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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孤心林语

    姜云恪凝神听完,并没听到师父之名,心情难免失落,却又心奇这“临渊四客”为何先后找上自家师父,于是开口问道:“大师,为何这‘临渊四客’会换成‘四客临渊’,并且先后来小竹林找我师父?”四客出了排名为首的东离长卿之外,已来了三位,心想那人只怕今日已然来到,或许待自己下了山去,回到竹屋便可见到其人了。

    玄清缓缓垂下眼目,细声道:“江湖之所以为江湖,便是奇才异能之士广如江河湖海。四客虽名噪天下,他们也深明天外有天之理,倒也不骄狂浮躁,出名以后,各居一方静修。其时,你师叔聂渊却因师门关系,结下了大片仇家,其中不乏不世出的高手之辈,险些丧命,幸得你师祖出山,以一己之力,败退大批江湖高手,惊动整个江湖。自此以后,很多高手纷纷前往襄阳,下帖约战你师祖,其中便有东离长卿、流羽、一念和尚等。可惜,你师祖视名利为浮云,不愿出门接贴,于是挑衅之人愈积愈多,无奈之下,你师父便替师而战,却不想,他以奇高绝伦的剑法败退一众高手,声名冠压四客。生死门也因此一举成名,祸根也随之埋下。不久后,江湖中凭空出现了四玄宫、移天神宫以及灭天门三大门派,只因这三大门派出现得突兀,世人皆不知其来历。三派合力灭了生死门,你师父、师叔从此背离同门关系。”

    姜云恪清晨听到师叔聂渊提及过,心中好奇,道:“那生死门与这三大门派有何冤仇?”

    玄清道:“其中原委粗细,贫道也不太清楚。不过,当年皆因你师叔一人引起,三大门派合力灭了生死门,你师祖惨死,你师父易名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师门之仇也故意淡忘。你师叔自此以后,独自漂泊于江湖血海之中,后又悟出一套刀决,刀法更加精湛,曾独闯三大门派,可惜实力仍是不济。”他又睁开眼,长叹了口气。

    姜云恪道:“大师,那这么说,那四客都是曾被我师父打败过?”想到这点,心中不由得自傲几分。

    玄清点点头,姜云恪又想起昨日那人叫师父为大哥,且能以箫声乱人心神,留下的玉箫名为流羽,估摸着那人便是玄清口中的流羽了。当即又问:“四客都是我师父的手下败将,不过一念大师和流羽和我师父关系却不一般,这其中又有什么原因?”

    玄清呵呵一笑,道:“一念和尚本是无心名利之辈,列于四客之一也是无心之举。当年你师父隐居于此,常来山上与贫道谈探玄论道,那一念和尚云游四方,正好到处,便来竹林旁的涧水处饮水解渴,后又碰到你师父与我二人,我们三人虽寥寥几句却聊得极为和缘,于是一念便在三绝观住了几日。你师父嗜酒,我嗜茶,一念却嗜涧水,三人便痛饮起来,于是结下了知己之缘。”玄清说起往事,嘴角上扬,似在向往旧日无忧生活。他接着又道:“至于那流羽,在生死门败于你师父后,归隐闭关了一段时间,不料出关后你师父早已易名隐居山林。他四处打听,无从得愿,却误打误撞来到了青城山遇到了你师父。不过,你师父早已言明不羡名也不慕利,不论流羽如何言说,他就是不愿出手。流羽无奈却又不甘下山,流连几天,发现你师父嗜酒如命,于是他便像你师父说不比剑,以酒量论输赢。你师父顿时欣然接受,于是两人便去了山下酒楼里,一人拿着一个酒葫芦,那日每人各喝了十葫,沉醉而归后,竟结拜成异性兄弟。第二日清晨,两人想着昨夜酒量不分上下,继续拿着葫芦下山去喝了。连续九天,两人俱是沉醉而归,到了第十日,流羽说有要事需要离开青城山,与你师父各喝了三葫酒后便要分离。临别前,流羽吹奏一曲离别曲音,待他吹奏完毕,你师父与他比了一场剑,胜负未知,流羽只留下了说日后来找他喝剩下的四葫酒就下了山去了。”

    姜云恪听玄清说完,心中好奇已淡,心想四客已有三位与三空关系不一般,本想再问那冠名居首的东离长卿与三空关系如何,可是斜阳也自窗门缝隙间投进来,目光后转,只见夕阳西下,原来自己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当即起身向玄清作揖行告别礼后,玄清让他把那壁玉带走,姜云恪拿了小盒装好壁玉,然后径直出了门,绕过院子,上了石阶,到了正院中,也不见一清小道士的身影,于是出了三绝观,向山下小径悠悠行去。

    刚到小竹屋后面,便有一阵香气扑鼻,瞧见屋顶冒出缕缕青烟,猜想定是左小仙在烧菜了。心想自己今后终于不用做那一日三餐的主厨了,欣喜之余,加快了脚步,走到屋前,三空正坐在竹桌旁自饮着酒,桌子上摆列着几道菜。

    左小仙从屋子中出来,手里还端着一道菜,见到姜云恪回来,微有哀怨,道:“臭小子,你去哪儿了?怎么一下午都不见你身影。”她看似心情有所好转,放下菜后,又进屋多拿了一副碗筷,叫姜云恪坐过去一起吃。

    姜云恪腹中空空,早已饥饿难耐,只是听玄清说起往事,一时忘记饿了一事。此番见到左小仙做了一些新鲜菜,便觉食欲大开,拿起筷子便想大快朵颐一番。不过,却被左小仙用筷子打住了,她眼神瞟了一眼一旁喝闷酒的三空。

    姜云恪常年见他随心所欲,俗世之事难以干扰心境,今日这番模样,倒也少见,当即忍住饥饿,轻声问三空:“师父,您心中可是有什么难事?”左小仙也是注目着他。

    三空饮了一口酒,啧啧两下,目中已有忧郁之色,看着姜云恪,却摇摇头,道:“哪有什么心事,活到这般年纪,该放下的已放下了,放不下的,也该开心的带去黄土之下了。”他说得云淡风轻,看似看淡了一切,生死也不惧。只不过,话中深意不胜凄凉,姜云恪与左小仙年纪虽轻,可是身世却是比常人要崎岖许多,心境自然早熟几步,听他说完,两小孩心头都生出一股忧伤。

    三空见两后辈望着自己,他豪饮一口酒,枯槁苍脸上露出笑容,眼角褶皱堆积,几不见目,他朗声笑道:“今日首次尝到仙儿手艺,师伯甚是高兴。”他率先夹了一块青蕨菜,入口细嚼,闭目回味,道:“嗯……鲜嫩爽口,不错不错,仙儿这般年纪便有如此厨艺,当真难得。可惜……”他本想说:可惜日后再也吃不到了。压住后话,他见姜云恪与左小仙还没有动手之意,又开口道:“瞧你们两个小鬼的脸色比我这老头子的更加丑陋,再不恢复正常,我胃口也没了。”姜云恪与左小仙这才开始动筷子,只不过是食之无味。

    饭食过后,轻云漫游遮空,竹林被淡淡月华覆盖,整座青城山也是蒙蒙一片,而竹屋下三空坐在一旁指点左小仙练刀。姜云恪不习武,看得无聊,于是悻悻地向左边小道走去,来到竹林边缘的涧水潭边,用小葫芦装起涧水,喝了一口,只是与平时喝的水清凉一般,尝不出任何稀特奇味,隧又嘀咕一念和尚口味奇特。

    姜云恪在一块凹凸坚硬的青石上坐了下来,其时林鸟栖息,万籁清静。不过仰头入目的清月悬顶之景,入耳的是清泠涧水激石之声,心中又想起自己身世可怜,便自怨自艾起来。自小随师父生活在青城山,心性也淡然了,对于外界也不向往。可是今晚见师父目中含愁,且年事已高,估摸几年过后便要落幕归土,到时自己何去何从?玄清与一清小道士明日也不知何故要离开三绝观,日后这偌大的青城山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到时真落得个无亲无友的清冷下场。思及于此,竟有种被举世遗弃的孤独感,心中一阵酸楚,眼泪顺着眼角便流了出来。

    姜云恪本想平躺片刻,平缓一下心绪,怎奈青石过于僵硬崎岖。他把葫芦里的水全部倒出,手捧潭水清洗一下脸,可不想让左小仙看到他哭过的样子,不然不知道又被怎么讥讽。潭水冰凉,洗完脸清醒了许多,用衣襟擦干水渍后,就起身回去了。

    离开潭水边后,距离小竹屋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姜云恪碰到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正缓步上山,他好奇的想这夜晚时分,除了自己这般无事可做的无聊之人会在山野深林中闲懒散步之外,居然还有人夜里赶路。他凑上前去,问:“大叔,你可是要去山上的观中吗?”

    那人身型高壮,负手而行,灰衫于步子跨动间微微飘曳而动,甚是沉稳,自有一派大宗师之风范,只不过姜云恪年幼无知,只道他是一位赶路大叔。

    那人听到姜云恪询问,既不回头,也不回应他,跨着步子缓行向前,脚踏地面,也不听见有残朽脆叶的碎裂之声,足见此人功力深厚难测。

    姜云恪见他不回答自己,好生无礼,便想加快脚步走到他的前面去,可是那人的步伐实在诡异,看似缓步而行,自己如何加速也和他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既不推长也不缩短,姜云恪心头一阵疑惑,之后直接提力奔跑追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