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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明日江郊芳草路

    “刀捕头,不,刀镇恶!”

    李安之朗声道:“刀镇恶,你可真会伪装,一面说以除暴安良为己任,一面又残害了这么多无辜之人!你置法律令条于何处?置应天府于何处?置金陵百姓于何处?置江湖的公平、正义于何处!”

    刀镇恶挥了挥手,拔出长刀,一步一步向李安之走来,身后的人傀也缓缓移动,百姓们纷纷退后,妇女们高声尖叫,刀镇恶哈哈大笑。

    “伪装?无辜之人?他们哪一个都不无辜!”

    刀镇恶的眼睛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的脸扭曲了,迸发着复仇的快感。

    “李安之?哈哈哈哈,你难道不好奇,金陵城里当真有这么多人有琅轩玉?他们,像是有这种极致奢华之物的人吗?”

    “什么!”

    “你问问他们!你问问他们做了什么!”

    刀镇恶的声音已经因尖叫而变得嘶哑,他用手指着那些人,不住地狂笑。

    “你知道我护了这金陵城多少次?护了这城中多少人!我舍生忘死护他们周全,可他们呢!贼人在我家放火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出手相救,甚至连报官都不敢!我所谓的兄弟构陷我,出卖我,我舍生相救的人冷眼旁观,我守护了正义,可又有谁护我的正义!”

    刀镇恶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他眼中闪烁着无边的怒火。

    “爹爹!”

    刀镇恶猛然愣住了,他的双眼仿佛失了焦,喃喃自语:

    “开工没有回头箭,木已成舟,为了你,我必须这么做!”

    他将刀举起,又猛地砍下。

    李安之惊恐地看着几十个人傀骤然发狂,向着百姓们冲去,他知道自己必须出手了。

    “华岳三峰!”

    长剑出鞘,李安之将自己的身形化作了一道风,如迅雷般向刀镇恶冲去,他闪开几个人傀,毫不犹豫,一剑劈下。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得手了,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身体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石柱上。

    他趴在地上,嘴里满是血腥味,小腹钻心的疼。他挣扎着站起身,接着又被一脚踹翻在地。

    他的双眼被鲜血模糊的看不清,耳边全是惨叫声,他在地下趴着,手在石砖上乱摸着寻找他的剑。刀镇恶的声音响起,似乎在遥远的天边。

    “你和我挺像的,和当时的我挺像的。”

    他不理会,他摸到剑了。

    “但是,何必呢?”

    他的手腕一阵剧痛,长剑再次滚落,他呻吟着,一个人似乎跌倒在了他身上,他知道自己完了。

    “抱歉。”刀镇恶轻轻地说。

    他能感到刀劈下来的风,他闭上眼睛。

    “住手!”

    刀镇恶诧异地停手了,他不得不停手。

    云想容一手控制住刀正义,另一只手提着长剑,她的眼神透露出一丝绝望和悲哀。

    “住手!”她带着哭腔又喊了一句。

    “姐姐……爹爹……”

    她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泪水肆意从脸颊流下,她还是做了她最不愿意做的事。

    “姐姐……”

    刀镇恶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那种久违的仇恨再度袭来。

    三年前,在一片废墟前,他独自一人立在滂沱大雨中,周围一片死寂。在那一刻,他的铁石心志崩塌了,无边的仇恨淹没了他。此刻,面对自己的骨肉再度被挟持,刻骨铭心的仇恨再一次涌上心头。

    “杀了她。”

    寒风忽至,刀镇恶抬起头,迎接他的是凛冽的剑意。

    李安之凝聚二十年的心血,使出了这一剑。

    “快雪时晴!”

    刀剑相碰,绽出了巨大的火花,一面是应天府四十年功力,一面是华山剑法最强招式,两人旗鼓相当,齐齐向后飞去。

    李安之再次重重地撞到了石柱,他“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他勉强抬头一看,刀镇恶撞到了衙堂的木桌上,桌子被拦腰撞断,木屑在空中飘扬。

    长剑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显得格外刺耳,李安之低头一看,惊异自己的剑还握在手里。

    余光看到刀镇恶再度扑来,他下意识举剑,但还是晚了。

    一个瘦弱矮小的身影挡在他身前,替他挡住了那致命一刀。

    刀正义倒在地上,人傀忽然停止了行动,一片死寂之中,只有云想容独自地啜泣。

    “不!”

    李安之做梦也不会想到,刀镇恶会发出那样的声音,那样的声嘶力竭,那样的不甘,那样的绝望。

    大门忽然被撞开,林冲带着应天府的捕快赶到,但没有人看向他们。

    人们沉默地看着那个抱着自己儿子的中年男子。

    “正义,正义……正义!”

    李安之默默走到跪在旁边泪流满面的云想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朝阳初升,将金色的光芒洒向整个沉睡中的金陵城。

    新的一天到来了。

    “首恶已经伏诛,刀兄所为,我们这些同僚也是难辞其咎。”

    李安之没有看向林冲,他沉默地望着蹲在街角的云想容和站在一旁的破招。人们在捕快的搀扶下慢慢走出。

    “百姓怎样?”

    “百姓没有死亡,大多受了点伤,人傀,我们会尽力使他们恢复意识。总之,多谢少侠了。”

    林冲拱手谢礼。

    破招看向他,一向没心没肺的破招也满脸忧伤,不过他还是极力劝慰道:“没事儿,事情到这个地步,也不是我们所为,大家……”

    破招也没了话。

    李安之望向远方,金陵城像往常一样开始了一天的喧嚣,没人会在意昨晚的应天府地牢。

    六朝古都,十里秦淮。在这座城池里,世人的梦想和欲求都被无限放大了,而一个寻常人的哀痛与不幸,则显得渺小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