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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蛇行斗折

    第三十七回蛇行斗折

    卢秦听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事:“哦,对了,好像还有一个异人出现了,武功超高不说,好像总是跟着刑部的人,那晚从郡王别院跑出去的那个杀手就死在他的手里。”

    “哦?那人什么样子?”吴清云警觉地问道。

    “他很机警,特别谨慎,不知是否易了容,武艺高绝,杀死杀手那晚,刑部车马周围十几个兵丁全部被击晕,但苟平川和陈世良好似没有察觉,否则那杀手也不会死。我的人也是远远地看了个大概,不敢靠得太近,而且陈世良他们夜探带月轩那晚,他也在左近,只是我的眼线后来也被弄晕,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我已派人进长安打探消息,这一两天就该知道了。”卢秦回答道。

    吴清云点点头:“我知道此人,也不必去特意打听了,总之不惹为妙。汪顺,还需厚葬了他。守庆,我来解决,你不要动手。不,不必多说了,他不能留。他在郡王那里一定说了什么,不然不会逼得汪顺假装自戕。我亲去问他,他言语之间尚自不尽不实。”

    “汪顺是假死?”卢秦惊异道。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不过他必须得真死,否则我们在太子那边的信任就被他毁了。守庆去的时候,他正跟郡王妃商议如何假死骗过郡王,写了封遗书,他会闭气功,刚挂在梁上,守庆就将银针射入他百会穴内,破了他的功法。那王妃被吓得不轻,守庆告诉她要对郡王说:是她令汪顺自裁谢罪的,这样郡王会对她更信任,这女人倒也聪明,没有多事。”吴清云说道。

    “原来如此,王旻他们是不是也对郡王说了什么,不然怎会突然把守庆叫了去问话?”卢秦追问道。

    “王旻他们纵然说了什么,也不会是对我们不利的话,否则郡王会采取更明显的动作。他们也没必要来坏我的事,自己的事还弄不清,再树个敌,何苦呢?”吴清云摇摇头。

    “师父,您要一直这样站在太子背后吗?如果日后他顺利登极会怎样?会报答您吗?”卢秦问道。

    “他?你觉得他会?不要把他当成一般人去看。不会的,我是他父皇留在他身边的人,他迟早会想要除了我,当然,是在我没那么有用的时候。你不了解他,他比他父亲更加多疑而且自私,这么多年的心惊胆战会使他对父亲心存感激吗?不会的,恐惧的尽头往往就是愤怒,他会把愤怒转移到我这个不见光的人身上。”吴清云说的云淡风轻,卢秦听了心里却充满了忧虑。

    “恩师,此次我们损失了好几个人,张瑄、小螺、钟期、汪顺、守庆,还有武艺,史敬忠也不知所踪,这样下去可如何使得?”卢秦也是知多见广之辈,他知道这种损失短时间内很难弥补。

    “呵呵,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不可避免,我们在刑部大牢前一阵子也损失了两个,那可是李仲钦的地盘,要安插个人可不容易,要不然史敬忠也不必甘冒奇险,找个牢头去送信,好在他提前把刑部的情况摸得很透,否则此事也难说会是什么样子。”吴清云慢悠悠地说道。

    “史敬忠靠得住吗?”卢秦还是有些担心。

    “呵呵呵,是不是靠得住我不知道,但他是我从小养大的,你不知道吧?他还曾在这里,就在这吹尘草堂待了几年。后来,我把他送到长安引见给明真,明真也不知道他和我真正的关系,还以为他只是我观里的一个普通道人,比别人更通医道罢了。”吴清云淡淡地笑道。

    “那他算是我师兄喽?”卢秦第一次听到他师父还有另外的弟子,大感意外。

    “他不是我徒弟。我也不准他对外说我是他师父。他父母虽不是我杀的,但因我而死,当然,我也曾救过他父母的命,然后在他父母死后养大了他,还教了他本事。在我心里,他是我养大的孩子,但在他心里,我不知道……”

    “那怎么能够相信他?”卢秦急道。

    “呵呵,他有他想要的,现在跟我想要的还算是一路。再往后,就不好说了,但我还有制衡他的手段,你不要担心!”吴清云看着卢秦着急的样子安慰道。

    “恩师!只怕那时就晚了!他知道你全部的暗桩,他能控制每一个人!你的力量不就是通过这些暗桩去使出来的吗?”卢秦大急。

    “哦,不会,他只知道一部分,而且大多是些地位很低的,他现在更多的是在利用我的力量,不会与我为敌的,至少在他实现自己的想法之前不会。”吴清云把他按回椅子上。

    “他想要干什么?”卢秦急问道。

    “给他父母报仇!”吴清云沉声道。

    “他……要……杀了你?”卢秦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他现在最想杀了李仲钦,或者说他想搞垮李仲钦。”

    “是李仲钦杀了他父母?”

    “嗯,他父母都是李仲钦的家奴,他父亲嗜赌成性,没有赌资就偷了李仲钦家里的东西去当,后来被李仲钦发现了,就要去他一只手,那时李仲钦还只是个千牛直长,家里他两口子是内外管家,正好赶上我在场,帮他说了个情,还暗中帮他还了赌债。后来为了报答我,他两口子就成了我的暗桩。再后来,李仲钦发现了他们暗中帮别人做事,虽然不知道是在为我做事,但这种背叛李仲钦如何能容?就把他俩给杀了,他们的儿子当时还是个婴儿,他们把他扔到乱葬岗,是我把他父母葬了,并且把他捡回来,送到……我一个朋友那里养到十岁,后来我来到金仙观,就把他养在这里。”吴清云眯起眼睛,回忆着几十年前的往事。

    “那他知道这些吗?”卢秦接着问道。

    “知道,我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了,他也想办法去印证过了。”吴清云点点头。

    “他会……怪您?没有恩师,他连命都没了,更不会有现在的本事……”卢秦愤愤不平道。

    “只怕,他不是这么想的,没有我,他父母也不会死。”吴清云笑笑:“人性啊,最难琢磨。敬忠这孩子要是过了心里那道坎,他对我的忠诚不会比你少,不用杞人忧天,且走且看吧。”

    陈世良躺在榻上,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武仁端了碗粥走过来,笑道:“世良,别睡了,来,喝点粥。二白这手艺还行,我闻着都想来两口,我师父说:人只要是能吃东西,那就能活。”

    “你才要死呢!”陈世良白了武仁一眼,艰难地坐起来,伸手要把粥碗接过来,武仁却满脸堆笑地说道:“我来喂你吃吧,干吗?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你不是手不方便么,我……”武艺一言未尽就两眼儿一翻躺倒在榻上。陈世良眼疾手快地把那个正在坠落的粥碗接在手里,烫得龇牙咧嘴的:“报应啊,报应。”他看了一眼躺在榻上,脸上还带着笑容的武仁心里暗道。

    “这小子心眼儿不坏!”陈奇峰背着手从武仁身后探过头来。

    陈世良白了他一眼:“就不能等我把碗接过来再点他穴?”

    “好,下回我让他先喂你半碗再说。”陈奇峰一脸坏笑。

    “还是算了吧。”陈世良摸摸起着鸡皮疙瘩的手臂,说道:“外面没事了?”

    陈奇峰大咧咧地坐下,回答道:“有你师父在,它能有什么事。一白二白不是李仲钦的人就是那个武艺的人,反正不是你的人。那个二白昨天故意约老苟过来,不知为了什么。武艺刚才在相府里易了容,还是扮成道士。”

    “那咱们也快点吧,等一会儿老苟来了,那俩孩子一定会找借口进来。”陈世良说道。

    陈世良开始动手易容,陈奇峰则将武仁易容成陈世良。过了一会儿,陈世良抬起头来,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问道:“像吗?”陈奇峰端详了半天:“笑的时候还可以再贱一点。”陈世良白了他一眼,看了看榻上的武艺,恍惚间看到自己躺在那里,觉得有些后背发凉,正想说话,陈奇峰神色严肃起来,说道:“马上走,门口来人了。”

    就在一白开门,和门外刚下马的一个人挤眉弄眼的时候,苟平川正好走到门口,他好似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冲着一白大声打着招呼:“一白,你家世良哥如何了?我看王家铺子里卖的上好的卤鸭,带了一只来,可惜不能喝酒。”

    那一白马上眉开眼笑地对苟平川躬身施礼道:“苟帅来了!让您破费了!快请!快请!世良哥在后堂躺着呢,这位是……”

    “武艺”站在门口抱腕当胸:“苟帅,别来无恙啊!”

    苟平川还是那天经崔百里介绍才和武艺正式见了一面,他抬了抬眉毛,笑了笑说道:“哦,这不是武将军吗?也不过两天没见,您这声音听着好像不那么对味儿,怎么,伤风了?”

    “哈哈哈,还是苟帅耳聪目明,我在山里受了点儿伤,出了身透汗,又吹了山风,回来就觉得喉咙不爽,像是有点儿着凉了。”“武艺”说着,抬手请苟平川进门,苟平川一边把手中的卤鸭交给一白,一边抬手相请,笑哈哈地说道:“武将军劳苦功高啊,来!咱们一道进去,请!”

    进了后堂,两人看到陈世良脸色微黄双目紧闭,兀自昏睡不醒。陈奇峰正坐在一旁,脸上略带一丝焦急,抬头见到王、苟两人进屋,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引两人来到旁边一个房间。三人落座后攀谈起来。

    陈世良悄悄从后院溜了出去,他骑上一匹早已拴在后门的快马,先来到康仁坊最有名的一家首饰铺子,过了一会便出来上马,直奔终南山金仙峰。来到山后竹林,陈世良没有马上去找幽无迹他们,却跃上最高的石崖,仔仔细细地把后山的情况探查清楚。

    吹尘草堂的小院儿中,吴清云搬了一张桌子放在太阳底下,凝神静气地作画;竹林四周寂寂无声,前几日被火烧刀砍的竹林,就像人脑袋上的斑秃一样,扎眼而令人不悦。陈世良看彀多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就飞身下崖,按幽无迹描述的方位,找到入口的大致位置,正当他站到一块大石上四周张望时,忽听脚下微有响动,地面赫然露出一个形状不甚规则的洞口,幽无迹探出头,悄声道:“是你吗?下来吧!”陈世良忙跳下大石进入洞口,刚站稳便开口数落道:“你这丫头也太不小心了?怎么知道是我?也不怕认错了?”洞口里面是个能容纳两三个人的石洞,是看起来平平常常,泥土、落叶、苔藓一应俱全,若没人指引便是陈世良着力去找也要费很大事才能找到入口。

    幽无迹抬手一指:“你们家大耗子正在跟我打招呼呢!”

    陈世良低头一看,“黑娃”正探着脑袋好奇地往外张望,陈世良不由得笑道:“真是奇哉怪也,这世上胆子最小的,一种是女人,一种是耗子,这两种东西互相见了面不尖叫几声才怪,偏偏你们俩谁也不怕谁。”幽无迹从陈世良手中拿过大耗子,这黑娃乖巧地用脑袋蹭无迹的手指,各种讨好之状,看得陈世良直叹气,心中暗道:“这厮过于好色,是不是该找媳妇了?”忽的陈世良又想起了什么,复又转身蹿出石洞,在周遭几丈远近都撒了一些粉末,再回来时对着有些惊讶的幽无迹说道:“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御兽,这里是你的藏身之所,还是小心些好!回头我把方子给你,可以扰乱一些靠气味追踪的动物。”幽无迹点点头,说道:“快把脸变回来,看着别扭。”

    陈世良笑了笑,说道:“我还没学他笑呢,我师父都受不了。”

    幽无迹笑得肩膀直抖,陈世良第一次见到她笑,不觉呆了一呆,又觉得盯着人家看实在不妥,便转身边走边把脸上贴的面皮揭下。幽无迹已封好洞口,打开石洞里暗藏的机栝,进入雪窠。陈世良一路走走看看,心下暗叹这雪窠的精巧和隐秘。一时来到雪窠的正堂,杨济一见陈世良,只觉他脸色白中带黄,十分憔悴,心下十分感激,连忙跑上前来施礼:“师兄!你受苦了!”

    “我没事,我瞧着你比前两日还胖了一点儿,在这儿看来比带月轩吃得好!”陈世良笑道。

    “无迹姐姐手艺好极了!我也学会了两样,今天好好请你吃一顿!”杨济拉着陈世良坐下,正在此时,只听“扑楞楞”的一阵风响,雪花从架子上掠过来,一把从幽无迹手中将黑娃抓走,杨济和陈世良同时惊叫一声,幽无迹长身而起,吱的一声打个呼哨,雪花立刻回转身向她飞来,一只爪子握住她的手臂,另一只还兀自抓着吓呆了的黑娃。幽无迹伸手向它打个响指,佯怒道:“把黑娃给我!我生气你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