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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锦囊妙计

    一个时辰以后,龙王率领突击旅出龙城,上山沿小路绕过犬戎大军向南进发。

    与此同时,犬戎大军也拔营起寨,浩浩荡荡沿官道向南行进。

    两支队伍几乎同时动身,不同的是龙王所部轻装简行,如森林里的猴子一样贴地而行,迅捷快速。而犬戎大军车马行装繁多,押着俘虏护着贵客,还驱赶着数百只猛兽,虽然紧着皮鞭招呼,也不免被龙王的队伍越落越远。

    拖后腿的是那几千俘虏。连日来他们一天几口米粥,水也是时有时无,再加上犬戎兵动辄体罚,轻则皮鞭重则枪刺刀砍,经常有人走着走着就死了。十来个人绑在一根木头上,中间有人死去,走得更加缓慢。

    犬戎兵凶残,发现死的直接从手臂处一刀砍断,绳子都懒得解。尸体掉下,等魔兽旅跟上来,就被野兽们一顿撕抢。

    尹鲁和部下们商量过能不能放弃俘虏,以便提高一些行军速度。可是这几百只野兽怎么办?回到雪山最快也要一个月,沿途食物人口都已经在来时抢掠一空,由大元戎率军尽数押回都城,这些野兽没有吃的,恐怕最后用来充饥的就是手下这三千士卒了。驱兽士的法咒是在保证野兽温饱的情况下使用,谁知道把这些畜牲饿极了还好不好使?

    可怜这几千俘虏,他们活下来的唯一理由就是准备着投喂给野兽充饥果腹。西出三千里,他们没有几个能活着到达雪山。

    龙王把龙七派给陆公是选对了人,他的交际能力无与匹敌。开始拔营的时候陆公这一百多人被夹在犬戎大军中间,一直向南是顶风前行,前军扬起的沙尘让后边的人灰头灰脸。尤其是陆公陆夫人及两位公子,被沙尘呛得苦不堪言。

    龙七上前找尹鲁理论,摇唇鼓舌一顿说教,把尹鲁教训得心服口服,乖乖地把陆公一伙让到前面,紧跟在尹鲁中军行帐之后。

    小公子陆贞开始还很恐惧,时候长了就把害怕两个字忘得干干净净,一会儿跟父亲骑马,一会儿跟母亲乘车,蹿上蹿下的像只猴子,玩得不亦乐乎。

    他最喜欢骑马,坐在父亲怀里可以看到远方的风景,又能缠着父亲问这问那。可惜陆公却要拷问他的学问,不免大煞风景。

    别瞧他只有六岁,已经识得上千字,陆公那些狗皮卷他基本都认得,还跟着陆公偷学了一部书。陆公看他如此机敏,也不隐藏了,把整部书都传给了他。

    “贞儿,这部书还有几段背不好?”陆贞从母亲的车上刚刚跳上马背,陆公就又抓着他拷问。

    “禀告父亲,前几日又用了用功,已经全部都背下了。”陆贞嫩声嫩气地答道。

    “那你听好,‘皮毛者,肺之合也。皮毛先受邪气,邪气以从其合也。’,接下去。”陆公道。

    “其寒饮食入胃,从肺脉上至于肺则肺寒,肺寒则外内合邪,因而客之,则为肺咳。五脏各以其时受病,非其时各传以与之。人与天地相参,故五脏各以治时,感于寒则受病,微则为咳,甚则为泄、为痛。乘秋则肺先受邪,乘春则肝先受之,乘夏则心先受之,乘至阴则脾先受之,乘冬则肾先受之。”陆贞张口就来,奶声奶气如莺歌燕舞一样。

    又拷问了几篇,小陆贞都应答如流。陆公脸上不自觉在露出一丝微笑,轻轻抚摸着爱子的发髻说道:“贞儿,人的一生要时时面临苦难,如果要面对死亡,面对绝望时,你会怎么办?”

    陆贞扭头看着父亲说道:“我有父亲母亲呀,怎么会绝望呢?”

    陆公摇了摇头,“如果父亲母亲不在你身边呢?”

    陆贞凝神想了想,“你是说我长大了吗?父亲跟我说过,只要学会利用规律,就能战胜一切苦难。放心吧父亲,我学习的本领还是很大的,不是吗?”

    “那什么是规律呢?”

    “这还不好说。比如抓只母鸡养大了,它会生蛋,让母鸡把蛋抱窝二十一天,就会长出一只新的****养大了又会生蛋,这样鸡会越来越多,蛋也会越来越多的。”

    看着陆贞一副天真的样子,陆公不觉莞尔。

    “好吧。你饿不着了。”陆公表扬了他一句,转而又问:“还有吗?比如复杂一点的。”

    “那就是五行相生相克了。金水木火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他们还相克。”

    “那它们为什么相生相克呢?”

    “这个就不知道了。好像灶台里的火泼一盆水就灭了,不就是水克火了吗?”

    陆公开心地大笑起来。一路颠簸,前途险恶,此去西陲对于孩子来说恐怕凶多吉少。即使是能侥幸活下来,这万般苦难也不是常人能够经受的。这孩子天资聪慧,如果不是这样的遭遇,假以时日,将来一定可以成为栋梁之材。现在看来,只能是高兴一时算一时了。

    小陆贞也有苦恼。比如有个问题他一直搞不明白,好好的不在家里待着,跟着这群凶神恶煞般的野人又是车又是马的,后边还跟着那么些野兽,是要去哪里呢?问了父亲几次也没讲明白,还是不问了。

    第一天行进了一百二十里,到天黑人困马乏了才宿营歇脚。龙七又鼓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去找尹鲁要帐篷,什么公爷乃天之骄子夜晚上不可见繁星下不能接黄土,夫人新产新生儿不能见露水之类的,一顿说辞,把尹鲁一张脸从黑紫色说到猪肝色,最后实在忍不了了,匀了一顶大帐来,陆公一家外加仆从都住进去也绰绰有余。

    尹鲁把陆公的营帐安排在中心,四周紧挨着支了十顶犬戎兵卒的帐篷,派了百人队不间断巡逻。

    “哪怕走了一只脚,我把你们全部送到魔兽旅!”尹鲁下了死命令。

    有传令兵数次前来禀报,大军后边跟着一支数万人的华夏大军,距离大约十里。尹鲁一笑置之。前方华夏抵抗力量已经肃清,况且自己麾下尚有精兵三千。排在最后的是魔兽旅,只要他们够胆靠近,就给这些野兽们加顿餐也未尝不可。况且在这中间还夹着几千俘虏做人盾,犬戎大军当是立于不败之地。

    有何惧哉?尹鲁把校尉亲信们叫到营帐里,又拎了几个华夏年轻女子来,喝酒吃**乐,醉倒方歇。

    星稀月朗,一夜太平。

    次日卯时,天还不亮,尹鲁吩咐号手吹响牛角,拔营起寨继续南行。没睡醒的士卒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尹鲁听到耳朵里策马过去每人赏了几马鞭。

    尹鲁隐隐感觉到不对。这是在华夏腹地,不是在雪山都城,太安静了反而让人生疑。华夏部族不是这样的性格,他们不应该如此罢休,就这么眼睁睁地让他把人掳走。

    一定有诡计。这是尹鲁的结论。

    昨日半夜惊醒,尹鲁把管宠叫来一商量,决定早起晚睡,尽快过黄河,离开这是非之地。

    上午还算太平。中午也不歇了,吃喝都在路上。

    刚过晌午,探路的传令兵突然惊慌来报,前方五十里大谷,谷口被山石堵得死死的。

    尹鲁马上传令全军戒备,命令近卫旅校尉管洪代行前锋将军令,他则带上管宠和一百名卫队骑兵向前急奔。

    不到半个时辰,尹鲁带人奔到了大谷。

    果然,十丈余宽的谷底被几块巨石堵得严严实实,巨石足有三丈多高,不用说车马,就算是人也很难翻过去。

    尹鲁跳下马,徒手攀到乱石顶上,不住地摇头。石块巨大,每一块都足有数万斤,尹鲁伸手试了试,纹丝不动。前后几十丈堆了数十块巨石,怎样才能搬走?

    尹鲁当然知道这是华夏人所为,他仿佛看到龙王带着他的士卒,一边喊着号子一边往下滚石头。此时,他应该在不远的地方偷着乐。

    谋士管宠也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把上面的情形看清楚了,也不住地摇头。

    两人相对无言,一筹莫展。

    两个时辰以后大队人马赶到谷口,管洪策马赶来请命。眼见无法通过,只好就地宿营,一边安顿一边把军官们叫过来一起想办法。

    十几名校尉中尉参谋赶上前来,看完了都把头一摇转身就走。长矛旅校尉章齐代表大家表了心迹:攻城拔寨砍脑袋杀人这是我们的擅长,再就是喝酒吃肉,至于石头怎么搬路怎么开,那是将军该考虑的事情,考虑好了吩咐就是了。

    尹鲁无奈,只好先跟一众手下喝酒吃肉,留下管宠对着巨石面壁。

    大营加派了人手巡逻,三丈一岗十丈一哨,又派了一百名士卒肩并肩坐在陆公的营帐外。尹鲁枕戈待旦,艰难地熬过了一宿。

    次日一早,谋士管宠带着一百名士卒,长矛大刀全用上,上蹿下跳一直忙到中午,就搬走几块百来斤的小石块,巨石纹丝未动。

    尹鲁急得头上青筋直冒,叫侍卫在谷前烧了一堆柴,把肉烤上去,一边喝酒一边发愁。

    大军突然停下不动了,陆贞在营帐里一会儿就玩烦了。龙七凑过来跟他戏耍,陆贞就骑到他肩膀上。陆公看到了叫他不要胡闹,龙七回话说会加倍小心,说完扛着小陆贞出了营帐。

    陆贞骑在龙七肩上,自然个高一筹,远远就看到犬戎兵在谷口忙来忙去的,就问龙七:“那些人在干什么?”

    龙七回道:“大石头挡了路,要搬开才能过去啊。”

    陆贞说道:“为什么一定要搬开呢?不能绕过去吗?”

    龙七笑了,“我的小主子,看不出来你这么小年纪还知道绕。不过这里绕不过去,只有一条路。”

    陆贞突然看到尹鲁在谷口生的火。

    事起仓促,营地附近干柴很少,除了犬戎将军校尉们,其他人都没有柴火,陆公一家自然也不例外。家仆兵丁倒还好,只是陆公一家平时养尊处优,这会儿就极不习惯,吃干粮喝凉水,一晚上放屁。尤其是陆夫人,刚刚生产才几天,没口热的吃甚至没口热水喝,奶水都下不来,小陆利饿得整晚嗷嗷地哭。

    陆贞跟龙七说:“那里有火,我们去给母亲烧些热水来好不好?”

    龙七叹口气,“我昨天已经讨过了,那头黑猪不给面子。”

    陆贞惊讶地说:“哪里有黑猪啊?怎么还要黑猪答应呢?”

    龙七大笑,“小公爷,我是说火堆旁边坐着的那个犬戎人,黑乎乎的像不像头黑猪?”

    陆贞拍了拍龙七的脑袋说道:“这不是好话。父亲说不能侮辱别人,就算是敌人,也要尊重他。”

    龙七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我错了,小公爷。那我们就叫他黑髯将军吧,他胡须又乱又黑,这总可以了吧?”

    陆贞鼓掌说:“好啊。那我们去找黑髯将军去烧水吧?”

    龙七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扛着他来到尹鲁跟前。把意思跟尹鲁一说,话还没说完,就被尹鲁大骂一顿。龙七不依不饶,又催动三寸不烂之舌,口若悬河地一通说教。

    尹鲁正烦得无处开解,唰的一声拔出星月宝刀,恶狠狠地瞪着龙七骂道:“你这个多嘴的中原猴子,再多说一句把舌头割了下酒!”

    龙七赶忙闭上嘴。正要转身,陆贞却问道:“黑髯将军不要生气,你不会割龙七舌头的对不?”

    尹鲁又气又恼,扬了扬手中的刀说道:“你再多说把你的也割了。”

    陆贞自然不会怕他。陆公家里常有将士来往,尤其是龙王挚鹰更是家里常客,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睛吓唬陆贞。这样说起来,陆贞还真不是吓大的。

    陆贞指了指谷口那些搬石头的人,问尹鲁:“黑髯将军,那些笨蛋窜来窜去地在忙什么?”

    尹鲁被陆贞问得张口结舌。自从东征以来,还没有一个华夏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说话,他若不是陆公的小公子,凭这句话就一刀砍了。不过尹鲁也暗自佩服这小孩儿的胆量,一般孩子看到他这副凶神恶煞样,半条命早就吓没了,哪里还敢调笑。

    尹鲁忍了忍气,温和地说道:“这些笨蛋在修路啊,把这些石头搬开我们才能继续赶路,好去前边玩啊。”

    陆贞眼珠一转,“黑髯将军,要是我给你出主意,帮你很快把路修好,你给我一些柴烧火好不好?”

    尹鲁笑了。

    龙七也笑了。

    陆贞不解地问道:“很好笑吗?话说,你给不给吗?”

    尹鲁收起刀来,举起一块烤好的肉来以陆贞面前晃了晃:“你要是给我出个好主意,不但柴火都给你,看好,烤好的肉和这袋酒也都给你。”

    陆贞脆声声地问道:“说话算数?”

    龙七听到小公子要玩真的,赶紧转身要走。这尹鲁喜怒无常,调戏他可不是好玩的,一旦他翻脸,小公爷他不一定敢杀,自己的脑袋搞不好要搬家。

    尹鲁却当真了。与其说是他信了,还不如说是他无聊。左右无事,这小孩伶牙俐齿的,逗逗开心也自不错。

    尹鲁把龙七喝住,对陆贞说道:“当然是真的。”

    陆贞举起一个小指头,“那来拉钩。”

    尹鲁仰天大笑,上前几步,伸出手指来跟陆贞拉了拉钩,“现在可以说了吧?”

    陆贞抬手一指谷口,“为什么要把石头搬走呢?让那些笨蛋弄些小石块来,两边铺个斜坡,再弄些碎石来铺平,车马不就可以翻过去了?”

    尹鲁立时傻了,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小顽童。

    龙七也傻了。他知道巨石封谷必定是家主龙王他们故意这么做的,是要把犬戎大军堵在这里,好想办法救他们。现在这小公爷一语道破天机,出了这么个好主意,龙王爷他们这个妙计就被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给戳破了。

    龙七赶忙赔着笑脸说道:“尹将军不用计较,小公子乱说的。”

    尹鲁这才回过神儿来,不住嘴地说:“你个猴子懂什么,这哪里是乱说,这是锦囊妙计啊!这娃娃若再大些,可以在我先锋营做个军师了。”

    说着,把手里一只烤好的野兔递给陆贞,又提了一囊酒给他,吩咐侍卫把柴火挪到陆公的营帐旁。

    陆贞还不忘夸奖尹鲁:“黑髯将军,你真是个好人,说话算数。”

    尹鲁心情大好,哈哈大笑。

    龙七一边扛着陆贞往回走,一边狠狠打了自己两记耳光,哽咽着说道:“小公爷,我们可闯了大祸了。”

    走到营帐门口,才发现陆公就在门口站着。龙七赶紧把陆贞放下来,低头请罪。

    陆公朝他摆了摆手,并没怪他。陆公自然知道巨石挡路是龙王他们的手笔,也听到了儿子跟尹鲁的对话。如果失望与欣慰对比的话,他反而觉得欣慰更多一些。

    在父亲心里,一个天才的成长,比一切都重要。

    有了陆贞的锦囊妙计,尹鲁派了几百士卒上前搬石铺路,两个时辰就把路修好了。

    大军开拔。斜坡修得有些陡,上下坡设了几十名士卒帮忙推拉,足足用了两个时辰,车辆辎重才出了大谷隘口。

    陆公暗自为儿子高兴,忍不住悄悄地问:“你是怎么想出修斜坡的办法来的呢?”

    陆贞歪着头说道:“没怎么想啊。我到城墙上去玩,从来没让他们把城墙上的石头都搬下来,不都是爬上去再爬下来啊。”

    陆公一愣,随即开怀大笑。

    陆贞不解地问道:“父亲,我说错了吗?您不是一直说要掌握规律,这不是规律吗?”

    陆公连忙收声,大声说道:“是。当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