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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板子

    “亲临海州?”

    “亲临海州!”

    “官家?!”苏轼与欧阳发闻言只觉脑袋一片空白,轰轰轰直响,什么思维都没有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明白沈欢的意思,吞口水都异常艰难了;嘴巴张大的可以塞下好几个鸡蛋,完全没有一点儒雅的风度。

    “对,就是让官家亲自来海州看一看沈某的政绩!”沈欢依然站着身子,睥睨横生,望着清澈的湖面,像是临江而叹,气势十足。

    “这……这个……”别说欧阳发了,就是旷达风流如苏轼,也跟不上沈欢的思维了,依然难以镇静;猜测了无数可能,却没有一点丁和沈欢最后的计划扯上关系。这打算简直是太不可思议,太吓人了!

    “子瞻兄,你觉得如何?”沈欢问了一句。

    苏轼硬吞了几下口水,方能回话:“想法是不错,依苏某猜想,只要官家真看到海州的变化……不用看全海州,就是来看看这个举世无双的海州大学,就难以遏止激动要升你的官了。这是任何人都无法相媲美的政绩,何况这几年你给朝廷上交的赋税都是数以百万计,通通算上来,毫无疑问可以跟着官家回京去了!但是……”

    苏轼激动的脸神色一凝,既而叹气不已:“要官家亲临海州,太难了!顾忌太多,估计难以成行!”

    欧阳发也接口道:“是啊,子贤,太难了。要官家来海州,不是我等一相情愿就可以了。还得考虑实际情况!官家贵为天子,镇守京城,天下安定;一旦出行,天下瞩目,这是何等大事,岂是说说就成的?再说即使官家愿意来看一看,后宫怎么说,百官怎么说?毕竟官家不是一般人呀,天子出巡,非同小可,一旦出个什么事,谁负得起这个责任?子贤,你……不一定就非要官家来海州呀!这样对你来说,风险太大了!”

    沈欢苦笑不已:“非常时期,则使非常手段!伯和兄,你以为小弟不怕官家来此出了什么事?可是现今我等实在是等不起了,司马相公现在一人在朝中苦苦支撑着这个局面,我得尽快回去帮他出点力气!其实小弟三年任期已到,也怕新党之人从中作梗,一旦把我调得更远,岂不是更冤?当然,以前官家也说过一旦小弟在这里出了政绩,就令小弟回京?可政绩不政绩,都是纸面上的东西,没有直观概念,官家又怎么知道该不该调动呢?就算调动了,调回去做什么职位呢?刚才我等已经分析过了,回京之后,如果没有实权,对天下之事也是莫可奈何!”

    沉沉地叹了三声,沈欢一握拳头,坚定地道:“一要尽快回京,二要获取实权,不出非常手段,岂能成功!因此思虑再三,小弟只想出请驾出京的法子了!子瞻兄也说了,只要看过这个大学的人,莫不出声赞叹。小弟也有信心让官家一见之下,再辅以言论,动其旧情,让小弟随驾回京,届时获得实权高位也就大有可能了。不是吗?”

    “话是这样说……”苏轼皱紧了眉头,“滋事体大,子贤,你可经过深思熟虑了?”

    沈欢叹道:“逼不得已罢了,逼不得已啊!”

    苏轼又问:“可有把握?”

    沈欢沉吟片刻,伸出三根手指,道:“三成。”

    苏轼直是摇头:“三成太小。子贤,你可知道一旦请驾又不成行,天下轰动,百官议论,官家一旦不动心,弄不好还要迁怒于你。届时弄巧成拙,实在是得不偿失呀!”

    沈欢诚恳地道:“如果两位兄长能按小弟安排去做,又添一成的希望!”

    “四成?”苏轼还是摇头,“还是太少!”

    沈欢想了想,有点忸怩为难,最后硬着头皮说道:“其实京中还有一人可以请出帮忙,如果得其帮助,又有一成的把握!”

    “五成……”苏轼有点沉吟了,站起来走了几步,时而低头,时而举头,末了长嘘一口气,“五五之数,倒也可以做了!”

    “真的?”沈欢大是惊喜。

    欧阳发看看两人,良久才道:“子贤、子瞻,你等可是想妥当了?我不爱官职,除了恩荫一个虚职外,其他倒没有什么作用。一旦官家迁怒,我大不了窝在此处教书,没有任何损失。但是你们就不同了,身在官场,一旦不见喜于天子,届时只怕……”

    沈欢没有说话,看向苏轼。

    苏轼哈哈大笑:“如今情况,还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再往南边挪个窝罢了!”

    “子瞻兄……”沈欢大是感动,又有点惭愧,觉得拉人家下水实在有点不该。苏轼说得倒是轻松,如今时代,越往南就越荒凉偏僻,官场之人一听到要去南边就直皱眉头,盖因有时候一去就到死也返回不了啦!实在是“谈南色变”呀!

    苏轼又是笑道:“男儿在世,若不干出一两件轰轰烈烈的事来,岂不是辜负了老天赐予的才情?天子登基已有数年,不好女色,不兴巡幸,本来是天下臣民之福!不过有时候就太闷了,如果能请其来海州,届时天下瞩目,百姓畅聊。我等身为事中主角,也是于有荣焉!说不得会让史书记上一笔,那就死而无撼!子贤,这事苏某就陪你干了!”

    “子瞻兄高义,沈某在此多谢了!”

    欧阳发也笑道:“你们都没问题,那我就更不是问题了。也就舍命陪君子吧!”

    苏轼摆手道:“伯和,不要太悲观,也不要说得太悲壮了!其实如果请得天子驾临海州,除了能让子贤升官有望外,还是有其他作用的!恐怕子贤已经计算好了吧?”

    沈欢微微一笑,没有明说。

    欧阳发看得奇怪,两人又在打禅机,怒了:“子瞻,你本来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这两年跟着子贤,倒学会不少诡计,开始买起关子来了?子贤,你可把人家一个大好青年给带坏了呀!再不说出来,我就要发飙了!”

    沈欢伸手示意苏轼说说看一看可对。

    苏轼摸了一把胡子,看了一眼欧阳发,道:“伯和兄,你看现在朝中局面如何了?”

    欧阳发苦笑说道:“子瞻,我虽然不关心朝政,却也不是盲聋之人,焉能不知朝中现在已经乱得像一锅粥?王介甫与司马相公两方早已势同水火,难以相溶了。双方斗得有如死敌,惨烈得紧。不过说实在的,司马相公为人虽然品德上无可非议,奈何执政手段有点单调,给王介甫一方逼得节节败退;相反王介甫等人手段高超,朝中势力,十有六七是他们的人。加上官家对王介甫等人的信任,所以说如果哪天突然让王介甫代替司马相公来执政,我也是丝毫不以为奇!”

    苏轼一拍手掌,大赞说道:“中啊,就是这个理!说起来还真是可惜,王介甫与司马相公本来是一对挚友,现今却弄成这个局面,真是……”

    说完有点尴尬,说不下去了,歉意地看着沈欢。毕竟他口中的两人,一个是沈欢的岳父,一个是当年的老师,无论说哪一个的不是,都要扯上沈欢的感情,实在是令人难以自容。

    沈欢也是苦笑,大度地道:“子瞻不用顾忌我的感受,你说的都是事实,沈某也只会就事论事。太祖曾经就与赵普相公谈论过,这个天下,道理最大!管它亲与疏,只有道理才是对的!”

    “子贤果然明事理!”苏轼赞叹不已,“那苏某就继续说下去了!王参政与司马相公的矛盾,其实无非都是因为执政理念的不同罢了。一个要开源,一个要节流!其实两者不是不能相容的。这些年司马参政奉行子贤所制的免役法,虽目的是节流,不过纵观邮政驿站或者地方建筑工程队伍,也都是以开源来为厢军谋生计的!”

    对于这一点,沈欢与欧阳发都点头承认。

    苏轼又继续说道:“至于王参政,所行政策,也都是有针对性的,不是无的放矢,比如青苗法经过改良之后,也堪堪符合地方实情了,这些年试行效果也不错,为朝廷解决了一些财政难题!现在双方闹成这个局面,不无是下面人推波助澜的结果!特别是王介甫的用人策略,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党同伐异,这是一个大度的执政该有的行为?他所用之人,无论良肖,只要赞同他变法就重用,大大败坏了朝廷本来中和的气氛。而且王介甫有时候性子太急,变法太广,想要一蹴而就,闹出更多的问题!司马相公是老实人,当然看不过去,与之作对,不过嘛,司马相公又时候也太不会变通了!双方闹起来,由理念到意气之争,再到权力之争!如此就形成了今天的局面,实在是可惜可叹!”

    沈欢神色古怪地看着苏轼,有点无语了。不愧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寒暑论的代表,管你新党旧党,议论起来,先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帮,只论道理。

    可惜那个时候,朝廷的气氛已经畸形了,水火相争,容不下中性的东西。在他们眼中,苏轼就是骑墙派的作为,无论谁人上台执政,都要给他好看!实在是令人觉得悲哀!

    欧阳发毕竟不是朝政爱好者,听了半天,有点懵了,不耐烦地道:“子瞻,你说了这般多,与请驾海州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