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民生凋敝连年灾
两人说着话，不觉已是正午时分。
李小刚正欲继续询问，却见个十二三年纪的道童疾步闯来。
“师父，师父！”那道童边走便唤，脚下未停，便进了厢房。
李小刚上下打量着那道童，这道童生的白净漂亮，与李小刚看过的86版西游记中五庄观的小道童明月竟有五六分相像。清秀样貌使得这小道童一时看不出究竟是男是女。
紫阳方丈应道：“何事如此焦急？”
道童顿住脚步，喘了一口气，这才说出：“县衙赵大人来啦！”
紫阳方丈接口道：“就说我不在，等我回来便去县衙拜访……”说着说着便犹豫了，盯着道童问：“可是赵县衙已到山门？”
道童说：“正是，此时怕是就快到观里来了。”
紫阳方丈听闻，便不再啰嗦，起身振振衣袖，转头看着李小刚，说道：“县令赵有方，前两年旱情严重时，来求观里出面祈雨。如今恐怕也是为此而来。我去会会他。”
李小刚点点头，见方丈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便也跟着出去。
转出正殿，便见一年轻官员疾步走进观中。身后跟着几个县丞主簿及捕快样貌的人。
紫阳方丈快走两步，追上赵县令面前，拱手说道：“赵县爷，有失远迎，快请！”
那赵县令眉目五官俊朗，虽是长袍罩身，但也看得出并不瘦弱。皮肤晒得微黑，抬手袖中小半截腕臂有明显的色差。
“你这个老道，我找你几次都找不到，又不是求仙修道杀你祭天，你躲我作甚！”这赵县令没好气地说道，却并不见怒意。随着紫阳接引，便一起往后院去了。
紫阳方丈边走边苦笑说道：“赵县爷若是求仙修道，贫道倒是有解，可县爷您所求，贫道实在难为啊。”
赵县令不听他讲，似是打定主意，今日不得个满意，就不打算走的架势。
一群人风风火火便进了后院厅堂。
李小刚跟着一起进去。
待众人落座，茶水奉上。县令赵有方拿起茶碗吹吹，欲嘬一口，似是嫌烫，又放了回去。微一调息，端正神色，略显急躁地说：“紫阳方丈，勿怪我有失礼仪，我今次来，你可知所为何事？”
紫阳方丈面色也显凝重，微微叹一口气，道：“赵县爷几次寻我，今又专程进山，想必山下旱情严峻？”
赵有方看他并未模糊说辞，心下轻轻松了一线，一手扶着案边，身体前倾向紫阳方丈，沉声说道：“正是如此。整个关中八百里平川如今都已人心惶惶，往年从豫州过来的灾民本就困苦，现下更是雪上加霜。咱们华阴县亏得过去两年有镇岳宫出面祈了两场雨，加上有秦岭山泉汇流而出，才不至于受灾太重。然则今年实在怪异，旱情恐怕比前两年更甚，一春仅就清明洒了两个时辰雨水，如今谷雨已过，丝雨不见，加之近来忽然升温，这热浪一滚，麦苗成片地萎靡倒伏，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看到紫阳方丈神色动容，赵有方终于喘一口气，端起茶碗闷了一大口，随之复又开口，道：“连续两年旱灾，我县本就余粮不多，扣掉赋税，几乎是家底掏空。我已将辖下村落尽数走访，除了沿着华山这几个村稍好一些，其余村落也是苦苦挣扎，俱是盼着今年收成。如今这热浪忽然来袭，麦苗倒伏。我已组织安排各村青壮劳力就近水源每日清晨傍晚去挑水施灌。各村知是紧要关头，也都竭尽配合。时常挑水往返至深夜。个别农户为了自己那几亩田地，甚至彻夜不休。但即就如此仍然杯水车薪，挽救田亩十有三四便是侥幸。如是按这三四成，即使到了收粮时，也根本不够对付的。”
紫阳方丈听到此处，也有些黯然，想说什么，又摇摇头，微微哀叹一声，继续听县令赵有方诉说。
赵有方见紫阳意有松动，便再接再厉，继续讲述：“若说我县尚还算人间，关中其他几县就如煎鼎烹煮一般，去年便已有卖妻鬻子相易而食的惨剧发生。豫州前几年本就遭灾，东都洛阳那边为护京畿安定，推着灾民向西而来，数万流民欲进入关中，潼关告急，再往西又是西都长安，朝廷只得斡旋关中几县收取安置灾民。我与渭南县、郑县县令相约，在渭河畔筑了安置区几处，协调几地的乡绅富户，这才将部分流民收容。而今眼看再有两月即可收麦，倘若能撑住，今年便能保住，倘若这批麦子撑不住，我们也就撑不下去了。”
他端起茶碗，又灌了几口，抬手止住准备接话的紫阳，示意自己还没说完。放下茶碗，复又言道：“而今我县情况虽说不上千钧一发，但也如覆巢之危。再往北的同州府那几个县，本身接纳灾民就多，而今又是一旱一热，便已是人心惶惶，已经隐隐有民乱的气味了。倘若那边一乱，势必有流民向南而来，裹挟之下，我们恐怕也难收场了。”
这几大段说完，赵有方总算是能歇下一口气，端起道童给添好的茶水，咕嘟咕嘟又是几口。
众人听他说着局势艰难，都不免心生戚戚，待赵有方喝水期间，竟也无一人搭话。满堂尽皆是赵有方的吞咽之声。
紫阳方丈心知今天是避无可避，但看赵有方如此颜色，终于说道：“贫道原本知山外如今局势艰辛，但未曾想到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推辞，但话到嘴边拐几个弯，仍然难说出口。一句话说完，停在当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许久，咬咬牙，坦诚道：“前两年祈雨我便说过，祈雨非我道门神通，仅就是天人交感。此方天地若有了雨气蕴育，再辅以祷醮祈天，便易有雨来。而若天地无雨气蕴育，则如何祈求亦不可得啊。”
说完他脸一挺，睁大眼睛，仿佛是豁出去般就这样了。眼中却尽是痛心无奈的复杂神色。
赵有方听他如此说，仿佛是早有预料，也不气恼也不为难。思忖片刻，便道：“我听闻，武侯曾于东南大江求取东风，一夕而成。而后五丈原上亦有向天借寿之法。而无论道门仙法神通，天地至理终究是求一寸而必舍一寸。华山上神仙众多，我今便以我之阳寿，恳请方丈与山中神仙助我，护佑此方百姓无虞。”
紫阳方丈听得此言，神情大变，赶忙说道：“哪有什么寿元兑换之法，若真是能如此，岂不是天下大乱矣！赵县爷切不可胡言乱语！要知天道法则，人寿短长，本就合于天意之中。”
赵有方听他这么说，登时便急了，怒道：“难道说这天下黎民，就活该去死不成？！若老天有眼，怎地让这生灵涂炭！关中百万人命，我华阴县好十几万人命，都合该死于这狗日的天意？！”
紫阳心叫不好，一句错话逗上了赵有方的心头。紫阳脸上苦涩难掩，只得连赔不是。
倒不是紫阳怕了赵有方。反而他是对赵有方颇有欣赏钦佩。
赵有方是元羲5年的进士，候补翰林。其父赵允文是由原礼部尚书转任至吏部的两部尚书，半步入阁甚至有可能拜相的权臣。赵有方的候补，也不过是官场上子避父嫌之举。但是赵有方偏偏不认，自己写了份文书，请缨下县。吏部众官不敢乱点，只得呈到他自己老子手里，其父赵允文大笔一圈，儿子赵有方就来到了洛阳长安两京之间的华阴县。
这是三年前的事情。
恰恰好是赵有方刚来华阴便遇到旱灾，如此折磨三年下来，世家子弟出身的赵有方反倒是蜕去了儒生模样，一副精明强干的地方官样貌。
三年中，赵有方修渠通路，抑强扶农，还送了几个贪墨的、几个妄加赋税的上了秋斩。小小一个华阴县，倒被他治理得有模有样。县里乡绅豪强知他不好惹，后台又硬，索性配合这世家子做一番成绩，企望早日送走了事。
倘若没有这三年连旱，恐怕赵有方仅凭政绩便可无需父辈推动，轻松拔擢至知州一级。
所以，谁会不喜欢一个又有家世背景，又能为民做主，生得俊朗，还说话得体的地方官呢？
李小刚听到这里，对这个颇有些他记忆中乡镇好干部作风的赵有方也是颇有好感。心知紫阳是不方便再说了。道观中如今也就他和小道童俩人在紫阳这一方面，若是都噤了声，也不难说最后场面如何。
想着好歹缓和一下气氛，便略一思索，轻咳一声，问向赵有方：“山中人不知日月，小道鲁莽，请问赵县爷，这旱情是仅于关中一地，还是各地皆有灾情？”
赵有方听他问询，便似是知他何意，干脆答道：“豫州那边几年前黄河一年涝一年旱，折腾得民力疲敝，向各地流散有数十万。而今自关中向东，直到皖州、兖州皆尽大旱。灾害稍轻的产粮大州如青州、湘州路途太远，远送而来十不存五。而这几年折腾下来，如豫州，同州（即关中）等原本的重要产粮州已经是府库空虚，难以为继。朝廷调粮若是可行，我也不会如此急切了。”
李小刚听到此时，才知局势已然艰难已极。他的认识仍还停留在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现代思维上，却未曾计较这时代物资运输的困难。
赵有方又像是回给紫阳方丈一般，续道：“我拿了关中历年人口实册与粮产赋税与主簿几人推算，今年关中收成一旦少于平年七成，今冬怕就得有半数人饿死。而今中原一带黄河北岸局势最是艰难，饿殍盈于路旁，眼看就快转入夏日，难说会不会有疫病发散……”
赵有方明显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哽咽。不过很快便压住了情绪，继续说道：“局势艰难，恳请方丈与山中各路神仙出手，哪怕祈得几日雨，便教我折去十年阳寿，我赵有方也认。”
紫阳或许是想说你这是何必呢，嘴上动了动，终究没敢说出口。
赵有方看紫阳又开始为难，便兀自说道：“若方丈执意不肯，不如我自去山中寻那些神仙求助。”
紫阳见他执拗，接住话头，苦口婆心地说道：“这本就不是求不求谁的事呀，赵县爷，实不相瞒，山中确有证道高人，但祈雨之法大同小异，各中缘由我也说予你知晓了，我近来日日观天，以期能望见雨气聚集，便不用你来寻我，我都将自行登坛祈天，求取雨水甘霖。可如今天地间哪见得半分云雨之势，这番景象，就算是哪位神仙也都难施惠手啊！”
赵有方却略显无赖，说道：“我不管这些，方丈你须得为我出个法子！哪怕给天上捅个窟窿出来，也须得把雨水降下！”
李小刚正欲继续询问，却见个十二三年纪的道童疾步闯来。
“师父，师父！”那道童边走便唤，脚下未停，便进了厢房。
李小刚上下打量着那道童，这道童生的白净漂亮，与李小刚看过的86版西游记中五庄观的小道童明月竟有五六分相像。清秀样貌使得这小道童一时看不出究竟是男是女。
紫阳方丈应道：“何事如此焦急？”
道童顿住脚步，喘了一口气，这才说出：“县衙赵大人来啦！”
紫阳方丈接口道：“就说我不在，等我回来便去县衙拜访……”说着说着便犹豫了，盯着道童问：“可是赵县衙已到山门？”
道童说：“正是，此时怕是就快到观里来了。”
紫阳方丈听闻，便不再啰嗦，起身振振衣袖，转头看着李小刚，说道：“县令赵有方，前两年旱情严重时，来求观里出面祈雨。如今恐怕也是为此而来。我去会会他。”
李小刚点点头，见方丈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便也跟着出去。
转出正殿，便见一年轻官员疾步走进观中。身后跟着几个县丞主簿及捕快样貌的人。
紫阳方丈快走两步，追上赵县令面前，拱手说道：“赵县爷，有失远迎，快请！”
那赵县令眉目五官俊朗，虽是长袍罩身，但也看得出并不瘦弱。皮肤晒得微黑，抬手袖中小半截腕臂有明显的色差。
“你这个老道，我找你几次都找不到，又不是求仙修道杀你祭天，你躲我作甚！”这赵县令没好气地说道，却并不见怒意。随着紫阳接引，便一起往后院去了。
紫阳方丈边走边苦笑说道：“赵县爷若是求仙修道，贫道倒是有解，可县爷您所求，贫道实在难为啊。”
赵县令不听他讲，似是打定主意，今日不得个满意，就不打算走的架势。
一群人风风火火便进了后院厅堂。
李小刚跟着一起进去。
待众人落座，茶水奉上。县令赵有方拿起茶碗吹吹，欲嘬一口，似是嫌烫，又放了回去。微一调息，端正神色，略显急躁地说：“紫阳方丈，勿怪我有失礼仪，我今次来，你可知所为何事？”
紫阳方丈面色也显凝重，微微叹一口气，道：“赵县爷几次寻我，今又专程进山，想必山下旱情严峻？”
赵有方看他并未模糊说辞，心下轻轻松了一线，一手扶着案边，身体前倾向紫阳方丈，沉声说道：“正是如此。整个关中八百里平川如今都已人心惶惶，往年从豫州过来的灾民本就困苦，现下更是雪上加霜。咱们华阴县亏得过去两年有镇岳宫出面祈了两场雨，加上有秦岭山泉汇流而出，才不至于受灾太重。然则今年实在怪异，旱情恐怕比前两年更甚，一春仅就清明洒了两个时辰雨水，如今谷雨已过，丝雨不见，加之近来忽然升温，这热浪一滚，麦苗成片地萎靡倒伏，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看到紫阳方丈神色动容，赵有方终于喘一口气，端起茶碗闷了一大口，随之复又开口，道：“连续两年旱灾，我县本就余粮不多，扣掉赋税，几乎是家底掏空。我已将辖下村落尽数走访，除了沿着华山这几个村稍好一些，其余村落也是苦苦挣扎，俱是盼着今年收成。如今这热浪忽然来袭，麦苗倒伏。我已组织安排各村青壮劳力就近水源每日清晨傍晚去挑水施灌。各村知是紧要关头，也都竭尽配合。时常挑水往返至深夜。个别农户为了自己那几亩田地，甚至彻夜不休。但即就如此仍然杯水车薪，挽救田亩十有三四便是侥幸。如是按这三四成，即使到了收粮时，也根本不够对付的。”
紫阳方丈听到此处，也有些黯然，想说什么，又摇摇头，微微哀叹一声，继续听县令赵有方诉说。
赵有方见紫阳意有松动，便再接再厉，继续讲述：“若说我县尚还算人间，关中其他几县就如煎鼎烹煮一般，去年便已有卖妻鬻子相易而食的惨剧发生。豫州前几年本就遭灾，东都洛阳那边为护京畿安定，推着灾民向西而来，数万流民欲进入关中，潼关告急，再往西又是西都长安，朝廷只得斡旋关中几县收取安置灾民。我与渭南县、郑县县令相约，在渭河畔筑了安置区几处，协调几地的乡绅富户，这才将部分流民收容。而今眼看再有两月即可收麦，倘若能撑住，今年便能保住，倘若这批麦子撑不住，我们也就撑不下去了。”
他端起茶碗，又灌了几口，抬手止住准备接话的紫阳，示意自己还没说完。放下茶碗，复又言道：“而今我县情况虽说不上千钧一发，但也如覆巢之危。再往北的同州府那几个县，本身接纳灾民就多，而今又是一旱一热，便已是人心惶惶，已经隐隐有民乱的气味了。倘若那边一乱，势必有流民向南而来，裹挟之下，我们恐怕也难收场了。”
这几大段说完，赵有方总算是能歇下一口气，端起道童给添好的茶水，咕嘟咕嘟又是几口。
众人听他说着局势艰难，都不免心生戚戚，待赵有方喝水期间，竟也无一人搭话。满堂尽皆是赵有方的吞咽之声。
紫阳方丈心知今天是避无可避，但看赵有方如此颜色，终于说道：“贫道原本知山外如今局势艰辛，但未曾想到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推辞，但话到嘴边拐几个弯，仍然难说出口。一句话说完，停在当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许久，咬咬牙，坦诚道：“前两年祈雨我便说过，祈雨非我道门神通，仅就是天人交感。此方天地若有了雨气蕴育，再辅以祷醮祈天，便易有雨来。而若天地无雨气蕴育，则如何祈求亦不可得啊。”
说完他脸一挺，睁大眼睛，仿佛是豁出去般就这样了。眼中却尽是痛心无奈的复杂神色。
赵有方听他如此说，仿佛是早有预料，也不气恼也不为难。思忖片刻，便道：“我听闻，武侯曾于东南大江求取东风，一夕而成。而后五丈原上亦有向天借寿之法。而无论道门仙法神通，天地至理终究是求一寸而必舍一寸。华山上神仙众多，我今便以我之阳寿，恳请方丈与山中神仙助我，护佑此方百姓无虞。”
紫阳方丈听得此言，神情大变，赶忙说道：“哪有什么寿元兑换之法，若真是能如此，岂不是天下大乱矣！赵县爷切不可胡言乱语！要知天道法则，人寿短长，本就合于天意之中。”
赵有方听他这么说，登时便急了，怒道：“难道说这天下黎民，就活该去死不成？！若老天有眼，怎地让这生灵涂炭！关中百万人命，我华阴县好十几万人命，都合该死于这狗日的天意？！”
紫阳心叫不好，一句错话逗上了赵有方的心头。紫阳脸上苦涩难掩，只得连赔不是。
倒不是紫阳怕了赵有方。反而他是对赵有方颇有欣赏钦佩。
赵有方是元羲5年的进士，候补翰林。其父赵允文是由原礼部尚书转任至吏部的两部尚书，半步入阁甚至有可能拜相的权臣。赵有方的候补，也不过是官场上子避父嫌之举。但是赵有方偏偏不认，自己写了份文书，请缨下县。吏部众官不敢乱点，只得呈到他自己老子手里，其父赵允文大笔一圈，儿子赵有方就来到了洛阳长安两京之间的华阴县。
这是三年前的事情。
恰恰好是赵有方刚来华阴便遇到旱灾，如此折磨三年下来，世家子弟出身的赵有方反倒是蜕去了儒生模样，一副精明强干的地方官样貌。
三年中，赵有方修渠通路，抑强扶农，还送了几个贪墨的、几个妄加赋税的上了秋斩。小小一个华阴县，倒被他治理得有模有样。县里乡绅豪强知他不好惹，后台又硬，索性配合这世家子做一番成绩，企望早日送走了事。
倘若没有这三年连旱，恐怕赵有方仅凭政绩便可无需父辈推动，轻松拔擢至知州一级。
所以，谁会不喜欢一个又有家世背景，又能为民做主，生得俊朗，还说话得体的地方官呢？
李小刚听到这里，对这个颇有些他记忆中乡镇好干部作风的赵有方也是颇有好感。心知紫阳是不方便再说了。道观中如今也就他和小道童俩人在紫阳这一方面，若是都噤了声，也不难说最后场面如何。
想着好歹缓和一下气氛，便略一思索，轻咳一声，问向赵有方：“山中人不知日月，小道鲁莽，请问赵县爷，这旱情是仅于关中一地，还是各地皆有灾情？”
赵有方听他问询，便似是知他何意，干脆答道：“豫州那边几年前黄河一年涝一年旱，折腾得民力疲敝，向各地流散有数十万。而今自关中向东，直到皖州、兖州皆尽大旱。灾害稍轻的产粮大州如青州、湘州路途太远，远送而来十不存五。而这几年折腾下来，如豫州，同州（即关中）等原本的重要产粮州已经是府库空虚，难以为继。朝廷调粮若是可行，我也不会如此急切了。”
李小刚听到此时，才知局势已然艰难已极。他的认识仍还停留在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现代思维上，却未曾计较这时代物资运输的困难。
赵有方又像是回给紫阳方丈一般，续道：“我拿了关中历年人口实册与粮产赋税与主簿几人推算，今年关中收成一旦少于平年七成，今冬怕就得有半数人饿死。而今中原一带黄河北岸局势最是艰难，饿殍盈于路旁，眼看就快转入夏日，难说会不会有疫病发散……”
赵有方明显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哽咽。不过很快便压住了情绪，继续说道：“局势艰难，恳请方丈与山中各路神仙出手，哪怕祈得几日雨，便教我折去十年阳寿，我赵有方也认。”
紫阳或许是想说你这是何必呢，嘴上动了动，终究没敢说出口。
赵有方看紫阳又开始为难，便兀自说道：“若方丈执意不肯，不如我自去山中寻那些神仙求助。”
紫阳见他执拗，接住话头，苦口婆心地说道：“这本就不是求不求谁的事呀，赵县爷，实不相瞒，山中确有证道高人，但祈雨之法大同小异，各中缘由我也说予你知晓了，我近来日日观天，以期能望见雨气聚集，便不用你来寻我，我都将自行登坛祈天，求取雨水甘霖。可如今天地间哪见得半分云雨之势，这番景象，就算是哪位神仙也都难施惠手啊！”
赵有方却略显无赖，说道：“我不管这些，方丈你须得为我出个法子！哪怕给天上捅个窟窿出来，也须得把雨水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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