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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母(8)

    晚餐很丰盛,今天外出三人捡到了不少铀弹和中型舰船的引擎,收入重达上个月的峰值。回来的路上,池秀斌买了两只烧鸡,一堆平日里吃不起的果蔬,和一条价格不菲的淡水鱼。秦朗跑去酒铺先还清了之前赊的账,又提了一大箱新酒,此刻正忙着往冰箱里放。

    李怜摆好了桌椅和餐具,给程婴单独开了罐果汁,又给自己和三个男人准备酒杯和冰块,看到喻景山进了门,招呼道:

    “喻哥,回来了?程婴找着了吗?”

    “找到了,”喻景山应了一声,把外套搁在进门的架子上,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外的程婴,”进来啊?愣着干嘛?”

    程婴飞快地窜进来,踢掉了鞋子,冲进房间里关上了门。

    “这怎么了这是?”李怜看得一愣,“你们吵架了?”

    “程婴,出来。”

    喻景山过去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声音,疲惫地叹了口气,也不再坚持,转头道,“待会儿给她留点菜,我给她送进去。”

    “啥情况啊,老喻?”池秀斌纳闷道,“这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在外面受欺负了?”

    喻景山坐到了桌上,接过秦朗手里的酒,单手开了盖子,往杯子里倒了半杯:“她回来的时候,碰到吴明她妈了。”

    “然后呢?”

    池秀斌追问,“她妈说什么了?”

    喻景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想重复那些话。

    “行吧,那先吃饭。”

    池秀斌也坐了下来,给自己到了半杯,又给另外两人也倒上,举起杯子道,“不管怎样,先庆祝一下今天的好消息。”

    四人碰了杯,喻景山喝了酒,这才接着问:

    “什么好消息?”

    “小诗人找到新工作了,”

    池秀斌吃了一筷子鸡皮,满嘴油光地用筷子指了指人,“今天早上我和老秦让他去人才市场转了一圈,一个小时后就回来了,说是找着了,下星期就能上班。”

    喻景山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太过惊讶,他看了一眼李怜,问道:“什么工作?”

    李怜放下了筷子,温声道:“矿石博物馆的导游,虽然离这里稍微有点远,但是工资还可以。”

    喻景山点了点头,又问:“你自己喜欢吗?”

    李怜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看了一眼池秀斌,犹豫着道:“挺好的,我挺喜欢的。”

    喻景山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秦朗接着两人的话接着道:“我明天就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可以接手的厂房什么的,既然李怜都找到工作了,我也差不多要筹划起来开个修理铺了。哎,老池,你的打算呢?”

    池秀斌是三人中唯一能看出喻景山情绪的人,搁下了筷子,有些为难道:“没呢,过段时间再说,今天先吃饭。那鸡腿你要不要,不要我拿了啊?”

    秦朗连忙把鸡腿扒拉到了自己的碗里,看了喻景山一眼,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兴致不佳,赶忙夹了一筷子鱼肉到对方的碗里。

    “老喻,这是我向老板娘特意点的,店里好不容易进了条淡水鱼,我记得你说你家里的人爱吃淡水鱼。以前在沙安岭星吃不到,到了这儿终于能吃到了,你快吃吃看,正不正宗?不正宗我明天跟老板娘理论去,这可花了咱们不少钱呢。”

    喻景山被周围三双眼睛盯着,把碗里的鱼肉吃了,点了点头。

    “好吃啊?”

    秦朗笑了,自己也吃了一块,“还真挺嫩,看来以后隔三差五都得点一次了。”

    李怜也尝了一块:“甜的,又有点酸,喻哥,这菜叫什么啊?”

    喻景山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笑了笑:“糖醋鱼。”

    “怪不得,”

    池秀斌沾了一筷子淋在鱼面上的汤料,尝了尝,“我就说怎么闻着一股醋味了呢,挺特别的料理方式啊?下次我烧鱼的时候也试试看。”

    “你快得了吧,别浪费一条金贵的淡水鱼,”

    秦朗在边上拆他的台子,“你还记得你上一次烧饭,那锅子都被你给煮黑了,开一次火还要换一套全新的炊具,你烧饭排场太大了,咱们可消受不起。”

    四人吃完了饭,李怜拿保温饭盒给程婴装了满满当当的一碗饭,又从冰箱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水果切片,正准备去敲房间门,却被喻景山拦下了。

    “我等会儿拿进去,”

    他接过李怜手上的两个饭盒,转头看了正在喝酒的池秀斌一眼,做了个手势。

    池秀斌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陪秦朗喝完最后一杯酒,站起来擦了擦嘴巴,跟喻景山去了阳台。

    十一月份,天气已经很凉了,阳台上上没有地热供暖,几乎是要结冰的温度,但喻景山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似的,身杆立得笔直,一旁的池秀斌把自己的手插进了裤兜,打了个寒战,陪对方一起看了一眼天空。

    整个银河都在他们的头顶,像一条瘆人的刀疤,划破了天幕。

    “我们哥三想换工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池秀斌知道喻景山找他出来干什么,单刀直入到,“你别总觉得是你的原因,真没有那回事儿。再说了,程婴上学,我们三个当叔叔怎么说也得出一点力,这一点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你要是拒绝,那就是太看不起我们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不是因为程婴。”

    喻景山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他,“你们不必离开运输队,你们已经为我牺牲够多了。”

    “扯,”

    池秀斌给了他一肘子,“少给你自己脸上添金了,我们三个四海为家,到哪里都行,早就不想在那里吃沙子了。不信你去问老秦,虽然他整天嘴上骂骂咧咧的,但是离开沙安岭星的那天,就属他最高兴。”

    喻景山沉默了一会儿,道:“秦叔还留在那里。”

    “他父子俩离得越远,感情越好,”

    池秀斌想到了什么事,兀自笑了一下,道,“前两天我听到他跟他爸爸视频,这么大个人了,还在跟自己老爸比谁肱二头肌大,你说他幼不幼稚?”

    喻景山也笑了。

    “对啊,你有事没事多笑笑,”

    池秀斌看着他,“说实话,我总觉得你装上眼睛就像变了一个人了一样,以前还是个瞎子的时候,多爱笑啊?现在整天冷着一张脸,你女儿多可爱一个姑娘,别整天训她。女儿是要捧在手心里养的,哪有像你这样,每天五六点起床,还要做一堆枯燥的体能训练,好不容易有时间出门耍一会儿还要被你训。”

    池秀斌摇了摇头:“你要是做我爹,我第一个离家出走。”

    喻景山愣了愣:“有那么差吗?”

    “有啊,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池秀斌也笑,突然贴过去八卦了起来,“看程婴的样子,她妈妈应该很漂亮啊,这都多久了,你还没想起来他妈妈是谁吗?”

    喻景山把人推远了一点:“没有。”

    池秀斌用一种看道德败坏之人的眼光看了对方一眼:“渣男。”

    渣男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表情。

    “你前几天整晚整晚不回家,那小家伙一直睡不着觉,抱着玩偶就坐在沙发上等你。”

    池秀斌看了一眼客厅,秦朗和小诗人正在收拾着碗碟,“我半夜三点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她还醒着,跟小狗似的趴在床沿上,叫她进屋去睡都不肯。”

    喻景山显然没有预想到会听到这些,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她已经快成年了,但是你这么多年都不在她的身边,她一定会比正常的孩子更粘人一点,”

    池秀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女孩子都很脆弱的,多点耐心,好好陪陪孩子。你整天半夜出去,她估计还怕你给她找个后妈回来呢。”

    喻景山笑着摇了摇头:“我看着像那种人吗?”

    “你都单身多少年了,出去找也很正常,再说了,虽然你平时看着不像风花雪月的人,但这突然就能冒出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叫你爸,”

    池秀斌啧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果然人不可貌相。”

    喻景山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拉开阳台的门进屋去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卧室里没有开灯,喻景山把门推开一条缝,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地铺着,水母玩偶颠倒着个儿,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程婴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推开门,合上,把手上的饭盒搁在桌子上,回头就看见浴室的门缝里透着暖光。他走过去,顺手把床上的水母翻了个个,抬起手在浴室的门上敲了敲:“程婴,出来吃饭。”

    里面没有声音,喻景山又敲了一遍,语气放缓了:“我能进来吗?”

    门锁上咔哒一声,浴室门被打开了一个小缝。

    喻景山推开门,被里面过分刺眼的灯光逼退了几步,眼睛刺痛地厉害,他只能把手挡在眼睛前,眯着眼睛看向里面。

    程婴抱着自己的膝盖飘在天花板上俯视着他,四个浴霸开了最强档稳定工作着,女孩也不知道在上面飘了多久,离光源最近的一圈头发都被烤的卷了一圈,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烤断了。

    喻景山一把关了浴霸,转成了照明模式,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在干嘛?”

    “美黑,”

    程婴一张脸苦巴巴的,她捡起一簇头发仔细观察着,心理作用下她觉得自己的头发似乎变深了一下,“促进黑色素沉淀。”

    喻景山的眼睛疼得厉害,只能拿起盥洗池边上的眼药水,抬头滴了几滴,缓了一会儿,这才接着道:“你这样晒不黑的,下来,吃饭,没有营养物质你把自己烤化了都没用。”

    程婴落了下来,站在浴室的瓷砖上,接过喻景山手上的眼药水,帮他把另一只眼睛也滴了。光着脚丫牵着喻景山坐到床上,自己跑到桌边打开饭盒,先把一盒水果吃了个干净。

    “怎么突然想美黑?”

    喻景山靠在水母玩偶上,闭着眼睛,脸朝着程婴的方向,发问道,“刚刚那个大妈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那属于有病的范畴,不是正常人。”

    “她不是第一个说我头发的,”

    程婴打开了另一个饭盒,扒拉了一口饭道,“走在街上,很多人都会觉得我奇怪,我感受得到。”

    程婴早在智能核里的时候,对人类情绪的感知就已经极为敏感,喻景山知道她说得是真的。

    “带我去染个头发吧,阿大,”

    程婴一边扒饭,一边小声道,“这样就不会有这么多人讨厌我了。”

    程婴等了一会儿,可是迟迟没有等到男人的回话,回头一看,喻景山已经从水母玩偶上滚了下来,侧躺在床沿,揪着玩偶的一只小触角,呼吸绵长,竟然睡着了。