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泰山神祀
平静是戚解在过去从未长久体验过的情绪。
他曾觉得世间万物都是令人烦躁的，食物、房屋、深林、书籍、金玉、瓷器……和山门有关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厌恶，因为这些东西最终都会和乌阍、曹丙武等人联系上。
这是场噩梦，仿佛永远也醒不过来。
然而平静却仿佛一面滤镜，透过它再次展望四周，戚解获得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打扫干净的石板路看起来让人心情舒畅，叫卖早点的摊贩施法般唤起了肚子里的馋虫，还有澄净的天空与徜徉的云霄，戚解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存在于这么一片美丽的穹野之下。
没有乌阍，没有曹丙武，没有李剽尚开七骆无咎，当戚解睁开眼时，他看到了一个清净的世界。
活着，也是可以拥有希望的，这希望美好到让他差点忘记了身为蛊人的天生缺陷，只想溺毙于其中。
但有一个东西唤醒了他，那是佟一心交给他的、从赵小米石龙子身上得到的香囊，一下将戚解拉回了那条林荫小路，路中央是抱着干尸柱的“赵小米”。
戚解握住香囊，登门拜访县令请他帮忙寻找本地中有没有被掳上山门、名叫“赵小米”的人，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这也为他提了个醒。
乌阍等人不过是冰山一角，戚解依旧活在一个疯狂危险的世界里，只是临宁县的安宁让这份疯狂披上一层含情脉脉的薄衣而已。
想明白后的戚解越发开始努力修炼符法和尸虫咒法。
而在另一边，经过十几日宵衣旰食之后，观婵终于将全本《生魂转摄大法》录述出了一份今语本，佟一心当即着手准备施展泰山神祀。
在上元节的前一天傍晚，戚解和佟一心再次来到了藏有佟澈的那片密林里。
“泰山神祀的过程很有些繁复，可能需要你帮忙。”佟一心叮嘱道，戚解点点头。
他再次唤出冰柱，那包裹着佟澈的冰块一经出现，立刻在在这寒冬腊月之际给地面吊上了霜花。
他抛出那块“乾坤布”，水蓝色的方布一抖，掉出四具尸体，分别是曹丙武、李剽、尚开七和骆无咎。
佟一心单手掐诀，从乾坤布里登时飞出数十面五颜六色的小旗，天女散花般地插入四周土壤，分布形列暗合奇门八卦之妙。
“太合为屋，掘啸灵台，起土！”
佟一心念出口诀，手指一提，承载冰块的那片土地猛地一震，接着缓缓拱起，带着封有佟澈的冰柱垒起一个两丈左右的高台。
“灵饲继薪，度化游魂。”
佟一心跃上高台，曹丙武的尸身也一同飞了上去。他再次挥手，从乾坤布里又钻出一堆瓦罐，砰砰砰地落在土台周围围成一圈。
“纲为囹，三牲挂厌。”
佟一心摸出三张符箓往空中一抛，三道流光变成三个香炉稳稳落在冰柱周围，形成犄角之势。
他再次甩动袖袍，雨幕一样的符箓纷纷飞出，粘在四面八方的所有树木、地面上，糊得铺天盖地全是符纸的丹砂味，就差在戚解脸上也贴两张助助兴了。
佟一心双手掐诀，抬手朝上方打出一团红色光雾，时隐时现的红光在黑夜里显得相当刺眼。
光雾“砰”地炸开，变成一团红线攀上枝干，如扩散的蛛网把蛛丝向外辐射状地发射。
半刻钟后，戚解目光所及的树木，以及他看不见的树木几乎都被红线绕过，头顶错综复杂的红色线网来回穿插交织，构成一副难以言喻的画面。
佟一心一拍手，只听一阵铃响，从红线上无中生有般地垂下一件件宫铃，伴随冬夜的寒风叮铃作响。
做完这一切后，整个树林已经变成了泛着邪异气息的祭祀场所，“大祭司”立于高台上打量着他的作品。
一件件数过去，确定该布置的一个不漏后，他朝远处的戚解点点头，然后坐在高台上，正想开口，忽然止住动作。
佟一心低头凝视了土台地面两息，接着捏了把土笑了笑：“十年心血只为今日，不必犹豫。”
言罢他漏掉泥土，闭眼掐诀，恭敬颂咏。
“浑沦未判，渺一炁以无垠；高下既陈，奠三才而有象。地爰分於五岳，权莫重於泰山。”
“恭惟东岳天齐大生仁圣帝。应乎造化，生於混沌之初；立自阴阳，镇彼幅员之域。与天齐久，大德日生。仁以得仁，体乾元之发育；圣而益圣，居泰岱之岧峣。五方端处於东方，三界独尊於中界。奉行天……”
随着佟一心口中念词，场中渐渐起了应答。
“……兰场洁备，宝炷浓熏……”
三台香炉忽然涌出大股香雾，雾气很快沉下高台落入地面，一时间紫虚郁秀、灵风聚烟、香云密罗、径御洞天，整片深林一地氤氲，香气扑鼻。
“……扣钟击钵，声相应於步虚；酌水献花，礼不逾於诚实……”
瓦罐中升腾起一缕缕妖冶色蓝色幽光，孤柱直上与红色的密网接触，引得红绳上的无数宫铃响声大作。
宫铃中溢出一抹红光，汇入密网之中后收拢到最中央处、冰柱的正上方。
“……炁焰威灵，无远弗届。凡伸祈祷，谅沐慈怜……”
汇聚而来的红光从绳线纠缠之中脱落，滴到冰柱上溅起一片水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着冰柱，露出其中亭亭玉立的佟澈。
她的额发与衣物尽数被水花打湿，浮现出模糊的暧昧之色，但面对这副诡异到极点的场景，实在是让人难以产生哪怕毫许的非分之想。
“……过咎若於丘山，善念微於尘露。罪根难灭，恶贯易盈。不知禳谢之门，莫晓首陈之路……”
此话一出，曹丙武的尸身忽然焦黑枯败了起来。
戚解仔细看去，发现这其实是因为大师兄的尸体上覆盖了一层极薄极淡的透明火苗的缘故，这火苗燎烧血肉，将其烤煅成一蓬蓬细密的灰烬。
灰烬飘零上浮，穿过红网窜升至上方的星海之中，然后就看到星光霄汉中，星辰的相位居然在发生改变！
星光流华、皓月经空，星位偏转重组，在璀璨天幕中形成了一支巨大浩瀚的星光巨目，这眼睛向地上的神祀现场投下苍老荒蛮的目光，以亘古之月审略四方。
“轰隆！”
天维震荡之中，夜空中撕开一道裂隙，一支人面鹤身的巨鸟振翅而下，与此同时，戚解看到摆放在高台边上的三具尸体开始崩解溃散。
人面鹤落在密林上方，扇动鹤翼鼓出一圈圈气浪，把遍地的符箓吹得哗哗作响。
戚解看清楚了，这人面鹤的脸上戴了张面具，看不出材质但表情很有意思，哭丧着脸真像奔丧一样。
“呼———”
人面鹤吹出一团黄气，宛若有生命般钻入佟澈的鼻息中后，扶摇直上遁入裂隙，消失于夜空中。
裂隙收缩，周围扭曲的星空旋转着归位，不久幽恢复成寻常那般灿烂的银汉，壮阔高丽。
只是在此时的戚解眼中，这壮丽中多了一分恐怖。
“呼哧！”正当戚解还在心有余悸时，他脚边的符箓忽然相继燃烧，火苗吞吐间，所有的符箓都凭空生炎。
符箓之后是红线宫铃，然后是瓦罐、香炉，最后是佟一心散落在四周的小旗。
“轰隆隆———”
戚解看到佟一心降下土台，于是走上前去：“完了？”
“应该完了，”佟一心抱着自己的姐姐疑惑地来到地面上“只是还没苏醒，不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被他抱在怀里的佟澈伸出一只手掐住他的鼻子。
“嘶！”佟一心立刻疼得撒手。
少女佟澈落地，缓缓睁开清冷的双眼，看到眼前两个陌生男人后，声音冰冷道：“你们是谁？我弟弟呢？”
“你弟弟搁这呢！哎呦！”佟一心被掐得跪在地上呲牙咧嘴道。
“一心？”佟澈一愣，立刻蹲下来捧着佟一心的脸蛋端详起来“眉眼确实很像……你怎么这么大了？”
“你的记忆还停留在五年前中离魂符的时候，”佟一心捂着鼻子道“现在已经是五年后了，我当然这么大了。”
“五年？”佟澈一愣，旋即望向四周“这里是……”
“番越的边境县城临宁，”佟一心捂着鼻子道“嘶！你下手可真黑啊！”
“父亲……母亲呢？”佟澈忽然道。
佟一心顿了一下，淡淡道：“就剩我们俩了。”
佟澈默然，佟一心却好似不在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
那天晚上佟氏姐弟谈了些什么戚解并不知道，但这对姐弟的重逢让戚解有了更多感悟，仙师亦有家破人亡之时，这世间人情冷暖真叫人唏嘘不已。
这天早餐时，戚解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前往南忌寻找佟一心对他提到过的那个知晓蛊人之事的人。
“东苑道有座山名唤严晴，山上有一悬空佛寺，崇地藏王修三世禅，那里的住持信彰是我能想到唯一会帮到你的人。”
“但是，戚师弟，这条消息可不能白送你，你帮我个忙。”
戚解放下碗：“什么忙？”
“以后再说，你日后了结蛊人事后，可来浩丘找我。”
如此一来，在场诸人的去留便有了定议，早饭也多了一丝离别的寂寥，四人默默吃饭不做他语。
晚间戚解收拾自己的东西时，观婵却溜了进来。
“戚仙师，我……我可以和你一起吗？”“啥？”
“我昨天回家收拾了一下……父亲母亲已经去世，在这里我也没有亲人了，除了戚仙师，我想不到还有那里可以成为我的归宿。”
归宿……戚解皱了皱眉头：“观婵，我去南忌可不是游山玩水的，而且我身为修士，一路上说不定会遇到多少危险，也许会有比乌阍更可怕的敌人。”
“在我看来，临宁才是你的归宿，才是你的家乡。”
观婵闻言，靠过来抱住戚解：“是啊，这里也曾是我的归宿和家乡，我有父亲母亲，也曾有平静安宁的生活。”
“可当家慈家严亡于贼手、我被掳掠上山，从那时起这一切就不复存在了。”
“我惶惶不安，心里藏着痛苦仇恨，却无法将它们还给仇人，就连自己也要变成别人的玩物。”
“戚仙师，是你救了我，不是我自己或者其他人，只有你救了我，让我在山门里安稳度日，让我有机会亲自报仇。”
——不，那该算在故意把《三才禳星奇门术》留给尚开七等人的佟一心头上……这话有些不解风情还是别说了吧……戚解理智地把话又咽回肚子里去。
“待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得到了久违的安心，和你在一起时的幸福和平静使我明白了自己的真心。”
“吾心安处，便是家乡。”
他曾觉得世间万物都是令人烦躁的，食物、房屋、深林、书籍、金玉、瓷器……和山门有关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厌恶，因为这些东西最终都会和乌阍、曹丙武等人联系上。
这是场噩梦，仿佛永远也醒不过来。
然而平静却仿佛一面滤镜，透过它再次展望四周，戚解获得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打扫干净的石板路看起来让人心情舒畅，叫卖早点的摊贩施法般唤起了肚子里的馋虫，还有澄净的天空与徜徉的云霄，戚解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存在于这么一片美丽的穹野之下。
没有乌阍，没有曹丙武，没有李剽尚开七骆无咎，当戚解睁开眼时，他看到了一个清净的世界。
活着，也是可以拥有希望的，这希望美好到让他差点忘记了身为蛊人的天生缺陷，只想溺毙于其中。
但有一个东西唤醒了他，那是佟一心交给他的、从赵小米石龙子身上得到的香囊，一下将戚解拉回了那条林荫小路，路中央是抱着干尸柱的“赵小米”。
戚解握住香囊，登门拜访县令请他帮忙寻找本地中有没有被掳上山门、名叫“赵小米”的人，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这也为他提了个醒。
乌阍等人不过是冰山一角，戚解依旧活在一个疯狂危险的世界里，只是临宁县的安宁让这份疯狂披上一层含情脉脉的薄衣而已。
想明白后的戚解越发开始努力修炼符法和尸虫咒法。
而在另一边，经过十几日宵衣旰食之后，观婵终于将全本《生魂转摄大法》录述出了一份今语本，佟一心当即着手准备施展泰山神祀。
在上元节的前一天傍晚，戚解和佟一心再次来到了藏有佟澈的那片密林里。
“泰山神祀的过程很有些繁复，可能需要你帮忙。”佟一心叮嘱道，戚解点点头。
他再次唤出冰柱，那包裹着佟澈的冰块一经出现，立刻在在这寒冬腊月之际给地面吊上了霜花。
他抛出那块“乾坤布”，水蓝色的方布一抖，掉出四具尸体，分别是曹丙武、李剽、尚开七和骆无咎。
佟一心单手掐诀，从乾坤布里登时飞出数十面五颜六色的小旗，天女散花般地插入四周土壤，分布形列暗合奇门八卦之妙。
“太合为屋，掘啸灵台，起土！”
佟一心念出口诀，手指一提，承载冰块的那片土地猛地一震，接着缓缓拱起，带着封有佟澈的冰柱垒起一个两丈左右的高台。
“灵饲继薪，度化游魂。”
佟一心跃上高台，曹丙武的尸身也一同飞了上去。他再次挥手，从乾坤布里又钻出一堆瓦罐，砰砰砰地落在土台周围围成一圈。
“纲为囹，三牲挂厌。”
佟一心摸出三张符箓往空中一抛，三道流光变成三个香炉稳稳落在冰柱周围，形成犄角之势。
他再次甩动袖袍，雨幕一样的符箓纷纷飞出，粘在四面八方的所有树木、地面上，糊得铺天盖地全是符纸的丹砂味，就差在戚解脸上也贴两张助助兴了。
佟一心双手掐诀，抬手朝上方打出一团红色光雾，时隐时现的红光在黑夜里显得相当刺眼。
光雾“砰”地炸开，变成一团红线攀上枝干，如扩散的蛛网把蛛丝向外辐射状地发射。
半刻钟后，戚解目光所及的树木，以及他看不见的树木几乎都被红线绕过，头顶错综复杂的红色线网来回穿插交织，构成一副难以言喻的画面。
佟一心一拍手，只听一阵铃响，从红线上无中生有般地垂下一件件宫铃，伴随冬夜的寒风叮铃作响。
做完这一切后，整个树林已经变成了泛着邪异气息的祭祀场所，“大祭司”立于高台上打量着他的作品。
一件件数过去，确定该布置的一个不漏后，他朝远处的戚解点点头，然后坐在高台上，正想开口，忽然止住动作。
佟一心低头凝视了土台地面两息，接着捏了把土笑了笑：“十年心血只为今日，不必犹豫。”
言罢他漏掉泥土，闭眼掐诀，恭敬颂咏。
“浑沦未判，渺一炁以无垠；高下既陈，奠三才而有象。地爰分於五岳，权莫重於泰山。”
“恭惟东岳天齐大生仁圣帝。应乎造化，生於混沌之初；立自阴阳，镇彼幅员之域。与天齐久，大德日生。仁以得仁，体乾元之发育；圣而益圣，居泰岱之岧峣。五方端处於东方，三界独尊於中界。奉行天……”
随着佟一心口中念词，场中渐渐起了应答。
“……兰场洁备，宝炷浓熏……”
三台香炉忽然涌出大股香雾，雾气很快沉下高台落入地面，一时间紫虚郁秀、灵风聚烟、香云密罗、径御洞天，整片深林一地氤氲，香气扑鼻。
“……扣钟击钵，声相应於步虚；酌水献花，礼不逾於诚实……”
瓦罐中升腾起一缕缕妖冶色蓝色幽光，孤柱直上与红色的密网接触，引得红绳上的无数宫铃响声大作。
宫铃中溢出一抹红光，汇入密网之中后收拢到最中央处、冰柱的正上方。
“……炁焰威灵，无远弗届。凡伸祈祷，谅沐慈怜……”
汇聚而来的红光从绳线纠缠之中脱落，滴到冰柱上溅起一片水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着冰柱，露出其中亭亭玉立的佟澈。
她的额发与衣物尽数被水花打湿，浮现出模糊的暧昧之色，但面对这副诡异到极点的场景，实在是让人难以产生哪怕毫许的非分之想。
“……过咎若於丘山，善念微於尘露。罪根难灭，恶贯易盈。不知禳谢之门，莫晓首陈之路……”
此话一出，曹丙武的尸身忽然焦黑枯败了起来。
戚解仔细看去，发现这其实是因为大师兄的尸体上覆盖了一层极薄极淡的透明火苗的缘故，这火苗燎烧血肉，将其烤煅成一蓬蓬细密的灰烬。
灰烬飘零上浮，穿过红网窜升至上方的星海之中，然后就看到星光霄汉中，星辰的相位居然在发生改变！
星光流华、皓月经空，星位偏转重组，在璀璨天幕中形成了一支巨大浩瀚的星光巨目，这眼睛向地上的神祀现场投下苍老荒蛮的目光，以亘古之月审略四方。
“轰隆！”
天维震荡之中，夜空中撕开一道裂隙，一支人面鹤身的巨鸟振翅而下，与此同时，戚解看到摆放在高台边上的三具尸体开始崩解溃散。
人面鹤落在密林上方，扇动鹤翼鼓出一圈圈气浪，把遍地的符箓吹得哗哗作响。
戚解看清楚了，这人面鹤的脸上戴了张面具，看不出材质但表情很有意思，哭丧着脸真像奔丧一样。
“呼———”
人面鹤吹出一团黄气，宛若有生命般钻入佟澈的鼻息中后，扶摇直上遁入裂隙，消失于夜空中。
裂隙收缩，周围扭曲的星空旋转着归位，不久幽恢复成寻常那般灿烂的银汉，壮阔高丽。
只是在此时的戚解眼中，这壮丽中多了一分恐怖。
“呼哧！”正当戚解还在心有余悸时，他脚边的符箓忽然相继燃烧，火苗吞吐间，所有的符箓都凭空生炎。
符箓之后是红线宫铃，然后是瓦罐、香炉，最后是佟一心散落在四周的小旗。
“轰隆隆———”
戚解看到佟一心降下土台，于是走上前去：“完了？”
“应该完了，”佟一心抱着自己的姐姐疑惑地来到地面上“只是还没苏醒，不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被他抱在怀里的佟澈伸出一只手掐住他的鼻子。
“嘶！”佟一心立刻疼得撒手。
少女佟澈落地，缓缓睁开清冷的双眼，看到眼前两个陌生男人后，声音冰冷道：“你们是谁？我弟弟呢？”
“你弟弟搁这呢！哎呦！”佟一心被掐得跪在地上呲牙咧嘴道。
“一心？”佟澈一愣，立刻蹲下来捧着佟一心的脸蛋端详起来“眉眼确实很像……你怎么这么大了？”
“你的记忆还停留在五年前中离魂符的时候，”佟一心捂着鼻子道“现在已经是五年后了，我当然这么大了。”
“五年？”佟澈一愣，旋即望向四周“这里是……”
“番越的边境县城临宁，”佟一心捂着鼻子道“嘶！你下手可真黑啊！”
“父亲……母亲呢？”佟澈忽然道。
佟一心顿了一下，淡淡道：“就剩我们俩了。”
佟澈默然，佟一心却好似不在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
那天晚上佟氏姐弟谈了些什么戚解并不知道，但这对姐弟的重逢让戚解有了更多感悟，仙师亦有家破人亡之时，这世间人情冷暖真叫人唏嘘不已。
这天早餐时，戚解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前往南忌寻找佟一心对他提到过的那个知晓蛊人之事的人。
“东苑道有座山名唤严晴，山上有一悬空佛寺，崇地藏王修三世禅，那里的住持信彰是我能想到唯一会帮到你的人。”
“但是，戚师弟，这条消息可不能白送你，你帮我个忙。”
戚解放下碗：“什么忙？”
“以后再说，你日后了结蛊人事后，可来浩丘找我。”
如此一来，在场诸人的去留便有了定议，早饭也多了一丝离别的寂寥，四人默默吃饭不做他语。
晚间戚解收拾自己的东西时，观婵却溜了进来。
“戚仙师，我……我可以和你一起吗？”“啥？”
“我昨天回家收拾了一下……父亲母亲已经去世，在这里我也没有亲人了，除了戚仙师，我想不到还有那里可以成为我的归宿。”
归宿……戚解皱了皱眉头：“观婵，我去南忌可不是游山玩水的，而且我身为修士，一路上说不定会遇到多少危险，也许会有比乌阍更可怕的敌人。”
“在我看来，临宁才是你的归宿，才是你的家乡。”
观婵闻言，靠过来抱住戚解：“是啊，这里也曾是我的归宿和家乡，我有父亲母亲，也曾有平静安宁的生活。”
“可当家慈家严亡于贼手、我被掳掠上山，从那时起这一切就不复存在了。”
“我惶惶不安，心里藏着痛苦仇恨，却无法将它们还给仇人，就连自己也要变成别人的玩物。”
“戚仙师，是你救了我，不是我自己或者其他人，只有你救了我，让我在山门里安稳度日，让我有机会亲自报仇。”
——不，那该算在故意把《三才禳星奇门术》留给尚开七等人的佟一心头上……这话有些不解风情还是别说了吧……戚解理智地把话又咽回肚子里去。
“待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得到了久违的安心，和你在一起时的幸福和平静使我明白了自己的真心。”
“吾心安处，便是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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