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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拾荒老人

    我带着特里,两人驱车前往横滨的揽宁街。又是熟悉的线路。碧蓝的天空中,一群大雁排着V字形在飞翔,队形整齐又利落。而道路的两边则是大海,水面闪闪发光,亮的刺眼。水上有好几艘私人游艇,散落在海面的各个地方。看不清游艇上的人,不过想来应该很快活。这是富豪们的私人派对,他们最喜欢这种既能体现财力,又能结识美女的机会了。

    在高速公路的下方有着一大片壮阔的沙滩,那里人满为患,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堆在上面。车子穿过由水泥打造的洞口,里边一片漆黑,一开进来就仿佛世界末日一般。我把车子的远光灯打开,但不到十秒我又将其关掉,因为我们出洞口了,距离非常短。然后就是下高速,通道上的车不多,零零散散的几辆车在4个通道朝工作人员付钱。下高速后,我沿着刚刚看到的那片海滩赶去。这边的交通十分拥挤,尤其是靠近海边几乎没有停车场的位置。我们将车子停留在一个距离我们要探查现场不到500米的地方,然后开始步行。

    “不得不说,这边地方的人还蛮喜欢沙滩。”特里望着人群,远方有几个年轻人朝海滩的方向前进。

    “我也已经见识过了。这主要讲究一个人多热闹,再碰上这么好的天气,人们肯定都想出门运动了。”

    “这里是我第一次来。我没有正式到高忠的现场看过。”特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上了烟。

    “之前那些信息是横滨警方寄过来的?”我问。

    “没错。毕竟是他们的辖区,在没搞清楚死者的身份,肯定由他们负责。”

    我点了点头:“这倒是。要不要联系那边的人?”

    “不必,用不着跟他们声明。”特里说。

    “明白了。”

    我和特里停止了在沙滩上观望的行为,朝着之前车子里遗留的横滨市地图,在各个街道中穿梭。在花费半个小时左右,我们总算是赶到揽宁街道。这里的道路容纳不下一辆车,非常狭窄。而道上的行人却很多,属于相对偏僻的住宅区。但显然刚发生不久的命案没有影响到这里,路人有说有笑,非常自在快活。

    “奇怪,这可是刚死去一个警察,怎么感觉没人在意。”我对着特里说。

    “不,其实他们也并不知道死者的身份是警察,我们没有暴露,除非是认识高忠的人。”他说。

    我们在这条街寻找着摆放垃圾桶的地方,最后找来找去,发现在正路的背面在不远处有一个用警示线划开的区域,那里有一个宽阔无比的站点,堆着一排的垃圾桶。没人在那守着,任由它们发出臭气熏天的味道,难闻到不得不捂着鼻子观察。很明显这里已经没人看管,被警方保护起来。其中正中央有一个红色的桶,被人用水彩笔画了一个五角星的标记。我们走到这个桶的身边,把它的盖子打开准备一窥究竟,不过随着而来的则是更加让人反胃的味道,能看到苍蝇在里边欢快地进食。废弃的零食,厨余垃圾,血迹和一些说不出名字的东西掺杂在一起,它们组成了世界上最恶心的怪异气味。我想除了法医,没人会想继续做这件事。

    垃圾桶并没有多余的线索,这个从我们来就做好心里准备,所以对此并没有觉得不甘。随后又沿着这条街走了又走,周围的建筑都是低层楼,一栋和一栋之间相距不会超过10米,更多的还是紧贴着一起。垃圾桶的位置相对于揽宁街比较偏僻,靠的最近的有3栋房子能直接看到这个位置,并且一览无余,没有任何遮挡空间。而从垃圾桶的位置往前走100米,就能直接进入主道,再向前走500米就能到达海滩。

    这里全部都是住宅,没有娱乐场所,没有市场。高忠来这的可能性太低。

    “高忠有亲戚住在这里吗?他会不会是因为刚好来到横滨,而顺路看望亲戚朋友这类?”我问。

    “没有。我们也都将他的关系梳理清楚了,这里没有他认识的人。他距离上次来横滨还是在6年前。”

    “那这个地方他不该出现。不管是散心还是办案。”

    我和特里远离了那块恶臭的地方,然后各自赶忙点上一根烟,慢悠悠抽起来,顺带将自己身上的臭味去除掉一些。随机沿着主路走出揽宁街,目前的关键是找到第一现场。但凶手拖着一个人,身上还不断流淌着血,路上既没有留下痕迹,又不被人发现,要做到并不容易。选择深夜也并非是偶然,这有利于他处理很多痕迹。

    “凶手可能早就预谋好了,不然想要做到这么缜密,很难。”我说。

    “但是在这附近,其实想要找一个合适的作案场所并不容易。这里居住的人很多,那把手枪发出的响声会很明显。”特里点了点头。

    出了揽宁街,我们顺着海滩的天堂路行走。天堂路是一条笔直的道路,它的右边是一望无际的沙滩和大海,左边则是能进入揽宁街道的路口。我打量着右边的沙滩,心中有一个想法贸然而生,高忠会不会在沙滩被杀害呢?靠近海边,大海潮起潮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洗刷现场的痕迹,并且海水自带盐分,能将血迹很好除尽。其次,深夜没多少人会在海边停留,既然要选择杀人场所,那海边自带的天然条件是最好的。但依旧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为何不直接将其丢到大海,这难得不是更加省事吗?多此一举的意义何在?

    我停下脚步,坐在沙滩最外边的木椅上。椅子的上方有不大不小的树,能避免被阳光直接暴晒。特里见此也一同坐了下来。海风一阵一阵往我们脸上吹来,带有它特殊的淡咸味。而面前则是一群少年少女在海滩上玩着排球,他们的肌肤黝黑,肌肉结实,穿着很休闲的短裤短裙在愉快玩耍。再往前看,则是有不少青年大的人在拿着冲浪板在海上起舞,动作非常流利。他们在浪起漂到空中的一瞬间摆出不同的姿势,都在炫耀着自身的技术,好像谁也不服谁一样,都在暗自较劲。

    一条带有灰斑色的小狗在慵慵懒懒从我们面前走过,它边走边摇晃着它那短小的尾巴,不断嗅着沙子,丝毫没有在意我们两个的存在。

    我用肩膀撞了撞特里,然后开口:“这块地方可真是大啊,你说就算是杀人,也很难有人知道吧?”

    他朝着我瞪大了眼睛,然后继续盯着那条远去的小狗。“绝对有可能啊!这里海浪声很大,四周没有建筑。并且我已经看过了,这里是免费沙滩,没人守着的。”

    随后他急忙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在纸上记着一些关键的信息。写到一半时,他又突然停下,看着沙滩上的人群,陷于沉思。“恐怕很难找到线索,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就算找到血迹,也不能断定是凶手或者高忠,指不定是游客受伤留下的。”

    “没错。但依旧需要好好找一遍,好运可不会眷顾懒人。”

    “要等到深夜估计人群才会散去,咱们去喝一杯吧。”

    “工作时间喝酒,这可不像你的风格。”我带着偷笑的眼神看他。

    特里站起了身,他将鞋子上面的沙子踢掉,用假正经的口气说:“不误事的前提下,可以不那么保守。”

    “正合我意,指不定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好运。”

    我们往高速公路的那个方向慢吞吞走着,想要在下午找到一个能喝酒的地方显然不太容易,在走了一段距离后,发现酒吧不是关门就是未开业。所以特里直接提议说换成餐厅吃饭,也能过一过喝酒的乐趣。我们将吃饭的地点放在一家看起来很豪华的餐厅,它处于高速公路收费站不到100米的位置。旁边有两家酒店,也是一样装修得很高大,有可能是同一个老板弄得。我们上到餐厅的3楼,坐到一个有落地窗,能一览无余看到天空和海滩的座位。

    三楼上的人并不多,不知道藏在何处的音响播放着ETRUE的《LOVELOVELOVE》。靠近窗边有一个男子在孤单着进食,他眼神落寞,我看着他把面放进嘴里嚼了有1分钟才咽下。如果是这种吃法,那一个下午都有的忙活了。在他的后边则是有一对小情侣,年纪在20岁左右,男子用一只手不停挑逗着女生,另一只手则是在桌子下面摸来摸去,两个人亲密到应该搬去酒店套房里面,那才是他们现在最该待的地方。

    特里突然在我眼前挥手,他打趣道:“我说,你看够了没有。”

    服务生不知何时站在我的后边,他安静地完全没有道理,至少也应该跟我问声好。我把注意放到他身上时,他拿在手里的菜单才放到我的面前,然后准备记录。我翻了翻,依旧没有看顺眼的菜,只点了一瓶老泰勒威士忌。随后无奈只能问那名安静的服务生:“有什么招牌介绍吗?好吃不贵那种。”

    他眼神和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很自然说:“刺身和炸天妇罗。”

    特里紧接着说:“那各上一份吧。”他面前也有一份菜单,他望着上面:“牛蒡丝,摩托罗拉卷,另外加一份照烧鸡饭和一瓶黑麦威士忌。”

    “我的加个鳗鱼饭,好了。”我说。

    服务生将菜单记好后,跟我们确定一遍无误就跑去后台备餐。说实在,如果你一天没怎么好好吃饭,即使你不饿,但闻到别人的饭菜也会突然变得很饥饿,我就是如此。

    “那家伙怎么来得无声无息?”我问。

    他一脸坏笑,最后堪堪说:“是你太专注了。”

    饭和菜在没多久就开始陆续上齐,味道很正宗,也难得敢开这么大。天妇罗可能是有点出乎我意料地好吃,火候掌握非常准。虾肉新鲜又嫩滑,吃起来很有特色。我让服务生拿一桶冰过来,如果直接对着威士忌喝,可能整瓶下去晚上得躺在床上,加点冰块或许能缓和不少。而特里则是让服务生加一瓶姜汁汽水。当这些都到齐后,特里直接在这张排满美食的桌上调酒,他兑了四分之一的姜汁汽水,倒了三分之一的黑麦威士忌,最后加上几个冰块。

    “可惜这里没有调酒器,不然真可以让你大显身手。”

    他把调好的酒直接放进嘴里细细品尝,动作怪异又可笑,模样真像是在喝什么琼浆玉液一样。“不要紧,各有各的玩法,你看我这样也能喝对吧。”

    我的则是没有那么多花样,加了点冰块和三分之一的老泰勒威士忌就喝了起来。我把酒含在我的嘴里停留好一会,才缓缓吞下。喝着没多大感觉,但冰块带来的冰镇感属实让胃得到不少的缓解。

    我望向特里,他仍然在那迷醉品尝那杯酒,喝的小心翼翼。而他后面的那个孤身的男人依旧在那吃着东西,面是已经吃完了,不过换了一个味增汤。至于那对情侣,早在我们吃到中途就离去。

    天色在逐渐暗淡下来,橘红色的日光照亮了半边的天,倒映在水面上仿佛由一个伟大的画家产出的旷世画作。沙滩边来了更多的人,我想应该是来看日落,毕竟一副由大自然打造的精美作品是值得更多人欣赏的。况且我自己也在如痴如醉看着那难得一见的日落。

    随着时间推移,夜色逐渐占据了这片天空,它们急迫又无情,丝毫不给你多余的时间。店里的人开始逐渐变得多了起来,而负责三楼的店长见我们占据最好的位置,却迟迟不肯离去,开始流露出不满的神色。至于那些酒,我们早已经喝完,但沙滩上依旧还有不少人。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表,它准确无误停在8点整,想来还需要一会才能走。

    特里见状,朝我问道:“要再来一瓶威士忌吗?”

    “我还是喜欢老泰勒威士忌。不过让我品尝品尝你的手艺也并非不可,加一瓶黑麦吧。”

    “你会喜欢的。姜汁汽水多兑点更适合你。”

    “试试看。”

    特里尝试招唤来服务生,不过被视而不见,即使多加了一个女***生。但那两人仿佛耳朵成为了一个挂饰,又或者只能听到别人的叫喊的器官。特里有些怒气,不过还没有发作,最好还是不要发作,没有多大的必要。他准备起身,我用手拦下他,准备自己去搞定这种小事。店长在那侧着身打量我们,他脸上表现地很自然,手里在不经意整理物品。

    我走到吧台上,他见我动身时眼神就明显换了目标,不过显然是做好了对白。他和善地朝我问好,“先生晚上好,有什么能帮您?”

    “我们想要一瓶酒,夜晚漫长,没有它可不行。”

    “请问要瓶什么酒呢?”

    “黑麦威士忌。”

    他用一种几乎怪诞的表演说:“啊,不好意思先生,黑麦威士忌已经喝完了。您看要不要换一家酒吧去呢?那边可有无穷无尽的储量。”

    我强忍着怨气,“老泰勒威士忌也能凑合。”

    “真不好意思先生,威士忌酒已经没有了。如果还想喝,可能要等明天的货到。”

    突然,我心里有一个很坏的主意,但它并不会让我良心不安。

    “我如实说吧。我是东京来的记者,这周负责的刊目是美食,要写一篇报道。而我如今就在选择最好是那种看起来很高档,并且店里的食物还能让人赞不绝口的餐厅。我觉得这里不错,那边是我的助理,他已经在构思内容了。你家的酒如果储量不够,可能没办法让我们继续下去,那不得不换一家餐厅工作了。”我指着特里,他正在那专注看着沙滩的方向。

    那位店长的表情从错愕到惊讶再到恭维,变化的过程绝对不会超过2秒。他那双小眼睛几乎就要眯成一条缝了,显然是在沉思该怎么应对我两。最后,他笑嘻嘻地在我面前说:“先生,很抱歉破坏你们的工作。这顿饭就当是给您赔罪了,你们尽管喝,尽管吃,消费一律免费。不过,还请多写一些妙赞之词来写这篇报道,我们店的美食很出众不是吗?所以它完全值得更多人知道并且享受。”

    我用左手的两根手指交叉托着腮,仿佛真的在接受他的建议。“不过,酒不是已经没有了吗?这不容易让我们继续下去。”

    “不不,还有的。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人送来,您耐心等待3分钟就好了。是需要一瓶黑麦威士忌吗?”他走到台上的座机旁边,看起来随时就准备按下拨号键。

    “两瓶,多做一些储备也不坏嘛。”我说。

    他的脸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不过还是强忍着点了点头。随即他不知道将电话打去何方,我也不在意他是否真的打了这个电话。我挤过人群,径直走到原先的座位上。

    “怎么样,酒能上来吗?不行我们就买单离开了。”特里问。

    “不着急走,现在还早呢。你看海滩上的那群家伙,围着篝火玩得很快活。我们不仅有酒,或许还能免单的优惠呢。”

    “免单?你是下了什么药给店长吃了?”特里不经意间斜眼瞧着我问。

    “我跟他说我是记者,你是我的助理。我们在完成一篇关于美食的报道。”

    他听到一半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没有影响到餐厅的其他人。他脸上挂满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也能信?是不是太蠢了点?”

    我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服饰,不太正式的白色衬衣,一条蓝褐色的7分牛仔裤,是有点不符合身份。“也许人家也在赌呢?人不能只看外表嘛。况且,我们停留这么长的时间,不是更能证明我们的身份吗。至少,我们不是看起来买不起单的客人。”

    几分钟过后,店长亲自拿着两瓶酒来到我们的桌前,他轻声轻语地问:“需要打开吗?”

    “开吧,顺便帮我们的冰桶加些冰,外加一瓶姜汁汽水。”我说。

    “没问题。请稍等。”

    它将酒瓶打开后慢慢放到桌子上面,紧接着从酒台旁边的冰箱拿了汽水和另外的冰桶过来,全程的表现都非常完美,这才是一个服务业商家应该拥有的态度嘛!

    我跟特里把剩下的两瓶酒都解决掉了后,时间也不知不觉来到10点多,而海滩上的人群都已经散去了,从餐厅的位置看不到人影。夜色变得更加昏暗,视线也变短了不少。特里觉得应该动身了,也确实该走了,我的腰跟屁股已经在发出阵痛的抗议反应。就这样,我们来到收银台怎么买单,此时的店长并不在三楼。而站在收银台后边的短发女孩见我们走来非常主动的问好,她笑得很甜,“你们好,先生。店长已经吩咐,如果你们吃完可以直接离店的。”

    “替我跟你们店长说声谢谢,你们做的东西味道很不错。另外,你头上的黑色发夹如果换成粉红色,我觉得它会让你看起来更楚楚动人。”我将两只手臂放到台上,非常专注盯着她的双眼。

    她在那一瞬间害羞到歪过头去,脖子和脸颊都在逐渐变成发热的烫红色。过了一会,她低着头,很小心地开口:“额…先生,谢谢您的夸奖。不过,能不能先让你后面的顾客买单?”

    我转过身,一个中年女子带着一个不到我大腿高的小孩,在排在后面等着。我淡淡笑着没说什么,离开了那里。而特里,他已经不在三楼,不过我并未感到奇怪,他最喜欢在人不经意间溜走。

    我不慌不忙走到了一楼的大厅门口,特里靠在餐厅门前的栏杆慢吞吞抽烟,他侧着身没注意我。当我看见他时,他正在将烟放进嘴里猛吸一口,然后将巨大的烟圈吐了出来,表情十分享受。当然,动作也很优雅。我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并未开口说话,沉默地领着我朝沙滩那边走。

    在餐厅的面前有一个红绿灯路口,不过并没有什么人在经过。路口的另一边是一望无际的海滩。我们往前走上一段距离,把那家餐厅远远甩到身后,绕过铁丝网搭建的保护区,往左手边的方向进入天堂路。这条路上的行人零零散散,基本都是一些工作到深夜加班归家的男人,他们麻木的表情拖着疲倦不堪的身子在缓慢行走。夜晚的海风比白天还要更加张狂,大到甚至在空气中发出“嗖嗖”的声响。最让人无法接受的还是风中夹带的细沙,他能让你在张嘴的一刹那进到喉咙中,沉默或许在这里是更好的选择。

    当我们双双踏入沙滩中,却又遇到一个新的问题。

    “这里太暗了,跟摸着黑前进一样。”特里就站在我身边说。

    我点头表示同意这个看法。“我车子有电筒,我去拿来。”随后让特里就待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等我回来,两个人去有点太浪费了。

    我凭借着记忆找到停车的地方,费了好一会的精力在兜来兜去,不过最后幸好还是找到我的车子。我打开后备箱,从一个很小的正四方形纸盒子里拿出一把手臂粗的电筒。我把开关都尝试了一遍,没有多大问题。亮度正常,按钮正常。

    回去的路显然更加快速,但路上的行人变得更少了。整条街道几乎没有人影,我站在天堂路口的中央,远远看见特里一个人孤单地坐在长椅上,他一动不动注视着大海的方向,像是一个雕像。我在走近他距离五十米左右的位置时,我打开手电筒照亮他的身体,他楞了一秒眯着眼睛朝我这边看来,瞧见是我后站起身往前移动脚步。我们就这样再次踏进沙滩中,只不过这次能看见的视线范围扩大了好几倍。

    “我其实不抱太大希望能找到线索。”我略微悲观对特里说。

    他耸了耸双肩,“我也是,但有时候你明知一些事做了没有结果,也还是会做。就比如调戏人一样。”

    “咦,可我真的认为她的发夹换成粉红色会更好看,不是吗?”

    “但人家未必会真换成粉红色。”

    “那可就不关我事了。我只是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我说。

    “得了吧。咱们还是抓紧时间搞搞正事。我今晚想躺在软绵绵的大床里,而不是一整夜都在吹着海风,耳边还有你的啰嗦话。”

    我能感觉到特里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很显然这是他的一贯作风。“好吧,我们应该好好忙一忙了。”

    他从我的手中拿走那唯一的电筒,脚则是不停歇一直朝前方移动着,偶尔低下头看看,但一无所获。沙子上面摆着有不少的沙滩椅和遮阳伞,供游客舒舒服服躺在海边享受日光浴。在中央的位置还有几个排球网,没有手电筒的照明下,你会很容易就撞上去,它们拦住了你主要的去路。

    特里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尽管我们已经在沙滩逛了半个时辰左右。但这里如同一个辽阔巨大的沙漠,你看向前方是一个地方,走到那个位置时又看见一样的场景,反反复复。在持续往前走时,特里的灯光照射到远方有一间很小的草屋,那是非常破旧的房子,里头没有发出灯光,也无法判断是否有人居住。

    “走,过去看看。”特里对着我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脚步明显加快,朝那个位置赶去。

    “人家不会凭空消失不见的,别急。”

    但他没有丝毫理会,反而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用小跑的节奏直奔而去。我见状也只能更加拼命追赶,不然一会我得摸着黑爬上岸边了。在距离那间草屋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时,他停了下来,将腰里的手枪拔出来拿在手上,而他则是将手电筒丢给我。然后将手枪上膛,姿势改成双手握枪,把枪口对准草屋的正大门。草屋没有窗户,唯一的进出口就是一扇门。

    他用眼神示意我看一下大门能否打开,我静悄悄走到门口,把左手放到木门上用力朝里边推。没有反应,里面已经被固定住。随后我将张开的手掌变成拳头敲门,我敲了三下,最后大声喊道:“有人吗?里面有没有人?”

    说完没多久,里面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并且还伴随着木板“嘎吱嘎吱”的巨大响声,那毫无疑问里面就是有人在居住。我侧过身将后背贴在木门的另一边,不把自己暴露在别人能够直接攻击的范围。随着而来的大门被一个年纪偏大的老人家打开,他扯着还没睡醒的嗓子说,“哪位啊?大半夜有什么事吗?”

    开门的老人年纪在60岁往上,满脸皱纹,脑袋上的头发稀松到你能数清到底有几根。他穿着一个很破烂的T恤,身体很瘦小,甚至连胸口的肋骨都清晰可见。他走出门口时,见到我跟特里严阵以待的架势被吓了一跳,眼神也不再迷糊了。尤其是当他看到特里手里拿着一把枪正对着自己,满脸充满着惶恐,然后双手不自觉地把他们举到头顶的高度,口里念叨:“怎..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

    特里的表情依旧没有松懈的意思,也并不开口回答。我站在老人的身边,检查他的身体是否藏有武器,结果很明显不会有什么收获,他的身上连一张纸都没有。我朝特里示意可以放下武器了,然后让老人将举起的手放下,看着怪累的。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都进到屋子里边,这里没有通电的源头。老人用一盏历经岁月风霜的棕红色铁油灯照亮屋子,里面的灯油仅剩不多,铁质外表的破旧程度可以跟老人的年纪一教高下。自此,我们两人彻底放下防备的心态。

    而特里依旧没有放弃找线索,他锲而不舍地朝老人询问着一些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实际上却又能帮助我们的小问题。特里将身上的警官证拿给对方看了看,同时向对方表示只是来照例询问几个问题。这也让老人的身体不再紧张到微微颤抖,他走到屋子的唯一一张桌子下面拿出一瓶热水壶,准备倒水“款待”我们。不过拿起热水壶的一刻时又停下了动作,他接着转过身讪讪对我们说,“不好意思哈,我只有一个杯子。今晚喝不了咯,下次我多准备两个杯子。”

    特里连忙表示自己并不渴。“老先生,您一般几点睡觉呢?”特里坐到他的床上,身子半歪着面对面问对方。

    他用长满老茧的手摸了摸头,“一般10点多吧,有时会到11点才睡。”

    “为什么有时10点多,有时11点多呢?”特里问。

    “有时捡到的瓶瓶罐罐多,总得先放到垃圾站。我这可容纳不下那么多物品。”

    “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里呢?夜晚这里看起来很孤独,只有海风的声音。”特里说,“政府允许吗?”

    老人也坐到那张简陋的木床上,“哼,那帮家伙可真是天天来烦死人。之前我住在沙滩最上边时,就不断被他们警告,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要不是我死皮赖脸地跟他们说负责这块沙滩的卫生,恐怕连这里都没得住。他们把我赶到这片区域最偏的地方,你往外面看看,都是一块一块的烂礁石,白天人们都不稀罕来的烂地方。”

    老人似乎总算找到吐露怨气的时机,他振振有词地像我们控诉自己的遭遇。我靠在门口借助香烟来缓解自己的郁闷,看来今天又要空手而归。而询问的过程也基本由特里完成,我一边抽着香烟,一边看着他专注地和老人打交道。当你目睹了整个过程,你有时会喜欢上他的这种工作态度。至于我,已经没有太多条条框框的禁锢,反而人变得懒散,做事的方式和规律也不再是用一种模式循序渐进。不过我并未对此感到气馁,我乐得享受其中。

    我抬起手,眯着眼看看手表走到哪里了,最后发现还是看不太清,灯光都聚集在他们两人的边上了。最后我打开手电筒把手表照亮,发现时针不知不觉移动到12点的位置,属实不算早了。我用眼神提示特里该进入正题了,太多的寒暄话对于我们并没有多大的帮助。特里见状点了点头,他朝老人问,“前几天距离这里不远处死了一个人,听说过吗?”

    “哎,那怎么会不知道。那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呢,我去卖垃圾时,那边全是在讨论这事哩。”老人原本略有些疲倦的双眼又开始变得炯炯有神,似乎问题击中了它的心。

    “在6号的凌晨,也就是12点到2点左右的时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特里接着问。

    老人露出思考的表情,他抬头望着天花板,然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我没什么印象。”

    特里想提示更加明显,以帮助他能记起来。“就是前天的晚上。您睡觉时有没有听到“蹦蹦”,“砰砰”,又或者是什么争吵声。”

    “啊!有!前面有一天我睡得非常舒服,但隐隐约约有一声尖叫把我吵醒了。因为这边总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冲击声,所以平时我睡觉不容易被吵醒,我也只是以为是海浪的动静。不过后面还伴随着一声类似于枪声把我惊醒了,我当时很困,觉得自己只是做噩梦了,就接着睡了。”

    特里不知道何时已经从口袋拿起了录音笔记下来,他同时在本子里开始快速记写着老人说的内容,表现得十分自然和娴熟。这就是他的本领之一,我并不感到惊讶。

    “是在6号的凌晨吗?”特里非常谨慎问着。

    老人则是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说,“我不太记得了,就是前几天。”然后他低着头沉思,似乎想起了什么,再接着开口,“我记起来了,那天晚上我有把废弃的物品卖掉,单子还放在我床头下呢。我平时都两天去一次。”

    老人绕过特里,走到床头的枕头下面,从枕头里面拿出一堆的收据纸。他把那些纸分散摆到床上,然后认真地寻找那天的日期。我见此也是走了过去,然后把手电筒的光照在那些纸上,没一会他就找到那张旧的像废弃报纸的收据。他把那张收据递到特里的手里,特里看了一眼后再给到我的手里。上面用不太工整的字迹写着:“1993年07月05号晚9点,收桥本物,一共332元。月末结。”

    随后我跟特里向桥本老人道谢,并向其表示破案可能会有提供线索的奖金时,他的眼神变得激动无比。不过他并没有很冒昧问有多少的奖金。我们离开草屋,桥本并没有因为这件事使自己变得对周边的环境有不安的心情。他送我们离开时显得十分泰然自得,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丝毫没有影响到自己。

    我们就这样慢慢走着,特里自然也是欣喜不已,这说明之前的推测并没有什么问题。但紧接着而来的问题更加让人头疼,因为无法判断高忠是基于何种原因在深夜来到这片海滩,这个地点还是距离天堂路有着很遥远的间隔。好好的主路可以走,他没有选择。反而来到最偏僻的地方,用散心的理由来解释都会觉得荒谬。

    而据下午我们在餐厅观察的地形,天堂路的这条海岸线延绵细长,它从高速公路的位置是没有办法一览无余。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它几乎将天堂路以及揽宁路给半圈着,在中间的部分有一个很垂直的弯道,就像是开车一样你必须打一个急转弯才能到达的地方。我跟特里在深夜也是走了很久的路才到最下边的这块区域,也就是没有多少游客愿意来的礁石群。

    我准备直接往岸上走,但走到边上发现它没有办法直接从天堂路上去。因为岸边都被一块巨大的铁板封锁了,这块铁板还是特制,完完全全按照这里的地形设计。想要过来唯一的办法就是顺着海岸线走,也就是我们得原路返回。

    毫不夸张地说,任何人到这个时间点遇到这种事时心情都不会好,我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我用尽全力朝铁板狠狠踢了一脚,但收获到的只有铁板回馈我的疼痛感,它本身除了发出“咚咚”的持续回音,没有变动过位置。

    “今晚恐怕得来一瓶白兰地犒劳自己了,不然我这副疲倦的身体绝对不会容许我继续做这么多苦力,这都快赶上我上半年的工作总量了。”我朝着特里抗议,并且希望他一会能够自觉将白兰地放到我的房间里。

    “嘿,我说这个时候就别惦记着你那点破酒了。明天我们还得早起来这探查呢。”

    “早起,更需要白兰地的帮助啦!”我说,“咦,你说的早起是几点?”

    “6点吧。从酒店赶来应该也天亮了。”

    “我们要不今晚就搞定这件事?”

    特里摇了摇头,“搞不定,你看看这块地方有多大,即使我们忙活到白天,可能还是弄不完。”他没有任何停歇,一边走一边说。“况且,光凭我们两个已经效率并不快,我需要将我的组员喊来帮忙。”

    “噢,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