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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面塑圣手

    第五十九回面塑圣手

    陈世良在马厩外的石阶上坐下来,身边的侍卫三三两两地四处巡视,他随意地捡起了地上的两颗小石子,拿在手里一抛一抛地玩着,一边玩一边向身边的米当康问道:“当康,你爹为啥给你取这么一个名字?”

    米当康正琢磨着另一个肖玉去哪儿了,听陈世良这么一问,愣了一下,但转瞬就接上了话:“咳!我们米家祖上三代都是种田的,我娘生下我,我爹高兴坏了,想着等我长大了能吃得饱,家里的米像糠一样多得吃不完。结果后来碰见一个道人,说当康是古代的一种神兽,当康一出天下就大丰收,但是应该把康字旁边的米字边去掉,这下我爹不乐意了,说要是去了米,那不就剩麸子了?”

    “哈哈哈,你爹真有意思,这就是爹娘的心,就怕孩子饿着,至于祥瑞什么的都要靠后站,可惜我没见过我娘……”陈世良话音没落,手中石子忽然向左手边一棵古树上射去,只听“啊”的一声痛叫,一个黑影从树上跌落,瞬间,四五个侍卫蹿过去,把那人按在地上。

    陈世良慢悠悠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裤上的尘土,向这一堆人踱了过去。近前一看不由冷哼一声:“呦,这不是双七么?我说那树杈上窸窸窣窣的什么东西,本来想弄条蛇下来烤烤吃了,没想到啊这运气这么差,打了个兄弟下来。”,此人正是陈世良在刑部的部下,李仲钦的暗桩——贺双七。只见他一只眼痛苦地紧闭着,刚才那石子看来正好击中了他的左目,嘴里大叫道:“世良哥,是兄弟我!别误会,我就是想跟你去东海,没别的……哥哥你大人大量,别生气,这大冬天的哪儿来的蛇?”

    米当康认识陈世良所有的手下,此刻,他从人堆外伸过大脑袋看了一看,暗暗叹了口气:“想摘柿子打下个老鸹。”。陈世良用脚尖儿踢了踢贺双七:“起来吧,说说,来干嘛?别用那些孩子话骗我,好歹我也办了这么多年差,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想吃什么样的屎!”,陈世良那几个手下听了都笑着松开手,贺双七连忙用手捂着受伤的眼睛从地上爬起来:“世良哥,我有两句话能跟你私下说说吗?”,陈世良听了点点头,周围几个人识趣地走开,只剩这两个人留在原地。

    “说吧,趁着我还有耐心。”陈世良冷冷地说道。贺双七狼狈地靠在树干上,好容易暂时控制住眼睛的疼痛,他龇牙咧嘴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相府的腰牌:“世良哥,是相爷觉得我轻功还行,让我赶紧带句话给你:武艺可能瞒着相爷跟过来了,他让我跟着你还能帮个手。我也刚来,躲在这里是因为我一来就发现了武艺的踪迹,他易了容还带了四五个伴当,我这眼一花就跟丢了,也没看清楚他变成啥样儿了,这下彻底是看不清了……哎哟妈呀,我这招子是不是废了,世良哥?”陈世良又气又笑,没想到李仲钦卖了武艺,把贺双七给填进来,他踢一脚贺双七,说道:“我随便那么一打能有多重?谁知就正好打你眼上了,那么大个人能跟丢了,连样子都没看清,这眼睛留着也没什么用,废了也不值什么!”

    “别呀!世良哥,好歹爹娘给的,不好使也比没了强不是?”贺双七谗皮赖脸地央求。

    陈世良说道:“这观里有道士精通医道,等会儿找个人给你看看,放心,我手里有数,瞎不了!”

    贺双七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陈世良让一个手下陪着贺双七去疗伤,自己又坐到马厩的台阶上思量起来。米当康凑过来,低声问道:“世良哥,他能藏哪儿?”

    “哪儿都能藏,就算观里藏不了身,观外那么大地方哪儿藏不了?”陈世良说道:“只一样:别让他藏在车上,包括车底……”

    “嗯!”米当康应了一会声,刚要起身去查看,便被陈世良按住:“你那身手不够人家一只手收拾的,跟着我!记住了:你就是个小厮。没事别往前凑,碰到事情紧急,先保自己,我怕忙起来护不住你。要是不想跟我去,说真的,我一点儿都不会怪你,明天就往回返。”

    “看你说的!我爹娘的坟都是你给出钱修的,我这辈子也就没什么牵挂了。我就这一好:就想跟着你,你别嫌我烦就行。”米当康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了拿出一只卤鸡爪递给陈世良,陈世良接了,他自己也拿一只,两个人一边啃一边低声说着什么,藏在较远的一棵树里的武艺想听又听不清,动也不敢动,心里有些焦急。

    贺双七和他的默契配合保住了他的行迹,虽然他也知道陈世良正在严防死守,但还是没忍住自己想留在观里掌握第一手情况的执念,县主卫队的眼线轻易不能联系,要是露了馅儿就太被动了。现在,他有些庆幸巡查的人是陈世良,而不是齐岳那帮人,否则刚才他一准儿也和贺双七一样给人从树上打下来。屏息凝神之余,他已打定主意等陈世良一走就转移到观外,这里太危险了。可陈世良偏偏就是不走,他在马厩门口和米当康啃了半宿鸡爪子,又嘀嘀咕咕地不知聊些什么,气得武艺简直要发了疯。直到天蒙蒙亮,观里四处的人走开始走动,整理行装,牵马套车忙乱起来,武艺才寻个机会下得树来,拖着几乎冻僵了的身子隐藏到别的去处。

    陈世良带着米当康检查所有的马车,正忙着,却见齐岳带着两个亲随走来,他赶紧迎过去把昨晚的情况说了,齐岳把旁人打发了,对陈世良说道:“世良,你这个小伴当眼力不错,昨天我的人也发现了两个肖玉的行迹,可惜我命他们只能看不能动,所以也没去跟那个假的,想来就是武艺了。昨天你把那个贺双七送到我那儿我便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还让他跟着你,其他的事交给我便好了。我倒不觉得李仲钦会丢卒保车,我觉得他会里应外合,这个姓贺的还须盯住了。”

    陈世良点头,刚欲说些什么,只觉身后风动,一个转身便掐住来人的喉咙,只见县主李佳本来正准备拿手里举着的一个面人儿吓陈世良一跳,结果没想到反而被袭,只吓得花容失色。陈世良赶紧松了手,沉着脸道:“干吗?”

    李佳给吓得够呛,缓了半天才发出了声音:“陈世良!你干吗?我可是你的饭碗!”

    陈世良见李佳这样子又气又笑:“谁让你从后面偷袭,好人有干这事的吗?你跑到这里来干嘛?”

    李佳摸着给掐红的脖子,眉飞色舞地把手里的面人儿举到陈世良眼前:“看!像不像?这里有个道士可神啦,他会捏面人儿,捏得特别像,你看,我让他给你捏了一个!象吧?”

    陈世良对面人儿丝毫没有兴趣,刚想把李佳打发走,只听齐岳说道:“佳县主,这个面人儿好啊,颇显神韵,谁这么手巧?我来金仙观这么多次都不知道这儿还有个中高手呢!”

    李佳听了齐岳的话,有些得意地说道:“要不是我多问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呢!那个道士叫什么来的?对了,叫肖什么的……”

    “肖玉?”陈世良问道。

    “对啦,就叫肖玉,你认识他?”李佳拿面人和陈世良比来比去,越看越觉得相像。

    陈世良看着李佳那副样子,不屑地说道“不认识,不过这下子非要认识一下不可了,我倒要看看是谁把我捏得这么娘气!”

    “咯咯咯,这叫文气!”李佳听了笑个不停:“你去见他最好,让他再给你捏一个,这个我留着!”

    “你留着这个干嘛?”陈世良劈手夺下李佳手中的面人,飞身而去,留下一个李佳站在当场气得飙泪,齐岳无奈只好劝个不停。

    陈世良知道那肖玉在别院当值,他并没直接去找肖玉,而是转了个弯,把刚要躲进陈世良马车里打盹儿的米当康拎起来,带着他一同来到别院。米当康进了院儿扫视一圈,便拿眼神悄悄示意陈世良注意那个正站在廊下和护卫长于闽聊天的道士。此人年约三十,身高八尺,面如冠玉,气宇不凡,三绺髭髯飘洒胸前,举手投足之间颇为儒雅脱俗。米当康悄声在陈世良耳畔说道:“此人是肖玉的师父守静。”陈世良略一点头,守静与陈世良在长安永王府见过一面,比起肖玉,他还算是陈世良的半个熟人。刚要开口之时只见从屋内又走出一个年轻道士,二十多岁样子,五官俊秀,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丰姿俊朗,他从屋内走出,手中拿着一个面人儿,笑着递给于闽:“于大哥莫要取笑于我,区区小技,献丑了!”,于闽接过面人儿仔细端详,大发一赞道:“肖道长好手艺!便是宫里的匠人也做不得如此细腻,你看这眼神儿、模样!我看着它就像照镜子似的!”

    那肖玉刚想说句客气话,蓦地看到了门口站在那里的陈世良和米当康二人,心里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还没说话,便听守静招呼道:“世良,早啊!”

    陈世良似笑非笑地走上前,向守静等人施礼道:“扰了各位雅兴!实是刚才县主拿了个面人儿给我看,我才说定要见过这位面塑圣手,方不负县主美意。”

    守静一听忙摆手笑道:“哈哈哈,世良老弟,客气了!小徒肖玉卖弄而已。县主离家在外,难免心有忧郁,耍个小把戏博县主一笑罢了!”那肖玉闻言赶紧上前施礼道:“我说瞧着面熟,原来是陈将军,县主特特吩咐小道要捏得像些,匆忙之下还是没能捏出将军神韵!”

    陈世良冷笑一声:“哎!肖道长过谦了,我在长安已听到过肖道长的大名,我有一位挚友也与道长相熟,听说这两天也在观中,不知道长是不是可以请他出来,大家见见。”

    肖玉一听,不禁悄然变色,忙拱手道:“不知将军说的哪位高朋?小道……”

    “武艺。”陈世良一脸冷笑地看着他,一旁的于闽都看出他笑容里的不善,不动声色地往侧后斜跨一步,正好挡住了肖玉的退路。

    肖玉闻言脸色稍微有些不自然,一般人倒也罢了,只是站在他对面的都是察言观色的行家,如何会放过这个“明显”的变化,守静马上沉下脸问道:“肖玉,武艺是谁?他找你干什么了?”

    肖玉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赶紧答道:“这个……他是我发小,从小玩到大的,他……前天来找我,说这个……这个……他这几天要来办案,可能要易容成我的模样,要我把这两天观里的事儿跟他讲讲,哎呀,他不也是朝廷命官么,我告诉他……也没什么错儿吧?我这两天一直也没见到他啊……”。

    守静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说守正师兄来告你的状,说你跑到观外不知在搞什么名堂。我还不信,说你一直就在我身边,原来是另有其人。做事竟如此不动脑子?你也不想想:光明正大的事情如何会弄这些藏头藏尾的道道?”

    陈世良笑了笑:“只怕是收了人家钱财,才开了这藏头藏尾的道道吧?趁早拿出来,别让我费事!”

    那肖玉不等守静开口骂人,一溜烟儿地跑进屋去,取了两枚玉环,双手托着呈给陈世良,苦着脸说道:“陈将军恕罪啊!小道真是不知那武艺要惹这些是非,轻信了他,我……”

    陈世良侧身让了一下,米当康上前将玉环接过来,陈世良说道:“肖道长现在就自求多福吧,但愿那个武艺别惹出什么祸端,否则你可脱不了干系。如果我是你,下回武艺再来找你,你可以这样告诉他:不要以卵击石,我陈世良守着的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帝师,要么是武林高手,在这儿他占不到便宜,一旦惹恼了我们,别怪大家不顾他师门的脸面。”

    “听到没有你这个孽畜!”守静厉声喝道:“天天跟些蛇鼠之辈搞这些下作勾当,你以为凭你那些个奇技淫巧便能平步青云了?就看你交的这些个朋友也上不了台面!未来三个月在观里禁足清修,再要与这些狐朋狗友勾勾搭搭,为师定会把你清除出门,免受你的牵连……”

    “守敬,何事?”陈世良刚要说话,身后传来卢秦的声音,他身后跟着几个人,李佳也跟着走了进来。卢秦面带不悦,当着贵客的面呵斥徒弟,还说得那么露骨,这哪里是皇家道观应有的体统?

    “哦,师父,是肖玉这个孽障,被一个叫武艺的蒙骗,那人心怀叵测,冒充肖玉的容貌混入观中,幸亏陈将军目光如炬,发现端的,要不然县主和各位贵客危矣,故徒儿正在训诫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