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佟澈
“四万亿亩？”
马车上，戚解再次重复了一遍观婵的话。
“没错，四万亿亩，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走不出一个国家，更别说跨过天柱去往其他州界了。”
戚解三人赶着两辆马车，前一辆是佟一心，车厢里装着曹丙武等人的尸体，一会向山下说明情况，第二辆是观婵和戚解，由于戚解已经说明了伏虫之事，东西都塞到身上，车厢里就坐着他一个人。
“要去祁明国，需要向东先到南忌，然北上过东苑道再向西到沉阿，走涂良，绕浩丘，最后进入寿襄的境内，在寿襄北部的天柱口跨过天柱障壁到达玄州祁明国的地界。”
“如果你现在开始走的话，坐马车，嗯……顺利点差不多十年就能到。”
十年？怕不是自己早就离魂症发作去见酆都大帝了。
“不过，你为什么想去祁明国呢？”
戚解之所以想去祁明国，自然是为了乌阍口中的“荡福山咒枣”，他的离魂症需要咒枣维系，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发作过，但这不代表以后没事。
其实戚解很想向佟一心讨教一下此事的，但他实在信不过对方，经过黑石崖山门的洗炼后，他现在除了观婵谁都不相信，晚上睡觉都恨不得睁着眼。
下山后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临宁县县令带着县卒在山下严阵以待，佟一心倒不意外，他和戚解把尚开七、李剽和骆无咎这几个经常在县上露脸的人搬出来后，说服县令相信山顶的仙师道门已经覆灭。
此事传出去后，深受乌阍山门荼毒的临宁百姓举城欢庆，而灭掉山门的戚佟二人顿时成了众人的英雄。
经过县令的请求，佟一心和戚解坐在同一辆马车里招摇过市，接受着全县百姓的夹道欢迎。
“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要下山的？”戚解问道。
“他们不知道，但直到山上肯定出事了，你以为那么多仆役从山上下来，临宁县令会无动于衷吗？”佟一心边对人群挥手边解释道“换了以往，他们要知道咱俩是仙师，这会得趴在地上发抖地磕头了，今天反而要对我们顶礼膜拜。”
“佟师兄很喜欢这样？”戚解不为所动，即便是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依旧非常平静。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大家开心很重要。”他边说边向人群挥手致意，宛若凯旋归来的大将军“所以你也得笑一个，让这些被仙师压迫数年的人们喜庆一下。”
戚解在心中无声地叹气，面上僵硬地露出微笑，学着佟一心向周围的人挥手。
观婵的父亲生前是临宁县县衙主簿，和县令交好，因此当他知道是戚解从尚开七手里救下观婵后，对戚解二人大有好感，专门清出一栋小楼供戚佟居住。
至于观婵，本来县令希望可以收养她，但在观婵自己的强烈要求下，还是和戚解一同住进了小楼。
而在佟一心拿出乌阍密室中搜刮所得的钱财后，临宁县里再没有人质疑这两个来历神秘的仙师了。
午饭时，三人享用着县令派专人送来的佳肴，谈论着这半日来的遭遇。
“既然县令有意，你干脆住他家好了，我看县令一家人也挺好的。”戚解边吃边道。
“那是县令夫人想撮合我和她儿子的婚事。”观婵冰雪聪明，当场点破这件事情背后的门道。
“那确实不可能答应了。”佟一心意有所指地道，耐人寻味地望着观婵，他早就看出观婵对戚解抱有不一般的感情，本来以为在这场有趣的感情中，自己的师弟是被迷得神魂颠倒的一方，现在看来恰恰相反。
“山门要如何处理？”戚解道。
“我向县令交待过了，他说会派人上山清扫的，这件事没必要插手，”佟一心夹了口青菜“这些年乌阍等人在临宁县作威作福，他们不会对山门手下留情的。”
午饭结束，在观婵走上二楼后，佟一心擦嘴道：“戚师弟晚上有空吗？”
“什么事？”戚解有些戒备地道。
“我想请你见一个人。”“谁？”“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整个下午，戚解都不知道这位神神秘秘的佟师兄做了什么，只在晚饭前突然出现。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观婵难得地在吃饭时分出心来观察了一下戚解的表情。
“没有。”戚解连忙道。
“没有。”佟一心下意识道。
观婵一脸狐疑地看向佟一心：“我问他又没问你，你干嘛也要回答？”
戚解、佟一心顿时语塞。
好说歹说地糊弄过去后，这段晚饭时的小插曲没有点破佟一心和戚解的秘密，二人在饭后顺利溜出小楼。
知道山门不在后，临宁的夜晚明显更有活力了，戚解和佟一心漫步在熙攘的人流中，一如常人。
一刻钟后，二人来到了城外的一片密林里，正当戚解在想自己的六师兄是不是打算在这里干掉自己时，佟一心开口了。
“十二年前，有个人成为了正威坛最年轻的弟子，”佟一心边款款而谈边步入密林，戚解咽了咽唾沫跟在他身后“此人虽然出身农户，却对正威坛符法神通颇有天赋，没几年就声名鹊起。”
“外门、内门直到真传弟子，其他人十数年也未必能实现的晋升，却被此人在数年内实现。”
说到这里佟一心忽然一顿，微微转头对戚解说道：“名声是非难的沃土，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啊，戚师弟。”
“这位不世出之才也有同样的问题，在盛名之后是道门中逐渐兴起的各种传闻，而其中改变了此人一生的那条传闻，也是最致命的那条。”
“正威坛掌门传人。”
“被冠上这样的名头，终于引起了那些左右道门之人的注意，他们畏惧这颗新星，畏惧道门内的利益划分遭受挑战，畏惧失去地位，畏惧失去手中那条紧紧缠绕在正威坛根基上的锁链。”
“于是这些人联合起来，使用他们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方法，栽赃、陷害、诬告，无所不用其极，终于打到了这名弟子。”
“这位天赋异禀的弟子被扣上颠覆师门的罪名，全家遭到追杀，尽管得到了门中同好的帮助，只是普通农户的家庭终究抵不过那些有上百年历史的修士家族。”
“最终，整个家族只有这名弟子及一位至亲逃脱。”
佟一心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如何，我这个故事？”
戚解挠挠头，耸耸肩道：“乌阍说过一个差不多的，你有兴趣听…不，没什么，忘了我说的话吧，所以佟师兄你就是那名弟子吗？”
“不。”
佟一心摸出一张符纸丢到地上，大地翻动，一根巨大的冰柱从地下钻出，晶莹剔透。
戚解瞳孔微缩———冰柱中封着一个人！
这是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一身水韵百花罗裙，清恬淡雅，双眼紧闭地静滞于寒冰之中。
“这才是那位弟子，她是我的姐姐，佟澈，”佟一心抚摸着冰柱，眼神复杂“我们从家乡逃跑时，她中了正威坛长老的离魂符法，灵肉分离。”
“五年前，在流亡途中我得到了一本经书，”佟一心冷峻道“泰山神祀…这道法门可以招来游弋于世间的亡魂并再次复合灵肉，是再造生命的神通。”
“可惜我得到的是残篇，缺乏媾合魂魄与血肉的后半部分，只能先招来家姊的灵魂用符法稳固住。”
佟一心挥挥手，冰柱再次沉入地下，他招手摄来丢在地上的符箓道：“没错，生魂转摄大法其实就是《泰山神祀》的后半部分，乌阍只有古语本的残篇，不知道还有前半部分，所以他使用时才会有这么多局限。”
“只要观婵翻录完竹简，我就会立刻着手准备神祀。”
这么跌宕起伏的故事很难让人相信，但被佟一心说出来却让戚解本性地认为是真实发生的。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戚解不明白佟一心的动机。
“因为我觉得，如果是你也会做同样的事，”佟一心来到戚解面前“你为什么要救观婵？因为她漂亮？因为她窈窕？如果换作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呢？或者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你也会救他们吗？”
“只要我做得到，只要我知道。”戚解坚定道。
“不错，我喜欢浪漫的人，”佟一心抿嘴一笑“尤其是那些有自知之明的浪漫者们。”
“回去吧，观婵该起疑心了。”“有必要瞒她吗？”“没有，但我不喜欢她，罗里吧嗦的跟我姐一样。”
二人原路返回，戚解顺便在夜街上买了些只有观婵才叫的上名字的东西，比如造型精巧的菓子。
一路上张灯结彩，人声鼎沸，有淬镜的售艺者，有踩武跷的跷伎，更有表演“皮猴戏”的台班子。
只见一老者站在透亮清明的牛皮后，同时操纵着三四个皮影，有条不紊地操弄着场子。
台上的人物裁剪得挺括大方，布景调色纯正绚烈，老者的唱腔更是抑扬顿挫，配合台下奏曲的二胡、唢呐、闷板等乐器，将几张剪纸演绎得绘声绘色。
只不过戚佟二人根本看不懂这演得是什么，可惜了这一场好戏，若是观婵在场肯定能说出个道道来。
“看来仙师的名声在这临宁县算是彻底臭了。”戚解看着过年节般的百姓，有感而发道。
“挺好，反正仙师里也出不了几个好东西。”佟一心毫不客气道，他的过往让他有资格厌恶这个群体。
二人返回小楼后，观婵依旧在帮佟一心翻译那本《生魂转摄大法》，戚佟二人于是坐在门外闲聊着。
佟一心提到了一些戚解不知道的事，比如布置《三才禳星奇门术》给李剽三人来帮助它们造反，还有旁敲侧击引诱马螃盗取乌阍道人的《跛仙藏》，让他入魔给自己创造卧病在床的机会，从而能在最后的师徒决裂中后发制人。
“原来全是你干的……”戚解到这会才明白，黑石崖山门里的事，几乎全是面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家伙挑起来的“你还干过什么？”
“没了，也就是平常设计一下增加大师兄他们对乌阍的不满啊之类的，对了，我在丹房里也有人，给你们做年夜饭的领班就是我的人。”
我艹……戚解差点跳起来，他忽然想起来那晚乌阍在夸赞仆役年夜饭做得不错后，那个领班说过“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之类的话，仔细一想这不是第一次在斩心殿里，乌阍收自己为徒后佟一心说过的话吗？
“我那是防止大师兄或乌阍在伙食里耍手段，不算是眼线，也就是个保险罢了，”佟一心望着头顶明月“山门里其实除了乌阍都不是我的对手，但要让一切按计划走就需要耐心和谨慎了。”
“戚解，我开示了我的秘密，现在该你了。”
戚解沉默了，他在斟酌佟一心到底可不可信，从目前来看他应该还是能信任的，至少救了自己一命，而且故事听起来也不像假的，自己蛊人的问题要是能从他这得到些指点………
“你知道蛊人吗？”“古人，什么时候的古人？”“不是那个古，是……是蛊虫的那个蛊。”“虫皿蛊？”“没错。”“哦……不知道，蛊虫我倒是知道。”
戚解把乌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听得佟一心一愣一愣的：“这么说，你其实是被乌阍用炼蛊法门制造出来的……蛊人？”
“没错，”戚解点点头“我是蛊人的事还没告诉观婵，你也得替我瞒着她。”
“有必要瞒着她吗？”“我怕吓着她？”
佟一心叹气：“师弟你也不容易啊……不过乌阍说要你在祁明国的那什么山上解决离魂症的事，我估计是骗你的，祁明太远了，你很可能撑不到那里就会殒命。”
“师兄可有解决的办法？”戚解问道。
“……我手里的《泰山神祀》是针对正常人的，蛊人应该不算在这个范畴里，不过。”佟一心若有所思。
“不过什么？”戚解连忙追问道。
佟一心起身拍了拍屁股：“不过，我知道一个人，他可能比我要更了解你的事情。”
马车上，戚解再次重复了一遍观婵的话。
“没错，四万亿亩，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走不出一个国家，更别说跨过天柱去往其他州界了。”
戚解三人赶着两辆马车，前一辆是佟一心，车厢里装着曹丙武等人的尸体，一会向山下说明情况，第二辆是观婵和戚解，由于戚解已经说明了伏虫之事，东西都塞到身上，车厢里就坐着他一个人。
“要去祁明国，需要向东先到南忌，然北上过东苑道再向西到沉阿，走涂良，绕浩丘，最后进入寿襄的境内，在寿襄北部的天柱口跨过天柱障壁到达玄州祁明国的地界。”
“如果你现在开始走的话，坐马车，嗯……顺利点差不多十年就能到。”
十年？怕不是自己早就离魂症发作去见酆都大帝了。
“不过，你为什么想去祁明国呢？”
戚解之所以想去祁明国，自然是为了乌阍口中的“荡福山咒枣”，他的离魂症需要咒枣维系，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发作过，但这不代表以后没事。
其实戚解很想向佟一心讨教一下此事的，但他实在信不过对方，经过黑石崖山门的洗炼后，他现在除了观婵谁都不相信，晚上睡觉都恨不得睁着眼。
下山后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临宁县县令带着县卒在山下严阵以待，佟一心倒不意外，他和戚解把尚开七、李剽和骆无咎这几个经常在县上露脸的人搬出来后，说服县令相信山顶的仙师道门已经覆灭。
此事传出去后，深受乌阍山门荼毒的临宁百姓举城欢庆，而灭掉山门的戚佟二人顿时成了众人的英雄。
经过县令的请求，佟一心和戚解坐在同一辆马车里招摇过市，接受着全县百姓的夹道欢迎。
“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要下山的？”戚解问道。
“他们不知道，但直到山上肯定出事了，你以为那么多仆役从山上下来，临宁县令会无动于衷吗？”佟一心边对人群挥手边解释道“换了以往，他们要知道咱俩是仙师，这会得趴在地上发抖地磕头了，今天反而要对我们顶礼膜拜。”
“佟师兄很喜欢这样？”戚解不为所动，即便是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依旧非常平静。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大家开心很重要。”他边说边向人群挥手致意，宛若凯旋归来的大将军“所以你也得笑一个，让这些被仙师压迫数年的人们喜庆一下。”
戚解在心中无声地叹气，面上僵硬地露出微笑，学着佟一心向周围的人挥手。
观婵的父亲生前是临宁县县衙主簿，和县令交好，因此当他知道是戚解从尚开七手里救下观婵后，对戚解二人大有好感，专门清出一栋小楼供戚佟居住。
至于观婵，本来县令希望可以收养她，但在观婵自己的强烈要求下，还是和戚解一同住进了小楼。
而在佟一心拿出乌阍密室中搜刮所得的钱财后，临宁县里再没有人质疑这两个来历神秘的仙师了。
午饭时，三人享用着县令派专人送来的佳肴，谈论着这半日来的遭遇。
“既然县令有意，你干脆住他家好了，我看县令一家人也挺好的。”戚解边吃边道。
“那是县令夫人想撮合我和她儿子的婚事。”观婵冰雪聪明，当场点破这件事情背后的门道。
“那确实不可能答应了。”佟一心意有所指地道，耐人寻味地望着观婵，他早就看出观婵对戚解抱有不一般的感情，本来以为在这场有趣的感情中，自己的师弟是被迷得神魂颠倒的一方，现在看来恰恰相反。
“山门要如何处理？”戚解道。
“我向县令交待过了，他说会派人上山清扫的，这件事没必要插手，”佟一心夹了口青菜“这些年乌阍等人在临宁县作威作福，他们不会对山门手下留情的。”
午饭结束，在观婵走上二楼后，佟一心擦嘴道：“戚师弟晚上有空吗？”
“什么事？”戚解有些戒备地道。
“我想请你见一个人。”“谁？”“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整个下午，戚解都不知道这位神神秘秘的佟师兄做了什么，只在晚饭前突然出现。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观婵难得地在吃饭时分出心来观察了一下戚解的表情。
“没有。”戚解连忙道。
“没有。”佟一心下意识道。
观婵一脸狐疑地看向佟一心：“我问他又没问你，你干嘛也要回答？”
戚解、佟一心顿时语塞。
好说歹说地糊弄过去后，这段晚饭时的小插曲没有点破佟一心和戚解的秘密，二人在饭后顺利溜出小楼。
知道山门不在后，临宁的夜晚明显更有活力了，戚解和佟一心漫步在熙攘的人流中，一如常人。
一刻钟后，二人来到了城外的一片密林里，正当戚解在想自己的六师兄是不是打算在这里干掉自己时，佟一心开口了。
“十二年前，有个人成为了正威坛最年轻的弟子，”佟一心边款款而谈边步入密林，戚解咽了咽唾沫跟在他身后“此人虽然出身农户，却对正威坛符法神通颇有天赋，没几年就声名鹊起。”
“外门、内门直到真传弟子，其他人十数年也未必能实现的晋升，却被此人在数年内实现。”
说到这里佟一心忽然一顿，微微转头对戚解说道：“名声是非难的沃土，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啊，戚师弟。”
“这位不世出之才也有同样的问题，在盛名之后是道门中逐渐兴起的各种传闻，而其中改变了此人一生的那条传闻，也是最致命的那条。”
“正威坛掌门传人。”
“被冠上这样的名头，终于引起了那些左右道门之人的注意，他们畏惧这颗新星，畏惧道门内的利益划分遭受挑战，畏惧失去地位，畏惧失去手中那条紧紧缠绕在正威坛根基上的锁链。”
“于是这些人联合起来，使用他们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方法，栽赃、陷害、诬告，无所不用其极，终于打到了这名弟子。”
“这位天赋异禀的弟子被扣上颠覆师门的罪名，全家遭到追杀，尽管得到了门中同好的帮助，只是普通农户的家庭终究抵不过那些有上百年历史的修士家族。”
“最终，整个家族只有这名弟子及一位至亲逃脱。”
佟一心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如何，我这个故事？”
戚解挠挠头，耸耸肩道：“乌阍说过一个差不多的，你有兴趣听…不，没什么，忘了我说的话吧，所以佟师兄你就是那名弟子吗？”
“不。”
佟一心摸出一张符纸丢到地上，大地翻动，一根巨大的冰柱从地下钻出，晶莹剔透。
戚解瞳孔微缩———冰柱中封着一个人！
这是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一身水韵百花罗裙，清恬淡雅，双眼紧闭地静滞于寒冰之中。
“这才是那位弟子，她是我的姐姐，佟澈，”佟一心抚摸着冰柱，眼神复杂“我们从家乡逃跑时，她中了正威坛长老的离魂符法，灵肉分离。”
“五年前，在流亡途中我得到了一本经书，”佟一心冷峻道“泰山神祀…这道法门可以招来游弋于世间的亡魂并再次复合灵肉，是再造生命的神通。”
“可惜我得到的是残篇，缺乏媾合魂魄与血肉的后半部分，只能先招来家姊的灵魂用符法稳固住。”
佟一心挥挥手，冰柱再次沉入地下，他招手摄来丢在地上的符箓道：“没错，生魂转摄大法其实就是《泰山神祀》的后半部分，乌阍只有古语本的残篇，不知道还有前半部分，所以他使用时才会有这么多局限。”
“只要观婵翻录完竹简，我就会立刻着手准备神祀。”
这么跌宕起伏的故事很难让人相信，但被佟一心说出来却让戚解本性地认为是真实发生的。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戚解不明白佟一心的动机。
“因为我觉得，如果是你也会做同样的事，”佟一心来到戚解面前“你为什么要救观婵？因为她漂亮？因为她窈窕？如果换作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呢？或者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你也会救他们吗？”
“只要我做得到，只要我知道。”戚解坚定道。
“不错，我喜欢浪漫的人，”佟一心抿嘴一笑“尤其是那些有自知之明的浪漫者们。”
“回去吧，观婵该起疑心了。”“有必要瞒她吗？”“没有，但我不喜欢她，罗里吧嗦的跟我姐一样。”
二人原路返回，戚解顺便在夜街上买了些只有观婵才叫的上名字的东西，比如造型精巧的菓子。
一路上张灯结彩，人声鼎沸，有淬镜的售艺者，有踩武跷的跷伎，更有表演“皮猴戏”的台班子。
只见一老者站在透亮清明的牛皮后，同时操纵着三四个皮影，有条不紊地操弄着场子。
台上的人物裁剪得挺括大方，布景调色纯正绚烈，老者的唱腔更是抑扬顿挫，配合台下奏曲的二胡、唢呐、闷板等乐器，将几张剪纸演绎得绘声绘色。
只不过戚佟二人根本看不懂这演得是什么，可惜了这一场好戏，若是观婵在场肯定能说出个道道来。
“看来仙师的名声在这临宁县算是彻底臭了。”戚解看着过年节般的百姓，有感而发道。
“挺好，反正仙师里也出不了几个好东西。”佟一心毫不客气道，他的过往让他有资格厌恶这个群体。
二人返回小楼后，观婵依旧在帮佟一心翻译那本《生魂转摄大法》，戚佟二人于是坐在门外闲聊着。
佟一心提到了一些戚解不知道的事，比如布置《三才禳星奇门术》给李剽三人来帮助它们造反，还有旁敲侧击引诱马螃盗取乌阍道人的《跛仙藏》，让他入魔给自己创造卧病在床的机会，从而能在最后的师徒决裂中后发制人。
“原来全是你干的……”戚解到这会才明白，黑石崖山门里的事，几乎全是面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家伙挑起来的“你还干过什么？”
“没了，也就是平常设计一下增加大师兄他们对乌阍的不满啊之类的，对了，我在丹房里也有人，给你们做年夜饭的领班就是我的人。”
我艹……戚解差点跳起来，他忽然想起来那晚乌阍在夸赞仆役年夜饭做得不错后，那个领班说过“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之类的话，仔细一想这不是第一次在斩心殿里，乌阍收自己为徒后佟一心说过的话吗？
“我那是防止大师兄或乌阍在伙食里耍手段，不算是眼线，也就是个保险罢了，”佟一心望着头顶明月“山门里其实除了乌阍都不是我的对手，但要让一切按计划走就需要耐心和谨慎了。”
“戚解，我开示了我的秘密，现在该你了。”
戚解沉默了，他在斟酌佟一心到底可不可信，从目前来看他应该还是能信任的，至少救了自己一命，而且故事听起来也不像假的，自己蛊人的问题要是能从他这得到些指点………
“你知道蛊人吗？”“古人，什么时候的古人？”“不是那个古，是……是蛊虫的那个蛊。”“虫皿蛊？”“没错。”“哦……不知道，蛊虫我倒是知道。”
戚解把乌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听得佟一心一愣一愣的：“这么说，你其实是被乌阍用炼蛊法门制造出来的……蛊人？”
“没错，”戚解点点头“我是蛊人的事还没告诉观婵，你也得替我瞒着她。”
“有必要瞒着她吗？”“我怕吓着她？”
佟一心叹气：“师弟你也不容易啊……不过乌阍说要你在祁明国的那什么山上解决离魂症的事，我估计是骗你的，祁明太远了，你很可能撑不到那里就会殒命。”
“师兄可有解决的办法？”戚解问道。
“……我手里的《泰山神祀》是针对正常人的，蛊人应该不算在这个范畴里，不过。”佟一心若有所思。
“不过什么？”戚解连忙追问道。
佟一心起身拍了拍屁股：“不过，我知道一个人，他可能比我要更了解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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