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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智取绛郡陈叔达心悦诚服,引蛇出洞桑显和大败亏输

    入夜,李渊在霍邑城内大摆庆功宴,封赏有功将士,李世民拱手说道:“启禀父亲,二郎要替一批将士请功。”

    “哦?你要替哪些将士请功啊?”

    李渊问道。

    “替军中奴隶出身的将士们,此战他们作战勇猛不比任何将士差,平日里他们受些欺负也就算了,如今立了大功,若不能与普通士兵同等论功,如此下去恐有军心离散之危,请父亲明鉴。”

    厅中一片沉默,众将听了李世民的话都暗自点头,却谁也没有附和,唯有李建成支持道:“二郎所言极是,军中有近半的隶奴子弟,若解决不好这个问题,日后军中矛盾日渐加深,非但削弱军心战力,不利以后征战,是会出大事的,请父亲明鉴。”

    这时裴寂也出列拱手谏言道:“主公,属下也以为此事迫在眉睫,不可不断。”

    见裴寂都出言劝谏了众人纷纷出列附和道:“请主公明断。”

    李渊望着众人思附了片刻,点头说道:“战场之上,无分贵贱,军中只论功劳,不论出身,所有义军将士一律同等论功受赏,再颁一道军法传示全军,军中不论出身贵贱,都是骨肉兄弟,再敢以出身贵贱损伤兄弟情谊者斩;另外再颁布一道训令,法不二出,军法令行禁止,违法者不论出身贵贱,一律同法之罪。”

    “是。”

    堂下众人纷纷拱手应是,李渊笑着挥手道:“来来来,众卿回座,开宴。”

    一众士兵陆续搬来了主菜,宴会上有酒有肉,却没有那些浮华绵软的乐舞,有的只是酒杯的碰撞声和其乐相融笑谈声。

    次日,李渊两道军令一下军中顿时炸了锅,军中奴隶子弟一片欢腾,而良人子弟也都静了声,此后军中良人子弟欺负奴隶子弟是情况再也没有发生,整个军队貌似平静了下来,可奴隶子弟和良人子弟却在暗中较劲,良人子弟们趾高气昂说:奴隶就是奴隶,主公在怎么抬举也上不了台面。奴隶子弟们也憋着劲儿:战场见就战场见,谁怕谁,奴隶出身咋了?奴隶也不是孬种,刀子也能饮血,看谁杀敌多。反正两股人谁也不服谁,都憋着劲儿呢!不过这也是李渊喜闻乐见的,军队就要有这么一股子血性、傲气和争强好胜之心,战争!战争!不争又岂能战!

    大清早,李渊便大开辕门接见霍邑官民百姓,世家豪族,除了一些抵抗力主抵抗义军的罪魁祸首,其余原有官吏一概不问,大力安抚世族百姓,一如在西河郡时大肆封官许愿,擢拔德高望重有才者补缺霍邑官职,至于年老长者一律授予五品散官,而一众降兵,凡不愿从军者一律发给盘缠任其去留,将官不愿留任的也一律授予五品散官任其去留。

    这些举措可以说招招都扎在痛处,不禁安抚住了民心民情,也一举稳住了当地的世家豪族、降官降将,化敌为友,争取了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成功建立起了广泛的统一战线,尤其是对降兵降将的处理,最是高绝,即显示了宽大胸怀,也给这些不为所用的降官降将打上了散官的印记,一旦他们接受了官职,就算回去也必将不容与朝廷及各路诸侯,一群失去了“忠心”的人还有谁会用他们?倒了,四处碰壁之后,他们还得回来!

    午时,处理好了一应事务后,厅中只剩下了李渊、李建成、李世民父子三人,李建成皱着眉头忧虑地问道:“父亲,这一路过来,父亲大肆封官许愿,大小官职少说也封了两三千人,如此多的冗员,将来如何得了?”

    李世民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说道:“父亲,兄长所言极是,如此滥封下去,绝非长久之计,请父亲明鉴。”

    李渊望着两人笑道:“隋氏吝赏惜爵,而大失人心,为父岂能效之,况且以官位收揽人心,不比动刀动兵要好吗?就当下而言此举利大于弊,至于将来的事就只有将来再说了,大不了到时再裁嘛!”

    李建成、李世民见李渊如此说法,也不再说什么了,但李渊这一番貌似轻松的解释,在将来却完全没那么轻松,唐朝一统天下后,李渊在位九年,虽深知冗员弊端,却因牵扯太深太广,终其一生也无力解决,也不愿解决!因为一个无法言说的理由,这些官职都是当年他李渊亲自封的,天下平定之后再让他自己亲手裁撤,无异于鸟尽弓藏,卸磨杀驴,这与他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仁君形象不符,更是在打自己的脸,所以这件事只能留待后人了!以至于太宗李世民继位后为此伤透了脑筋,不过着都是后话了。

    随后几日李渊又在霍邑竖旗招兵,霍邑官民群起响应,短短几日就有上万人应募,李渊精选其中青壮数千人充实军队,其余人众好言抚慰刻石褒扬,然后全部遣散。

    八月初八,李渊率军进入临汾郡,在临汾李渊又故伎重演一如霍邑般,安抚吏民,同时竖旗招兵,筹备粮草。

    《绛州志》有载:“鼓山即鼓堆,周四里,高五丈,穹窿而圆,状如覆釜,人马践履有声,故名鼓山。

    八月十二日,唐军进驻鼓山威逼绛郡(今山西新绛县),绛郡诸城闻风而降,唯有绛郡通守陈叔达固守治所正平城拒不投降,但陈叔达文官出身,哪里知晓军事,就只知道死守“篱笆”的关门战术。

    鼓山距离正平城还有二十余里,李渊没有急于挺进,而是下令在这片不近不远也并不算高大的荒野山塬中就地扎营过夜。

    陈叔达听闻李渊在鼓山扎营过夜,心中不禁松了口气,虽说他嘴上强硬嚷嚷着誓死不降,但他心里还真有些紧张,这一夜可能是他这一生,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了!他不怕死,但他更想活着。

    第二日凌晨,太阳还在东边的山里沉睡,夜色还未退去,一轮圆月还挂在朦胧的夜空中,散发着微光,时而钻进云雾里,时而又探出头来,显得是那般娇俏可爱。

    正平城外的山塬密林中寂静无声,竟连一声鸟叫都没有,黑压压的树影中蹲满了全副武装的的唐军士兵,皆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正平城。

    凌晨是人生理上最困倦的时候,整个正平城好似都在沉睡,就连箭楼上的哨兵及城墙上巡逻的士兵也都是昏昏欲睡。

    这时早在唐军到达前就已经潜入城中的数百黑衣死士陆续从城门附近的阴暗小巷中钻出,隐在黑影中悄无声息地挨个摸掉哨兵及一队巡逻的士兵,然后再迅速换上了隋军士兵的衣服,装扮成隋军巡逻队的死士大摇大摆地走上城楼,见着一个靠在城跺上打呼噜的士兵便一脚踢了过去,说道:“还打瞌睡,换防了。”

    那士兵被踢了一个踉跄,慌忙站直了身体,使劲地眨了眨眼睛,这时其他士兵也醒了,眯着着眼睛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就换防!”

    死士假扮的巡逻队长说道:“呦?看来你们还没站够,那我们天亮了再来。”

    “哎~别走,站住~”

    巡逻队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队长转身不耐烦地说道:“怎么了?”

    “该你们换防了,守了半夜也该我们回去睡了”说着守城楼的小校招呼众人道:“列队,走。”

    “王八羔子,都睡了一宿了,还没睡够!猪啊!……”守城小校领着一众士兵骂骂咧咧的走了。

    这时城门口也完成了换防,城楼上放下吊桥,死士假扮的士兵们正要去开城门,却被一小解回来的士兵撞见了高喊道:“你们干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死士飞步上前一刀便结果那个士兵,却也惊动了还未走远的换防士兵,换防士兵瞬间反应了过来,呐喊着向城门口杀来,城门口的死士也不迟疑立刻分城两队,一队顶住杀来的士兵,一队去大开城门。

    城门口的厮杀惊醒了守城士兵,一时间报警的锣声响起,隋军士兵顿时从四面涌来,死士迅速在城门口组织起一道防线顶住了隋军士兵的攻势,城楼上的死士也分成两队,一队在城楼上用弓箭压住隋军士兵,一队冲下城去支援城门处。

    城门打开后,城楼上举火三次,城外隆隆战鼓奏响,宛如雷声轰鸣,隐蔽在山塬密林中的唐军刷地站起身来直如一根根长矛锐气冲天。

    漫山遍野的唐军如滚滚洪流般涌来仿佛要淹没眼前的正平城,骑兵首先发起了冲锋向城门冲去,马蹄如飞,狂风卷云,步兵紧随其后一拥而入像洪水冲垮堤坝一般瞬间冲垮了隋军阵线,追着隋军败兵趁势攻占了城内各大官署府衙,直到太阳刚冒出山头洒下第一缕金灿灿的阳光时,唐军已经成功控制了全城的每一条街道,每一片砖瓦!

    通守陈叔达及一众官吏幕僚全部被俘并押解到了李渊面前,李渊当即上前向大礼一躬“诸位受苦了,李渊在此赔礼了!”

    众人见状也回礼一躬:“唐公仁义。”

    唯有陈叔达只回礼一躬没有说话。

    李渊语气谦和地说道:“诸位都是绛郡的能员干吏,以后绛郡这一方水土的治理还要多多仰仗诸位。”

    众人纷纷拱手推辞道:“唐公过誉了,我等愧不敢当。”

    “诸位的官爵薪俸,一律不变,各归本位,这绛郡依然由诸位来治理,诸位以为如何?”

    听了李渊的话众人顿时喜形于色纷纷拱手作揖道:“谢唐公不弃之恩。”

    众人争相做礼谢恩,唯有陈叔达柱子一般直挺挺的站着,既不出声,也不作礼。

    随后李渊又对众人好言抚慰了一番,然后便遣散了众人,唯独留下了柱子般的陈叔达。

    陈叔达站在堂下腰杆儿挺得笔直,一脸的大义凛然,硬气得很,李渊笑着拱了拱说道:“陈先生,李渊久仰先生才学,这厢有礼了!”

    李渊并不以官职相称而是以文人之间的先生相称,既悄无声息替他与隋朝做了个分割,又显得平易近人,不以势压人,备现亲切,气度从容。

    陈叔达虽然早已做好受辱的准备,但李渊亲切的态度倒使陈叔达倍感意外,李渊做了个笑脸他也不好再冷脸相对,也拱手回了一礼:“唐公风采在下亦是久仰。”

    “先生请坐。”

    陈叔达也不拘束冲李渊拱了拱手顺势就一旁落座,他倒要看看李渊想玩什么花样。

    “上茶”

    李渊命人上了两杯香茶,李渊举起茶杯道了一声“请。”

    两人举杯微呡了一口茶水,李渊说道:“听闻先生乃是先陈国宣帝之子,自幼便精研诗书,经史子集无一不通,十岁便提笔成诗十余首,比起七步成诗的曹植都尤有过之!”

    “唐公谬赞,童年小事不值一提,安敢与陈王并论?”

    陈叔达对李渊扔过来的“高帽子”并不接招,而是轻松的放下了。

    李渊见状也不再虚应故事了,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想请先生入幕,共图大业。”

    陈叔达望着李渊看了片刻问道:“敢问唐公,当今天下何为至宝?”

    “人。”

    李渊不假思索道。

    “什么人?”

    “人才,人心。”

    陈叔达追问道:“何解?”

    “人才自不必说,大汉高祖之所以取天下,无非取三人尔,张良、萧何、韩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人心者得天下,此高祖一届草莽三尺长剑可得天下也!”

    陈叔达听完李渊的解释,站起身来对着李渊郑重地大礼一躬道:“在下愿追随唐公鞍前马后,死不旋踵!”

    陈叔达一生几经起落,陈朝灭亡,隋朝离乱,他深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陈朝也好,隋朝也罢,这国都不是亡于他人,而是亡自身!他知道忠孝节义,但他从来都不是龙逢比干、伯牙叔齐一样的是谁的死忠,在陈朝为臣,曾竭力抵抗隋朝,在隋朝为臣,如今据城抵抗李渊,他都尽到了一个臣子的本分,维护了自己心中坚守的“忠义”信仰,但他深知一个道理,既然自己无力改变世界,那就跟定可以改变世界的人。

    李渊也站起身来一躬道:“先生赤诚,李渊感慰!”

    李渊镇守河东数年,对整个河东地区的风物民情可谓是了如指掌,这个陈叔达虽然打仗是个二把刀,但若论经史子集的学问,李渊还真不是给他戴高帽子,他肚子里还真有几斤墨水,这些书文知识现在看起来可能没什么用,可是到了将来天下平定这些书本思想可就顶大用了,就像高速运转的车轮要加入润滑油,才能转得更顺畅,车才能跑得远一样;而且这家伙在治理民政上也很有一套,在这样的乱世还能把绛郡治理得民生安定,这很不简单;更重要的是陈叔达南朝陈氏皇族的身份,陈朝被隋朝灭亡不过十几年,南方任然还有不少人心向陈朝,在众多江南士族心中陈氏毕竟是旧主,有着极深的渊源及特殊地位,待将来北方平定,可借陈叔达陈氏皇族的身份与江南士族结盟,对招抚江南作用极大,若用好了无异于平添十万大军,同时还能快速平定江南人心,减少南北间的抵触情绪,一举多得。

    李渊此时还未进关中就想那么远了吗?是的!一般人下棋,走一步看一步;高手下棋走一步看三步;王者下棋,走一步观全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有远虑,则近忧自解。

    八月十五日,李渊抵达龙门渡口;龙门,又称禹门口,相传为上古大禹治水所凿,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有载:“龙门为禹所凿,广80步,岩际镌迹尚存。”

    龙门位于陕西河津县城西北12公里的黄河峡谷中,自古便是秦晋交通之渡口要冲,北魏孝文帝时设龙门镇(驻军)一时商贸通畅,日渐繁荣,再加之龙门三激浪的奇观,更使文人墨客驻足流连,常有“龙门三激浪,平地一声雷”的感叹!足见其波涛汹涌,桀骜不驯。

    “咆哮万里涌龙门,龙门!”李渊站在山崖上眺望着曲折迂回的大河,浑黄的河水经过禹门口时,被束缚在如刀切斧凿的高山深谷之间,愈近龙门,河床越宽。咆哮的河水,受到峡谷的束缚,便暴怒发作,横冲直撞,雷霆万钧,但却被镇静的高山峡谷挤压在河床中,狂涛拍岸,仿佛震得周遭山林都忍不住打颤。快到峡谷尽头龙门口时,一个急转弯,狂涛激浪顷刻之间一头撞在峭壁之上,怒吼着,呼啸着,层层雪浪飞空,被迫掉过头来,闯上对岸的巨石,咆哮着冲起一堆堆雪浪凌空飞溅。浑黄的河水,在碰壁之后又退了回去,随即和矗立在河床中的一座巨大的礁石相遇,激起的飞沫如阳春白雪,河水再次狂怒地咆哮起来。河水冲向天空,在一阵喧嚣之后,从空中颤抖着摔落谷底,这才算是跳出了龙门。

    这时突然有人来报,刘文静带着突厥使臣康鞘利回来了,李渊一听便立即回帐领着一众文武辕门迎接。

    康鞘利此来不但带来了五百突厥骑兵,还带来了两千匹军马资助李渊,但这种投资并非无偿,而那五百突厥骑兵就是跟踪讨债的。

    康鞘利亲自呈上了突厥大汗的亲笔信,李渊隆重地接过书信一看里面说的大都是些招揽人心套话,只有一句才是李渊想要的,就是突厥会约束刘武周,让自己放心进军关中,此话李渊只信一半,就算突厥会约束刘武周,但刘武周可不是一条乖顺的忠犬,而是一匹恶狼,闻到血腥又岂能不来咬上一口,不过李渊虽有疑虑却也并不十分担心,只要突厥不支持刘武周,以刘武周的力量对太原虽有威胁,却也并不致命,以李元吉的能力及留守兵马防范刘武周足矣,如是想着李渊才稍稍松了口气。

    刘文静出使突厥只给突厥开了一张巨额的空头支票,却换来了突厥实实在在的两千军马及一纸盟约,而这张空头支票就是长安府库中的所有财宝,但李渊深知突厥之志并不在此,相比长安的财货,恐怕突厥最想要的是长期掌控他,既然突厥有此意,那他在突厥眼中的价值就越大,而他也正好可以借力打力,先压住刘武周,夺取关中。

    龙门向南五十余里就是河东地区最后一颗钉子河东郡了,河东郡位于黄河“几”字形的钩弯处,为控遏黄河天险,四方通衢之重地,城高池深,易守难攻。

    李渊幕府聚将商议战策,堂下众文武为了这个河东郡还在打嘴仗,裴寂等人主张欲进关中必先拔掉河东郡这颗钉子,否则大军西进关中,河东郡的几万隋军必然在后掣肘,如若进军受挫,届时腹背受敌,恐有全军覆没之危;而以李世民、刘文静为首的一众激进派则主张绕过河东郡,直接西渡黄河,趁关中惊魂未定,还未做好准备之机,迅速拿下永丰仓,控制关中粮源,再招抚各路义军以壮声势,然后乘胜进军关中,一举拿下长安,届时关中各地必可传檄而定,反之进攻河东郡,如若攻城不利,必重挫我军士气,届时大军被阻坚城之下,一旦错失良机,待关中做好了防备,再进军关中就难上加难了!如果等被牵制在洛阳的隋军击败了李密亦或隋军被李密击败,无论谁输谁赢,下一步就是进军关中夺取长安,号令天下,届时他们必然首当其冲,前路受阻,后有强敌,那就情势就更遭了。

    两种主张都各有各的道理,李渊一时也无法分辨,也不急于决断,因为他还在等两个人,两个他早已布置在河东郡的棋子。

    因近来扩充了大量新兵,其中良莠不齐,急需整顿,磨合,同时也为平复众将心中因接连大胜所生成浮躁之气、骄横之心,骄兵必败的道理李渊比谁都清楚。因此李渊严令众人回去好生整顿兵马,以备不时之需。

    次日,李渊等待多时的那两人先后来了,先来的是河东郡户曹任瑰,任瑰对于关中形势向李渊做一番详细的汇报并将自己思谋良久的计策一并献上:“主公,时下,关中情势不稳,豪杰并起,但并未形成割据力量,皆是一盘散沙,只要大军一到,如孙华之流必然望风归附,况且属下在冯翊郡经营多年,也积累一些人脉,属下请缨亲自前往游说各方,各方豪杰必闻风而动,只要大军从梁山渡过黄河,剑指韩城,威逼郃阳,以郡守萧造的胆魄,必定望风而降,届时再占据永丰仓,截断关中粮源,则关中指日可下。”

    李渊听罢沉思了片刻,说道:“此事容后再议。”说着李渊对任瑰拱手一躬道:“这些年幸苦任兄了,任兄之功李渊铭记在心。”

    任瑰连忙回礼一躬说道:“主公折煞任瑰了,生逢明主实乃任瑰之幸。”

    “任兄你先下去歇息,其他事宜容本公后做安排”李渊说道。

    “谢主公。”

    任瑰一拱手便退了下去。

    任瑰走后过了一两个时辰,李渊早在起兵之前就秘密派驻河东的亲信座探薛大鼎来报,所说情形与任瑰一般无二并劝谏李渊不要进攻河东,直接从龙门渡河,占据永丰仓。

    李渊听了薛大鼎的奏报也没有立即表态,而是让薛大鼎先下去休息,入夜李渊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思考了大半夜,综合各方情报,充分分析了现下的情势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次日一早李渊幕府聚将,先宣布了两项人事任命,任命任瑰为银青光禄大夫,薛大鼎为大将军府察非掾。

    随后李渊决定组建水师,由于任瑰担任户曹多年熟悉河东郡民政事务,便命其暂代水军统领负责征集船只,招募两岸渔家子弟,训练水兵。

    八月十八,李渊抵达汾阴,听闻河西盗贼首领孙华有船数百艘,兵五六千人,占据壶口。李渊一听便计上心头,虽然他早已命任瑰征集船只训练水军,可组建水军哪能一蹴而就,短时间根本无法得用,但如果把这个孙华招揽到麾下,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孙华的部队久据壶口,深习水性,不就是一支现成的水军吗?而且拿来就能用,对大军渡河大有助益。

    于是李渊亲自手书一封命任瑰前去招抚孙华。说到孙华,这家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本是黄河边上的一介渔夫,原本在村里就是个游手好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混混,除了打渔,偶尔遇上单个的渡河客,也做一两票杀人越货的生意,就像水浒传里浪里白条张顺、张横兄弟,把船划到河中心就问你吃板刀面还是吃混沌的勾当,不过这家伙从不吃窝边草,在这四邻八乡还算规矩,为人也很地道,在当地颇得人心。后来天下大乱,孙华就纠集周遭四邻八乡的渔民兄弟们落草自保,专门在河上跑“业务”。

    八月二十四日,任瑰果然不负使命,劝服了孙华,不过此行任瑰倒也没费什么口舌,因为孙华早就在等着李渊来招抚。

    其实李建成早在河东郡时就与孙华有过接触,那时孙华没有直接表态,不过现在是做决定的时候了,孙华刻意试探了一番,便答应接受招抚。

    孙华独身一人随任瑰渡河至汾阴谒见李渊,李渊亲自到辕门迎接,两人亲切地寒暄了几句,便携手进入了辕门,李渊好言抚慰了一番,当场封孙华为左光禄大夫,武乡公,任冯翊太守,赐黄金三铤(一铤等于五十两。)粮两千石,而孙华部其他有功将士则由孙华依次授予官职爵位。

    随后李渊授孙华为水军统领并命其回军筹备船只,准备迎接大军渡河,随即李渊有又令左、右统军,王长谐、刘弘基及左领军长史陈演寿、金紫光禄大夫史大奈统率六千步骑为前锋,先行渡河为大军开路。

    因任瑰与韩城县令是故交,所以任命任瑰、薛献为招抚大使前去招抚韩城,临行前李渊特意嘱咐众人,韩城能抚就抚,如不能招抚那就打,总之一定要拿下韩城作为大军渡河的桥头堡。

    王长谐、刘弘基的六千步骑从梁山渡过黄河,于河西山地扎营,一为开辟滩头阵地迎接大军渡河,二为威逼韩城,为任瑰、薛献争取更多的筹码。

    果然如预料中的一样,兵锋逼城,恩威并施之下,韩城县令没能抗住压力,开城献降,随即王长谐便选派精干吏员入城接管,但军队并未进城,依旧在原地驻扎。

    这时王长谐、刘弘基心里始终有些不安,六千步骑进不足以攻城掠地,退又不能退,部队孤悬河西,如若河东郡的数万兵马出击截断他们的后路,将他们与大军隔开,则他们很有可能被隋军一口吃掉,如是想着,众人一致决定由王长谐赶回河东大军驻地当面向李渊请示报告。

    王长谐见了李渊便将当前部队面临的困境及心中所有的担忧一一汇报给了李渊。李渊笑着拍了拍王长谐肩膀说道:“你等放心驻扎河西,本公已有良策。”

    李渊见王长谐还是一副悬心挂肠的样子,便解说道:“屈突通虽是一员宿将,手中精兵也不少,但其与我军相距不过五十余里,却不敢趁我军立足未稳领兵来战,为何?”

    “为何?”王长谐满脸疑惑地问道。

    “因为他们内部失和,屈突通已经不能如臂使指地指挥河东大军了,但是屈突通又怕隋帝问罪,所以又不敢不出战,若他真的率主力过河攻打你们,那河东必然空虚,我大军必了一鼓而下,若是屈突通据城死守,你们就拆毁蒲坂津渡桥,前扼其喉,后附其背,屈突通坐困愁城,若不南逃其必为我军所擒。”

    李渊一番解惑使王长谐眼中的迷茫顿时清明,笼罩心头的阴霾也一扫而空,向李渊大礼一躬:“末将心中再无疑惑,这就返回军中,定不辱命。”

    王长谐回到河西军中将李渊之意传达给了刘弘基等人,便紧锣密鼓的整军备战,洒出大量斥候密切关注河东隋军动向。

    唐军驻军河西,攻克韩城,冯翊太守萧造坐不住了,急忙派人到河东求援,王长谐暗中注视着萧造的求援使者,却并不加以阻拦,任他奔赴河东求援。

    果不其然河东郡的隋军终于动了,屈突通派虎牙郎将桑显和统率数千名骁果军乘夜渡河突袭王长谐营地。

    桑显和经蒲坂渡桥渡过黄河,人衔枚,马裹蹄,黑灯熄火悄然列阵于王长谐军营地外,弓箭手列队完毕,几个士兵抱着一坛坛火油倒了数条长长的火线,弓箭手一齐点燃箭头,“放~”一场火雨倾泄向唐军营地,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唐军营地顿时大乱,桑显和长刀一挥全军冲击依山扎营的唐军营地,隋军冲入唐军营地奋力砍杀,唐军根本就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四散溃逃,就在桑显和以为胜券在握时,突然满山遍野,鼓声轰鸣,火雨从四面八方倾泄而来,顿时隋军阵脚大乱,喊杀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怒海狂涛一般要桑显和淹没。

    桑显和大惊失色,连忙高喊:“撤军,撤军,撤……”可这时他的声音哪里还有什么效果,早被震天的喊杀声淹没了。

    王长谐指挥步兵三面包围宛如一个巨大的口袋向桑显和罩来,孙华、史大柰统率骑兵突袭隋军侧后。朦胧夜色之中,火把直如满天星火般浩瀚,四面都是敌军,再加上中伏后惊惧交加的心理状态,给隋军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唐军骑兵去匕首一般猛地扎进隋军丛中,直接将惊慌失措的隋军分割开来,再加之唐军步兵方阵如泰山般三面压来,丛林般的步兵方阵顶在前方,如墙推进碾碎了隋军最后一口士气,霎时间隋军土崩瓦解,做鸟兽散,桑显和心知无力回天,便领着亲兵抓住唐军空隙冲出了重围,领着一众残兵败将一路奔逃回河东郡,为阻挡唐军追兵,一把火烧毁了蒲坂渡桥。

    桑显和狼狈不堪地逃回蒲城,屈突通气得眉眼直跳,眼睛横了一眼隋帝派到军中的监军,这个家伙说文,文不行,比武,武不就,狗屁不通就知道拿着鸡毛当令箭,指手画脚,若非他苦苦催逼,焉能有此一败。

    这场败仗不是桑显和的错,屈突通也没有责怪的意思,但那白皮净面的监军不干了,叫嚣着桑显和作战不利,败军之罪,逼着屈突通严惩桑显和等人,气得屈突通吹胡子瞪眼,却毫无办法;那白皮监军手握督军之权,而他自己却丧失了隋帝的信任,若让这家伙指鹿为马参奏上去,自己这颗老头,离搬家可就不远了!

    屈突通只好把桑显和等人降级罚俸,命其戴罪立功,桑显和等人虽然心中忿忿不平,但也只好忍气吞声。

    桑显和大败,王长谐部乘胜出击,兵锋直指郃阳,冯翊太守萧造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之际,任瑰孤身入城,摇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恩威相济,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萧造哪里扛得住这种压力,九月初八日的凌晨,万般无奈的萧造只好献城投降。

    九月初十,李渊统率唐军主力扫荡河东郡,河东郡属城皆望风而降,随后唐军主力兵围蒲坂城,屈突通据城死守。

    蒲坂城,背山面水,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唐军围困多日却一直啃不下这座坚城,李渊虽然还没攻下蒲坂,但近来连战连捷已经把李渊的声威推到了顶点,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来投奔,唐军士气大震,反观蒲城,孤城一片,竟令人莫名的多了许多颓丧失意之感。

    众将纷纷劝进李渊自任太尉,增设官署,李渊一听也是欣然接受,因为这一路走来封的官没有一万也有七八千,若是他再不给自己升官,那他可就无官可封,总不能同一个官位上坐几十个人吧!

    随后李渊又就河东之事征询众议,裴寂等人还是坚持原先的主张,但此时却变了说法,裴寂劝谏李渊道:“屈突通拥兵数万,虽有小败,却未伤根本,如今困守坚城,若我军舍其而去,直取长安,屈突通必在后方掣肘断我军退路,届时腹背受敌,大军危矣!再则蒲城与长安互为唇齿,唇亡则齿寒,如今我军兵锋正盛,河东属城也皆被我军肃清,蒲城孤城一片,必难久守,不如乘胜一举拿下蒲城,即解除我军后顾之忧,又可重创长安隋军士气,届时再挥军入关,拿下长安易如反掌。”

    听罢裴寂所言,众将一阵窃窃私语,李世民则不以为然,反驳道:“长史之言恕我不能苟同,兵法云,兵贵神速,长安必以为我军会死磕蒲城,而我大军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乘胜大举西进,长安必惊骇失措,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到时取长安就如同震落树上的枯叶一般容易。如若我军滞留坚城之下,长安必会趁势加强戒备,而我军空耗时日,士气消磨,届时强弩之末难穿鲁缟,大事休矣!况且关中乱军蜂起,而无归属,若不趁早收归麾下,恐为人所趁,反成我军桎梏。屈突通仅是自守之敌,不足为虑,二郎言尽于此,请父亲自决。”

    李渊思附再三,觉得两个主意都不错,那就稳一点,两个主意都用,当即下令将军队一分为二,留下一半由长史裴寂统率继续围困蒲城,而另一半则由自己亲自领军西进关中。

    李渊大军剑指蒲津,朝邑郡县法曹靳孝谟无力抵挡,以蒲津、中潬两城献降;大军渡过黄河,还没等李渊喘口气,一个天大的馅饼就从天上迎面砸下,砸得李渊是七荤八素,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华阴县令李孝常以永丰仓来降,并派部将窦轨领兵一千前来迎接唐军,李孝常之所以派窦轨前来接洽,是因为窦轨在唐军中有熟人,有熟人就好说话!而这个熟人就是窦轨的亲兄弟右军统军窦琮。

    九月十二日,李渊各部已全部渡过黄河。十六日抵达朝邑郡,李渊进驻长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