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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阙越

    “那又如何?外室之子,何足挂齿?”路植晏手放在额头上,抬头看了看骄阳。今天又是一个大热天,太阳刺眼得很。

    天上云朵斑斑,树上蝉鸣不断。

    秦贺停在半空中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他收回九花玉露丸,牙齿之间摩擦地几乎要互相咬断,面色也微微变了些。

    “外室?何为外室?聘则妻,奔则妾。要说如此,我记得路筝也只是澈山王的表妹,手持长枪将其追了几里地,逼着对方娶自己,非聘者,而为奔者。

    听说在此之前,澈山王可是向眀州牧家的大小姐曲和,提过亲的啊……!所以路小世子您说说,谁为外室。”

    路植晏胸中有熊熊怒火在燃烧,面上却异常平静地很。

    这般强词夺理之人,他不必与他多做言辞。

    “罢了,我没有叫醒装睡之人的本事,你这些话应该去京城奉天,同郑措说去,无需在这儿与我逞口舌之快。”说罢,他摸了摸后颈,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不远处的角落里,郑书被他们的一番话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愣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跟个贼似的。

    她脚步急促又慌乱地走了回去,迎面撞上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的曹轻山。

    “何事如此惊慌啊?”曹轻山见她低着头,身子后仰奇怪地望着她。

    郑书藏不住事,她踌躇半天,最终一摊手,问道:“曹轻山,你说你认识我师父?对不对?”

    曹轻山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那……那……那你知道秦贺和路植晏什么关系吗?”

    曹轻山愣了一下,眼睛咕噜转了一圈,随后立刻说道:“知道啊!”

    “啊?!你知道!那……那你快说说。”

    “你不知道啊?”

    郑书快速地眨着眼睛,“我当然不知道了。”

    曹轻山轻咳了几声,歪着嘴啧了几声,“你果然是当局者迷。”

    “你个老头子,说话好生奇怪?这和我什么关系?”

    “嗯——当然和你有关系了。他们是……”曹轻山把头低了下来,似乎要说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郑书激动地也跟着他把头伸地低低地,静等着他会爆出什么来。

    “情敌!”

    曹轻山说得极快,郑书皱着眉头,一侧的嘴脸快翘上天了。

    “啊?”

    许久,她才惊疑出一个字。

    曹轻山没再说话,晃悠悠地离开。

    郑书双手环胸,琳琅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回去时,她的脑子几乎要被最近的这些事给搞蒙了。她烦恼地让飒羽给她取些纸笔来,她要写信给偲儿,来缓解一下这乱如麻的思绪。

    想到昭平,郑书夹着笔想了老半天,她想着也不知道偲儿和曹赋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过得安稳,曹赋以前虽是大行令,善于言辞。但是郑书可看得出来,对内,他似乎不怎么长于表达。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脸上经常挂着浅浅的笑意,却无法洞穿他的内心。

    当然了,洞穿曹赋内心这件事,她自然无需管了,这是偲儿要关心的事。

    她想着,洋洋洒洒写了四页信纸,密密麻麻的,歪歪扭扭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蚂蚁在上面做了窝。

    她弹了一下纸,觉得自己的字有了长进,随后便吩咐飒羽找人送回京城麒麟侯府去,一定得亲手交给麒麟侯夫人。

    郑书撑着头,打了一个哈欠,今天早上起的太早,她还没睡够。

    “情敌!”

    曹轻山的声音猛然在脑海中响起,郑书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胳膊肘撞在桌子上,痛极了。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空无一人。她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子,嘀咕着自己在想些什么?

    路植晏怎么最近对自己这么冷漠,她也没做错什么呀。

    还有秦贺,自从成了卫尉之后,就整天跟着自己,一点都没当初在北行山上有趣。

    哎呀,真烦。

    “公主——公主——”飒羽喊着跑了进来。

    “哎呀,怎么了?!”

    飒羽被郑书不耐烦的语气给惊到了,愣在原地,随后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摸了摸郑书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没事儿啊。

    “哎呦,你干什么?我没病!”

    飒羽委委屈屈地跪坐在她旁边,牵着她的衣角说道:“公主,你怎么了?”

    郑书乱得很,她托着下巴,把脸上的肉全都挤到了一起,看起来圆滚滚的。

    “哎!我没事!说吧,你刚刚喊我干什么呢?”

    飒羽似乎才想起来,“我刚刚看见一个小男孩骑着赤骥,恐怕就是他们口中的曹忱吧……”

    啊?曹忱回来了?他怎么这么快就会来?

    “爷爷——爷爷——”

    随后,她们马上就听到一阵略显稚嫩的声音,长音绕营。

    郑书一拍桌子,马上就跑出去了。

    郑书叉着腰,因为刚好迎着太阳,不觉眯了眼睛。

    眼看着那个小男孩一身黑色衣服,束着高高的马尾,还留了一撮和路植晏差不多的鬓发,额头系着一抹红色的抹额,腰上还别了一把和他身形不大相符的长剑,跑起来的时候,长剑一动一动地打在他身上。

    要不仔细看,这不简直就是路植晏的缩小版吗?只是这小孩看起来有些许圆润,而路植晏不为精瘦,不为宽胖,真个人看起来高大壮硕。

    “喂!小孩儿!”郑书一手给自己扇扇风,一手招了招,示意曹忱过来。

    曹忱停下来看着郑书,他认得她,就是前些日子让路哥哥舍命相救的公主,那个路哥哥嘴里很凶的公主。

    “怎么了?”曹忱歪着头说。

    呦嘿,小孩长得还挺可爱。

    郑书的心一下子就化开了,她最喜欢可爱的小孩了,就像眠眠一样。

    特别是眼前的个子不怎么高,还强装成熟的孩子看起来更是让人忍俊不禁。

    曹忱现在原地,没过去,手里边把一枝狗尾巴草捏得稀碎。

    “小孩,你是不是叫曹忱?”

    曹忱点了点头。

    郑书朝着他走了过去,“你怎么穿戴得和路植晏一样啊?”

    “那当然了,路哥哥最强了,我以后也要和他一样强!”

    路植晏很强?要是以前,郑书一定会选择嗤之以鼻。可是现在,她却说不出话来。

    “谢谢你啊,小孩,为了我跑了那么远的路。”

    曹忱开心地咧开嘴,却突然想起什么,他猛地扔下手中的狗尾巴草,扯着嗓子大喊起来,一边喊一边往路植晏的帐子跑去。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郑书不明所以地跟在他后面。

    “路哥哥在百兽山遇到了狼群,他受了重伤,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曹忱焦急地说。

    郑书瞬间愣在原地,她虽看见了他脸上的伤口,却不知路植晏在百兽山遇到了狼群?他是怎么脱险的?他受了重伤?怎么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

    她赶紧撵在曹忱前面跑了起来,曹忱见状,还以为她要和自己比什么。于是也蓄力跟在她后面,两个人在那么宽的地儿,非要挤来挤去的,最后愣是挤到路植晏的帐内。

    只是里面没人。

    路植晏现在外头,看着一黑一红的两人在自己的帐外伸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

    曹忱一听路植晏的声音,立马冲了过去,紧紧地抱住路植晏。

    小墩子冲过来的力道还是挺强的,路植晏腰上的伤口一下子又被扯动,闷哼了一声,才慢悠悠地把曹忱推开。

    现在的两个人看起来真的很像父子。

    郑书拽着他的胳膊看过来看过去,最后竟直接想要扒开他的衣襟,看看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你干什么?!”

    路植晏一下子被惊到了,霎时间就像一只惊恐地兔子一样,眼睛红红的,左手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衣襟。

    郑书啧了一声,叹了一口气,“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我都……”

    我上次才是被看光了好不好!!!

    “哎呀!我就是想看看你受了哪些伤。你又不说,那我只能看了。”

    路植晏拿开她的手,理了理衣服,说道:“我没事,要不然我怎么站在这儿?”

    曹忱嘴翘得老高,“不行,我也要亲自看看!”

    他手一抬,腰间的长剑一下子打了屁股上,疼得他捂着屁股嗷嗷叫。

    “我没事,你回去吧。”路植晏对着郑书说。

    郑书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她指了指自己,重复了一遍,“我?”

    “赤骥已经回来了,公主可以和秦卫尉回京了,军营燥热粗简,难为公主了。”路植晏淡淡的语气,和以前的他看起来是两个人。

    郑书心中莫名的委屈和不甘就上来了,她嗫嚅着嘴,想说什么,发现说不出来,憋了半天就说了一个字,“哼!”随后一跺脚转身离开了。

    她气势汹汹地冲进自己的帐内,想摔东西,却发现这儿根本没皇宫里的那些陶瓷瓦罐什么的。

    “公主啊,其实你也……”

    “闭嘴!!!”

    飒羽兀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表情讪讪。

    郑书直接往床上一趴,然后突然又爬了起来。

    “你去告诉秦贺,说我们现在就走!”

    路植晏!为什么莫名其妙对自己这般冷着脸的,她能被谁救又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怎么搞得好像她犯了什么弥天大错一样!

    她要回去,等赵定的事情处理完,确保不会涉及到宁安王府,再和偲儿叙叙旧之后。她一定要让老头子把赐婚圣旨给收回来,他若是不收,那她就跑得满世界转,再也不会宫。

    哼?哪哪儿都待不舒坦!

    秦贺自然是乐意她能早些回宫了,不出半个时辰,便领着队伍朝着奉天而去。

    晚上的时候,曹忱把完着自己的配剑,问道:“爷爷说过两日我也要去京城去,路哥哥,京城好不好玩啊?”

    “路哥哥?”见路植晏半晌没说话,曹忱扯了扯他的衣角重复道。

    路植晏才恍然醒神,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什么?”

    曹忱叉着腰,鼓着嘴,“我说,路哥哥,你怎么了?我就是想问问京城好不好玩?”

    “不好玩。”

    “啊?!不好玩?那我不想去了!”曹忱很是失望,他还以为京都繁华鼎盛,灯红酒绿,是话本子里最灿烂盛大的奉天城,红船绵延十里,歌舞丝竹不休,酒池肉林,莺莺燕燕,鼎沸喧闹,

    路植晏轻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曹忱没有躲开,只是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很是沮丧。

    “怎么说的,我在京都待了十六年,基本上都玩遍了,自然觉得不好玩。只是有时候想想那些珍馔铺里的琉璃金玉腰,金盏银凤啊什么的,味道还真是不错。哦对了,还有那十里长街,那人可太多了,不到亥时,那人挤人,挤死人。”

    曹忱听着,兴趣马上就上来了,听起来好玩极了。在龙目溪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鲜少能见着所谓繁华世间。

    “真的吗?!那路哥哥你到时候可要带我玩!!!”

    “好。只是我还没问你,你哪弄来的这一身的行头?”路植晏把曹忱腰上的配剑拔了出来,对着篝火照了照,这剑看着不凡。

    “其实,其实我……是偷来的……”

    “偷来的?!”

    曹忱惊恐地做了个“嘘”的动作,还四处张望,生怕被谁听见了。

    “路哥哥,你别让爷爷听见了,这是我从燕州偷回来的。”他压低着声音,缩着脑袋说。

    曹观的?

    他怎么有这把好剑?路植晏摸了摸剑柄的纹理,一触及便是清凉的感觉,纹路繁复,不似长吟简练。

    “你又不会用?偷来作甚?”

    “路哥哥,你不是答应教我武功的吗?我特地偷来练手的!”

    这么好的剑用来练手,可真是暴殄天物。路植晏嘴角轻笑,将其归鞘,力道太大,险些让曹忱翻了过去。

    “这剑你练不了手,我明日再给你挑一柄。”

    “为什么?!我觉得挺好的啊。”

    “你知道这剑叫什么名字吗?”路植晏问。

    曹忱摇了摇头,他只是觉着上面花纹好看,剑锋凌厉,大约是把好剑。

    “阙越,和长吟并为鸳鸯剑,其为左剑,你用不了。”

    “啊?!长吟?就是路哥哥的剑吗?!!!”曹忱张大着嘴巴,伸手就要摸长吟。

    路植晏从腰间取下长吟,将双剑并在一起,一下子就能看出二者的相通之处。

    阙越为左剑,长吟为右剑,双剑共长,剑柄剑格与剑身如出一辙。

    但不同的是左剑轻便,花纹繁复,右剑稍重,构造简单。

    路植晏同时拔出双剑,金属之声萦绕耳畔,犹甚珠玉落满盘之悦耳。剑光瞬间略过二人的脸庞,熠熠生辉。

    “哇——”曹忱连连发出惊叹,嚷嚷着要试试手持双剑是种什么感觉。

    路植晏便给了他,他费力举起两把剑,又胡乱舞了两下,差点把自己给转倒。

    “路哥哥,我把阙越给你,你教我双剑好不好!!!”

    “那怎么成?阙越是你偷来的,我怎的能要?”

    曹忱一急,嘟着嘴巴想狡辩,“不是我偷来的,我瞎说的……”

    路植晏看着他那个样子,说道:“武怎么急于求成呢?双剑不行,明日里我给你再挑一把,你若是不想学,就罢了。”

    曹忱连忙喊道:“好好好……我听你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