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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病危

    郑书觉得自己大抵是要死了。

    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她发不出一点声音。自从上次沐浴的时候觉得头疼,这几日以来她一直觉得身子有些发虚。

    可是没想到在这天晚上她居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映在她的衣服上几乎看不出痕迹。

    “路……植……晏。”第一时间,她想喊路植晏,可是使出了全身仅存的力气都是徒劳。就像是有无形的绳索将她紧紧地捆绑住,她躺在床上怎么也动弹不得。

    路植晏刚刚准备睡下,外面的士兵来报,说是受到秦卫尉的飞鸽传信。

    他本来不想看,毕竟这一定是给郑书的,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展开,看了上面的内容。其实与他当初说的大差不差,秦贺带来的一定是能让郑书安心的消息。

    “书儿,师父被严练打伤,确实已经危在旦夕,但我已经给师父服用了九花玉露丸,他现如今没了大碍,我已带上师父启程。书儿你可安心。”

    九花玉露丸?路植晏不禁有些疑惑,郑措那老头子不是说这世间不过几颗而已,怎么连秦贺都有?他摸了摸自己怀里的一颗,有些不明所以。

    他将信重新卷好,想了想还是来到了郑书的帐前。但是又怕待会郑书知道了会高兴得睡不着觉,这几日看着她的面色似乎不是很好,他想着明天再给她看看也不迟。

    郑书躺在床上,全身上下能动的大约只有那极速跳动的心脏以及通红的眼珠了,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却因为失力而觉得窒息。看到帐外的身影,她一眼就看出那是路植晏,就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她的希望再次燃烧了起来。

    可是下一刻,他却离开了。

    郑书觉得这下她真的要死了,她想她太亏了,她还有很多大河山川没看过,她还没踏过漫山遍野的春色,她还没渡过九曲回肠的江海,她还没做的事情如天上繁星一般多。

    她发誓,等到了九泉之下,不对,她一定不在地狱,她该在天堂,那她一定要倾尽一切保她大昭江山万年永存,代代相传。说不定她还能与素未谋面的母亲高未央相见,届时她一定要好好抱一抱她。她还要去拜观音,见佛祖,再给她一次投胎的机会,毕竟这世间太美好,她还没看够。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也慢慢变长了起来,鲜血也不再吐出,她觉得不那么疼了,那种触摸世间的感觉也没那么强烈了。

    路植晏躺在床上睡不着,胳膊上的伤势已经好了一些,不再感到疼痛了,可是心口却莫名地疼了起来。

    “小世子,赵军医求见。”

    虽然有些疑惑,但他还是让赵定进来了。

    “赵定?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属下无事,只是有些睡不着,出来逛逛,看到小世子帐内的蜡烛点着,于是想找小世子聊一聊。”赵定说完将手中的酒壶放在桌上,他先是自己喝了一杯,接着又准备给路植晏倒上一杯。

    路植晏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这一杯一杯地喝,怎的有味?”

    他接过酒壶,轻笑,正准备一口闷,却在拇指触及壶盖得一瞬间变了脸色。路植晏缓缓将酒壶放下,双手交叉抵于下颌处,语调毫无波澜地说道:“转心壶?”

    赵定明显地惊恐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小世子在说什么?属下怎的听……”

    他话还说完,路植晏就已经拔剑,几乎是在他听见长剑出鞘的声音的同时,冰冷的剑锋就已经触及他的脖颈,只要稍微偏锋,便可断人咽喉。

    “你受何人指使?又为何要害我?”

    路植晏看了看手中酒壶,这在红袖招最多,不过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在里面放了罂粟花粉,可以让人亢奋,情愿一掷千金。所以他很是熟悉这种转心壶的构造,刚刚他一碰到壶盖,马上就知晓其中奥妙。

    赵定笑了笑,用指腹慢慢推开长吟,瞬间几滴鲜血顺着掌心流下。

    “小世子有婚约在身,还是多关心关心公主吧,不要……”

    他话还没说完,路植晏察觉到他言语间的不对劲,立马站起身跑了出去。

    “郑书?!”他的声音中带着恐慌与期盼。

    郑书觉得很迷茫,她不知道这样的声音是在天堂还是在人间,她分不清了。

    她仿佛看到了路植晏那深邃的眼神以及紧蹙的眉头,她听不见声音,但她在朦胧中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后,她很肯定的是:她还没死透。

    路植晏一遍一遍地喊着郑书的名字,可眼前人却没有一丝反应。

    赵定死了。

    赵定自己喝下那转心壶里的毒酒死了。

    路植晏把整个先贲营里的军医全部找了过来,一个个额头都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可是郑书的面色却是越来越白。

    路植晏叉着腰抚额,只觉得万分后悔,他刚刚就应该把赵定给带过来的,最起码也要让人把他给绑起来的。

    他太鲁莽了。

    “长公主如何?”

    赵先感觉这段时间他晚上基本上都没怎么睡好觉,他都快怀疑这营里面有什么邪祟作乱,专找阴气较重的女子下手,所以郑书一来,就成了它们的对象,身体才会频频虚弱,

    “不行。赵先,你派人去城内,把那儿最好的大夫请过来!你们把长公主前几日服用的药方找过来!”路植晏吩咐道。

    赵先木讷地点了点头,这长公主若是在他的先贲营里出了事,那定然不会有什么落好的地方。上次和亲之事,他就发现陛下待自己似乎没从前那般了,若是这次又出了岔子,他这上将军的职衔怕是也不保了。

    大昭亡了。

    郑书害怕极了,她看见坐在那龙椅上的不是她的父亲郑揭,而另有其人。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

    她一步步地向前又去,她拼命地想看清到底是谁会谋反篡位。又是谁,从高台上走了下来,挑起她的下巴,言语清冷。

    “阿书,你不要怪我。”

    接着,他又猛然转身,高举手臂,大喊道:“大家都姓郑,凭什么我做不得皇帝?!”

    玉琉乱摆,宽大的袖子挥舞不断,衣袂之间发出厚重的摩擦之声。他一身玄色龙袍,上面九龙攀附,红色的袖边与襟领在黑色之间满是帝王之息。

    郑书步步后退,他疯了,他疯了!她要杀了这个谋朝篡位的小人,她要杀了这个曹操再生,王莽第二的奸佞!

    她从背上取下降龙弓和荆轲箭,荆轲箭,秦贺的独门秘箭,擦身必死。

    可是,她吐了好多的血……她还没来得及射穿那人,一把长剑便已经插在了自己的心窝处。

    她忽然觉得一切好熟悉,无论是眼前人的面孔还是那柄长剑。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路植晏看着郑书的眼泪,心都揪在了一起。他忙问赵先:“为何大夫还没来?!”

    “上将军,小世子,带过来了,带过来了!”

    “爷爷,我错了。”

    眼前的一老一少似乎并没有觉得他们到了一个很严肃的地方,老头还在打小孩的屁股,小孩捂着似乎一蹦一跳的,大喊着疼。

    路植晏指了指他们,问来报的士兵,“大夫呢?他们是谁?”

    “回小世子,他们就是大夫!”

    曹忱瞬间停了哭闹,躲到了曹轻山后面,“爷爷,爷爷……”他指了指路植晏,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

    对于曹忱的眼神,路植晏非常不满。但是现在,他并不想发作。

    “既然你便是大夫,那还请你赶紧看看她。”

    曹轻山摸了摸自己没几根的胡须,下嘴唇一撅,头昂得老高。当他站在郑书的床前时,眉目微微一怔。

    不是昭平。

    他叹了口气,给郑书把了脉。路植晏看着曹轻山的眉头越拧越深,他的心也跟着越揪越紧。

    “怎么样?”

    曹轻山摇了摇头,将郑书的手重新掖了回去,“难。”

    “什么?”路植晏惊讶道,他忽然想起什么,又将药方匆忙地给曹轻山看看。

    曹轻山摆了摆手,“不用。这两副药方中一有半夏,一有乌首。她脉搏虚弱,在这之前,身体也是处于体虚的状态。”

    “朱砂?是不是朱砂?她曾经因为朱砂昏倒过一次。”路植晏赶紧说。

    曹轻山又点了点头,这就对了。

    “如若让她吃下这个,会不会有所相冲?”

    路植晏从怀里掏出那枚九花玉露丸,递到了曹轻山的面前。九花玉露丸虽解百疾,可最易与药物相冲,刚刚他不敢轻易给郑书吃下。就是害怕会加重她的病情。

    曹轻山带着审视的目光接过,“九花玉露丸?你和路筝是什么关系?”

    路植晏很是惊讶,因为,“她……她是我母亲,你认得我母亲?”

    那也就不奇怪了,曹轻山点了点头,对着曹忱说道:“去,去把这个和着茯苓水化开。”转头又看着路植晏说道:“实不相瞒,这九花玉露丸就是我所炼制,你母亲与我有恩,我便赠与她三颗。”

    曹忱趴在郑书的床檐边,觉得这个这个姐姐真好看,和当初在龙目溪遇到的昭平公主还有几分相像之处。接到曹轻山的命令,他有些不情不愿,他还想听听有什么故事呢。

    曹轻山见他半天不动,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大声吼道:“臭小子。还不快去?!”

    曹忱捂着屁股哭喊:“爷爷。我错了,我这就去……呜呜呜——”

    路植晏表示很无语。不过所幸面前的这个老头看起来还是相当精通医道的,要不然他刚刚也不会不看药方就猜到上面写了什么。

    “那若是喝下了九花玉露丸,她是不是就没有危险了。”

    “这个还不好说,我不知道当初治疗朱砂之症时,她服用了何药,这九花玉露丸也是赌一把了,就赌她没有服用正芩。”

    什么?赵先瞬间觉得糟了糟了,若是郑书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真是天降诛戒。

    路植晏只觉左手失力,一股强烈的痛感袭来。他却强忍着不想出声,他想刚刚郑书一定比自己还疼,若是他早点来,说不定郑书就会离危险远一分。

    “你也受伤了?”

    路植晏摇了摇头,强撑着说了一句无事。可是他的唇色却早已发白,似乎下一刻就会晕倒过去,额头也出了很多汗,可他却觉得有些冷。

    曹轻山不顾他的阻拦,强行将他胳膊上的绷带解开。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口此时却化了脓,红色的血肉看起来触目惊心。

    “不行,我得给你治疗。”曹轻山说道。

    “路小子,你怎么回事,你的伤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尽管赵先已经身经百战,身体上留下了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也时常在鬼门关前到处晃荡,可是当看到路植晏那让人头皮发麻的伤口时,他还是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就像是伤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我没事。可能是睡……睡觉时压到了。”明明说话时都觉得异常费力,可他还是嘴硬。

    曹轻山叹了口气,猛然伸出右手朝着路植晏的后颈处横劈过去。然而,却被他强忍着疼痛生生接下。

    “呦,没想到你小子还有些功夫,不愧是路筝的儿子。”

    曹轻山放下手,对路植晏能在这样重伤的情况下还能拥有如此反应,表示很是钦佩。“但是你若不接受治疗,那待她醒了,你又倒下了,又有什么意义?你让我看看,又不会掉一层皮。”

    路植晏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他说道:“等她把药喝下去再说。”

    曹忱将药颤颤巍巍地端了过来,半碗下肚半碗流出。已经算是不错的情况了,至少郑书还喝了一些下去。

    只是短时间,她并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了吧?”

    路植晏将视线转到曹轻山身上,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刚刚还发红的伤口此时却已经变得暗黑,就像是中了剧毒一般。

    曹忱和赵先看得龇牙咧嘴,两个人皱起来的眉头都可以组成一幅画了。他们抱着自己的胳膊摸了摸,不自觉相拥在了一起。

    “南戎的旱花毒?”曹轻山摇了摇头,路植晏和赵先还以为这毒是无解的。可是他接着又说道:“可惜啊……”

    “路小子真没救啦?!”赵先略显惊恐。

    曹轻山看了眼他们,“可惜啊,可惜你们遇到了我,要不然不出三日,你定会暴毙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