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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军营(二)

    一杆长枪,三个回合,让呼延朗身受重伤,士气大减,最后不得已鸣金收兵。

    但更重要的是这场战事上编军的差距。第一次,南戎的兵没大昭的多,八万对上十五万,虽然他们的骑兵有精钢刀,但是大多数的步兵还是没有。路植晏与呼延朗的三个回合也让大昭的士气得到了大幅提升。

    而后,他们乘胜追击,再连夺回两郡,而十五万兵士死伤不到一万。

    赵先本想着继续追击,路植晏却只手将他拦住,“不可,再前去就是峭壁,最易是埋伏之地。”

    赵先虽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但也不至于意气用事,刚愎自用。看着巍峨陡峭连绵的吾夷山,他白了一眼路植晏,故作正经地说道:“本将军知道,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我打战的次数比你吃的米还多,不用你这个小孩儿来教我!”

    路植晏冷哼一声没理他,调转马头,大喊:“回去!”

    上传下达,一下子整个队伍便换了方向,赵先胡子都气歪了,“虎符在老子手里,你在这儿耍什么威风!”

    退戎军,夺两郡,这样的战绩对于初出茅庐的路植晏来说,本该是最好邀功的时候了。可是一想到他曾经和皇上说的话,他觉得这些还远远不够。

    特别是营内还有个被捆起来的长公主,一看到她,路植晏就会觉得自己得到的战绩全是因为他是未来帝婿罢了。

    郑书发誓,她一定得让这个路植晏吃点苦头!

    等到夜幕降临,天上琼月挂起,他们才编队回营。

    郑书被捆了一天,大约有一大半的时间在咒骂路植晏,还有一小半的时间在祈祷师父没事,秦贺能早些回来。

    “路植晏王八蛋!路植晏生个儿子没屁眼!生个女儿长不高!”

    路植晏刚刚下了马,就听到郑书“恶毒”的咒骂,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激出来了。

    赵先和副将张通正在哈哈大笑,听到这么响亮的骂声后,顿时停了下来。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呃……祝你好运。”

    眉毛和眼睛拧在一起,说的大概就是现在的路植晏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郑书的帐内,“你说什么?我是为你好,你居然骂我?!那你生个儿子长不高!生个女儿没屁眼呢!”

    郑书“腾”一下——费尽力气地站了起来,“你的没用!我一个人过一辈子!”

    赵先和张通努努嘴,一脸无奈。

    “你快给我解开!”

    “你敢骂我,我还偏不听你的!”

    路植晏转头冲着外头的士兵喊道:“如若有胆敢放跑公主者,军法伺候!”

    郑书脸都气得通红,她撕扯着嗓门,“赵先!赵先!你给本公主过来!”

    刚舀起一碗酒的赵先被莫名提到,也是不想干预。反正陛下说过了,只要保公主平安,皆无罪,那就让这两个人耍耍得了。

    她昨晚洗得头发这会子又显得狼狈起来,力气用得过头,整个人看起来再没了什么力气。

    “你死定了,路植晏!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看着她这个样子,路植晏拍了拍手,很是满意地准备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内心的一种好胜心在作祟。虽然昨天比箭他输了,他自己也觉得是技不如人,但是却总觉得看到郑书那幅气鼓鼓,脸憋得通红的模样,跟她的衣服还真是相衬,让他心里没由来的快意。

    “等等!”

    “别想了,看你表现吧,若是安分……”

    “血!你流血了。”

    路植晏还以为郑书还想继续叫喊,却没想她抬了抬头,示意他的胳膊受伤了。

    他不明所以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胳膊,衣服上还真破了一点。流的血也已经结了痂,可能是和呼延朗打得蛮是激烈,他居然一点都没感受到疼痛。

    “哦,没事。”路植晏扣了扣,发现有点痒,无所谓地说道。

    “我觉得你脑子果真有毛病,流这么多血居然都没感觉?!”

    郑书白了一眼,“你最好别去找军医,明天伤口烂掉才好,啊呸!”

    路植晏龇着牙抬起胳膊佯装要打她,郑书下意识地脖子一缩。

    “打女人?路植晏你是“真男人”!”

    猛然抬起的手臂,让他才意识到疼痛,“嘶——我还就是真男人了。”

    他看了眼伤口,想着还是去找军医吧,可不能合了郑书的心意。

    “我饿了!”郑书的肚子咕咕叫,感觉胃里空荡荡。

    路植晏短叹了一声,转头出去在开着庆功宴的将士们中间拿了个鸡腿。

    军营里伙食不好,能吃个饱饭已经是不错的了,郑书当然也理解,跟着他们这两天都没吃上山珍海味,而摇晃在油嫩欲滴的鸡腿简直就变成了无双馔食。

    她一张口,却得了个空扑。

    “路植晏,一——二——三——我劝你马上给我解开,然后求奶奶似得求我赏脸吃东西!”

    路植晏将鸡腿不停地在她面前摇晃,却就是不给她。

    郑书看出他就是逗自己玩了,生气地停了动作,勉强地蹦跶着往床上一趴。

    “你给我滚!”

    “这么快就放弃,实在没意思,算了算了给你吧。”

    “我不吃了!你等着吧,我绝对会让老头子把荒唐的赐婚给退了,然后让你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要不然就算你抗旨!”

    路植晏愣了一下,不说他都快忘了他们之间还有一道圣旨呢。当初他和郑揭说的,给他一年时间定会以功立官。

    “无所谓,反正你和六十岁的老太婆也没什么区别。”

    郑书感觉自己已经被气得没有力气再与他辩驳了,肚子震天响,眼睛瞪得大大。

    看她居然没被惹恼,路植晏瞬间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你当真不要,那我可走了。”

    “我可真走了——”路植晏试探着一步一步地离开。

    终于在他即将走出去之后,郑书还是拗不过想吃东西的欲望,“等等!我要吃!”

    路植晏露出笑容,将鸡腿递了过去,郑书仰视着他,盯得牢牢地,生怕他又故技重施。

    她猛然逮住一口。

    真好吃!!!

    郑书满足地跺脚,然后又皱了皱眉,努努嘴,“把皮撕了,我不喜欢吃皮。快点儿!”

    路植晏还真就顺着她把皮撕了。

    “这还差不多,你去再拿几个来!快去啊!”

    路植晏摇了摇头表示很无奈,“我给你解了吧。”

    郑书露出一幅嫌弃并加不可置信的表情,“当真?”

    路植晏没说话,只是示意她转过去。

    “呦,良心发现了?那我不让老头子给你找个六十岁的了,要不四十岁,还拖着儿女的那种,让你即刻当爹!嘿嘿!”

    她一边绕着床檐背过去,嘴里还一边说着给路植晏“减刑”。

    只是她的双手迟迟得不到解放,郑书实在不耐烦,“哎呦,你快点!你行不行啊?你就不能用……”

    “哎——路……”

    赵先站在门口,话还没说完,却瞠目结舌,面色青白,随后立马又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并以脱兔般逃离现场。

    郑书和路植晏更是面面相觑,不得其解。

    “刀……吗?”郑书怔怔地说完刚才没说完的话。

    路植晏低头看着他们现在的姿势,旋即就反应过来那个赵先想到哪儿去了。

    他瞬间惊恐般地后退好几步,这一动作让郑书觉得他脑子真的有病。

    “你用我……呐呐……这个刀不就行了吗,是你自己打的死结你都忘了吗?”郑书顶了顶自己腰上的玄练,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路植晏愣愣地反应过来,干干地说着:“哦哦。”

    “我说让你们两个这样脑子都不大好使的。今天到底是怎么赢的?是不是敌将突然得了暴疾死马上了?”

    郑书扭了扭有些酸疼的脚腕和手腕,丝毫不吝啬她对路植晏和赵先的鄙夷。

    见路植晏没说话,她摆了摆手,“算了,没一个正常人。”

    随后便忍着略有疼痛感的脚腕冲了出去,朝着佳肴大喊一声,“我来啦!”

    外面原本吵闹的将士们瞬间平息了下来,刚把嘴巴塞得满满的郑书在众人奇妙的眼光中不敢有所动作。

    特别是赵先的眼神,更是怪异,那两只小小的像米粒一样的眼睛里居然透着那么浓厚的一种——同情。

    郑书嘴巴一歪,眉头一皱,活脱脱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孩子。

    “你们……?”

    赵先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长的惋惜之声。“呃……咳……”

    路植晏蓦然从紧紧地从后面圈住他的脖子,像拖个猎物一样强行将他拖到了帐篷里。

    “臭……小……子……”赵先断断续续地勉强吐言,仿佛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咽气。

    将士们同时发出一阵唏嘘之声。

    “他们……嗯怎么了?”

    郑书顾不了那么多,趁着大家都不吃的间隙,如狂风一样卷起一阵大扫荡。嘴里包得满满的,说话都说不利索。

    “公主,你当真是公主?”其中一名士兵对她的身份似乎还充满着怀疑。

    “当然了!”

    “可是……”

    “可是什么?你是说那个路植晏为何敢这么对我?我告诉你们,等我告知你们的皇帝陛下,路植晏这个臭小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嗝~”

    郑书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双手后撑,打了一个短嗝,满足得不得了。

    “可是听上将军说,小世子和公主不是已经被陛下赐婚了吗?”

    “哎呀,那不做数的,我的主老头子还是做不了的。嗝~”一次性吃得太多,郑书不停地打着嗝,艰难地爬起来,摆了摆手。

    大家瞪大着眼睛,都觉得果然是公主,居然敢叫皇帝陛下为老头子,胆子不是常人能比。

    只是……哎,有点惨,说真嫁给了某方面不大好的澈山王世子,那一辈子岂不都没了指望。

    郑书没注意到他们光怪陆离的眼睛,只觉得撑得慌,绕着大营瞎晃荡。

    “你个臭小子,你差点把我勒死!呼——”赵先大口吸收着这久违的空气,抱怨不停。

    “你说了什么?”

    赵先愣了愣,随后脸色一变。没有了怨恨,反而多了理解,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劝解道:“哎,习武之人,有时候会伤到身体也是正常的。说不定找些名医来,是可以调理好的,你看啊,你毕竟……”

    “够了!我说你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天天操心这些事干什么?对不起,我好得很,你才有毛病。”

    赵先定了一下,脖子一梗,眯起的眼睛就像是两道细纹,“真的吗?我不信……除非……”

    “除非你个鬼啊!我要睡觉,你给我滚出去!”路植晏徒手就将强壮的赵先拉了起来,自己则蜷着身子假寐。

    “其实……”

    “滚!”

    赵先摇了摇头,屁颠屁颠地走了。

    差不多到了子时,路植晏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虽然他已经找过军医赵定了,说是并无大碍,已经包扎好了,可是他现在却觉得隐隐作痛。

    他其实更惯用左手,只是一般不显露出来,但这次伤得偏偏是左手,让他有些不安。

    喝酒庆祝的将士们也渐渐偃旗息鼓,一个个醉醺醺地找不着方向。

    平日里路植晏睡得极快,属于倒床即睡的人,连蚊虫都叮不醒他,而今日的蚊子显得异常扰人。

    他穿上外裳站起身,走出帐外,一下子觉得凉爽了许多,微风轻扬,垂枝依依。

    值夜的士兵已经困得不行,眼皮子几乎要粘在一起。但依然强撑着,拍了自己几巴掌,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我来吧。”路植晏拿过士兵手里的长枪。

    “这怎么成?属下不困。”

    “放心,我不和赵先说,你赶紧去睡吧。我刚好睡不着,你当成全我得了。”

    士兵还想说什么,但想起路植晏平日里待他们不薄,也是亲近得很。再加上自己也实在困得很,于是张了张嘴,还是接受了路植晏的好意,“多谢小世子。”

    “嗯,去吧。”

    漆黑的夜幕,宁静的夜晚,远处还能隐隐约约传来青蛙的咕叫,以及嘶哑的蝉鸣。

    “赵”字和“昭”字的幡旗在夜风中轻轻飞扬,四处的篝火堆里时不时传来迸裂之声。

    路植晏的耳朵动了动,蹙起了眉头,神色严肃。

    “谁?!”

    蹑手蹑脚的郑书懊恼不已,心里咒怨着这路植晏的耳朵怎么这么好使。

    郑书刚想着赶紧跑,路植晏便已经一个冲步上前,高大的身形一下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路植晏?你怎么在这儿?呃呵呵,我……我睡不着,出来晃荡晃荡。”郑书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

    路植晏卷了卷自己的鬓发,轻佻着说道:“哦?是吗?我刚好也睡不着,不如公主和我一起聊聊天?”

    郑书连忙摆手后退,“哦哦不了不了,我突然又有点困了,我得赶紧去睡了,你也赶紧……啊——。”

    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然而预想中的脑袋着地并没有出现,而路植晏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近在眼前。两个人的呼吸和目光交缠在一起,郑书几乎能看到他的睫毛在不停地闪动。

    许是迎着月光,他的眼含波澜,里面藏着穹顶银汉。

    郑书猛然推开路植晏,脸上瞬间爬上了红云,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伸长了脖子不太自然地干咳了几声。别别扭扭而且快速地说了一句:“多谢!”然后飞也似地逃离。

    路植晏僵硬地点了点头,茫然地回过神来,他看着郑书那摇头晃脑的身影,腮帮子一动一动的,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

    路植晏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不自觉摸了摸脸。发现自己是在笑之后,瞬间正色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这个路植晏,啊啊啊啊——什么情况?!”

    郑书捶了捶仍然在快速跳动的心口,拼命地深呼吸了几口后,又自我催眠似地说道:“都怪他,要不然现在我都已经在北行山了,对!我情愿待在皇宫里都不要在这军营里,天天跟坐牢似的,好歹皇宫那所大牢要宽敞得多!”

    郑书一边拉上被子,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盖上被子后她觉得热极了,脸上就像发起了烧,她又觉心思烦乱,一脚就将被子蹬到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然后只觉得越来越困,越来越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