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沃特艾尔的前日谈:防风人 » 第十一章:安贫乐道

第十一章:安贫乐道

    “......我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伟厄辙·马洛尔·幻末在食堂悄悄地嘟囔着。

    他低着头,默默扫视着窗口处的大锅菜:油煎豆腐、辣炒小白菜、油焖茄子、地三鲜、鱼香肉丝......幻末俯下身、眯着眼,雾里看花的他好奇地看着这些山珍海味,虽说嘴里已经垂涎欲滴,但他对这些不可言状的饭菜依然存着戒心。

    “不好意思,他眼睛不太好,可能还要再看一会儿。”幻末身旁的凯尔·呼哈恭敬地和打菜师傅解释着,打菜师傅漫不经心地放下了饭勺。凯尔小声地和幻末指明食堂的菜肴:“那个黄的是炸鸡腿、那个棕色的是红烧肉.....我知道你眼睛不太好,但你不会从来没吃过吧?”凯尔·呼哈的嗓门实在不小,几乎连兵营大门的卫兵都听得见他的悄悄话,站在幻末一旁排队的几个领导听了他们的对话,纷纷向双目残疾的幻末投以同情的目光。

    幻末尽自己所能地挑选着饭菜,他头也不回地和凯尔说到:“我只对小时候的青菜豆腐汤记忆犹新。”他有些焦躁不安的指了指其中一样东西。“那个白花花的,我要一份。”

    “这个......这是米饭。”打饭师傅始料未及地回应到。

    “管他的,要一份......那个黑的也要。”幻末又换了一个目标。

    “这个是黑面包。”打饭师傅一言难尽地望着幻末的脑袋。

    “真有你的,你哪怕指个包子也行啊,起码有馅儿。”凯尔面露难色地杵在幻末身后,他脑子一转,想到了个好主意:“不然我帮你点吧,你一般吃什么,我给你点类似的?”

    “面包,还有米饭。”

    “?”

    打饭师傅百感交集地端着碟子,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啊,我们伊扎拉兵营的食堂是对内免费的,你不用那么省,真的。”

    “可我真的只吃面包和米饭。”

    “......”

    “不然要一份地三鲜吧,没有人会拒绝地三鲜!”凯尔精神一振地向同僚推荐自己最喜欢的菜。“茄子、土豆、青红椒,简单又不简单的美食。你看:青红椒和调味料差不多,土豆和米饭面包一样都是主食,四舍五入,地三鲜就是调味过的米饭!”幻末谨小慎微地顿在原地,他皱着眉回过头,质疑地问凯尔:“......真的?”

    “咳咳!”打饭师傅遮着嘴巴咳嗽了几声,然后委曲求全地说:“他,他说的......对,地三鲜.....”打饭师傅心有不甘地深呼吸着,然后继续说到:“......对,地三鲜是米饭,地三鲜是米饭......你要一份吗?”

    幻末犹豫不决地看着打饭师傅,试探地问:“那......要三两地三鲜?”

    “......三份地三鲜盛给您啊。”

    凯尔欣慰地看着幻末的分格餐盘慢慢被地三鲜填满,他回过头望了一眼自己放在餐桌上的餐盘——上面也是三份地三鲜——他略显疲惫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带着盛好菜的幻末走向了其他已经打好饭的人:竹锋、澄月以及深河。

    “你真行,居然让幻末和你打一样的。”还没等幻末和凯尔就座,澄月便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幻末手里的三份地三鲜,激动地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凯尔啪一下压到椅子上,将两手盘到胸前,轻蔑地看着澄月,说到:“呵呵,要不是我在旁边,今天幻末就要吃米饭面包配馒头了!”竹锋熟视无睹地品了一口紫菜蛋花汤,那顶光洁的军帽正搁在一旁喝西北风,而深河则毫不顾忌地啃食着过了火侯的炸鸡腿,他风卷残云的样子像极了一星期都没吃上好饭的苦伢子。

    “深河,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炸鸡腿?”凯尔看了一眼深河盘子里堆成山的炸鸡腿:香气四溢的鸡腿裹着金黄色的面衣,虽说有些焦黑,但仍然值得一尝。“我丢,这里免费不限量吗?那不爽死了?”他自来熟地和深河聊着天,然而正在大块朵颐的深河毫不理会凯尔,他正忙着把嘴里的鸡腿咀嚼完,然后把剩下的骨头甩开。“后厨有整整半个托盘的炸鸡腿炸老了一点,今天有官员视察,原本厨师打算直接扔掉的,思来想去垃圾桶的也会被发现,结果交给深河了......”澄月看了看深河满汉全席的托盘,娓娓道来地和凯尔解释着。

    “......吧唧,吧唧......大便宜!......”原先沉默寡言的深河此时倒喧嚣了不少,他难得地抬起头回应,随后又默不作声地拣出了第六只鸡腿。

    竹锋放下了手里的紫菜蛋花汤,瞄了一眼正在点菜的一行官员,眼神里飘过一丝轻蔑。她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白手套,继续一丝不苟地用餐。一旁的澄月夹起一块红烧肉,又看了一眼幻末盘子里的菜。“幻末,你一般吃什么?野蘑菇吗?还是兔子肉?狼肉?”她毫不顾忌地问。

    “......村里的面包。”幻末贴着餐盘,看着盘子里的食物发着呆。“自从我吃紫毒伞吐了三天三夜,我就不碰森林的东西吃了。”他半信半疑地拿起了筷子,然后夹起了一块土豆,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将土豆放进了嘴里。“......还行。”

    竹锋慷慨地解答着:“放心吃,不会出问题的。”随后,她津津有味地享用起了炒青菜,而一旁的澄月看起来对红烧肉钟爱有加。幻末仍然有些戒备地享用着自己的午饭,盘子里的青椒稍微有些辣嘴。“这个地三鲜怎么样?幻末?”还没来得及喝口汤,凯尔便再一次唤起了幻末。幻末神情紧绷地思考着,缓缓吐出几个字。“有点痛,但应该还行。”

    “哦,你不吃辣啊。”凯尔往嘴里又塞了一块茄子。“应该也还好,这里的地三鲜味儿没那么重,虽然不是很正宗,但也还能下饭。”

    之后,一行人七嘴八舌地一起度过了午饭时间:澄月无时无刻地在夹菜的间隙里数落凯尔,顺便顺一块茄子或者青椒走;手里满是无懈可击的凯尔则趁乱干掉了澄月的红烧肉,顺便啰里啰唆地对自己和幻末的往事夸夸其谈;幻末味同嚼蜡地一口一口吃着自己的饭,顺便在聊天的时候推搡一把自己的损友;竹锋漫不经心地聆听着几人的闲谈,一边规划接下来的行程;而深河......深河在吃鸡腿,就这样。

    吃饱喝足后,几人一同离开了食堂。“姐,我们接下来干什么?”澄月好奇地问到。“你们去操场自由活动吧,我要午睡。”竹锋从容自若地摊了摊手,她简单地叮嘱了一下:“你们要去别的地方也行:各个房间、去处都是有门牌的,不过别惹乱子。”

    “我......”“我不认识罗马文。”幻末刚要说话,凯尔就抢了他的空当。“不认识字吗?那不然我们都去操场?”澄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她有理有据地说到:“直接一起去操场得了,或者直接去营外干些什么事,省得大家迷路了又要一个一个找。”听到这话,幻末不禁有些羞愧。

    “......也行,那你们一起自由活动吧。”竹锋应下了妹妹的话。澄月听到姐姐的同意,高高兴兴地带着几人走向了操场。“好嘞!那我们走啦!”她急不可耐地朝操场走,而竹锋则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主楼走,她回头一看:怎么凯尔还跟在后面?“凯尔,你还要回宿舍吗?”

    “嗯,我看看能不能把那个室友一起带出来。”凯尔回答说。

    “那我们先走啦,你尽快回来......知道怎么走吧?”澄月坏笑着说。

    “当然记得,我又不是幻末。”

    “氵衮!”

    就这样,他们兵分两路往各自的方向行进,竹锋回办公室稍作休息,凯尔跟着竹锋先回一趟宿舍、把不太待见自己的室友叫出来晒太阳;剩下的幻末、澄月和深河直奔广阔的操场。

    初秋的太阳在午后少了几分焦躁,操场也暂且没什么人。“伊扎拉兵营还没完全投入使用,现在这里只有我姐这样的文官,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士兵和帮工。”澄月一边带着其他人往操场走,一边有模有样地解说道:“现在操场是无限制开放的,还有一些陈旧的训练设备还没撤掉,我们干什么都没关系!”

    幻末挠了挠脖子,有些疑惑地问:“干什么都没关系......是指什么?”

    “是这个意思吗?”

    一直不声不响的深河默默无声地施展着冰魔法:寒冷的水气在他的手掌凝华成尖锐无比的冰锥,然后粘结在他的掌心,他的双手猛地一震,致命而坚硬的冰锥便狠狠刺进到了沙土地里,溢出的冰气让周围的一圈地面都蒙上一层雾。“冰锥术。”他气定神闲地补充到。

    “对,我们可以随便那些假人、木人桩,就算弄坏也没关系!毕竟之后都要翻修。”澄月的手里也冒出了明亮的火花,她兴致勃勃地自言自语着:“奶奶的,我今天要好好舒展一下!”她细嫩的双手爆发出炽烈的火焰,熊熊燃烧的魔力汇聚成团,在澄月的手上浮动。她手一甩,火球便从指尖飞了出去,毫不留情地砸到了不远处的地上,支离破碎的火花在刹那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串焦痕。

    幻末看了看自己裹着纱布的左手,暗暗地叹了口气。他不打算和其他人一起大展拳脚,反而直接坐到了地上看戏。“幻末,你怎么还在这儿坐......好吧。”澄月转过头来,正想叫上幻末切磋一下,她看了看幻末颤颤巍巍举起的左手,便不言自明地认栽了。

    另一边,深河面前的假人则和刺猬一样,到处都扎满了冰锥。“......呼......”他深呼了一口气,假人身上的冰锥便一齐粉碎掉,脆弱不堪的假人也应声倒地、在地上散成一团。此时,澄月又从深河背后跟了过来。“你还会别的招数吗?”深河回头一督:她的狂放红发在原魔力的影响下漂浮在空中,隐隐散发出不详的红色荧光,深河有些吃惊地回不过神来。

    过了数秒,深河才回复到:“嗯......我对冰锥术是最熟练的,因为它好用。”他随心所欲地伸出手,就像变戏法那样随手搓了一根冰锥出来。“尖锐、锋利、质地坚硬,还很安静。”尖利又剔透的冰锥在他的手上微微浮动,令一旁的澄月感到奇妙又畏惧。在不远处坐着看风景的幻末则有些不为所动,他在琢磨伊扎拉的旧日图书馆为什么没有罗马旧文的语文书。

    “我还真不会冰锥术......”澄月自叹不如地在双手各点了把火,她托着熊熊烈焰立在操场中央,令周围的路人都投来了惊异的目光。“我还是比较喜欢火魔法,也许幻末会。”她看了看手中的烈火,又看了看一旁的幻末。幻末听到有人好像在叫他,不禁竖起了耳朵。

    “得了吧,他手都伤成这样了。”听得出来,深河对幻末的伤有些颇有微词,幻末毫不在意地转了转身,他觉得还是看看路人比较好。此时,凯尔刚好从兵营主楼跑回来,他急急忙忙地加入了澄月和深河的聊天中。“哟!我回来了!那个大哥说不太想下来,我就一个人回来了。”

    澄月看到凯尔通红的脸,不禁估量起了他过人的速度,她嘴里念到:“哇......那你被放鸽子了?”

    “算是吧......”凯尔气也不喘地接话到,他耷拉着头,看起啦有些郁闷。不过他没多久就调整好了情绪,他继续说:“至少还有你们在。呃等等......你手里的是火球吗,澄月?”

    深河一丝不苟地盯着自己的冰锥看,他仿佛在冰柱里督见了自己的某些记忆,一些令他不愿多想的记忆碎片映射到他的眼前,让他似乎有些不快。他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无色的原魔力在他的手里微微燃烧,散发出了阵阵暖意,但深河忿忿不平地掐灭了手里的火苗,他的眉眼紧锁着,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怒意。

    而另一旁,懒洋洋的幻末也有些闲不住了。“我手受伤了,但......腿应该没什么大碍。”他缓缓地站起身、简单地做了一些热身,然后绕着操场小跑。他适应着兵营的新环境,在干燥的沙土路上奔跑,甚至索性放开步伐、沿着跑到线冲了出去,他不知疲倦地绕了一大圈,将午后慢跑着活动身体的官员全部甩了开来,随后又气喘吁吁、一声不响地走回了原来的位置,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过了会儿,幻末觉得有些无所事事。他和其他人简单地道了个别,然后沿着澄月给的路线,找到了正在和谁吵架的竹锋,也道了个别,然后走出了兵营。在门卫的注视下,幻末又回到了伊扎拉的荒野,他看了看周围的青山绿水,深深地舒出了一口气。

    “......你急吗?要不要我叫辆马车?你再等一会儿?”“没事,我可以传送回去。”幻末回忆着临走前和竹锋的对话,他重新闭上了眼,摆弄了一下头上的兜帽。只见他那件遍布着黑色纹样的深紫色外衣,又一次闪烁起了蓝色的荧光,他脚下的土地也浮现了传送法阵的图案。幻末的意识逾越了具象与抽象的间隙,如矛头一般冲击着村里的传送剑。他的身影在爆闪中消失,如无影的剑客般迷失在了荒野之中,亦或者......回到了自己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