷纷滚在了地上。

    可是没有感受到摔下来的痛楚的郑书,立马就站起身,想要继续上马。只是那头的绳子还牢牢地别钳制住了,没走几步远,就感到那头的猛然的力量,她几乎再次摔倒在地。

    “我还真没见过这么无情的人,我好心接住你,你不问问我怎么样,自己居然就想跑了?”

    路植晏摸了摸还隐隐作痛的胸口,很是不满。

    郑书白了他一眼,没说话,兀自想要解开绳索。路植晏一看不对劲,立马上前想要将她捆牢了。

    玄练出鞘的声音暗哑沉闷,要不是路植晏反应迅速地向后仰去,估计是真能将他划伤。

    “我劝你不要管我!”

    郑书气急,连招式都有点凌乱,几次下来都被路植晏轻松躲过。

    “陛下下了诏令,只要保公主安全,皆无罪,还望公主体谅。”

    她一跺脚,一刀划向自己的腰间,只是并没有成功,单单留下了毛边。

    路植晏从腰间抽出长吟,依然是未出鞘的长吟,用剑柄挑开她手中的玄练。

    一望无际的郊外,空气中弥漫着黄土的气息,在如波纹的空气中可以看见一黑一红的身姿。

    郑书虽然说路植晏不是什么厉害人,但是上次竹林中交过手之后,她心中自然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他,至少在刀剑上。

    因为尽管他一直都未拔剑,却已经几次三番打中了自己,她能感受到他下手不重,更何况她的动作还能被他操控一二。

    “路植晏,你不要故意让我!”

    “公主还是乖乖同我回去,你打不过我的。”

    郑书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段时间她一直待在文殊院,里面清凉得很,让她以为今年的夏季也不过如此。

    可曾想这邺城虽地广人稀,黄地众多,太阳直直地照过来,若是赤脚走在地面上,不出一个时辰,脚皮都得烫掉。

    她有些喘不过来气,感觉后背也已经湿透了。她趁着后退的间隙,摸了一把自己的脖颈,说是大汗淋漓也不为过了。

    再看着路植晏,虽然他额头也出了汗,可是怎么一点都没有力虚的样子。

    郑书觉得再这样打下去她得晕倒,反正也打不过他,她索性停了下来。

    将长吟抵在她颈间的路植晏愣了一下,嘲笑着说:“我说过,你打不过我的,还是同我回去,别再添麻烦了。”

    郑书也没力气说话,认栽般地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腰间的绳子。

    路植晏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头发都被汗浸成一撮一撮的,觉得她大抵也是跑不掉的了,于是也就将绳子解开了。

    郑书艰难地爬上马,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路植晏,你还是把我放了,我真的有急事,我师父现在性命垂危,我得去看看。”

    “让你那个师兄去看看不就成了,你们不是师出同门吗?你师父自然也是他师父,为何不见他着急?”

    其实说的也是,郑书歪着头不知如何回答,秦贺确实不太着急的样子。

    “书儿——”

    不远处,赵先和秦贺已经赶了过来,看到郑书脸色苍白,秦贺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书儿,你怎么了?”

    郑书摇了摇头,“我没事,先回去吧。”

    先回去吧,先回去,她再逃出来就好了,现在不是个好时机,特别是有这也个不近人情的路植晏在这儿。

    秦贺点点头,看了一眼路植晏,没说话。

    刚到营内,郑书真想白眼一翻,原地去世。

    这么大的汗臭味,她还是第一次闻见。也是为难这些将士们了,不仅要豁出性命地去征战,还要日日夜夜忍受这样的味道。

    她抬起胳膊闻了一下,又牵起衣领闻了一下,她还没流过这么多汗。

    她现在好想洗澡!

    可是不能……

    “老头子不让我去,但是没说你不能去,师兄你去看看师父成不成?”郑书强忍着呕吐感,刚刚坐定,便立马问道。

    秦贺看着面前郑书的眼神,有些心悸,这眼神里满是怀疑。

    “好,但是书儿你要知道我也很担心师父,只是我也担心你。”

    “我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担心的?!老头子为何不让我去北行山?师父病危,我去看一看,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有何可担心的。如果不是我看到大师兄寄给你的那封信,你不会都不告诉我吧?”

    秦贺愣了一下,确实,他本来是不打算告诉郑书的。

    “书儿,我去北行山,你呆在这儿,师父身体那么好,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