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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心向希望

    火星文明的重量级人物巴布鲁先生,宴请昭泰的“奥林匹斯美食城”,是窑洞世界最高档的法式餐厅,也是太空城外唯一可以公开吃到肉的地方。

    昭泰很饿,一坐进贵宾厅的黄面软皮餐椅,就头不抬眼不睁地吃着——连尊贵的火星地下城管理局巴布鲁局长,跟他亲切交谈时,都没停过。

    巴布鲁微笑着问:“听说,你现在是5个区的老大,而且,那几个从前的老大都对你马首是瞻?”

    昭泰将一客鲜嫩馥郁的吐司牛肉塞进嘴里,趁着喝法式洋葱汤的空,鼓起腮帮子比划着,“我不是任何区的老大,我没答应,和几个区的老大不过是朋友关系。”

    巴布鲁静静抽着雪茄,睥睨着他那副上不得台面的饕餮吃相,“你愿不愿意来我这里,我可以把联防总队长的位置给你,帮我管着那帮不争气的牲口。”

    昭泰短暂住口,被美食的香气和滋味冲昏的头脑里,想起了叔叔惨死的一幕。他吸了口气,继续埋头大嚼,“我没兴趣,只想当个矿工。”

    巴布鲁不动声色,“可以把这理解为,你在拒绝我吗?”

    “算吧。”昭泰把盘子里最后一块流着汁油的肥猪肉塞进嘴里,大大咧咧地站起身,就从白漆雕花厅门走了出去。

    “不识好歹的东西,我去干掉他!”一直在旁边小心作陪、新任副总队长的“马脸”,望着昭泰扬长而去的背影,低声悻悻骂道。

    “不行,以他现在的影响力,没那么容易。”巴布鲁冷笑着摇摇头,“再说,他也没威胁到我们什么。我倒是有点欣赏这小子,他做事的风格,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巴布鲁凝滞的目光憧憧惚惚,仿佛迷落在某段青春飘遥的金色岁月,“那时的我,阳光、善良、充满正义感……”

    芸娘走了,和把她卖到这里的男人一样,搭乘货运飞船,将在1年的漫长旅行后返回地球。

    亚美尼亚人卓雅成了新的花魁,带着父母、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去了“奥林匹斯区”。在朴熙民的邀请下,雪儿一家人搬进了卓雅在12区空出来的洞屋。这里依然没有阳光,可离商区很近,房间平整宽敞了许多,生活也便利了许多。

    是的,雪儿还要在这颗冷寂贫瘠的赤红星球上继续生存和熬磨,这让她不得不暂时收起“冰湖梦想”。对于一家人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解决花儿的健康问题。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进入太空城,可那太过遥遥无期。更现实的选择是“奥林匹斯区”,那里不仅有单间浴室,医疗条件也是除了太空城之外最好的。

    雪儿感谢哥哥为家里带来的新变化,换了房子,有了温饱,她走到哪里,七嘴八舌的人们也常在背后小声说上一句,“看,昭泰的妹子哩!”可火星阶层的壁垒依然森严,哥哥即使在地下城“风生水起”、“功成名就”,也没法把花儿带到阳光明亮的窑洞世界。

    当然,彻底改变命运的机会已经来了。太空城下个月将举办盛大的火星奥运会,只要在某个项目上摘得桂冠,昭泰就能像卓雅一样,把一家人带进“奥林匹斯区”,还是正正堂堂、风风光光的,那可是全家人的梦想!

    伤势刚刚好转的昭泰,为此全力以赴,天天泡在“血色大厅”临时改造的冰球训练场。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干啥都是把好手,他进步神速,很快成为12区冰球队队长,手持一条长杆,把个黑疙瘩打得虎虎生风。是的,当上球队灵魂人物的队长是很重要的,那是获得晋升第二阶层的唯一机会。当然,队长的竞争也是激烈的,甚至是残酷的。对此,昭泰求胜心切,常常在对方严密防守的阵营里单骑闯关。在一次实战训练赛的突破过人中,昭泰被一群壮汉死死压在围栏边,他受伤的左臂支撑不稳,造成桡骨骨折。人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对于不到一个月的大赛而言,黄花菜恐怕都要凉了。

    索性,一家人把晋升阶层的希望,转到刚满16岁的昭隆身上。可肩宽臂长的昭隆,跟他哥对冰球的“一点就透”不同,是个彻头彻尾的冰场“旱鸭子”。昭泰受伤后,昭隆连着去过球场几次,可一穿上刃口飞薄的冰球鞋,连站都站不稳。这不,昭隆垂头丧气地一回到家,就把自己闷倒在床上一声不吭。

    “我能行,还能坚持。”昭泰挣扎着坐起来,可肩臂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豆粒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不断滚落。

    吴珈轻轻搂住儿子的脖子,心疼地呜呜哭了。是的,昭泰也才20岁,就挑起全家这么重的担子。

    雪儿抱着眼神亮晶晶的花儿,犹豫着凑了过来,“哥,要不我去试试。”

    昭泰一愣,“你?冰球没有女队。”

    “可是,有花样滑冰。”雪儿向他顽皮地眨眨眼睛。

    和昭隆一样,雪儿也没滑过冰,在他们热得连冬天都没法穿牛仔裤的王国里,只在冰箱的冷冻格和地下酒窖的冰室里见过几块冰。雪儿实际是名轮滑高手,从小就酷爱樱氏王室的这项淑女运动,王宫后花园里的旱冰场,一度就是她俏丽身影恣意驰骋的天地。虽然雪儿从没参过赛,但据专意请来的邻国国家队教练说,她优美的线条和轻盈的舞姿,绝对够得上国际大赛水平。

    可是,有着“冰上公主”美称的雪儿,在严寒火星上面对的最棘手问题,竟与她在热带岛国上的一样——还是没有冰。花样滑冰只在太空城有训练场,早就成为太空城专属的运动项目,专属于那些科学贵族家庭的女儿们。水手大峡谷没有裸露在尘沙之上的平整冰面,“血色大厅”更是一帮粗野悍匪的主场,如果一身妙曼舞服的雪儿出现在那里,只怕当场引发一片血战。

    全家人再次陷入绝望,雪儿也忍痛打消了参赛的念头。只是机会实在难得,如果错过,下次火星奥运还要再等4年,花儿怕是生死未卜。

    在农产品集散站的背静街角午休时,雪儿由不得跟知道了她女儿身份的妮卡,说起这恼烦事。

    妮卡不以为然,“这算个啥事,我知道一个地方。”

    雪儿不以为意,“你有什么地方。”

    “我的宝贝,你忘了,‘雪泪’呀!”妮卡眨着深蓝色的眼睛提醒她,“它的东岸有个废弃的补给站,但基本的生活设施是全的,最重要的是清净,不会有人打扰你。”

    雪儿眼里兴奋的神采一闪即逝,“好是好,可冰湖有1千里地,怎么去呢?”

    “这个好办,”妮卡向隧道口方向一努嘴,“看到没,M-D16火星车上满脸大胡子的老师傅,是我妈的一个相好,他还带我们去过那里呢,景色特别美。”

    对艰难度日的一家人来说,昭泰暂时上不了矿,也就失去了最重要的经济来源,雪儿现在一走,无疑雪上加霜。好在芸娘临行前,只带走金银首饰,把所有吃食和没换成地球货币的金卷都送给了雪儿,一时半会儿还没太大忧烦。雪儿临行时,又把吃的用的尽量给家里多留了些,她一个人总是好办。

    其实,一家人的日子可以过得相当富足。昭泰受伤后,几个区的兄弟都给他送过食品和金券,被他婉言谢绝了。是的,昭泰不想沾染这些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不义之财。

    坐上“巨型坦克”的雪儿,由一望无垠的褐红色索利斯高原,一路向南。

    漫无尽头、重重车辙的道路崎岖颠簸,极目四野,荧荧如火的赤色荒原,仿佛一位偏爱朱砂色调的宇宙画家,由浓墨重彩的写意妙笔,尽情铺染开一幅层次清晰又线条勾连的灵魂创作。

    面对似血戈壁,额头遍布深深皱纹的老师傅又扯开嘶吼的嗓子,雪儿的心境伴着他那首苍凉的《老枫树》起起落落。它是一首流亡西伯利亚的囚徒们时常哼唱的民歌,那歌声曾无数次回荡在十八世纪冰雪茫茫的西伯利亚,而此刻正在异星的荒野上高亢响起。是的,火星人类何尝不是锈色天穹下,忍受着难以忍受的苦难、热爱着值得热爱的希望的一帮囚徒,而他们的生命本身就是一首壮丽的颂歌!

    老枫树,老枫树,

    老枫树在敲着窗,

    仿佛邀请我和朋友去游逛。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心舒畅?

    那是因为你正走在小路上。

    冰雪消,冰雪消,

    冰雪早就融化了,

    春天仿佛前来作客,却总是姗姗来到。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心情好?

    那是因为你在对我微微一笑。

    抬头看,抬头看,

    抬头看到天尽头,

    万里无云,阳光明媚,清风悠悠。

    为什么,为什么,

    手风琴啊唱不休?

    那是因为有人爱上手风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