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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祖孙相认

    第六十三回祖孙相认

    “我师父叫徐子墨。”幽无迹一言既出,屋里除了陈世良和杨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姜无半张着嘴,鼻翼一张一合,眼中的泪水已止不住地流下来;王旻激动地搓着双手来回踱步,齐岳真的像孩子一样捂着脸抽泣起来。陈世良和杨济也站起身来,诧异地看着这三个情绪激动的人,幽无迹眼中含泪看着他们,好容易才忍住激动的情绪开了口:“师爷……”

    “无迹……无迹啊……你早先……怎么不认我……”姜无终于开了口,却忍不住呜呜痛哭起来,王旻和齐岳连忙走过去安慰。“师爷……”幽无迹双脚一软,跪坐在地,她跪爬到姜无膝下,抱着他的双腿痛哭起来,杨济急地也跟着过去捂住无迹的嘴,怕惊动了屋外。

    祖孙两人哭了好久方才止住,好容易等大家都止住悲声,陈世良才开口道:“今日爷孙相认是天大的喜事啊!哭也哭过了,该笑了吧?”

    姜无擦擦眼角,不好意思地说道:“唉,人上了几岁年纪,眼窝儿就浅了起来,无迹啊,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是师爷无能……没能好好保护你师父……”说着,眼泪又落下来。

    无迹听到此话,捂着脸恸哭不已,杨济连忙劝道:“姐姐,你快给师叔祖讲讲师叔遇害的事,没准儿他们能把凶手找出来。”

    姜无听了纳罕道:“无迹,子墨死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怎么没见到你呢?”,无迹听了马上答道:“我在地宫里。师父叮嘱我无论如何不要出洞。我看见他在镜子里一闪就不见了,怎么师爷你当时在场吗?是谁杀了我师父?”

    姜无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亲眼见到子墨被杀的。那天,我和子墨相约在竹林见面,当时我们师徒之间有些误会,也分开多年了。我们见面之时子墨只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师父,您还能认我,真好!可惜子墨不能侍奉膝前了,将来总有一天你们都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用给我报仇,这都是我安排好的。”说完他向我挥了挥手,就像在跟我告别。有个高手突然而至,他一剑刺穿了子墨的胸膛。不是自吹,想当年我的武功在江湖上不敢说能拿头筹也不会排在第三,而子墨的功力虽不如我,但能在他面前走五个回合的,一只手也数得出来,可那高手竟能一剑致命,子墨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谈我出手去救了,子墨似乎根本就没打算躲,就像他说的:一切他都安排好了。

    后来我与那人缠打在一起,那真是一场苦斗,那人精绝的招式和令人可怖的功力,我至今想起来都会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气。那天我们从竹林打到山顶,又从山顶打到“弑仙崖”,结果我的剑被那人磕飞,他一剑刺中我的左臂,穷途末路中我跳下山崖。你们知道“弑仙崖”有多高,我受了一剑又重重地挨了一掌,再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于是我只好纵身跳下崖去。那一刻我一点儿也没怀疑:此生这就算是走到了尽头。以那人的功力他跟下来杀死我根本没什么问题,可他却不知为何只是长叹一声便走了,不然你们今天再也不会再见到我了。我落下来的过程中又撞到了一块山石,这下彻底人事不知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棵松树上,那松树从山腰上横长出来,像只大手一样把我接住了,我一点儿也不能动,全身的骨头好像都断了,更要命的是那棵树已经开始断裂,我已经听了轻轻的“咔吧咔吧”的声音,果然,没过多久我又继续往山谷里落下去,一根树枝从腰后面插进了我的肚子里,我觉得身体里的血都快流干了,不知过了多久我才醒过来,只觉得全身又热又冷,身体轻飘飘却一动也不能动,我想我大概马上就要死了,可一想到还有个师尊躺在床上需要依靠我去救他,我就想着再试试看能不能活。我尝试着动了动胳膊,用最后一点力气从腰间找到了那粒丹药,放到嘴里,上一次服这丹药我整整躺了两年,这次药一入口,我便彻底人事不知了。等我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肚子上还插着那根树枝,可能是身上中了毒,周围蛇、鼠、虫子死了一地。就在我等死之时,忽然不知何处飞来一颗烟丸,几缕黄烟直上云霄,还好师兄和齐岳一直在附近找我,当时他们就在主峰附近,看到山谷隐约冒出的黄烟就摸下崖来,听到齐岳的声音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天知道他俩是怎么把我弄出山谷去的,只知道我常常哭醒,因为梦里又看到了子墨死时看我的眼神。”

    “可是,我们回到竹林时,竹林里既无子墨的尸体,也没找到任何子墨遗留的痕迹……”齐岳说道。

    “是我把师父的尸体给葬了,我怕仇家再把他坟墓给找到,就把痕迹尽可能都消除了。”无迹说道:“我能看到有人打斗,但是太快了,我根本看不清是谁,也看不清有几个人。”

    “此后你就一个人一直住在地宫?”王旻问道。

    “嗯!师父在这里死的,我得一直守着他。我一个人躲在雪窠,自去寻找吃食,慢慢发现天不好的时候,洞口左近便经常会发现打好的猎物,便知道有人在暗中照顾我只是不愿露面,我不理解他为何这样藏头藏尾的,既然不愿露面我也不想多事。后来有一次我夜里出来,走到竹林里的“吹尘草堂”附近,吴清云没发现我,但一个像大猴子一样的人发现了我,我被发现之后他便跑了,从此后便再没见过他。后来吴清云给我留了一封信,说他知道我是谁,知道谁是杀死我师父的凶手。正是因为这封信我才找到吴清云,谈好了条件,办了后面这些事。”

    “大猴子一样的人?”齐岳疑惑地与王旻对视了一眼,可王旻也是满脸困惑:“无迹,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幽无迹答道:“嗯……那个人原来的个子大概不是很矮,但是他的背很驼,走路很轻,耳力极强。我的轻功算是不错的,我去不尘草堂几次,吴清云都没发现过我,卢秦就更不用提了,但只碰到他一次,他立刻便发现了我的行迹,而且判断得特别准,这个我很佩服,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发现比他耳力更厉害的。”

    “嗯,没听说过此人,我得好好打听打听,居然世上还有这么一位我都不知道的高手,唉,真是越活越发现自己是有多无知。师弟,你和子墨与那奇人打斗之时,吴清云和卢秦都在宫里,这个我事后都确认过,现在知道有这么一位存在,那可能你们在打斗之时,那人就在旁观,所以他知道那人是谁,而且知道那人在哪儿,因此吴清云所言也不完全为虚……”王旻叹道。

    “应该是如此!”幽无迹点了点头:“我当时也是这样想,因此便信了吴清云。”

    “那会不会……那个大猴子、那位高手和吴清云是……一帮儿的?”齐岳皱着眉头猜道,别人还没吱声,他就摇头道:“不会不会,吴清云要是有这样一位高手帮衬,他现在还用得着游移于朝野之外?唉,无迹,吴清云可能把你耍了!”,齐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早就知道,杨济未来根本不可能回到长安了,所以提了这么一个条件,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想保护无迹,把她支走,让她跟着我们。”王旻道:“他,或者那个大猴子很可能知道点什么,但并不很清楚,他们知道无迹和子墨的关系,知道无迹一旦和我们见了面,这层关系迟早会揭开,所以他给了无迹这样的一个任务。这些年很可能是他在照顾你。可他为什么不把你接到观里?这十年就让你一人待在那地穴里?”

    “因为我的姓。”幽无迹叹了口气:“我差不多懂点事的时候,师父就告诉我了。当年武后当政,将不少反对她的宗族、朝臣赐了恶姓以示侮辱、惩戒。幽姓本不是恶姓,而是她赐给一个李姓宗族的。我祖上本来也并不姓李,因曾在幽州与武氏家族有些渊源,因此获封国姓,并一直在幽州为官。后来因为间接资助了跟武后作对的韦氏家族而获罪,全家流放并被剥夺了姓国姓的资格而赐姓“幽”,意思是要他明白饮水思源的道理,不要吃着武家的饭却去砸武家的锅。我朝明令:凡被赐恶性者无诏不得入京且只能与贱民通婚,就因为这一条,几十年来不断有幽姓族人闯京城告御状喊冤,希望陛下给幽姓一族平反,其结果可想而知,我的父母就是其中的一员,师父受我父母之托收养了我,他说我要不要姓幽由我自己定。至于吴清云么,他什么想法我还真不清楚,大概是不想跟我们这样的家族沾上边吧。”

    “子墨选择在竹林藏身,吴清云不可能不知道,甚至其中内情或许比咱们知道得更清楚。当年我派人四处探查子墨的下落都一无所获,吴清云这里也仔细查过,但若不是子墨主动约师叔见最后一面,我们根本寻不到他。看来吴清云对子墨也是颇为回护,严守子墨的行踪。他那个金仙观藏不住什么秘密,这可能是对无迹最好的保护了。”

    “我欠子墨一个公道。”姜无伤心地低下了头:“当年,因为我的冲动,让子墨蒙受了一个天大的冤枉,因为这个他吃了多少苦!”说着,大滴大滴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王旻感慨地抚着姜无的肩膀:“不能全怪你!师弟,当年师尊一受伤,我们也都懵了,别说那时候,即使是现在,仍然好多迷没有解开,现在无迹回到我们身边,这是最好的事,此后咱们定要保着她安全无虞,让子墨安心!”

    陈世良说道:“现在还是得想想,是谁要杀无迹。”幽无迹见陈世良得知自己是流民之后,并无丝毫介意,仍在关心着自己的安危,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齐岳点头道:“先别急,让我好好查查,即使清虚不死,以他的本事也伤不了无迹。就冲这一点,下令的那个人对无迹就不甚了解,我先命人去查清虚的身份。”

    陈世良听了点头道:“我在这儿待得太久了,这院子这么小,难免不会让旁人听到些什么,以后我们要更小心一些才行。”

    齐岳听了点头道:“世良所虑极是,今晚……如有人问,就说……师叔思念师祖所致如何?”

    众人听了都点头,陈世良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杨济跟了过来,他一手拉住陈世良的胳膊口中说道:“世良哥,我送你。”一边悄悄把一样东西塞到陈世良手心,陈世良拍拍杨济肩膀说道:“快回去,别大意!”。

    回到房中,陈世良抽了抽鼻子,问米当康道:“屋里什么味道?好好的熏什么香?”

    米当康已躺在榻上,没好气地用脚丫子指着另一张榻上早就睡得呼呼的两个小孩儿说道:“还问我?都怪你!差不多吓吓就行了,吓得太狠了,那个小的直接拉了,我还陪着他回去换衣服、帮他打水洗干净,大冬天的,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行了!”陈世良笑骂道:“别跟个怨妇似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那倒没有,你快睡会儿吧,我白天好歹在车里睡了一会儿,你昨天夜里就没睡,今天又忙了一天,这都快半夜了,你不累啊?”米当康劝道。

    “睡!”陈世良应道,和衣倒在榻上,他借着屋里的烛火,悄悄打开手心,看到手里是一只只有拇指大的,用一小块黑得发亮的石头雕成的小老鼠,它胖嘟嘟的,两只亮晶晶的小眼睛显得精气十足,小尾巴卷过来贴着身子正好形成一个小圆孔,圆孔上面用金色的线绳打了一个漂亮的结,陈世良用手摸了摸小老鼠金色的小鼻子,忽然发现那小鼻子似乎可以动,他试着转了一下,轻轻拔出一看,这小老鼠肚子给掏空了,老鼠鼻子上连接了一个极精巧的金质小匙,他用小匙挑出一点儿小老鼠肚子里的粉末,轻轻嗅了一下,顿觉心神舒爽。陈世良把小老鼠紧紧握在手心里,贴在脸上,他爱死了这个礼物,他知道这是无迹亲手做的,这个香肯定是她亲手调出来的,他舍不得闻,又忍不住轻轻打开小老鼠嗅嗅来自她的香味。他把小老鼠的线绳戴在脖子上,贴在胸口,就这样安然睡去。

    早一天走晚一天走,对这帮人来说并无定期,所以第二天休整一天,大家都一觉睡到大天亮。陈世良一睁眼,只看见陶铁自己呆呆地坐在那里落泪。“怎么了?谁抢你吃的了?”陈世良起身走过去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