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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又死一个

    第六十四回又死一个

    “不是,我想师父了,每天早晨都是我给他倒净桶,今天……没的倒了。”陶铁依旧呆呆地说道。

    “你师父……现在至少不用受苦了是吗?小东子呢?”陈世良安慰道。

    “小东子一早起来替值夜的师兄去了。”陶铁连忙收拾自己的鼻涕,他开门去外面风灶上拿下陶壶,将热水倒在盆里,对陈世良说道:“将军净面吧!我一早把水烧好了。”

    “你怎么不去?”陈世良有点好奇地问道。

    “师兄他们嫌弃我,不让我去。”陶铁失落地答道。

    “为何?你怎么不能去?”陈世良接着问道。

    “他们说我是丧门星。”陶铁又要哭了。

    “你给你师父倒净桶是谁的主意?”陈世良忽然问道。

    陶铁愣了一下才答道:“师父啊……倒一回他就给我一块松子糖。观里……只有他……对我好。”

    “小东子为什么不用干?”陈世良继续问。

    “他……他是二师兄的侄子,他不用干这种活。”陶铁低了头。

    “那天晚上是谁要起夜,你?还是他?”

    “是我。”

    “你起夜一直都让他陪着吗?”

    “嗯。一般都是他要我陪,他胆子更小。”

    “你在师父门外面听他们讲话,小东子在干嘛?”

    “他一直扯我不让我听,要不是他弄出动静,那鬼没准儿还发现不了我们呢。”

    “你还想每天得一块松子糖吗?当然,有时候可能没有,因为我不怎么爱去铺子里买东西,但是昨天给你蜜饯儿的那个……哥哥,他喜欢,还有那个姓米的胖子,他也爱逛。”陈世良笑眯眯地问道。

    “大将军,你……能带我走?”陶铁的怀疑在看到陈世良的笑容时立刻一扫而空,他欣喜若狂,扑过去抱住陈世良的腰,又跳又笑又哭。

    “但是,只有一样:你得听我的!”陈世良正色道。

    “一定!”陶铁重重地点头。

    “说实话,你认识那个鬼吗?”陈世良盯着陶铁的眼睛。

    “我……我猜……是猜的啊……是二师兄。”陶铁低下了头。

    “为何猜的是他?”

    “因为二师兄的手上有一个手指有点歪,那天夜里伸手来抓我的时候我看见了,师父让他放过孩子的时候,那手停了一下,就在我眼前。小东子可能早就认出他了,所以一直扯我。”陶铁吸了一下鼻涕。

    “为何早不说?”陈世良敲敲他的脑袋。

    “因为……小东子……他是小东子的叔……小东子是我兄弟。”陶铁的大鼻涕终于又流下来。

    陈世良在院儿里转了一圈,李佳戴了个大大的帷帽,在阳光下喂鱼,见陈世良来了忙整了整面纱,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陈世良招手道:“世良兄!你干嘛呢?”

    陈世良上前施礼,李佳白了他一眼道:“你故意的是吗?咱俩之间还行什么礼?”

    陈世良笑道:“你身份高贵,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啊,昨天你不还数落我不教下属礼数呢吗?”

    李佳不屑地说道:“嘁!那能一样吗?你干什么去?”

    陈世良看了看左右,答道:“没什么,你养病吧,病好了再走。以后路上别随便出来了,路还长着呢,就你这样三天两头地生病,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东海。”

    李佳听了连连点头道:“好啊,反正也不着急,慢慢走呗,我保证以后乖乖的!”

    陈世良听了笑道:“不知你哪句真哪句假,自己玩儿吧,我还有事要做。”

    李佳又要粘着陈世良,结果让他一句话给堵回来了:“脸上麻子退了是吗?来,让我看看!”,吓得李佳一阵风似的跑掉了。

    王旻等人初和无迹相认有说不完的话,正聊得热闹,见陈世良来了王旻刚想开口招呼,陈世良便说道:“夜里在清虚道长屋里的那个“鬼”可能是内鬼,而且很可能是袁汇峰。”,他把今早问陶铁的话学了一遍,王旻听了点头道:“手指这事即使有陶铁指证也说明不了什么,袁汇峰很容易推翻,而且天黑陶铁看错了也不一定。那孩子说耙子打了那人一下,不知会不会留下点痕迹,即使不青不肿的,我也有法子验一下,就是万一误会了,便有点儿……”,姜无听了说道:“这有什么,就是叫过来聊个天,只是别让县主知道,要不事儿容易闹大。”

    “知道也无妨,咱们这里有个能治住她的。”幽无迹促狭地冲陈世良挤挤眼睛。

    “嗯!这种事还真得世良办!”王旻笑着说道。

    不一会儿,袁汇峰被请到了王旻暂住的静室,他早已得知昨夜这屋里好似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担心屋里的人武功太高,所以没敢靠近。心怀忐忑的二师兄进了屋,只见陈世良坐在下首,上首边坐着的便是王旻,见袁汇峰进来,王旻笑着说道:“有劳袁道长了,只因陈将军有事想问问,所以特请袁道长来解说解说。”

    袁汇峰一听连个座儿都没让,心下打鼓,连忙拱手道:“呵呵,小道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请将军垂问!”

    “呵呵”陈世良学着袁汇峰的样子干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我呢,有个毛病,就是特别喜欢……办案!老观主的死,我怎么看都有些蹊跷,因此有心帮你们一把,把老观主身死之谜帮你们破了,以正视听。这么稀里糊涂地就把人给发送了,只恐你当了下一任观主以后难以服众,袁道长你说是吧?听说……老观主羽化前那天夜里,观里出了点奇怪的事,不知袁道长听说了吗?”

    “哦,小孩子没见过世面,信口胡说,请将军不必理会,恐污了将军的耳朵。呵呵……”袁汇峰又干笑了两声,心下倒也并不十分恐惧。

    “哦?”陈世良说道:“我怎么觉得,小孩子的话里也有几分道理呢?袁道长,本来呢谁都没多想,可是有人说清虚道长出事前那天夜里,看见你进了他的静室,结果第二天早上他就出事了,你看……”,袁汇峰听了摆手笑道:“那都是陶铁那孩子吓疯了胡说的……”

    “袁道长,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吧,你要总是这个样子,可别埋怨察事厅的规矩太严……”陈世良冷笑着说道。

    “察……察……什么厅?”袁汇峰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老老实实地说,那天夜里怎么办的事?要不然你是知道规矩的。从头开始说吧,夜半三更的,干嘛去了?”陈世良一脚踩着凳子,一只手从靴筒里抽出匕首,拿在手里玩来玩去。

    “我……睡觉来着。”袁汇峰刚说完最后一个字,便见陈世良抄起那个凳子,他以为陈世良要打他,刚要哀嚎,只听王旻说了一句:“袁道长,你不说,我们也都知道了,当不当这个观主,你自己定,我在榻旁的衣箱里找到清虚道长写下的一封信,说……让谁当下一任观主来的?”说着他看向陈世良,陈世良一脸冷笑地从怀里拿出一张发黄的纸,在袁汇峰面前晃了晃。

    袁汇峰咽了下口水,然后对陈世良说道:“陈将军,是前天午后吧,师父让我夜里去他屋里,他说让我带上假面,别让人看出行迹。所以我夜里就去了……”

    “接着编……”陈世良站起来,他拍了拍袁汇峰的肩膀:“我看你是冥顽不化啊!”说着,他拿匕首在袁汇峰耳朵上比划了一下,袁汇峰缩了缩脖子,道:“陈……陈将军,你这不是逼着我编瞎话么?”

    “有点厅儿的意思。”陈世良笑着说道:“事儿办得不怎么样,可是嘴上的功夫偏偏硬得很!”说着揪起袁汇峰的耳朵就要割下去,刀还没到袁汇峰的耳朵,袁汇峰就脑袋一偏,咽了气。

    “还他娘的挺硬气!还没真动手就吓得自己了断了?”陈世良喃喃地说道。全屋的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齐岳扒开袁汇峰的衣领,不知洒了些什么水在他肩头,过了一会儿果然一道青色的印迹显现。齐岳叹了口气道:“好在知道陶铁所言不虚,这个清虚道长和袁汇涛都有问题,看起来他倒像是清虚的上线。”

    齐岳话音刚落,只听院中脚步声起,米当康小跑着推门道:“县主来了。”,果然没过多久,县主李佳便进了院子。她刚要进门,陈世良便把她堵在门外,“怎么了?”李佳伸着头望向屋里。

    “又死一个!”陈世良叹了口气。

    “啊?谁啊?怎么死的?”李佳吓了一跳。

    “袁汇涛,就是那个二师兄,昨天接我们进观的。坐着聊天聊得好好的,不知怎么一歪脑袋就死了。”陈世良说道:“不是我不让你进,太合先生说人刚死,怕冲着你,才让我出来拦你的。”

    “哦,这道观怎么回事?一天死一个!咱们别在这儿住了,怪吓人的。”李佳厌烦地转身欲走,又忽然转过身来,对陈世良说道:“我告诉你……哎……算了,等让我抓到再说!”说完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便走了。

    “神经兮兮!”陈世良撇撇嘴,转身进了屋。

    赤霞观两天死了两个人,一时谣言四起,观里道士跑了大半,陈世良没奈何捉住了收拾好行李准备逃走的三师兄,又留下两个侍卫让他们看着观产,自己写了封信给附近的县衙。所有的事办完了,李佳的脸也好了大半,只是小东子怎么都找不见,陶铁知他死了叔叔无亲无靠,现在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大哭一场。陈世良带着侍卫找遍了赤霞观附近都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大队人马再次开拔,向下一站进发。

    武艺只带着几个人,除了尾随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他的伴当中有一个用火药的高手,这小子从小跟着他爹在银矿里干活,学了一手精到的本事,别人开山恨不得地动山摇,而他一出手,只“噗噗”几声,大片山崖便像酥糖一样碎成一地。长安附近驿站、客栈多如牛毛,光驿站就有“十里一驿”一说,终南山里道观、寺庙更是林林总总,武艺原来猜测路一堵上,陈世良他们必不会费功夫清路,肯定会绕点路去另一条路,他们在那儿已布好了局,没想到又一次落了空,气得武艺骂了半个时辰的娘。这边立即动身去追,那边打发过去的探子已陆续送来了信,陈世良他们已到了赤霞观,那儿的观主死了。第二天上午他们短暂休整两个时辰后,来到赤霞观附近,正好赶上一拔出逃的道士赶路,武艺在旁听了个大概,原来又死人了。武艺大感蹊跷,这里面有故事啊!刚要去抓舌头,只见一个道士装扮的小孩沿着路一边抹泪一边走,便连忙上前笑眯眯地问道:“小道长!这是要去哪儿啊?”。

    这小孩正是小东子。他亲眼看见叔叔进了王旻的静室,便躲在附近等着,那姓陈的将军给县主开门说话,他便听到了叔叔的死讯,小东子一下子就慌了,他们家只剩他叔叔和他两人相依为命,唯一的亲人突然暴亡,在小东子心里仿佛天塌地陷一般,他知道他叔叔的死和陈世良等人脱不开关系,他对这帮人又恨又怕,甚至没敢去看一眼叔叔的尸首。消息一传开,观里道众人心惶惶,不少人都打算带着行李逃走,小东子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小命难保,便偷偷跑去叔叔的静室,把他叔叔以前攒的银钱等物包了个包袱,又拿了几件换洗的衣物,自己偷偷溜出了赤霞观。正在小东子哭哭走走不知该往何处去的时候,让武艺逮了个正着。

    “你管不着!”小东子斜了来人一眼,抹抹眼泪。武艺笑笑:“你们赤霞观死了人对不对?”

    小东子不吱声,自顾自地朝前走着,武艺在后面继续说道:“是那帮人弄死的吧?”

    小东子停了一下,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他叔叔是怎么死的,但想到陈世良把筷子插到墙里的凶狠样子,早觉得叔叔十有八九是被他给弄死的,听到武艺这么一说,便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武艺一看自己蒙对了,心中一喜,继续跟上对小东子说道:“小道长,跟我说说,我可是朝廷正四品……看,这是鱼袋,见过没?赤霞观里人死得蹊跷吧?我是来破案的,你知道什么可得告诉我,不然我就得带你去衙门问话了。”

    山里的孩子大多怯官,小东子没敢继续往前走,只得停了步,看了一眼武艺,讷讷地说道:“谁知你那鱼袋是真是假?这穿的也不是官衣呀,都说是来办案的,那帮人办了一回,我叔死了;你再办一回,我小命还不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