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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你好!我是阿塞特!新到任的区警督!”他的兴致一直很高,热情地和自己区里每一位路过的飞行器打招呼,“祝你今天过得好!”

    他们会露出那种高人一等的关怀来,还带着一丝丝的不满意,好像又有人来和他们抢夺资源和尊贵的地位了,有些熟悉他了的人会来和他说几句话:“您也是,好好适应上城区的生活啊!您以前见过飞行器吗?”他们会问他很多下城区的问题,有些是为了更好的了解世界,知道世界上不是只有伊甸园的。还有一些人是为了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听说中的下城区人们的悲惨生活上,他们一遍遍的确认下城区的人们确实过得挺惨的,尤其是非管制区的居民。

    理想国真的是完美的吗,他会想。科学家和哲学家组成的世界就是完美无缺的吗?

    实际上,他们之间的争执一点也不比他以前处理纠纷的工作量少。他们有着奇特的脑回路,为了一点小事争执,但他们会把各种化学药品往别人身上喷,他们会对骂,每一句话都是对生命的大不敬,他们会切断同僚人工心脏的神经电路,就为了很小的争执。伊甸园惯坏了他们,他们失去了妥协和失望的技能。这也不能完全责备他们,他们大脑中的智慧被伊甸园和神疯狂的索取,他们很疲倦。比如那位佩吉,以前是因为优秀的学历和研究项目被招聘进了直属上城区执行任务的暴击机关安全科,并没有任何编制,只会在需要的时候调集合适的人进行合适的任务。但她主动请降去做了文书工作。学习警探知识的人,尤其是非管制区警官上位的人真的会去自己申请做文书工作吗?她是如此地奇异神秘,狂野扭曲,吸引着神探先生的视线。

    阿塞特就这样住进了伊甸园。作为一个富有理想激情的青年警探,他对于上城区警队的训练强度不以为然。闲来无事便会提笔,文字如同江水一气呵成,字字铿锵有力,仿佛笔管里装的不是墨水,而是他的鲜血。因为文学只是他的爱好,他便不追求什么夏多布里昂的华丽辞藻,而是注入灵魂,只说自己想说的话,毕竟文学也可以是一种实用主义。正因如此,阿塞特的作品感情充沛,伊甸园就是他灵魂的安息地。

    是发展科技还是民生?是仰望星空还是脚踏实地?在上城区待久了,他也逐渐被浓厚的政治氛围感染,竟然开始关心政治了,要知道,在下城区人们就只知道他们的总督和首领是谁。

    “保险丝,你知道的吧。保险丝会在电流异常升高到一定的高度和热度的时候,自身熔断切断电流,保护电路安全运行。”同事伸出手给他比划了一下,“你有这些让你难受的想法,那就很危险!如果有个保险丝帮你切断这些杂念,那就好办很多了!”当他在下城区想关心关心政治的时候同事会这么说。

    他发现上城区的冬天不见得有多么好过,最近因为能源危机天气调节系统也关闭了,这几天一直在接连不断地下雪。轻盈的白绒自天空悠悠飘落,粘在为了能源保护而选择步行的过路人的头顶和发梢,化作令人发冷的一股潮气。如果有可能,他绝不想离开温暖的智能公寓,因此当佩吉给他发邮件表示她们楼里又有科学家肆意报复导致楼里的电梯无法使用,他相当不爽。

    虽然在下城区的时候他住在小公寓里,劳作值赚的少,能吃到水果就算这个月处理掉的案子很多了——他一般是以甜甜的维生素药片顶替,但他处理的都是真正的案子,是他在大学里学到的东西。他来上城区三四个月了,都是在处理骚动和科学家报复事件或者是去给两位哲学家拉架,在虚拟的河流中行走,用街区的摄像头,人们的手机摄像头,贩售机的摄像头注视每个人。最主要的是,失去了跻身上城区的梦想之后,他陷入了无尽的空虚之中,就像小时候想在父母的监督下玩游戏,但等了七八年终于能自己玩游戏的时候,连着玩了三四天之后就再也不想碰游戏了。他觉得自己在下城区的话有更高的价值,但又同时觉得他价值那么大,值得来到上城区。

    凭借着能进入上城区的职业道德,他的步伐坚定又迅速,当他决心完成一件任务,就会像锁定猎物的苍鹰那样果断地出击。他原本靠在舱窗上,好享受一阵阳光的温暖以缓解他经常性的头痛。阳光一被遮住,玻璃窗就变得和车外的空气一样冷。它贴在他太阳穴的皮肤上,加重了头颅之中膨胀的疼痛,他调整了坐姿,远离了闪烁着光线的舱窗,将头搁上座椅后方的靠垫。不久,他感到昏昏欲睡,他会陷入瞌睡,如果不是时不时的由于为了避让其他飞行舱和行人的自动刹车一次次地将他唤醒。

    经过新式公寓居民楼,飞行舱驶进一条寂静的长路,那里是他的区域,执政官的公款拨发住所。路两旁种植着松树,右边是湖,左边是山。湖上飘着很薄的一层冷气,山坡上则全覆盖着寒带针叶树。在瞥见灰白色的天空后,远处出现了一栋玻璃和金属镶嵌成的漂亮公寓楼。

    还有很短距离的时候他就把飞行舱停在了路边,稀松柔软的雪幕为他让开道路,他步行来到数百米外的大楼旁边,围着一条毛茸茸的红色围巾。天色蒙蒙发亮,更谈不上阳光的眷顾,只有白色的颗粒垂落在路边仅有的一位年轻人肩头。他穿着一件宽松厚实的深色大衣,左手提着一只沉重的文件包,站在路口等待着并行的几辆飞行舱通过。这个年轻人总给人安静又温和的印象,佩吉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把他与她认识的所有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们在脑海中梳理对比了一遍,确定他是她见过最讨人喜爱的警署男生了,勤劳能干,敬业亲切。

    “你好。”她走上前去,微微朝他点头。

    “啊!早上好,佩吉小姐。”他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前来搭话。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眼睛寻回现实中的焦点,抹去讶异后礼貌得体地回应着她。

    “有些日子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老林奈先生打群架的那次。看样子您的眼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还习惯吗?”她用手指点点自己右眼的位置,示意他眼里那副崭新的眼镜芯片。

    “嗯。”阿塞特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以寻常人的洞察力恐怕无法察觉他当时在拉架时被人老但力气不减当年的林奈当眼打了一拳,直接打碎了他的智能隐形眼镜,但佩吉的那对比鹰隼更为精明的眼没有错过那一点。她看得到他的眼波向下不自然地流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了原貌。

    “谢谢您的关心,这次是电梯坏了,有找科技组的邻居看看吗?我也好知道是哪位搞的鬼。”

    佩吉摇摇头,结束礼节性的寒暄,“我不知道,但电梯坏了几天了,机器人下去了就上不来,搞得大家都叫苦不迭,我们猜是住在低楼层的哪个实验物理学家的家伙做的。“她的脸颊挂上了和蔼又委婉的学者式微笑,从语句到神态都无比漂亮,她确信年轻人看不出任何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